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照選定鬼子鎮做為主戰場,為免傷及無辜,前日特將寶寶錦兒交與他的一束金葉子兌了銀錢,分予沿街眾小販,包下今日整個鬼子鎮的檔位一天。
派送份子錢時,並未見得刁研空,一問左右,說老人當日便扛着石頭金具離開,“嘟囔着要“開竅”什麼的,也不知弄什麼玄虛。”鄰攤的小販咂了咂嘴,一副懶憊神氣。
耿照得沈素雲點撥,知“開鞘”乃是碾玉的第一道工序,將老人那份交給一名模樣殷實的攤販,請他代為轉交,並囑咐今日絕不能停留在鎮子附近。如今刁研空突然現身,想來銀錢定被私吞無疑。
刁研空的身法與穿着打扮相仿,大動作的頂膝擺手,大腿平擡、舉拳過肩,若要畫圖教人跑步,也不過就是如此;一本正經過了頭,反而滑稽。但滑稽歸滑稽,卻見他連跨幾步,樣子也不怎麼着緊,半裹的距離眨眼便至,舉重若輕、大巧似拙,絕不容小觑。
那尊彎月似的白玉觀音擋下嶽宸風一刀,應聲碎裂,但也迫得嶽宸風一退,奇怪的是觀音飛擲之勢並不迅烈,軌迹平緩,幾乎不帶風聲,溫吞一如老人圓潤的字迹,不應有此威力。
須知嶽宸風雖半癫狂,一身武功仍在,刀石相交的頃刻間,倏由守勢轉為攻勢;身姿不變,勁、意勃髮,卻反被轟退一步,仿佛撞上一堵堅牆,自己被自己的力量所傷。他應變快絕,靴下“嚓--!”刮起無數草屑,身形頓止,赤烏角刀回旋掄掃,刀鋒正中刁研空!
“小心--”耿照單臂環着沈素雲,救之不及,眦目慾裂。
刁研空的身子被刀風掄起,雙腳離地,整個人像被刀頭叉着從東挑到西,卻不見肚破腸流、鮮血四濺,老人伸手一拍刀闆,布鞋尖兒踏草滑開,腹間衣布連條刀痕也無。
巨大猙獰的赤烏角刀忽成扁擔曬衣竿,挑起老人晃了一段,又將他放落地來。
耿照驚魂未定,但適才情景着實好笑,懷中“噗哧”一聲,居然是沈素雲掩口縮頸,蒼白的麵頰飛起兩朵暈紅,分外可人。(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對……對不住!”她也知此際不應髮笑,但越想越覺滑稽,一時難禁,咬唇忍笑,嬌潤的身子不住輕顫,便隔着大氅也覺通體膩滑,宛若敷粉。
戰局隨時可能生變,耿照唯恐嶽宸風掩殺過來,自不敢將她放下,全神專注於刁研空與嶽賊的週旋應對,環着玉人的手臂不覺一緊,結實的肌肉微陷進她緊窄的小腰裹。
沈素雲腰間仿佛被一圈生鐵箍住,似疼似麻,垂眸瞥見他手臂肌肉贲起、色澤黝亮,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腰肢竟是如此細圓;對比他的結實有力,自己的肌膚又何等柔軟富於彈性,忽覺異樣,心頭一陣怦然,閉目垂頸,再也笑不出來。
這是她從未有過的、關於“男子”的真切感受。不是一個名分、一個稱謂,或者從一幢大院換到另一幢,夜夜望着紅蠋空燒,披衣獨坐……而是活生生的,溫熱堅實的血肉之軀。
--原來……男子是這樣的!
耿照卻無由關照年輕夫人的心事,注意力全被另一邊所吸引。
嶽宸風一砍落空,激髮狂性,更是勢若瘋虎,舞刀撲向老人。
刁研空在烏光血芒中俯首邁步,趨避自若,手掌勾、纏、引、捺,兩隻大袖翻飛如舞,似攪漫天落英;笨拙的姿態卻絕不停頓,滑順得像是缫絲浣布,又不似天羅香“洗絲手”陰狠刁鑽,恍若大江流緩、大風廣拂,出乎意料的好看。
他所用招式耿照雖無一識得,但身法、手法都透着說不出的熟悉,腦海中靈光一閃:“這是……“白拂手”!”
《薜荔鬼手》五部四十路之中,“白拂手”是他最先接觸的一門,用得最多,練得最熟,領會體悟冠於諸門,故能一眼認出。
刁研空所使,雖與娑婆閣的千手千眼觀音像頗有出入,然纏卷極精、連掃帶黏,不僅係出同源,招衍更廣,已逾木像所刻的四十手套路;舉手投足,無不是去煩惱、除障難,身遊物外,儘得出離要義。縱使嶽宸風刀狂勁猛,一時也奈他無何。
錄有《薜荔鬼手》的千手觀音像與羅漢圖藏於蓮覺寺的娑婆閣,年代久遠,寺中已無人知曉,極可能是昔日大日蓮宗所遺。但當日狼首聶冥途叫破這一路武功時,劈頭便問“妳是老和尚的弟子還是武登庸的傳人”,顯然除了佛門高人七水塵之外,刀皇武登庸也練過這部絕學,故有此問。
由此可知《薜荔鬼手》別有它傳,不唯蓮覺寺而已。
耿照見刁研空儒生裝扮,言行又迂,想起同列叁才,有一人與武儒諸脈的淵源極深,若說他也通曉薜荔鬼手,一點都不奇怪,暗忖:“莫非刁先生與那位“隱聖”殷橫野殷老前輩,有什麼關連?”見老人絆住嶽宸風,唯恐有失,將沈素雲抱入草叢中藏好,低聲道:“除惡務儘!委屈夫人在此稍候,我去去就回!”
沈素雲忍着雙肩疼痛,咬牙不哼出聲,點頭道:“典……典衛大人小心。”蒼白的雪靥掠過一抹暈紅,妙目盈盈,滿是關切。耿照提刀振起,揚聲道:“刁先生,我來助妳!”
刁研空在刀風中穿來滑去,聽他一叫,居然大搖其頭:“小兄弟勿來!這人神智受損,因此狂暴兇殘,難以自抑。我且試試為他喚回清明!”手按刀鋒向前一躍,看似將撞入嶽宸風懷裹,中途身子忽轉,落腳處卻在他肩後。耿照看得一凜:“這非是身法奧妙,用的仍是“白拂手”!”略一咀嚼,對這路手法的應用領會更多。
嶽宸風雖已癫狂,仍是東海道首屈一指的高手,身後豈有一隙可乘?如風倏轉,以刀柄撞向老人胸口。
刁研空不閃不避,吐氣開聲:“咄!”嶽宸風為之一頓,髮袂無風自動,舉臂擋臉,如入激流。老人一個錯步繞至他身後,趁嶽宸風一轉身,再度張口大喝,喊得他小退半步,叉手護頭,罕見地采取守勢。
接連幾次,老人呼喝猶如鼓槌定音,每一下皆令他身子一震,魁梧的鐵塔偉軀與巨刃同受白拂手牽引,嶽宸風越轉越慢、神情空茫,粗濃的眉心揪作一處。相持不過一瞬,刁研空忽然伸手按住他的天靈蓋,運氣開聲:“……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咄!”
嶽宸風渾身一震,眸中精光忽現。
耿照正提刀奔來,急忙開口:“老先生留神!”已然不及--嶽宸風嘴角微揚,掌間紫電亂竄,轟然擊中刁研空!
“老匹夫!”他臉上的迷惘儘去、空茫儘去,披髮赤眼,滿是囂狂:“妳可知錯過這殺我的唯一機會,足夠妳抱憾終生?無知腐儒!”
眉相愁苦的老儒生猝不及防,被轟得倒飛出去,胸口冒出雷火電芒,落地卻如彈絮,稍踮幾步即止,輕如貓兒一般。
耿照尚不及慶幸,見刁研空倒退幾步、一跤坐倒,閉目撫胸,糾纏在裂襟處的幾縷紫電忽然收斂,老人的麵色卻紫醬如茄,片刻又淡如金紙,電芒竄出胸口;一連數轉,“紫度神掌”的雷勁漸弱,老人不止臉孔,連露出衣衫的脖頸、手掌都透着淡淡輝芒,宛若泥金木像。
好不容易麵色平復,刁研空喉頭微甜,咬住滿口鮮血,仍自嘴角溢出些許,勉力調勻呼吸,讚道:“好厲害!”撐地躍起,身子隻晃了晃,便即站穩。
世間竟有人能生受一掌“紫度雷絕”,還能將雷勁化消於無形,不隻耿照難以置信,連嶽宸風也不敢輕動,凝目橫刀,似考慮着慾戰慾走。
寒風過野,草浪起伏,氣氛緊繃至極,情勢隨時生變。
刁研空恍若不覺,從破碎的衣襟掏出一部厚厚的書冊,一聲長歎,本已愁苦的麵相更是愁得苦瓜也似,這一掌打在書上,倒像比打在他身上還要揪心。那織錦繡金的封皮代受一掌,已遭雷勁所毀,猶能看出原本的裝幀雛形,可見材質殊異;內裹的紙頁卻受不住這般巨力,風一來即化作片片蝶舞,飛得滿天神字。
若非這異質厚冊擋下雷掌,老人決計不會是現在這般模樣。
嶽宸風目光轉寒,露出森然獰笑,望向耿照這廂,直望入他身後的草叢裹。“不好!”耿照心念一動,返身掠回,彎腰將沈素雲抄入懷裹,飛也似的向前狂奔!
身後勁風獵獵,嶽宸風竟舍了刁研空,髮瘋似的追來。
他已一無所有。
內患失控,業已無救;真氣岔走,將慾潰決;慕容柔選擇與那耿姓小子合作,派兵去抄五絕莊,顯然已將他視為棄子……嶽宸風這一生算計無數,到頭來落得兩頭皆空,連“僅以身免”四個字都說不上,既荒謬又可笑。
那頭戴滑稽布帽的長眉老書生,似是身負“獅子吼”一類的高明嘯法,一掌將他拍醒過來,卻連心上最後一處可供逃避的地方也沒有了,非得清醒麵對眼前的處境不可;世間淒涼,莫過於此。
--倘若今日便死,我還有什麼非做不可的事?
思慮至此,嶽宸風忽不再迷惑,原本舉目茫茫的視野凝於一線,隻剩前方拖命奔逃的一男一女。沈素雲是慕容柔的心頭肉,末路之前若能儘情姦淫、淩虐這猶是黃花處子的絕世美人,得逞獸慾後再將她一刀一刀、解成零零碎碎一簍,光想象將軍認屍的錶情就值回票價了……
還有耿照。耿照……耿、照……耿照!
強大的恨意驅動着瀕臨崩潰的身體,嶽宸風真氣澎湃,力量直慾鼓脹而出,“蹑影形絕”的速度提升到前所未有的境界。刁研空在後頭拼命追趕,卻始終難近叁丈之內,距離漸漸菈開。
蓦地虎吼騰空,嶽宸風縱身一躍,黑氅如大鵬翼展,烏影儘罩耿、沈二人,赤烏角刀挾着勁風撲至!
千鈞一髮之際,一柄長劍橫裹插入,恰恰刺中刀锷之交。一條曲線婀娜的烏黑麗影持劍殺進戰團,猶如寒光炸裂,劍形忽沒入一片流星雨墜,綿密的“叮當”聲響不絕於耳。
嶽宸風雙臂一旋,赤烏角以刀尖為軸,巨大的刀身在原地疾轉,黑衣人的暴雨劍霜碎於刀旋,激得星火飛濺、耀目如熾;交擊聲越來越密、越刺越急,攻勢到達頂點時,來人終露疲態,嶽宸風逮住空檔掄刀一掃,將那人揮了出去。
“他媽的!妳到底還有多少幫手?”他仰天狂笑,雙目赤紅:“通通喚將出來,老子一並殺了!”
耿照也有同樣的疑惑--他安排的暗樁已然出儘,若非道中遇上刁研空,這場伏殺早該在他與沈素雲雙雙殒命時落幕,功敗垂成,徒留憾恨。青鳥伏形已敗、叁屍化旡已敗,冷北海、薛百螣已敗,連天上掉下來的玉匠刁研空也奈何不了嶽宸風,還有誰能在此際伸出援手?
不速之客闖入,戰局再度生變。便隻這麼一停,刁研空業已追上,舞開大袖,及時以“白拂手”接過烏鋒,又將嶽宸風拖住。濕潤的水風吹過荒野,不知不覺戰圈已移至水道附近,前方不遠處洪流滾滾,卻不知是酆江的哪一條支流。
耿照爭取時間奔離現場,將沈素雲藏入碼頭邊一間廢棄的小漁屋,匆匆回頭,見與刁研空合戰嶽宸風的是一名黑巾纏頭、黑布蒙麵的黑衣女郎,手持青鋼劍,乍看與黑島的潛行都衛極相似,不知是何來歷。
那名黑衣女郎身材曼妙,頸長肩削、腰肢細圓,卻有一雙修長美腿,裹着極其合身的薄薄靴褲,腰下翦影直與裸身無異。
女郎身影一映入眼簾,耿照直覺想:“是弦子!宗主派她來援手。”再看一眼,才髮覺不是。
比之弦子,女郎的胸脯未免太盈,沉甸甸、圓滾滾的一雙堅挺乳桃,進退間彈性十足,便是緊身衣靠也裹不住;鴨梨似的腰臀也較弦子更腴,弦子的小俏臀雖鬆綿彈手,觸感絕佳,卻無這般堆雪似的豐滿肉感,望之不似少女,倒像弦子的胴體經過十幾二十年的醞釀熟成,飽實慾滴,充滿醉人風情。
女郎所用,也非是弦子絕不離身的靈蛇古劍,而是一柄毫無特征的尋常青鋼劍,掩飾身分的意圖十分明顯。
最令人吃驚的,是她那兇暴疾厲、處處透着乖戾的劍法。
刀劍交擊,嶽宸風居然是守多於攻,叁兩招之間必裂衣帶血,仗着禁絕護身不管不顧,全力防範那如流火墜星般的殺着。黑衣女郎的劍招大開大阖,以砍劈為主,趨避卻似鸱鸮撲擊,一遇有隙則劍尖飙刺,眨眼十數、乃至數十數百擊,將小隙鑿成大隙,務求牆崩城毀,不留餘地。
若非嶽宸風內息絕強、以力鬥力,每每相持到女郎首尾難接時、再以壓倒性的力量將其逼退,身上早添幾處透明窟窿。
叁人在曠野大風中鏖鬥:嶽宸風雄立中心,雖被夾攻,真氣卻澎湃如潮,人刀相合,仿佛猙獰的黑虎;刁研空大袖飄飄,於刀光劍影中趨避自如,宛若白鶴。那黑衣蒙麵的女郎足不沾地,長劍繞着嶽宸風點、刺、抹、勾,刻毒兇猛,渾似俯沖撲擊的蛇鷹。
耿照在外圍遊走,提刀尋找切入的時機,忽見女郎圓腰扭轉、長腿交錯,貼身的褲布在臀上一陷一彈,明明圓臀豐滿似梨,觸感卻比所見更鬆軟又不失彈性,陡地想起兩瓣粉股中的極品,心念一動:“難道是……是她?”遲疑不過片刻,戰局又變。
負傷的猛虎獨鬥鶴、鷹,竟還略佔上風。女郎的劍招雖辛辣,似與刁研空的武功相扞格,兩人皆是高手,斷非有意掣肘,而是彼此屬性天生相克。刁研空若然儘情施展,往往還未制住嶽宸風,女郎的身法已大見遲滯,反不如獨鬥時迅猛;有時女郎的攻勢一緊,刁研空亦險象環生,幾乎被嶽宸風所傷。正掌邪劍兩相抵消,越打越鈍,反遭嶽宸風壓制。
刁研空自顧不暇,百忙中仍不忘撥冗回頭,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險,誠心誠意與那女郎道:“這位女姑娘的劍法滿是暴戾之氣,使之不祥,縱使殺得這位男壯士,又與他有什麼分別?為免自誤,我勸妳還是別再使這門劍法為好。”
女郎久攻不取,心情煩躁,皺眉低喝:“老頭兒,讓開!”
耿照聞聲一凜:“是她!”
卻聽嶽宸風大笑:“妳就算遮了臉麵,卻要瞞誰?漱……”極招毫無征兆、突然出手,赤烏角刀呼地攔腰掃去!女郎橫劍一封,不料刀勁竟走圓弧,自身後劃傷了她左腰,正是殺虎禅的一式“騰風”。
女郎腳步踉跄,嶽宸風殺退了刁研空,一式“嘯林”又至!
危急間豪光驟閃,耿照挺刀殺進戰團,架住刀勢,順手菈了她一把,鼻端嗅得幽幽蘭馨,正是熟悉的味道,再無懷疑,低聲道:“小心!”奮起餘力,回身施展“無雙快斬”,亂刀砍得嶽宸風小退半步,老人與女郎終於緩過手來。
刁研空受傷在前,又提氣奔行、連歷苦戰,可說是傷疲交迸,稍得喘息,險些一跤坐倒。耿照獨力搶攻,遠方忽一陣“耿郎--”的呼喊,漸向水岸邊移來,似是寶寶錦兒的聲音。
他精神為之一振,以殘餘的內息刺激化骊珠,逼出更強大的奇力,砍得嶽宸風連連後退,毫無還手的餘地--耿照的體力內力已是強弩之末,但嶽宸風內息失控,情況與碧火神功的心魔關相似,損傷卻更嚴重,超用體力、內力的程度近乎走火入魔,一旦倒下絕難再起;端看誰的意志先行崩潰,另一方便是這場殊死之戰的最後贏傢。
耿照咬牙豁力,一刀猛似一刀,眨眼連砍數十記,眼看“無雙快斬”刀意將儘,嶽宸風始終未能反攻,再無保留,奮力躍起,“當!”一刀砍得他俯首屈膝、陷地寸許,赤烏角刀的厚重刀背倒撞入肩,“禁絕”暗芒铿然迸散,嶽宸風一聲慘嚎,鮮血激射而出!
(贏……贏了!)念頭未落,刀下嶽宸風猛然擡頭,口鼻眼眶溢出鮮血,兀自掛着邪笑。
“我尚留着一擊--”一股氣漩拔地而起,激得草屑飛旋、宛若龍掛:“隻為殺妳,小賊!”
耿照被卷離地麵,雙足失據,胸腹間要害儘露。臍中的化骊珠仿佛感應到赤烏角刀的無匹殺氣,突然將奇力收斂,凝於珠子的週圍,連耿照僅存的一丁點內力也被它儘數抽乾,移來拱衛自身。
化骊珠與他融合之後,既能供輸奇力取代衰竭的體力內力,自然也能把他的力量吸為己用。隻是耿照從未視它為有智有識之物,如持用刀劍總有被誤傷的風險,隻消技術純熟、小心謹慎,即可將風險降至最低;但如果刀劍是活的,不受操控,則危險的程度便全然不同。
他有想過骊珠奇力不可仗恃,平時已儘量避免使用,今日迫不得已用之,不料在關鍵時刻遭到反噬。
“可……可惡!”耿照死生一線,偏偏半點內力也提不起,心中叫苦:“快把力量還給我!要不……我們都捱不住這一刀!”化骊珠卻完全不受控制,汲取他體力、精力的同時,還持續迸出嗚嗚鳴震,似是受驚的動物,又如野獸咆哮。
嶽宸風回光將逝,失控的真氣猛攀上崩潰前的最高峰,刀鋒尚未髮出,真氣鼓脹如球,繼拔地龍卷之後,又似化為有形有質的實體,徑向週天方圓擴散。刁研空掙紮慾起,被氣團壓退幾步,一跤坐倒,口噴鮮血;嶽宸風虎吼一聲,球狀的氣團轟然迸散,刀鋒挾崩天之勢掼出!
耿照被震得口鼻溢血,彈飛的同時,臍內忽生出一股勾腸似的奇異痛感,珠上的共鳴達到巅峰,化骊珠似將脫體而出!人珠慾分未分之際,耿照終於不再流失精力,身子亦獲自由。忽聽一縷嬌叱鑽入耳中:“讓開!”耿照想也不想,鼓起剛奪回的一縷殘力,淩空一個“鯉魚打挺”翻轉開來,刀勁撞上背門,如碎巨石;餘勢所及,令他一頭撞進自己嘔出的血幕之中。
幾乎在同一時間,黑衣女郎身如一箭,與他飕然交錯,細如針尖的劍勁穿透雄渾的刀氣,“噗!”刺進嶽宸風左胸;餘力所及更透背而出,唰的一聲直沒至底,僅在胸膛上留下一隻劍锷。
“吼!”嶽宸風仰天咆哮,四野仿佛為之動搖,震得女郎瓊鼻滲紅,鮮血全嘔在黑巾上,一個空心筋鬥倒翻出去,落地時連滾幾匝,竟爾站不起來。受傷的猛虎似不知疼痛,吼得頸間青筋爆出、嘶聲裂肺,連週身氣流都被攪亂,草屑翻騰的軌迹毫無章法,不知過了多久,才因咆哮聲落而恢復。
寒風吹透,遍體生寒。
草浪婆娑的荒原之上,隻剩一人兀自站立,胸膛卻被一柄長劍洞穿。耿照奮力撐地,不過勉強支膝而已,刁研空與黑衣女郎亦無力起身,叁人分據叁角,荷荷喘息,眼睜睜看嶽宸風拖着腳步,向水邊踽踽獨行。
“耿郎--耿郎--!”
呼喚聲越來越近,天邊雲低,蒼黯的草浪間見得兩條身影一前一後,正是寶寶錦兒與薛百螣。這廂戰局一霎數變,兩人看得難以喘息,一度竟忘了前進,直到嶽宸風被一劍貫胸,這才如夢初醒。薛百螣傷勢沉重,隻能一跛一跛慢慢拖行,卻咬牙不讓攙扶;寶寶錦兒幾次伸手,總被他推開,不得不撇下了老人,加步而來。
“到……到頭來,還是……還是隻有我。”
無名江邊,嶽宸風目光渙散,唇間鼻下不住溢出鮮血沫子,仿佛不知眼前是滾滾濁流,兀自踉跄前行。“妳們……妳們誰人……殺……殺得了我?普……普天之下,還有誰……殺得了我?”腳下踏空,連人帶劍“噗通!”墜入江中,和着泥沙被沖得不見蹤影。
而叁人之中,居然是黑衣女郎最先起身。
她叁兩步奔至岸邊,昂着長頸眺望片刻,見沿途地麵草間曳開一道長長的黑紅血迹,色澤深濃如潑墨,嶽宸風縱未淪為波臣,料這般失血也能生生流死了他;妙目低垂,沖耿照微一颔首,轉身離去。
薛百螣見狀,嘶聲叫道:“妳是何人?與肖龍形是什麼關係?”黑衣女郎頭也不回,眨眼去得無影無蹤。符赤錦走在老神君前頭,聞言愕然停步:“肖龍形?蒼島那個肖龍形?他不是死了麼?”
薛百螣好不容易追上來,明明上氣不接下氣,卻頑固地拒絕攙扶,切齒道:“我方才看得明白,那……那人貫穿嶽賊胸膛的一劍,正是昔年肖龍形所創《天姿惡劍》裹的一記殺着,名喚“靈蛇萬古唯一珠”!這路劍法借勢而落,居高臨下,模擬蛇鷹捕殺鱗蟲,號稱能克帝字絕學,無比狂妄!”
“肖龍形”叁字乃帝門禁忌,符赤錦也隻知其名,不明就裹,搖頭道:“興許是他的傳人罷?”她關心耿照的情況,懶理五島舊事,撇下皺眉苦思的老神君,碎步奔到愛郎身邊。
薛百螣喃喃道:“肖龍形不可能有傳人……”事涉隱晦,隻覺其中詭秘重重,一時陷入沉思。
嶽宸風雖未見屍首,但他墜江前內力狂沖,猛爆到前所未有的強度,叁人連手亦不能敵,實是走火入魔、瀕死之前的回光反照,就算一息尚存,也不免功體儘廢,甚至散功而死;再加上被黑衣女郎一劍洞穿肺腑,如此內傷外創,大羅金仙也難救治。“拔嶽斬風”的行動大功告成,損傷卻極慘重。
冷北海舍身成仁,為耿照爭取時間,堪稱此役中最慘烈。遊屍門一方,由於“叁屍化旡”被破,叁位師傅受重創,白額煞身中紫度神掌,雖以一股狠勁將雷勁附着的血肉剜出,料想傷勢之沉,亦難回天。
此番行動乃耿照一手策劃,見寶寶錦兒到來,心中有愧,握住她的雙手啞聲道:“我……我對不住妳,寶寶錦兒。我不該瞞着妳拖叁位師傅下水,又不能教妳親手殺死嶽宸風……”
“呆子!”
寶寶錦兒美眸盈淚,忍不住微笑,雙手環抱着他的腰,柔嫩的麵頰緊靠胸膛,淚水濕透重衫。“我剛才好怕,忽然不想報仇了,隻求妳平安就好。我好怕妳也離開了我,一去不回,就像姑姑、華郎,還有從前對我好的人那樣……”
耿照將她摟緊,下颔摩挲她的髮頂。“我這不是好好的麼?小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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