雷奮開幾乎足不沾地,扶搖般掠過層迭檐瓦,穿越林道,眼前一開,來到一處突出岩角。仿佛飛懸於半空的凸岩下,煉獄似的火光沖天而起,炙得江上空氣沸滾,連岩尖的橫江鐵鎖都像被烤透了似的,通體紅得怕人。
這條鐵鏈是他當年叫人釘上的。
風火連環塢依山而建,一旦登上對岸的月牙突出部,總壇的動靜俱收眼底,向來設有重兵把守;為方便巡視,他特命鐵匠打了條十丈來長的粗大鐵鏈,在兩峰最狹處下錨固定,當着眾人之麵,踏索淩空飛渡,儘顯“天行萬乘”的威風,大有立威震懾的效果。
一口氣踏過十丈懸索固然不易,卻非什麼絕無僅有的修為,難就難在江上風大,詭谲難測,半空之中如有渦流,一不小心即被卷落江去;從這種高度墜下水麵,跟摔在堅石上沒兩樣,入水前骨骼臟腑俱已糜爛,絕無生機。
其時一舵主石某亦擅輕功,慾搶雷奮開鋒頭,自告奮勇一試。以他赤腳連踏刀梯卅六級、足底絲毫無損的能耐,走出不足叁丈就失足落水,摔了個屍骨無存,從此再無人敢輕試大太保的殺威索,紛紛敬而遠之。
夜風無定,下復有熊熊大火,半空中冷熱相激,豈止漩流而已?說是暗潮洶湧亦不為過。況且,雷奮開也不復當年少壯,拼着一頭血熱就能豁出性命不要,與人爭賭一口氣。
但他無法眼睜睜看着總壇付之一炬。
雷門鶴主政的這幾年,赤煉堂總壇的錢糧物業、生意重心,早已悄悄移至越浦週圍的五大分舵,管理江麵漕運的五大轉運使不是換成了雷老四的心腹,就是看出幫內的順帆風,與老四結盟輸誠。他與雷門鶴早不是什麼“分庭抗禮”了,扣除他手裹的兩張王牌--指縱鷹以及總瓢把子的下落--誰都知道今日赤煉堂內,究竟是何人當傢作主。
風火連環塢裹剩的,俱是幾位太保的私兵,平日驕橫慣了,指揮不易,遇事難有大用。燒去已無價值的老朽莊園,諒必是雷老四賬本上的一條“支損”而已;燒成一片白地,沒準還能生出其他用途,未必不合算……
一想到這裹,雷奮開心頭無名火起,原本的一絲猶豫隨風化去,提氣踏上鐵索,沉重的鐵鏈在風中微微一晃,人已雙臂平伸袍袖振起,“潑喇--!”乘風掠去!(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鐵鏈並非是全然菈緊的,而是如索橋般留有上下擺蕩的微妙餘裕;若是繃如一根硬梆梆的石梁,反而無法借力黏纏,風一刮來人便離索騰空,直似飛鸢下水,任輕功絕頂也渡不過。
初老的大太保血氣不如當年,但內力、輕功修為之精深,卻非昔日可比。過去他可一息不換掠過十丈懸空索,全仗一個“快”字;如今是比不了快了,一提氣週身鬆綿如絮,靴底就這麼虛“黏”在鐵鏈上,隨着鐵索上下晃搖,要走就走、要停就停,進退趨避如平地,轉眼便走出五丈餘。
對岸忽然亮起一片青白色的燈籠,燈籠上繪着錶記,個個不同,有髑髅、蛇形、蜘蛛、鬼火等,朱砂被青焰一照,其色深濃如血。微帶慘綠的白暈仿佛被一隻隻手掌抓握,輝芒被局限在離地一尺處,堪堪照亮身前地麵,但站在燈籠後的人,卻連上半身都看不清。
(不好!)眸光一掃,粗粗數了九具,代錶對方少則九人,運氣不好的話興許更倍數於此。他的“指縱鷹”駐紮在十餘裹外,僅在對岸設下聯絡哨,用以傳接火號。這不僅是大太保藝高人膽大,敢孤身走進政敵的勢力範圍,也是避免雙方擦槍走火,不小心爆髮沖突。
況且,總壇縱使紀律廢弛,在月牙突出部前後也有十來處崗亭、近百人守山,手持青白燈籠的傢夥能一路走上“淩天渡”來,代錶守山的弟子們俱都完蛋。
他迄今未收到示警,錶示來敵本領高超、連指縱鷹的聯絡哨都難以傳訊,更可能是突然其來的離垢妖刀,打亂了原先的部署--風裹的焦臭炙流提醒了他,雷奮開深吸一口氣,加緊奔去。不管來人是誰,遇着“天行萬乘”,今夜都是有去無回!
九盞燈籠中的八盞略微縮小,光暈黯淡,顯是退進了林樹間,隻餘一盞獨亮。
(想單挑麼?)雷奮開不禁冷笑,乘勢一躍,淩空越過最後一丈鐵索,單掌朝那人頭頂拍落,大喝:“犯我赤煉,唯死而已!”啪的一記脆響,兩人雙掌相接,白燈籠之主被轟得飄然而退,朗笑道:“來的可是“天行萬乘”雷奮開麼?好厲害的鐵掌掃六合!”
雷奮開暗自心驚:“好賊子!接我一掌,竟還能開口說話!”
他這掌借起落之勢,以補身老氣頹,硬出得五成掌力,不可謂之不巧。五成力的六合鐵掌直可打得耿照倒飛出去,那人單掌硬接乘勢飄退,開口仍是中氣十足,絲毫沒有氣血翻湧的迹象,這份修為足以傲視赤煉堂舉幫上下,便算上總瓢把子雷萬凜,抗者不過四五人而已。
雷奮開負手昂立,麵上金鐵之氣瞬閃,爭取時間調息。
那人手中“喀啦”一響,提把竹簧轉動,燈籠背麵似有機關,光暈斜照,映出一身漆黑的夜行短打,麵上掛了張紙糊的鬼麵,笑臉在夜裹看來說不出的詭異。
“大太保怎不問我等是誰,所為何來?”鬼麵人嘻嘻笑道:“還是大太保目如鷹隼,匆匆一照麵,已知下頭是我等搞的事?”
雷奮開一凜:“這幫人與妖刀是一路!”不動聲色,嘴角微揚,冷笑道:“問?有甚好問?待老子殺淨妳們這幫賊厮鳥,再留妳一口氣慢慢問來!急什麼?”
鬼麵人哈哈大笑,一豎拇指:“豪氣!“天行萬乘”,果然名不虛傳!”燈籠一放,蓮座穩穩立於地麵,锵啷一聲拔出腰刀,笑道:“在當世七玄之主的麵前口出此言,大太保縱然身死,也算七大派中第一人啦,此生不枉矣。”
雷奮開突然明白了朱砂錶記所代錶的意義。這其中有的他已叁十年未見,一時竟未認出。
--是邪派七玄!七玄之主……難道……
而鬼麵人便在此時出手。匹練般的刀光劃開夜風,徑朝大太保頸間劈落!
“小人!”雷奮開腳下交錯,正慾避開,眨眼間刀光抖散,已自他頰畔、肩窩、腰側、腿邊四處掠過,裂衣劃皮,鮮血四濺!鬼麵人“咦”的一聲,啧啧讚道:“大太保好俊身手!我這四刀瞄的俱是要害,怎麼一到大太保身上,竟都差得老遠?”
刀鋒及體的剎那,雷奮開使出六合鐵掌中唯一的守勢“迭嶂終南”,掌勢層層迭迭,勁力如漣漪般圈圈反震,原本紮向雙眼、咽喉、丹田以及下陰的閃電四刀接連偏開,僅劃傷衣物肌膚。
鬼麵人談笑出刀,刀闆劈啪勁響如鋼片,銀光繞着雷奮開週身明明滅滅,卻始終難越“迭嶂終南”雷池一步。
雷奮開一意窮守,雙臂牢牢護緊門戶,忽然一掌突出堅壘,勢如雷車奔軌,轟入鬼麵人的刀圈臂圍;鬼麵人回刀圈轉,正要將他右掌卸下,蓦地雷奮開左掌擊出,鬼麵人以刀锷硬生生一格,豈料雷奮開右臂一縮,再度轟出!
兩人四臂交纏,間隙不容一髮,鬼麵人想不到竟會被逼到這等境地,橫刀一擋,隔着刀闆生受一掌,殊不知“撼地雙擘”哪有這般好相與?雷奮開右縮左擊、左入右出,雙掌接連轟至,“铿”的一聲,將刀身擊碎在他胸前。
鬼麵人登登登連退數步,腳下還未站穩,锷上六寸殘刀已封住身前諸路,法度嚴謹、信手揮就,竟無一絲敗軍退勢。雷奮開卻不怕死似的往斷刃上撞來,忽然拔地而起,呼嘯着越過他的頭頂,徑往林間掠去!
“想逃麼?”一抹殷紅暈出糊紙,鬼麵人語聲帶笑:“背對敵人,有損“天行萬乘”之英名啊!”
雷奮開落地倏起,袍袖“唰!”如大鵬般獵獵振起,竟是絲毫不為所動。
--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行萬乘”雷奮開這一生,從不知“怕”字怎麼寫,遑論是逃?
鬼麵人寥寥幾句,已透露出兩項極重要的情報:妖刀出世,乃邪派七玄所為;而當世七玄之主,就在這林間的八盞燈籠之後!七玄之主再厲害,也擋不住五百名“指縱鷹”的圍殺,隻消對了鷹符喚來手下,赤煉堂今夜將成就不世奇功,往前往後一百年……不,甚至是叁百年、五百年間,正道再無堪比肩者!
--蒼天慾賜,能者居之!這是本幫得以再次稱霸江湖、君臨東海的契機!
符赤錦在破驿曾對過鬼先生,以一絲殘餘的赤血神針功勁做為幌子,令他心生忌憚;能受此招的無一不是高手,除了鬼先生、嶽宸風,便隻有她傢老爺。因此當鬼先生刀斷人退的一瞬間,她才明白赤煉堂名震天下的大太保究竟有多可怕。
而這人正俯身跨腿,鷹目疾厲,大鵬般向這邊疾沖而來!
“莫慌!”一縷若有似無的聲音鑽入耳蝸,大師父以“傳音入密”之法對她說:“此人麵目透着大殺氣,所圖非是小鬥,定要召集同黨,前來圍殺我等。這一關他隻求突圍。”
(那……該怎麼辦?)大師父仿佛聽見她的心語,尖亢的真氣傳音依舊寧定。
“女徒莫慌。靜觀其變。”
果然鬼先生大笑轉身:“受辱不顧,大太保有大圖謀呀,可是要召人來,一舉拔了七玄?”飕的一擲,斷刃直取他背門!
雷奮開早有準備,腳下不停,聽風辨位,疾行間旋身一劈,掌勁淩空磕飛斷刀,心念微動:“這勁力……那厮尚有保留!既有餘力,何以不追?”他畢竟江湖混老,猶豫不過一瞬,隨即堅定心志,一意突圍,然而已慢了些許。
林間嘩啦一聲,居中那隻白燈籠一晃,一人陰恻恻道:“鬼先生!妳弄了這麼個局,是想陰死咱們?不是說去看妖刀麼?怎地看出了這等麻煩!”語聲嗡嗡震顫。這把嗓音並不刺耳,甚至說不上特別,本該聽過就忘,但符赤錦卻忍不住伸手掩耳,比之前那個低沉如磨砂般的聲音更加難受。
鬼先生笑道:“在下無能!諸位若能擋下五百“指縱鷹”,自是不妨!”這幾句話未用真氣,幾乎被林風吞沒。
“切莫運功!”大師父的心語回蕩在她腦海。“隔空撥弦,聲動氣血!是血甲門的“箜篌血刃”!”
連大師父也不敢動用真氣,寧以青鳥伏形大法印心提點,可見其兇險。雷奮開首當其沖,足尖一點折腰抵地,堪堪避過迎麵而來的無形音刃;適才被磕飛的那柄斷刀尚未墜地,陡被扯得旋起,仿佛光陰逆流,倒插雷奮開之背!
雷奮開再難無視,身形頓止,靴底“唰!”在地麵刨出一道長弧,鏟土盈寸、煙焦縷竄,雙掌分擊左右,斷刀淩空斷成兩截,繪有叁條滴血琴弦如“川”字的白燈籠向後震退,傳出一記悶哼,這回卻不再驚心動魄。
幾乎在同時,一道匹練寒光飙出橫列,快得身劍如一,連身前的燈籠青焰都沒晃半點,徑取雷奮開咽喉!
符赤錦尚不及驚呼,大太保掌底一翻,已將劍光拍落。這式“北阙叁春”乃是死中帶生的絕招,掌勢生生不息,如寒冬中生機滅絕、春來仍能化育萬物;至於是怎生變出第叁隻手來,她自是無緣得見。
出劍者退回燈籠後,焰影搖出一襲緊身水靠,裹着玲珑浮凸的曼妙身段,雙丸跌宕自不待言,蛇腰梨臀更是一絕,曲線潤滑如水,既有成熟婦人的韻味,又不失少女的緊致結實,教人難以移目。
符赤錦瞧着眼熟,心底暗笑:“騷狐狸老謀深算,鉅利未必能釣上鈎,偏偏舍不得死。一聽有五百名指縱鷹要來,哪肯冒一丁點兒險?”漱玉節黑巾蒙麵,約莫是在雷奮開掌底吃了現虧,燈前半截劍尖指地,細窄的劍鋒閃着青芒,如蛇吐信,倒不急着二度出手。
但聽鬼先生笑道:“諸位!走脫此人,今夜有死無生,妖刀也甭看啦!此誠豪賭也,若無彩頭未免掃興。這樣,誰能取下這厮的性命,毋須取刀為證,便是七玄大會的座上嘉賓,共享號令妖刀的驚天之秘!”
燈籠間一人揚聲:“當真?”
“絕無戲言!”鬼麵依然笑意迎人,連聲音都帶着笑。
“好!”一抹綠鱗袍影自燈後躍出,袖襕獵獵,矯矢如龍,揮掌似拏雲探爪,倏自雷奮開頂門抓落!“老鬼,試試本座的“憑虛禦龍落九霄”!”
(是她!)符赤錦心念微動,認出是“鬼王”陰宿冥,那不遜男子的颀長身形兜頭擊落,襟袍呼嘯,先聲奪人,出手極是烜赫,渾不似當夜一口一個“小和尚”、快酸進牙裹的醋意橫生--偏偏她的傻老爺聽不出來--她忽然意識到此人是集惡叁道的正主,乃群鬼之首,不能以小女兒目之。
雙掌轟然一接,雷奮開膝彎微沉,兩足沒入土中,幾至足胫,擡頭冷笑:“就這樣?”勁力疾吐,將陰宿冥震了開來。另一名蒙麵黑衣人自燈影中掠出,十指曲成鈎爪,欺他雙腳難動,徑取腰腹咽喉!
陰宿冥“咦”的一聲,不及回氣,再度猱身上前,單掌直取中宮,仿佛怕被他佔了先。黑衣人側首冷笑:“兀那雛兒!不懂讓賢麼?”聲音嘶嘎低啞,甚是蒼老,覆麵巾上閃過青黃二色的異芒,兩隻眼瞳竟非尋常顔色。
“狼荒蚩魂爪!是“照蜮狼眼”聶冥途!”大師父的聲音又在她顱中響起。
符赤錦這才看清,那瘦削的黑衣人並非鈎成虎爪,而是指甲長逾叁寸,扁如鏟、彎如鈎,角質與指肉已長合在一起,第一指節長得嚇人,便似天生的趾爪骨甲。“狼荒蚩魂爪”來勢獰惡,分抓雷奮開咽喉與腹間,加上陰宿冥當胸一掌,兩位梁子甚深的集惡道魁意外聯兵,除非大太保生出第叁條手臂,否則定要有一處失守。
但雷奮開偏偏就是有第叁隻手--一聲斷喝,“北阙叁春”二度出手,後至的陰宿冥修為不及狼首,反先彈開,登登登連退叁步,連同下颔油彩,舉袖揩去一抹紅漬;聶冥途爪未全伸,忽覺凜冽勁風刮麵,週身如降霜雪,徹骨生寒。
老於世事的狼首感應殺機,心頭一顫,硬生生易狼爪為鬼手,“白拂手”連消帶打,將飛擊入臂圍之間、如彈子拳般劈啪不絕的連環掌一一化去,左推右挪、隨風如柳,化開了一掌又一掌,卻挪不出餘裕抽退,索性閉上青黃閃爍的怪異雙眼,純以聽勁化解,幾滴汗珠從額際滑落麵頰,濡濕了覆麵黑巾。
雷奮開雙掌連擊,猶能開口冷笑:“人要服老哇,聶冥途。江湖變了,已非是妳玩得動的雙陸骰!”五指攢起,一拳擊穿了綿掌防禦!總算狼首手背交迭,以掌心代替胸口受了這一擊,被轟得平平向後滑開,身影沒入燈籠的青白光暈之後。
他雖是吃了中途易剛為柔的虧,真氣失調,白拂手無以為繼,終被“北阙叁春”所破,但若非及時變招,對上剛猛無俦的六合鐵掌怕也討不了好。陰宿冥對陣高手的經驗不足,不知“硬碰硬死得緊”的道理,剛猛的“役鬼令”硬撼剛猛的“鐵掌掃六合”,敗者將承受雙方的剛力反噬,才在一照麵間就被轟了回去。
雷奮開接連逼退叁名強悍的對手,乘着威懾全場之勢,身形沖天拔起,朝陰宿冥撲去!符赤錦見他雙足抽出地麵陷坑,留下叁寸深淺的靴形,宛若鑿刻,不禁咋舌:“這人好硬的身闆!”
陰宿冥正凝氣調息,不料卻成突圍的缺口,七玄可不是什麼相親相愛、同氣連枝的關係,眾人皆無意相救。她經驗不足,也知降魔青鋼劍擋不住這厮,冒着真氣渙散的危險,咬牙提運役鬼令神功,橫裹忽伸來一條黝黑如鐵的粗大臂膀,布滿艷麗的鬼紋刺青,“呼!”掄向雷奮開。
這一掃重逾千鈞,毋須招式路數,當者披靡。強如雷奮開亦不能擋,袍袖一翻,踏着刺青鬼臂旋空拔起,自那人頭頂飛過!
陰宿冥緩過氣來,見那人身形魁偉,刺青披滿衣外的每寸肌膚,連光溜溜的頭頂也不例外,蓦地想起一人:“難道是他……南冥惡佛!”巨漢已退出燈影,行動間髮出輕微的鐵鏈聲響,與師父的描述不謀而合。
此人若要留住雷奮開,想必還有一場惡鬥,但巨漢似無此意,出手隻為助她。陰宿冥權衡輕重:“殺了老鬼,妖刀便有我一份!”一式“山河闆蕩開玄冥”轟出,正中雷奮開背門;正自竊喜,雷奮開乘勢飄出丈餘,眼看便要沖出林子。
(不好,中了老鬼的脫身計!)聶冥途陰恻恻一笑:“娃兒,妳是拿了他多少好處?”銜尾急追。陰宿冥驚怒交加,卻是追悔莫及,忽聽鬼先生笑道:“蟏祖雖得妖刀萬劫,煩請出手相助!走脫此人,七玄亡矣!”
林間一聲悅耳低哼,葉影沙沙動搖,繪有蜘蛛錶記的燈籠一晃,“玉麵蟏祖”雪艷青忽然消失蹤影。蓦地一聲轟然巨響,眾人都覺腳下地麵微晃,一團黑影“飕”的越過頭頂,猶如鷹翼失衡,打着旋子飛速墜落,甩開幾點溫黏;落地時一個踉跄,幾乎站立不穩,竟是雷奮開!
(玉麵蟏祖的武功,居然強橫如斯!)在場諸人無不凜起,突圍功敗垂成,雷奮開一抹嘔紅,狠笑道:“好俊身手!單打獨鬥,妳夠資格做老子的對手!”鬼先生笑道:“蟏祖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殺了雷奮開,彩頭便為蟏祖所有。”
雪艷青一怔,搖頭道:“我不需要。”修長身影沒入燈後,隻餘一抹酥滑,不知是裸腿抑或裸臂。語罷四人齊出,陰宿冥、聶冥途、漱玉節及那血甲門人不約而同逞現奇能,為保命為逐利,劍鋒爪勁、氣刃掌功由不同方位殺至,更無一處空門!
命懸一線,雷奮開毋須再保留,“風卷東溟”、“萬乘西川”、“迭嶂終南”、“北阙叁春”四式合一,掌勁繞着週身形成徑約一丈的渾圓半球,半球內聲息俱失,眼睛所見、肌膚所感……仿佛為之一凝,數不清的掌影層層迭迭,構成了生機驟停的奇異空間,透着光暈的半透明掌影穿過頭臉身軀,卻無痛無覺,似連身軀也變得稀薄起來--六合原為一芥子,掌碎須瀰震乾坤!
“四式合一,“天道歸餘”!”
氣勁迸散的剎那,聲音、壓力、疼痛、氣血翻湧……如海水湧入艙裂,瞬間復原的五感成為最具破壞力的恐怖沖擊,四人氣血遽湧、真力失衡,由內開始崩壞:漱玉節劍勢一偏,失控的勁力卻將蛇信般的窄劍“铿!”震成數截,她一個空心筋鬥倒翻出去,落地時顧不得旁人眼光,趕緊盤腿調息;聶冥途的佛門內功如海水倒灌,瘋狂搜尋體內殘餘的一絲左道魔氣,不及盤膝運功,一口鮮血如箭噴出,仰天栽倒!
陰宿冥隻覺勁力一空,仿佛又回到被小和尚采了身子的那個當下,掌至中途人已墜落,掙紮着退回燈籠後,無比驚恐地檢視內息,唯恐自己竟在這裹被廢了功;而那名始終未露麵的血甲門之人卻飛快退入深林,隻聽“飕飕飕”的鋒銳切削不絕於耳,失控的氣刃不知旋繞多久,才慢慢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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