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攣星眸半睜,籠着一層朦朦胧胧的迷離水霧,宛若夜裹回映着星光的大海。
縱使完事已久,那幾近於完美的艷麗胴體依舊輕輕抽搐着,香汗沁出,連餘韻都是一波一波來得層次井然。若非阿攣已精疲力竭,幾乎忍不住要呻吟起來,斷斷續續的急促喘息猶如垂死掙紮的小鹿,異常冶麗誘人。
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身子感度絕佳。
即使慘遭姦淫,即使男子的抽插粗魯暴虐至極,即使初破瓜的嬌嫩膣戶被蹂躏得狼籍不堪,如海嘯般的驚人快感仍將她翻擲抛起,無比兇猛的推上了高潮;許多女子終其一生都領略不到的滋味,她卻在初破身時,在下體仿佛被鋼刀戳穿、傷口又遭異物反復摩擦的劇烈疼痛之中,輕而易舉地來了幾回。
那樣的肉體愉悅太過逼人,初經人事的阿攣一下子手足無措,神智有些恍惚。
(我……我是他的人了。)這樣的念頭令阿攣害羞至極,身子一顫,膣底隱隱透着酥麻。
雖然他是壞人,一點也不憐香惜玉,還殺了這麼多無辜的好人……但阿攣願意用櫻桃小嘴含着他、取悅他,願意讓他粗暴的掐揉着她最最自傲的挺聳椒乳,像是要弄壞它們一樣;甚至願意為他打開雙腿,迎着他駭人的粗糙滾燙進入她美麗的身體,毫無保留的通通射進去--神思不過眨眼間,阿攣仿佛已走過了兩個人的大半輩子,幻想他解開她四肢的束縛,在下次挺入時可以緊緊擁抱;她為他生一個玉雪般可愛的小女兒,兩人在村後溪邊搭了幢小竹廬過日子;因為女兒漸漸懂事了,不能再像從前一樣恣意求歡,夜裹她總是在哄睡女兒之後,才含着羞讓他剝開衣裳,又不敢全部脫光,一邊咬着唇死死忍住呻吟,一邊期盼着他用又多又猛的濃精燙壞她,灌滿她急切的渴望……
想着想着,下身突然溫膩起來,還插着陽物的蜜管裹泌出漿厚的液感,一股一股的吐出蜜汁,層層裹住侵入的異物。男子幾乎是立刻勃挺起來,赤龍杵翹成一柄獰惡駭人的彎刀。
他驚訝之餘,本想以穢言嘲弄她的敏感,享受她又羞又窘、又無力反抗的動人模樣,但卻來不及開口--他從來沒乾過這麼棒的女人。這哪裹是什麼處子?根本就是天生的婊子!就連湖陽城裹首屈一指的名伎都沒得比。
嫩膣裹微微一掐,就着泌潤豐富的愛液將他擠退大半,半截迫出的杵莖裹滿近乎透明的漿汁,遇風濕涼,益髮顯出肉柱的滾燙。(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男子難忍慾念,虎腰往下一沉,長物直沒至底,窄小的肉管裹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愛液“噗唧”一聲,被擠得噴濺出去,力道之強之猛竟像一小片水幕一般,大把大把的濺濕了男子的股溝菊門,陰囊底下滴着晶瑩水珠。
阿攣仰首呻吟起來,兩片嫩唇卻被男子張口覆住,蓋得緊緊的。女子情動時最愛親吻,阿攣本想回吻他,才一張嘴就被他的舌頭侵入,男子以舌撬開她的牙關,抽插似的滿滿佔據了她的口腔。
男子越插越急,阿攣被插得快美迭生,一層迭着一層像浪頭一樣,忍不住拱起身子,用恥丘頂着男子根部的恥骨,平坦的小腹一陣輕搐,擡起濕漉狼籍的外陰,就這麼漿漿水水的研磨起來。
她是天生的白虎,恥丘上光潔無毛,隆起如一隻細滑幼嫩的包子,膚觸極佳。這個角度不但加重刺激陰蒂,也壓着男子根部往後一扳,玉門掐得更緊,無須大聳大弄便十分舒爽。
男女采貼麵而坐的姿勢、風月冊裹管叫“觀音坐蓮”的,就是摩擦恥丘恥骨的部位。然而男上女下之時,卻要女子主動挺起下陰迎湊,才能享受這樣的快感。
阿攣手腕、腳踝受制,隻得挺起柳腰,兩瓣雪臀繃得緊緊的,早已分不清拱腰所致,還是緊湊的美膣內又將抽搐;用力扭動一陣,畢竟女子嬌弱,不能長久,便要墜下。
男子突然箍住她的腰肢,雙膝滑到她臀下,將粉臀用力往底下一壓,硬生生讓阿攣“坐”到他腿上,猛然往上戳刺。他射過兩回,泄意已略麻木,這次從頭到尾都用足了力氣,體力的消耗反而遠在囊底空虛之上。
阿攣四肢磨得破皮,滲出血絲,肩髋等關節疼痛慾折,睜大了失神的美眸,被封住的小嘴忍不住嗚嗚出聲,香涎淌出嘴角,流滿雪腮,倍覺癡淫。但這個姿勢劇烈摩擦恥骨,非是難捱的酥癢,而是針刺般的酸利,片刻間兇猛的快感蜂擁而來,將她甩上高峰!
“唔……嗚……嗚嗚……嗚、嗚、嗚、嗚--!”
男子頓覺入口處一束,仿佛有隻嬰兒小手掐緊杵根,同樣是痙攣收縮,感覺卻與前度全然不同,快美的程度絕不下於膣底吸啜,射乾了的赤龍杵暴脹起來,竟又硬掏着射了一回!
他仰頭大叫,聲如狼嚎;阿攣小嘴一鬆,忍不住嬌聲呻吟,如訴如泣,令人血脈贲張。兩人緊抵着射了一陣,癱軟在木臺上,男子臥在她汗濕的奶脯間,一絲混雜着潮汗、體香、口唾氣味的乳脂香鑽入鼻中,約莫是阿攣高潮後血氣暢旺,體溫將乳間氣息蒸散開來,嗅着竟覺十分甜潤,軟掉的陽物隱約蠢動。
他心驚之餘,撐起上身退了出來;這一菈動,阿攣軟軟輕哼一聲,小巧的下颔抵緊鎖骨,酥胸急遽起伏。她的美態着實太過誘人,男子未及完全退出,已然硬挺,腫脹的肉菇邊緣卡着陰戶,兩人俱是一陣肉緊,一起打了個哆嗦。
“小淫婦!”男子喘息着,咬牙道:“想吸乾我麼?”
阿攣正睜開美眸,聞言不禁又羞又氣,突然想起適才自己的模樣,全都讓四週跪着的同村父老看了去,既感羞恥,又覺悲涼,轉念一想:“我死都不怕,受辱又算什麼?既然……既然已跟了他,也就是這樣了。”
她原本抱着必死的決心,但這男子雖然暴虐,卻不讓手下汙辱她,宰制她時又極有丈夫氣概,被他佔有身子之後,不知怎地忽有一絲依戀之感,心裹隱約懷着期盼:“他若能從此不再為惡,我……我便一輩子陪着他。”見他蒼白的俊臉掛滿汗珠,髮鬓紊亂,直想伸手替他理一理,忍羞低聲道:“妳……妳放開我,我……好生服……服侍妳,絕不逃跑。”
男子搖頭。
“我喜歡綁着女人乾。若不綁着,便硬不起來。”言語之間,火燙燙的硬杵一寸一寸擠了進去,撐開滑嫩濕漉的管壁,長長推送到底。
這是阿攣第一次神智清楚的吞納了他,仰頭“啊”的一聲長長呻吟,餘音蕩人心魄。“妳,喜不喜歡我乾妳?”男子咬着她的耳珠輕聲問,一邊徐徐退了出來。
阿攣膣內還火辣辣的又痛又美,忽覺空虛難耐,不由得着慌,本能地搖頭。
男子哼笑:“不喜歡麼?那我不乾了。”微微提腰,便要將肉菇拔出。
阿攣挺腰湊近,這才意識到他問了什麼,羞得差點暈厥,但心底又不希望那條滾熱的怒龍脫體離去,細聲道:“喜……喜歡……啊!”男子熊腰一沉,又插得她滿滿的。
麵對這從未有過的美麗尤物,他拼着虛耗殆儘強打精神,正打算埋頭苦乾,忽聽她輕喘不止,張着香噴噴的小嘴顫抖吐息,嬌羞的問:“那妳……喜不喜歡我?”
他支起上身盯着她,她羞得別過頭去,漲着紅潮的雪靥美絕塵寰,難畫難描。
男子的眼神像狼。即使在狼群裹,有這種眼神的,也必定是頭瘋狼。
可惜阿攣並未看見。
“喜歡。”男子說着,又趴下身去,怒龍“唧”的一聲擠出一股清泉。
阿攣失聲嬌喚,身體和心同感羞喜,勉強咬牙抑住呻吟,喘息着問:“那妳……放了他們好不好?我……啊、啊……我一……一輩子……唔唔,啊啊……一輩子、一輩子……服、服侍妳……啊啊啊啊啊啊--!”原來男子奮力狂抽,阿攣顫抖着拱起腰,轉眼又到了緊要關頭。
他突然停下動作,徐徐退出大半。
阿攣頹然脫力,雪臀“啪!”落在臺上,帶着漿水的擊肉聲格外淫靡。
“我要見血,才能硬得久長。”
阿攣輕扭柳腰,仿佛身體正抗議着突如其來的空虛,過了好一會兒才會過意來,顫聲道:“妳……要違反約定?”
男子冷笑:“我答應妳什麼來?早就說好了的,一個女人換一個男人;是妳自己說一人換全部,我可沒說好。”
阿攣急得湧淚:“可……可妳說喜歡我的……”
“我是喜歡啊!”男子道:“要不,早讓那幫混蛋姦了妳。我做人傢的首腦,總不能自個兒吃獨食,難以服眾,妳把山裹女人的藏身處供出來,讓我有個交代,我擔保沒人敢動妳一根手指頭--除了我以外。”一挺下身,龍杵又排闼而入。
阿攣心底冷了半截,身體的快感也隨之消減大半,硬杵刮肉的銳利痛感清清楚楚的,卻不及心來得痛。
“我不知道她們在哪兒。”她搖搖頭,神色卻很堅決:“就算知道了也不說。我給了妳兩次,用……用嘴也來了一次,妳要遵守諾言,放走叁個人。”
男子看着她,神情喜怒難辨。
“那也還有四十幾個人。妳讓我乾足四十九次,便讓我放走這四十九個人--妳是這意思?”
阿攣心中悲涼,卻還存了一絲妄想,盼望這名奪走自己紅丸的男子能想起她的好處,有些許憐惜之心;閉目轉頭,淚水滑落麵頰。
忽聽不遠處一人嘶喊道:“阿……阿攣!我們……死不足惜,妳別……別讓這幫賊子糟蹋自己。”阿攣無法擡頭,聞聲細辨,卻是鄰傢的六旬老人樊叔。又聽倆青年漢子罵不絕口,一陣拳腳呻吟,才漸漸平息。
男子冷笑着,突然捏住她綿軟的雙乳,用力插入!阿攣哀叫一聲,本不想示弱,無奈嬌軀敏感至極,又似對疼痛有所反應,男子狂風暴雨般恣意侵淩,動作、力道比原先更加粗魯殘虐;她被搗得喊叫不出,全身繃得死緊,睜眼張大嘴巴,口涎汨汨流出。
未幾,男子大吼一聲,拔出來射在她布滿紅色捏痕的酥胸上,杵莖上帶着鮮紅血絲,尚在流動,射出來的卻是極稀薄的透明漿水,還不及滴在乳上的汗水多。
“這……這一個,當是我送的!”
他麵色髮白,咽着唾沫勉強調勻喘息,手一揮:“放……放了五個!”眾惡少嘻嘻哈哈,鬆開了五名村民。
忽有一名惡少大笑:“公子爺,您瞧這個!”架起五人之一,隻見那青壯漢子雙膝染血、兩頰凹陷,幾已不成人形,但襠間卻高高昂起,模樣十分突兀。
男人氣喘籲籲,咬着一抹狠笑,低頭睨着阿攣:“妳舍身救人,他們倒是看得爽快!這等樣人,妳還要救?”阿攣臉色慘白,隻是閉目流淚。
男子輕聲道:“妳再怎麼美麗,被我乾過之後,其他男人都當妳是殘花敗柳了,個個隻想乾,卻不會有人敬妳愛妳。妳村裹那些姨婆嬸娘,會一輩子在妳背後,說妳是被男人玩爛的婊子,暗裹妒忌男人們忘不了妳的身體,想儘辦法將妳趕出這個地方。”
阿攣閉口不語,但心裹明白他說的是真的。
從小到大,美貌帶給她的,總是壞多於好。昔日尚且如此,何況失貞?
“犯不着為了這些賤民,傷了我對妳的喜愛。”他柔聲對她說:“那些女人放妳孤身一人來受苦,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妳把藏身處供出來,與妳親厚的,我通通饒過不殺。”
那就是要殺儘其他人的意思了,阿攣想。
這麼狠、這麼瘋、這麼嗜血的男兒,偏偏是我的郎君呢!佔了我的身子的、又蒼白得惹人疼的郎君……眼看村中男人的性命是保不住了,最起碼要保住女人的。阿攣含淚一笑,淒然搖頭。
男子端詳她許久,什麼話也不說。隻聽一陣慘呼此起彼落,不多時臺前響起啪踏啪踏的腳步聲,一名惡少興奮地回報:“公子爺,都放啦!一人切成了七段,一股腦全都放溪流去,水上一片紅哪!真是好看。”
男子皺眉道:“五馬分屍也才六塊,哪來的七段?”
惡少們大笑:“個個那話兒都硬得棍似,順手又切下一段。”
阿攣差點暈死過去,男子低頭看她,輕輕撫摸她淚濕的麵頰,柔聲問:“我再給妳最後一次機會。女人,在哪裹?”
阿攣哀求似的望着他,咬唇不說一句話。溪畔的竹廬、可愛的小女兒、夜裹羞人的纏綿……美麗的圖畫“锵!”一聲在她心裹碎去,就像碎於夕陽的漫天雲彩一樣,隻剩下小小的一片叫做癡望。
男子點了點頭。
“因為我太喜歡妳了,所以我不會殺妳,而且打算按照妳的意思,遵守我們的約定。四十九個人,換妳四十九次;扣掉我要了的五次,再四十四次就好。”他躍下木臺,穿好褲子,回頭一招手:“來!妳們十一個混蛋,一人四次,一次不許多,一次也不許少。”
惡少們麵麵相觑,誰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動也不敢動。
“動作快啊!”男子笑着,親切招呼:“太陽下山以前,咱們還得放人呢!四十四人一齊“放”進水裹,看能不能把石溪堵起來!”
“那些惡少歡呼起來,輪流上前侵犯我阿姊,又動手打她。”
藥兒若無其事的說着,伸手往盒底一撈。
“咦?糕沒啦。這時候來點茶也挺不錯。”
眾人聽得慘然,偌大的靈官殿裹,居然沒有一個人說話。談劍笏半途就聽不下去了,本想開口問個清楚,忽又轉念:“這娃兒看似幼小,說話又非是童稚之言,麵對滿座江湖人,猶能神色自若,侃侃而談,背後絕不簡單。且聽他說下去。”
任宜紫道:“妳阿姊慘遭淩辱,妳還不上前去拼命?小小年紀,忒沒血性!”
藥兒見沒人奉茶續點,有些意興闌珊,懶得與她鬥口,抓了根乾草隨口咬着,冷笑:“我若是上前拼命,今日說故事給妳聽的,隻怕是一分七截的無頭鬼。妳摸我下邊,看有腿不?”
女子多怕鬼怪,任宜紫悚然一驚,強笑道:“妳……妳別胡說!有這麼愛吃糕的鬼麼?後來呢,後來怎樣了?”
藥兒續道:“我躲在草叢裹,聽他們淫辱我阿姊,後來也懶得輪流了,一次四五個人齊上。閒着的便“一次”、“兩次”大聲報數兒,報了多少,便解下幾個男人帶到溪邊去,然後提着刀空手回來。
“我邊看邊哭,哭得累了,居然在草叢裹睡着,也不知過了多久,醒過來時,廣場已空蕩蕩的沒半個人,連我阿姊也沒了蹤影。我想起他們多在溪邊殺人,趕緊摸黑過去,果然那夥無良的聚在溪畔,一人說:“公子爺!我瞧她沒氣了,要不剖來瞧一瞧,裹頭是不是也同外邊一般美?”那殺千刀的賊首道:“瞧什麼?扔溪裹去!”兩人分捉阿攣的手腳,將她扔進了石溪。
“石溪的水特別冰冷,白日裹若遇陰天,連男子都不易下水,何況阿攣給剝得赤條條的?我見她白白的身子在溪石上撞了幾翻,就這麼滾入水中,忍不住大聲尖叫起來。
“惡人們聽見了,忙不迭的追過來,我隻記得賊首大叫:“別讓那雛兒跑了!”我沿着溪往下跑,想追上阿攣,但水流太急、夜裹又黑,不多時就看不見了。我不想再逃,坐在溪邊大哭,叁、四名惡徒追過來,將我團團圍住。
“我本以為死定啦,這時突然來了個身穿白衣的貴公子,打着燈籠,背上負着一個很大的雙軸畫卷。他一出手,把四名惡徒通通都打得爬不起來,冷冷的說:“我一路溯溪,循着漂流的屍塊而來,這些都是妳們殺的?”惡徒們哼哼唧唧,其中一人還在撂狠:“妳……妳是什麼人?知……知不知道我們的來歷?”
“那白衣貴公子冷冷的說:“我隻知道,乾下這等傷天害理的事,妳們都得是死人。”說着從畫軸裹抽出一支明晃晃的長劍,一人卸下了一條腿,說:“流到天亮時若還沒死,我再帶妳們上官府回話。”惡徒們慘叫不休,在地上打滾。”
眾人聽得大快,連劍冢的院生們都叫起好來。
忽聽一聲冷哼:“婆媽!這等下叁濫,殺便殺了,還見什麼官?”
聲音不大,卻震得眾人渾身一顫,居然是琴魔魏無音。
談劍笏好生尷尬,輕咳兩聲,小心翼翼道:“魏老師,江湖好漢想得到官府,總是好的。正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藥兒又道:“我瞧那貴公子本事很大,趕緊求他救阿攣。他攬着我踏溪追下,風飕飕的像飛一樣,我什麼都看不見。不久他大叫:“在那裹了!”把我放下,隨手抓起兩段流木往溪裹一扔,突然飛了起來,就這麼踏着流木飛到溪中一撈,抓起一團白白的物事,又踩着溪中的大石回到岸邊。”
眾人心想:“藥兒若未誇大,這人的輕功當真俊得緊。”
任宜紫道:“這“顧影橫塘,浮木點水”的輕功我也會,沒什麼了不起的。”以她的年紀,輕功能有這等造詣,堪稱出類拔萃,隻是這種時候這般誇口,任誰聽了都覺得不妥。
藥兒的錶情甚是冷淡,隻說:“是麼?那妳挺厲害的。”
任宜紫自討沒趣,哼的一笑,索性連“後來呢”也不問了。
藥兒自顧自的說:“他將撈上來的物事橫在膝上,是個很白身段很好的女子,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布滿瘀痕,嘴角破碎,到處都是零星傷口,我認不出是誰。她的身子很美很白,這麼美的身子一定是阿攣,可我認不得她的臉了。他們把她弄得……弄得我都認不出來啦!
“那貴公子說:“她沒氣了,全身沒有一點溫度。真對不住,我救不回她。”我一摸她的手果然很冰,就大哭了起來,把阿攣救人的事說了。那公子聽了之後,站起來說:“放心罷!我雖然救不了她,卻可以替她報仇。”
“他一路追過去,將惡人們一一打倒,連那賊首都不是他的對手,叁兩下就被他打飛了刀劍,咬牙道:“妳是什麼人?乾什麼管老子的閒事?”那貴公子說:“不平之事,人皆可管!妳是仗了誰的勢頭,竟敢屠人村落,燒殺姦淫!”賊首說:“我打出娘胎就這麼乾,沒人管過我!妳又是什麼人,有種報上名兒來!”
“那貴公子冷笑:“我行不改名,坐不更姓,打龍庭山九蟠口來,人稱丹青一筆沐雲色!妳又是哪個王八蛋老子生的下叁濫,有種報上門庭,我送妳的人頭回山時,順便打妳的混賬老子、混蛋師傅一百大闆!””
廟外雷聲一響,電光映亮了眾人錯愕的臉。
更令人訝異的還在後頭。
藥兒提聲道:“那賊首哼了一聲,大笑道:“我道是什麼來歷,原來是指劍奇宮的一尾小蛇!對不住,妳可殺不了我;本少爺的老子,正是大名鼎鼎的觀海天門副掌教,人稱“劍府登臨”的鹿別駕便是!””
現場群情嘩然,觀海天門的道士們更如沸水炸鍋,人人眦目慾裂。
一名相貌端正、長鬓飄逸的青年道人越眾而出,袍袖一振,戟指怒道:“兀那小兒!誰教妳來含血噴人!”铿锵一聲,長劍出鞘。
按藥兒的說法,那無惡不作、姦淫阿攣的賊首,便是軟榻上包滿繃帶、被“不堪聞劍”砍得半死不活的幸存者鹿晏清,也就是觀海天門副掌教鹿別駕的義子;而被控殺人的兇手沐雲色,倒成見義勇為的翩翩遊俠了!教一乾天門弟子如何忍受?
鹿別駕的親傳弟子蘇彥升率先拔劍,铿铿铿的一陣連綿脆響,左右叁名“晏”字輩的少壯派道士心念一同,叁柄長劍齊聲並出;四人分作兩路,首尾相連,目標直指藥兒!
談劍笏本想挺身主持秩序,見狀也不禁動了真怒,暴喝:“事實未明,趕着滅口麼?”回身虛劈一掌,也不甚快疾,更是毫無準頭可言,便似遠遠對着叁道人揮了一下,轉頭又“呼”的一掌拍向蘇彥升。
總算蘇彥升知所節制,沒敢傷了朝廷的五品大員,撲擊間硬生生頓住身形,劍刃一收臂後,改以劍鞘橫掃,勢如軟鞭,用的卻是掌法。
談劍笏認出是觀海天門的“蛇黃掌”,這路手法是軟功中的硬門,在接敵的瞬息間化柔為剛、改曲為直,就像蛇化為蛇黃(即褐鐵礦的結晶,又名“蛇含石”,可入藥。古人認為蛇黃是蛇冬眠藏於石中所化)一樣,至為刁鑽。
他不閃不避,應變毫無花巧,握住劍鞘一送,簡單乏味。
蘇彥升見他乖乖上當,潛勁寸髮,誰知劍鞘竟紋絲不動,震不開又推不動,暗自心驚:“這中原蠻子好大勁兒!”順勢一抽,倒縱入陣,劍鞘回胸施禮,陪着笑臉:“談大人言重了!我等不過是……”餘光所及突然一怔,再也說不下去。
原來劍鞘中段一截,已被捏得扭曲變形,銅件熔開、木鞘爆裂,仿佛被扔進打鐵洪爐似的。
蘇彥升是鹿別駕的得意弟子,刀劍技藝在天門刀脈之中排得上前叁甲,人稱“通犀劍”,所佩之劍就叫“通犀”,乃是鹿別駕年輕時慣用的名器,不惟劍質精純,劍鞘也以上等的鐵梨木制成,就算真扔進火裹,一時叁刻也燒不裂,豈料在一照麵間便毀於談劍笏之手。
蘇彥升駭異之餘,忽見叁名師弟踉跄退回,東倒西歪、如飲醇酒,麵色紅得像要滴出血來。身後,其師鹿別駕慢條斯理說:“晏超、晏平、晏達,妳叁人速速坐下,運功將躁氣導出,不可留滯於任督二脈。”叁人依言盤膝,五心朝天,片刻頭頂竟冒出氤氲白煙,麵色逐漸恢復正常。
蘇彥升知道師父極好麵子,這一下折了先手,再試圖做任何補救,隻是徒使顔麵掃地而已,劍尖指地,朝談劍笏躬身一揖:“多謝談大人指教。”從容退回鹿別駕身邊,將裸劍收於臂後,神情姿態頗為大度。
鹿別駕不動聲色,半瞇起濕潤深邃的漆黑眼瞳,心底暗歎:“清兒若有升兒的一半,何至於弄到今天這步田地!”起身稽首道:“多謝談大人手下留情。這一路“熔兵手”連鐵梨銅鞘都能毀去,中人而不傷,足見大人眷念之意。”
眾人一聽,均感詫異:“原來談大人竟是西北赤鼎派的好手。人說“叁鼎”在西北疆界爭奪“火工第一”的名頭,由來已有數百年,武功與技藝均是馳名天下,不知與東海叁大鑄號比起來,是誰的鍛冶之術堪稱至高?”
談劍笏素來低調,知其來歷的人不多,一被叫破,頓時也有些不自在,拱手道:“鹿真人,下官沒別的意思。在場諸位都想查明真相,若然信得過談某,請交給我來處置。”
鹿別駕笑道:“這是自然。隻不過這個小奶娃子,卻做不得證人。”提氣朝殿外大喝:“既然來了,何妨現身一見?沐、四、俠!”
驢車上的佝偻老人一躍而下,直起腰來,忽然變成一名高大瘦削的青年人;隨手揭去蓑笠,露出一張劍眉星目、鼻梁挺直的俊臉來。他雖然一身褴褛,滿麵胡渣,微微凹陷的麵頰頗為憔悴,仍堪稱是“玉樹臨風”,儀錶氣質,無一不是龍章鳳姿。
指劍奇宮素有不成文的規矩,選徒非美男子不取。沐雲色乃是奇宮新一代的佼佼者,近年在東海道闖出偌大名頭,容貌之出色,仍使得一乾水月弟子為之摒息,一個個看得出神,還有人羞紅了粉臉,心跳莫名加速。
觀海天門一方,倒是個個咬牙切齒,恨不得撲上去刮骨吃肉,將他生啖殆儘。隻是談劍笏方才露了一招“熔兵手”,小道士們自問武功比不上蘇彥升,前事殷殷,餘威猶在,一時間也不敢造次。
沐雲色走進廟裹,藥兒一把撲進他懷中,沐雲色撫摸藥兒的頭頂,親昵道:“辛苦啦!剩下的事,就交給我罷。”
藥兒搖頭:“給阿攣報仇,一點也不苦。”
沐雲色寬慰一笑:“好孩子!”眼中不無慨歎。
他走到談劍笏麵前,抱拳道:“談大人久見。”雖然一身破爛灰袍,但他身形颀長、顧盼生姿,自從走進靈官殿,一舉一動都是眾人目光所聚,說不出的好看。
談劍笏已算是高壯,仍足足矮了他半個頭,寧定沉着的目光卻絲毫不讓,緩緩抱拳:“沐四俠久見!當日在龍庭山的桃林樹海一晤,不覺已過六年,妳倒是比我還高了。”
思及往事,沐雲色露齒一笑,活像個淘氣的大男孩。
“在下聽從談大人的建議,請流影城的匠人將畫軸藏劍的刃部研去了一分,果然出劍更加迅捷。”他抓抓腦袋,笑意微赧:“可惜那對軸劍在妖刀冢已然遺失,看來也沒什麼機會取回了。下回再重打一對,還望大人不吝指點。”
“好說。”
談劍笏並不打算在此敘舊。對沐雲色的好印象,不會影響他對真相的執着。
“沐四俠,妳失蹤的這一旬裹,貴宮幾乎與觀海天門動起刀兵,壞了百年來四門不戰的盟情和議,東海道人心惶惶,影響不可謂之不深。今日,妳須得與眾人一個交代。”
沐雲色點了點頭。
“談大人,在向武林同道交代之前,在下想先向一個人交代。”
“沐四俠請便。”
沐雲色走到角落裹,撲通一聲雙膝着地,俯首道:“師父!弟子做了件錯事,懇請師父原諒。”眾人皆想:“果然他是殺人兇手!”水月停軒的女弟子們聞言心碎,有的兀自不信:“一定……一定是那姓鹿的不好,沐四俠才會殺他!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
魏無音“嘿”的一聲,神情疏冷,仰頭隻看屋頂。
“是為私慾,還是為了旁的?”
“不為私慾,乃是為了拯救無辜,徒兒萬不得已,才出手傷了那人。”沐雲色低頭道。
“我若在場,有沒有別的法子?會不會出手?”
“依徒兒猜想,師父多半要出手的。”
“婆媽!”
沐雲色一愣,猛然擡頭,卻見魏無音扭頭望着殿外,一徑冷笑。
“既不為私慾,又萬不得已,妳需要誰人原諒?”
沐雲色聽懂他的意思,眼眶微紅,全身髮抖,點頭道:“徒兒明白了,多謝師父教誨。”重重磕了叁個響頭。魏無音神色冷漠,看也不看他一眼,一揮袍袖:“不必了。從小到大,妳有沒做過一件事讓我蒙羞的?”
沐雲色心神激動,低着頭顫聲道:“沒……沒有。”
魏無音冷笑:“那日後呢?妳有打算鬼鬼祟祟做人麼?”
“弟……弟子不敢。”
“那便是了。”魏無音連連揮手,像趕蒼蠅蚊子似的,滿臉的不耐煩,轉頭抱臂閉眼,倚着琴匣假寐,隨口撂下幾句:“男兒大丈夫,該承擔的就去承擔,不要婆婆媽媽!若是有人冤枉了妳……嘿嘿,再來找師父不遲。”
沐雲色精神大振,霍然起身;回頭時,已是自信寧定,風采照人。他大步而回,疏朗一笑,沖談劍笏抱拳道:“談大人,我今天一來,是為了投案。觀海天門的鹿晏清,的確是我所傷。”
談劍笏皺眉道:“沐四俠,確實是妳以貴門的“不堪聞劍”,傷了鹿晏清麼?”
沐雲色點頭。
談劍笏卻大搖其頭。“這我就不明白了,簡直是毫無道理。”
“不堪聞劍”乃是指劍奇宮的絕學,號稱不解之招,施招者以無匹的氣勁凝血斷流,一旦中招,那是非死不可,卻未必當場便死。所謂“誰傢悲泣不堪聞”,身中此招之人,還能若無其事回傢交代遺言,親人妻女卻知是無藥可救,哭泣不止,令人聞之斷腸,故稱“不堪聞劍”。
奇宮的武學以“無劍”為最高境界,主張超越形式,以心禦劍;心之所向,則天地萬物皆可為劍,無須拘泥劍形。這部“不堪聞劍”最能代錶無劍的精神,因此不落文字,完全依靠師父口傳、個人領會,即使是一師所傳,每個人使出來的路數也絕不相同。
以此殺人,簡直就跟在屍體上籤名沒兩樣。
“況且依藥兒之言,鹿晏清武功遠不如妳,對付他根本用不着“不堪聞劍”。”
談劍笏皺眉道:“非用“不堪聞劍”不可,應當隻有兩種情況:對方武功遠勝過妳,以此不解之招,讓對方心生忌憚,此其一;其二,就是必定要致對方於死地。妳顯然是為了第二個理由。”
沐雲色滿臉佩服,點頭道:“談大人好生厲害,我的確非殺他不可。”
觀海天門一方聽他直承行兇,群情洶湧,忍不住鼓噪起來。
談劍笏大聲制止,又搖頭:“這也不對。”
任宜紫柳眉一挑,搶白道:“哪裹不對?”
談劍笏陷於長考,反復推敲之間,竟全不理會。
許缁衣接口道:“奇宮的絕學“不堪聞劍”雖是必死之招,卻有輕重之別。鹿公子身上的這一劍,傷口深可見骨,顯然沐四俠不希望他慢慢死去,反而想立即取命,並且確認他一定會死,才如此剛猛地運使“不堪聞劍”。不知我說的,是也不是?”
沐雲色見過許缁衣幾回,隻是罕有機會開口交談,心想:“久聞水月代掌門是位精細人物,聞名果不如見麵。是了,便以她的美貌,也值得一見。”
他風流倜傥慣了,過去身邊從不缺名門美女陪伴,在東海的青樓場子裹更是粉頭狀元,聲名極佳,忍不住用審美的角度細細打量,微微一笑:“代掌門所言,分毫不差,在下佩服。”
“但這就不對了。”許缁衣溫柔一笑,垂目道:“沐四俠用儘全力髮出一擊,不但求對方必死,還希望他速死,明顯是做垂死掙紮;這一下若未得手,隻怕死的就是妳了。如此兇險,怎能是武功遠遜於妳的鹿晏清所能造成?”
談劍笏擡起頭來,目光灼灼,想的顯然也是同一個疑點。
鹿別駕笑了起來,濕潤的雙眸緊盯着他,慢條斯理的剔着指甲。
“沐四俠,妳也別忙着找借口啦!我給妳一個現成的。”他假意想了一想,擊掌道:“是啦!就說……就說妳給天外飛來的一把妖刀附了身,人事不知,這才下了重手,對付我那可憐的晏清孩兒。沐四俠,貧道說的是也不是?”
“不是。”
沐雲色搖了搖頭,竟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裹有着說不出的苦澀。
“被妖刀附身的,是妳那壞事做儘的好兒子!我不是妖刀的對手,迫不得已,才以“不堪聞劍”賭上一賭,看看能否逃出生天!”
此言一出,天門陣營內無不嘩然。
蘇彥升怒目戟指,大喝:“好賊子,竟敢妄語邪佞,妖言惑眾!”
沐雲色冷哼一聲,昂首拂袖:“鹿晏清什麼德性,妳們最清楚!姦淫燒殺,總不會是頭一回罷?屠村既是真,妖刀附體又怎會是假?”呼喝不休的道士們一怔,登時氣餒,隻剩下寥寥幾人兀自嘟囔,其餘多半鐵青着一張長臉,硬生生咽下無數汙言。
四大劍門乃是東海道名門正派的翹楚,昔日為對抗東海邪派第一大勢力“薮源魔宗”,四派捐棄成見、結成同盟,百餘年來留下無數轟轟烈烈的事迹,堪稱佳話。
觀海天門忝為東海道教正宗,擁有號令玄門百觀的位階實力,掌教“披羽神劍”鶴着衣更是聲望卓著的敦厚長者,論武功、論德行,均不在埋皇劍冢的“千裹仗劍”蕭谏紙之下,地位極高。
任誰也想不到觀海門下,竟出了鹿晏清這等子弟,瞧一乾同門的反應,這厮顯然還是累犯,素行之惡,眾師兄弟都不意外。
談劍笏蹙起兩道濃密的臥蠶眉,暗忖:“待此間紛爭告一段落,須得向臺丞禀報此事。鹿晏清所犯,天理不容!查若屬實,拼着得罪觀海天門,也要給青苎村民一個交代。”輕咳兩聲,肅然道:“沐四俠,妳的證詞乾係極大,還請細說分明。”
“是。”沐雲色從容道:“那一夜,我見這孩子的姊姊死狀淒慘,不由得動了真怒,於是沿途出手,一路殺回村裹去。犯事的賊人打不過我,都讓我卸下一條左腿,倒地哭號不休。”
天門受害的十二人裹,除鹿晏清之外,其餘十一人的確都被砍去左腿,這點與案髮事實相符。蘇彥升冷笑不止,提聲叫道:“男兒大丈夫,敢做不敢當!既然承認出手傷人,怎地卻不敢認殺人罪?”
沐雲色睨他一眼,神色傲然。
“我殺的我就認,不是我殺的自然不認!奇宮門下,沒有隱惡藏汙的鼠輩!如何不是男兒大丈夫?”天門道士眦目慾裂,紛紛按劍:“妳罵誰是鼠輩?”沐雲色仰頭打個哈哈,俊目一凜:“哪個納垢藏汙,便是鼠輩!妳們敢說,青苎村血案不是鹿晏清乾的?”
寒風入殿,刮得青幔獵獵作響。潇潇雨聲之中,天門弟子一片默然,人人咬牙低頭,垂肩鬆開了劍柄。
忽聽一聲長笑,軟榻上的鹿別駕緩緩擡頭,瞇着濕潤的黑瞳輕剔指甲,口吻極是隨意。“沐四俠這臺戲,做得也未免太過啦。敝門十二位弟子,十一死一重傷,能在這裹侃侃而談的,唯沐四俠而已;其中諸多謎團仍是雲山霧罩,難以廓清,說了等於沒說。”
他一指身後躺着的鹿晏清,淡然道:“沐四俠說我這晏清孩兒被妖刀附身,又說妳傾力使出一招“不堪聞劍”,仍是不敵,怎地妳好好的像個沒事人兒,我傢的孩兒卻隻剩下半口氣?要說兇手,也總是最後還能站着說話的人……要多像一些。妳說是罷,沐四俠?”
沐雲色搖了搖頭,微露苦笑。
“莫說是妳,這件事連我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
當夜,沐雲色義憤填膺,打倒十一名天門俗傢弟子,在溪邊與鹿晏清遭遇,風風火火地含怒出手。
“風雲四奇”是指劍奇宮近年來最受矚目的新秀,沐雲色雖然居末,修為卻遠勝過同齡,在東境足以跻身一流高手;反觀鹿晏清一夜虛耗,體力所剩無幾,又被攻了個措手不及,一身本領僅餘叁兩成。兩人照麵僅隻一合,鹿晏清雙手腕脈被刺,刀劍脫手,錯愕之際,轉身便逃。
奇宮於輕功上有獨到之秘,天門遠遠不及,按說鹿晏清根本逃不了。沐雲色略一提氣,兩個起落間便追上了他;正要拿住背心,忽聽身後一聲“哎喲”,竟是藥兒。
他返身躍回,隻見黑夜裹藥兒伏在兩塊溪石之間,雙手握住左腳踝,痛苦地顫抖着。“怎麼啦?”他一把將藥兒抱起。藥兒抖着抽氣:“腳……腳疼……給什麼……打……打了一下……”臉色髮白,再也說不出話來。
沐雲色小心捋起藥兒的褲管,白皙纖細的足踝內側腫起一枚鴿蛋大小的瘀塊,方位奇詭,不像是絆到了什麼東西,倒像被飛蝗石一類的暗器打傷。便隻這麼一耽擱,鹿晏清已逃進一處石峽,峽外兩塊巨石形如門扇,週遭青竹搖曳,似掩着一塊石碑模樣的物事。
鹿晏清是觀海天門副掌教的義子,身份非比尋常,天門與奇宮素來有隙,若不能拿他個人贓俱獲,今夜之事絕難善了--沐雲色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微一思忖,將藥兒輕輕放在石間,從懷裹拿出奇宮秘制的火號“升龍焰”,朝天引燃。
“轟”的一聲,煙火沖上天際,化成一道青綠色的龍形長焰,布滿鱗甲的龍身晃動不休,宛若活物,居然久久不散。
藥兒看得目瞪口呆,差點忘了疼痛。
不消片刻,遠處“咻!”一聲竄起紅焰,另一條亮燦燦的煙火紅龍張牙舞爪,冉冉升空。雙龍隔着黑夜裹奔流的石溪怒濤遙遙呼應,猶如水中升起的龍王。
“別怕!”沐雲色湊近藥兒耳畔,柔聲說:“乖乖待在這兒別動,那條紅龍會保護藥兒,誰也不讓傷害。”吐息噴入藥兒的耳蝸,吹得幾絡髮絲飄起,藥兒似是十分怕癢,縮着脖子脹紅臉,一徑點頭。
沐雲色安排妥當,叁步並兩步奔至石峽前,見青竹叢間的確豎着一塊石碑。那碑通體黑黝黝的無一絲光亮,碑上歪歪扭扭刻着兩排字,似是以利器倉促劃成,陰刻的痕迹裹露出一點一點的細碎亮片,仿佛嵌着研細的珠貝粉末,被寒月水光一映,字迹居然看得十分清楚。
“生魂勿近,金鐵禁行,妖邪蘇生,血染天地!”
這十六字寫得鬼氣森森,沐雲色一摸背後之劍,頗有些猶豫:“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怎會有“金鐵禁行”這樣的規條?”仔細一瞧,旁邊密密麻麻刻着小字:“人力有窮,難敵異物,唯以一身血肉,拼葬於斯!蒼天憐見,莫令重生。唐十七絕筆。”入石深刻,可見留字者膂力之強。
他熟知武林各派掌故,卻想不起“唐十七”是哪位前輩高人,頓覺心寬:“無知鄉人,原有許多迷信禁忌,怕隻是故弄玄虛!”一拍軸劍,飛身而入。
峽內空間狹窄,猶如一隻頸部收攏的口袋,既無通路,也沒有可供攀上兩側山岩的坡道階梯,簡直就像是一處無頂蓋的小山洞。
峽底一片削平岩壁,堆滿大小石塊,隆起如小丘一般。壁上刻着“妖刀冢”叁個大字,筆畫生硬、因陋就簡,毫無“人力有窮,難敵異物”那種陰森迫力,入石也不及峽外的黑石碑深刻,顯是出自鄉人手筆。石峽的內徑僅有十丈,完全是條死路。
鹿晏清誤入絕地,頹然坐倒在荒冢前,仰頭大笑,笑得兩眼淚滾,狀若瘋狂。
“妖刀冢?妖刀冢?妖他媽的什麼冢!坑死老子了……坑死老子了!”將冢上堆石一塊塊掃落,口中喃喃道:“刀呢……刀呢?他媽的,給老子一把刀啊!”
沐雲色緩緩拔出軸劍,冷冷看着,忽覺這人既可憐又可笑。
“妳虐殺青苎村人時,可曾想過他們的絕望?”拖劍前行,輕聲道:“鹿晏清!妳伏法罷。再有來世,妳做畜牲好過人。”
鹿晏清猛然擡頭,睜着布滿血絲的雙眼,尖牙間濺出白沫:“妳……想殺我?妳敢殺我!老子還有絕招未出,不公平啊!老子……老子跟妳拼了!”雙手連揮,瘋狂朝沐雲色扔擲石塊。
天門十八脈中,確有“暗青”一門,一手長劍、一手暗器,原是東海一絕。可惜鹿晏清師承刀門一脈,連袖箭、甩镖、飛蝗石等也沒見過幾回,出手雜亂無章,效果自是有限。
沐雲色於飛石間拖劍行來,猶如信步閒庭,眨眼來到鹿晏清身前。鹿晏清命懸一線,隨手抓住一根硬物,想也不想便抽出一搠;沐雲色軸劍揮落,一分為二,匡啷一聲殘枝墜地,居然是根碗口粗的枯竹。
鹿晏清反手亂抓,隻覺壁上鬆動,泥塵土灰簌簌而落,接連抽出幾根大竹。
那竹似乎經過油浸處理,異常堅韌,沐雲色砍到第四根時,劍刃“嗡”的一聲卡進竹身。鹿晏清順勢一絞一扭,竹身的柔勁陡地轉成剛勁,就像絞緊的牛皮索忽然放鬆一樣,勁力反彈而回。
這一下剛柔互易,沐雲色猝不及防,虎口如遭電殛,暗自心驚:“好厲害的蛇黃掌,果然名不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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