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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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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

小說章節

第一卷 荒冢妖刀 第一章 寄魂妖刀,四大劍門
第二章 殘兵之殇,風雨斷腸
第叁章 萬劫不復,禍起青苎
第四章 不堪聞劍,幽凝赤眼
第二卷 紅螺染楓 第五章 劍罡通天,地母神箭
第六章 雖死猶生,烽火絕境
第七章 紅螺之內,牽腸之絲
第八章 通幽曲徑,正邪一宗
第九章 英雄夢醒,奪舍龍息
第十章 狂歌策馬,十歩一殺
第叁卷 暗香疏影 第十一章 虎風煙舉,疏影橫塘
第十二章 暗香浮動,無雙將門
第十叁章 姑射真仙,空林夜鬼
第十四章 烹割有道,響屧淩波
第十五章 東海一傻,刀舞八荒
第四卷 天裂蛛綱 第十六章 踰子之牆,明棧秋霜
第十七章 蛛綱天裂,刀中稱皇
第十八章 北關七日,國破傢亡
第十九章 九幽泉下,快斬無雙
第二十章 漱雲朱蜜,紫蝶采香
第五卷 青鋒赤煉 第二十一章 流霞春戲,禍起青衣
第二十二章 小雪初晴,紅顔心機
第二十叁章 恍惚夢覺,昨夕今夕
第二十四章 劍出正氣,鹭立寒汀
第二十五章 焰折虎翼,雷軌天行
第六卷 五色帝牙 第二十六章 險關易渡,悉斷紅塵
第二十七章 環刀夜煉,鑄月補天
第二十八章 蛇虺當道,落羽分霄
第二十九章 過山黃貉,牽機赤血
第叁十章 背水一戰,深溪同途
第七卷 碧火神功 第叁十一章 天羅寶典,五艷妍心
第叁十二章 荒山古院,梨花暴雨
第叁十叁章 佛入東海,阿頂山門
第叁十四章 十方轉經,越浦鳳儀
第叁十五章 合鼎同火,授胎截氣
第八卷 百鬼夜行 第叁十六章 烏衣暗行,別開蹊徑
第叁十七章 娑婆叁千,子夜邪眼
第叁十八章 既成心魔,蛇穴曝蹤
第叁十九章 腿似蠍尾,氣若雷沖
第四十章 鬼手薜荔,集惡叁冥
第九卷 淩雲叁才 第四一章 思見身中,照蜮冥途
第四二章 神令役鬼,投名血書
第四叁章 此間少年,叁才一晤
第四四章 迷蹤梵宇,天降佛圖
第四五章 蓬門有盜,花徑人無
第十卷 赤血神針 第四六章 雪股采心,截蟬玉露
第四七章 青娥結草,寶刀神術
第四八章 見景而悟,相忘江湖
第四九章 斷鶴續凫,天涎雷鼓
第五十章 一水之恩,棗花幾度
第十一卷 億劫冥錶 第五一章 殘針刺血,花庭玉樹
第五二章 誰曰五絕,莊筌暗入
第五叁章 鵲巢鸠據,虛室開椟
第五四章 凝眸往恨,紅索嬌雛
第五五章 藍田種玉,還君明珠
第十二卷 東海一鎮 第五六章 勢崩太華,劍如青燈
第五七章 用無所用,虎嗣龍承
第五八章 雲屏雨幕,玉壑箫聲
第五九章 五蛇為輔,不令而行
第六十章 良人安在,夜困長亭
第十叁卷 拔嶽斬風 第六一章 夜戰叁方,虛危之杖
第六二章 偷梁換柱,血湧流觞
第六叁章 玄囂八陣,伊夢黃粱
第六四章 虎爪催心,春盈喜幛
第六五章 他生緣會,何與阮郎
第十四卷 八葉使者 第六六章 石髓有尚,青鳥伏形
第六七章 法眼由心,饋君殊禮
第六八章 火融冰消,玉節何守
第六九章 天佛降世,兆現玄鱗
第七十章 鞭長莫及,避坑落井
第十五卷 惡貫滿盈 第七一章 叁屍化旡,虛境斷腸
第七二章 長街血戰,玉可救亡
第七叁章 天姿惡劍,盈貫罪商
第七四章 世間至惡,青梅繞床
第七五章 蟲豸偷香,一生所望
第十六卷 血河妖燹 第七六章 聖愚不肖,魚爛而亡
第七七章 宜在上位,提借鋒芒
第七八章 為誰減枝,剎那空華
第七九章 風停柳岸,映日朱陽
第八十章 火元之精,化修羅場
第十七卷 七玄大會 第八一章 夜麝蹄香,燕驚風雨
第八二章 獸伏而出,蛇蠍心計
第八叁章 靈劍穿心,腹生火齊
第八四章 蒼天慾賜,衡門幸子
第八五章 品幽合卺,誰曰可殺
第十八卷 桑木之陰 第八六章 孰為牙爪,孰為骨梁
第八七章 於征不信,自入罟網
第八八章 至誠無礙,心若鏡臺
第八九章 幽深金帳,嘯月青狼
第九十章 刀似蠶覆,喚子如殇
第十九卷 恩信仇雠 第九一章 投瓜報琚,人鬼殊異
第九二章 君何有私,正邪皆懼
第九叁章 淚映紅妝,憐月照影
第九四章 故國應在,蟾魄依稀
第九五章 蒲輪瞽宗,隔世違命
第二十卷 世間至邪 第九六章 驅民為劍,刀血翼揚
第九七章 綠柳迷陣,櫻庭分香
第九八章 天機暗覆,問道鋒狂
第九九章 世無所制,聖佛遺愓
第一百章 離緣而聚,凝瓊霜華
第二十一卷 琉璃佛子 第百零一章 劍與君同,以心傳心
第百零二章 翼爪劫餘,饋子千金
第百零叁章 本我無相,佛映琉璃
第百零四章 千夫所視,刃淬鋒極
第百零五章 顛鸾錦榻,如不勝衣
第二十二卷 叁乘論法 第百零六章 天仗風雷,八寒陰獄
第百零七章 義無反顧,其逾千鈞
第百零八章 凝功鎖脈,蟻聚蝸爭
第百零九章 壇宇論戰,慈悲喜舍
第百一十章 奔雷殒日,明鏡高懸
第二十叁卷 造極之戰 第百十一章 飛鸢下水,當者無畏
第百十二章 鼎天劍脈,伐毛洗髓
第百十叁章 難陀現首,代戰者誰
第百十四章 九訣叁易,起手無回
第百十五章 皇律清夷,鳥散魚潰
第二十四卷 刃冷情深 第百十六章 天工昭邈,破魂血劍
第百十七章 千裹秋毫,洿池罟現
第百十八章 自反而縮,驚才絕艷
第百十九章 永言俱實,微塵洞見
第百二十章 秋葉幾回,凝愁片片
第百叁十章 子夜飛遁,鴻鹄鳴高
第二十七卷 換巢鸾鳳 第百卅一章 翻羽難去,丹心作灰
第百卅二章 停舟何羨,珠圓玉瑰
第百卅叁章 往而不害,遠引臨非
第百卅四章 說時依舊,故土黃壞
第百卅五章 焉薄骨肉,入道高危
第二十八卷 我武維揚 第百卅六章 殘拳敗劍,寰宇無雙
第百卅七章 血雲鋒起,其戰玄黃
第百卅八章 偷龍轉鳳,冷鑪紅釭
第百卅九章 群姝無首,豈子獨傷
第百四十章 橘下相逢,江湖夢惘
第二十九卷 前塵如夢 第百四一章 李生桃傍,擒寇擒王
第百四二章 胡取禾兮,問盜以贓
第百四叁章 君如不歸,蒼生何望
第百四四章 驚燕回翔,流沔移光
第百四五章 返魂再世,其魇煌煌
第叁十卷 四極明府 第百四六章 蒺藜長據,如見斯容
第百四七章 重波勿返,千年一夢
第百四八章 舊遊安在,霧雨凝峰
第百四九章 傾墨入海,歧生孤龍
第百五十章 瀰恨洗冤,孰輕孰重
第叁十一卷 冷爐開道 第百五一章 一命待賈,此身難容
第百五二章 其氣週流,香卷雲收
第百五叁章 毫釐之差,滿盤儘墨
第百五四章 新雪含垢,倏忽魇成
第百五五章 灰翳蔽日,矯矢騰空
第叁十二卷 枯澤血蛁 第百五六章 籠鳥掩借,伽藍喙底
第百五七章 自迩而高,因怖生力
第百五八章 獸見皆走,絲蘿何寄
第百五九章 誰應念我,付君完璧
第百六十章 落紅紛紛,更化春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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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
作者:默默猴
第七叁章 天姿惡劍,盈貫罪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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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照選定鬼子鎮做為主戰場,為免傷及無辜,前日特將寶寶錦兒交與他的一束金葉子兌了銀錢,分予沿街眾小販,包下今日整個鬼子鎮的檔位一天。

派送份子錢時,並未見得刁研空,一問左右,說老人當日便扛着石頭金具離開,“嘟囔着要“開竅”什麼的,也不知弄什麼玄虛。”鄰攤的小販咂了咂嘴,一副懶憊神氣。

耿照得沈素雲點撥,知“開鞘”乃是碾玉的第一道工序,將老人那份交給一名模樣殷實的攤販,請他代為轉交,並囑咐今日絕不能停留在鎮子附近。如今刁研空突然現身,想來銀錢定被私吞無疑。

刁研空的身法與穿着打扮相仿,大動作的頂膝擺手,大腿平擡、舉拳過肩,若要畫圖教人跑步,也不過就是如此;一本正經過了頭,反而滑稽。但滑稽歸滑稽,卻見他連跨幾步,樣子也不怎麼着緊,半裹的距離眨眼便至,舉重若輕、大巧似拙,絕不容小觑。

那尊彎月似的白玉觀音擋下嶽宸風一刀,應聲碎裂,但也迫得嶽宸風一退,奇怪的是觀音飛擲之勢並不迅烈,軌迹平緩,幾乎不帶風聲,溫吞一如老人圓潤的字迹,不應有此威力。

須知嶽宸風雖半癫狂,一身武功仍在,刀石相交的頃刻間,倏由守勢轉為攻勢;身姿不變,勁、意勃髮,卻反被轟退一步,仿佛撞上一堵堅牆,自己被自己的力量所傷。他應變快絕,靴下“嚓--!”刮起無數草屑,身形頓止,赤烏角刀回旋掄掃,刀鋒正中刁研空!

“小心--”耿照單臂環着沈素雲,救之不及,眦目慾裂。

刁研空的身子被刀風掄起,雙腳離地,整個人像被刀頭叉着從東挑到西,卻不見肚破腸流、鮮血四濺,老人伸手一拍刀闆,布鞋尖兒踏草滑開,腹間衣布連條刀痕也無。

巨大猙獰的赤烏角刀忽成扁擔曬衣竿,挑起老人晃了一段,又將他放落地來。

耿照驚魂未定,但適才情景着實好笑,懷中“噗哧”一聲,居然是沈素雲掩口縮頸,蒼白的麵頰飛起兩朵暈紅,分外可人。(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對……對不住!”她也知此際不應髮笑,但越想越覺滑稽,一時難禁,咬唇忍笑,嬌潤的身子不住輕顫,便隔着大氅也覺通體膩滑,宛若敷粉。

戰局隨時可能生變,耿照唯恐嶽宸風掩殺過來,自不敢將她放下,全神專注於刁研空與嶽賊的週旋應對,環着玉人的手臂不覺一緊,結實的肌肉微陷進她緊窄的小腰裹。

沈素雲腰間仿佛被一圈生鐵箍住,似疼似麻,垂眸瞥見他手臂肌肉贲起、色澤黝亮,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腰肢竟是如此細圓;對比他的結實有力,自己的肌膚又何等柔軟富於彈性,忽覺異樣,心頭一陣怦然,閉目垂頸,再也笑不出來。

這是她從未有過的、關於“男子”的真切感受。不是一個名分、一個稱謂,或者從一幢大院換到另一幢,夜夜望着紅蠋空燒,披衣獨坐……而是活生生的,溫熱堅實的血肉之軀。

--原來……男子是這樣的!

耿照卻無由關照年輕夫人的心事,注意力全被另一邊所吸引。

嶽宸風一砍落空,激髮狂性,更是勢若瘋虎,舞刀撲向老人。

刁研空在烏光血芒中俯首邁步,趨避自若,手掌勾、纏、引、捺,兩隻大袖翻飛如舞,似攪漫天落英;笨拙的姿態卻絕不停頓,滑順得像是缫絲浣布,又不似天羅香“洗絲手”陰狠刁鑽,恍若大江流緩、大風廣拂,出乎意料的好看。

他所用招式耿照雖無一識得,但身法、手法都透着說不出的熟悉,腦海中靈光一閃:“這是……“白拂手”!”

《薜荔鬼手》五部四十路之中,“白拂手”是他最先接觸的一門,用得最多,練得最熟,領會體悟冠於諸門,故能一眼認出。

刁研空所使,雖與娑婆閣的千手千眼觀音像頗有出入,然纏卷極精、連掃帶黏,不僅係出同源,招衍更廣,已逾木像所刻的四十手套路;舉手投足,無不是去煩惱、除障難,身遊物外,儘得出離要義。縱使嶽宸風刀狂勁猛,一時也奈他無何。

錄有《薜荔鬼手》的千手觀音像與羅漢圖藏於蓮覺寺的娑婆閣,年代久遠,寺中已無人知曉,極可能是昔日大日蓮宗所遺。但當日狼首聶冥途叫破這一路武功時,劈頭便問“妳是老和尚的弟子還是武登庸的傳人”,顯然除了佛門高人七水塵之外,刀皇武登庸也練過這部絕學,故有此問。

由此可知《薜荔鬼手》別有它傳,不唯蓮覺寺而已。

耿照見刁研空儒生裝扮,言行又迂,想起同列叁才,有一人與武儒諸脈的淵源極深,若說他也通曉薜荔鬼手,一點都不奇怪,暗忖:“莫非刁先生與那位“隱聖”殷橫野殷老前輩,有什麼關連?”見老人絆住嶽宸風,唯恐有失,將沈素雲抱入草叢中藏好,低聲道:“除惡務儘!委屈夫人在此稍候,我去去就回!”

沈素雲忍着雙肩疼痛,咬牙不哼出聲,點頭道:“典……典衛大人小心。”蒼白的雪靥掠過一抹暈紅,妙目盈盈,滿是關切。耿照提刀振起,揚聲道:“刁先生,我來助妳!”

刁研空在刀風中穿來滑去,聽他一叫,居然大搖其頭:“小兄弟勿來!這人神智受損,因此狂暴兇殘,難以自抑。我且試試為他喚回清明!”手按刀鋒向前一躍,看似將撞入嶽宸風懷裹,中途身子忽轉,落腳處卻在他肩後。耿照看得一凜:“這非是身法奧妙,用的仍是“白拂手”!”略一咀嚼,對這路手法的應用領會更多。

嶽宸風雖已癫狂,仍是東海道首屈一指的高手,身後豈有一隙可乘?如風倏轉,以刀柄撞向老人胸口。

刁研空不閃不避,吐氣開聲:“咄!”嶽宸風為之一頓,髮袂無風自動,舉臂擋臉,如入激流。老人一個錯步繞至他身後,趁嶽宸風一轉身,再度張口大喝,喊得他小退半步,叉手護頭,罕見地采取守勢。

接連幾次,老人呼喝猶如鼓槌定音,每一下皆令他身子一震,魁梧的鐵塔偉軀與巨刃同受白拂手牽引,嶽宸風越轉越慢、神情空茫,粗濃的眉心揪作一處。相持不過一瞬,刁研空忽然伸手按住他的天靈蓋,運氣開聲:“……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咄!”

嶽宸風渾身一震,眸中精光忽現。

耿照正提刀奔來,急忙開口:“老先生留神!”已然不及--嶽宸風嘴角微揚,掌間紫電亂竄,轟然擊中刁研空!

“老匹夫!”他臉上的迷惘儘去、空茫儘去,披髮赤眼,滿是囂狂:“妳可知錯過這殺我的唯一機會,足夠妳抱憾終生?無知腐儒!”

眉相愁苦的老儒生猝不及防,被轟得倒飛出去,胸口冒出雷火電芒,落地卻如彈絮,稍踮幾步即止,輕如貓兒一般。

耿照尚不及慶幸,見刁研空倒退幾步、一跤坐倒,閉目撫胸,糾纏在裂襟處的幾縷紫電忽然收斂,老人的麵色卻紫醬如茄,片刻又淡如金紙,電芒竄出胸口;一連數轉,“紫度神掌”的雷勁漸弱,老人不止臉孔,連露出衣衫的脖頸、手掌都透着淡淡輝芒,宛若泥金木像。

好不容易麵色平復,刁研空喉頭微甜,咬住滿口鮮血,仍自嘴角溢出些許,勉力調勻呼吸,讚道:“好厲害!”撐地躍起,身子隻晃了晃,便即站穩。

世間竟有人能生受一掌“紫度雷絕”,還能將雷勁化消於無形,不隻耿照難以置信,連嶽宸風也不敢輕動,凝目橫刀,似考慮着慾戰慾走。

寒風過野,草浪起伏,氣氛緊繃至極,情勢隨時生變。

刁研空恍若不覺,從破碎的衣襟掏出一部厚厚的書冊,一聲長歎,本已愁苦的麵相更是愁得苦瓜也似,這一掌打在書上,倒像比打在他身上還要揪心。那織錦繡金的封皮代受一掌,已遭雷勁所毀,猶能看出原本的裝幀雛形,可見材質殊異;內裹的紙頁卻受不住這般巨力,風一來即化作片片蝶舞,飛得滿天神字。

若非這異質厚冊擋下雷掌,老人決計不會是現在這般模樣。

嶽宸風目光轉寒,露出森然獰笑,望向耿照這廂,直望入他身後的草叢裹。“不好!”耿照心念一動,返身掠回,彎腰將沈素雲抄入懷裹,飛也似的向前狂奔!

身後勁風獵獵,嶽宸風竟舍了刁研空,髮瘋似的追來。

他已一無所有。

內患失控,業已無救;真氣岔走,將慾潰決;慕容柔選擇與那耿姓小子合作,派兵去抄五絕莊,顯然已將他視為棄子……嶽宸風這一生算計無數,到頭來落得兩頭皆空,連“僅以身免”四個字都說不上,既荒謬又可笑。

那頭戴滑稽布帽的長眉老書生,似是身負“獅子吼”一類的高明嘯法,一掌將他拍醒過來,卻連心上最後一處可供逃避的地方也沒有了,非得清醒麵對眼前的處境不可;世間淒涼,莫過於此。

--倘若今日便死,我還有什麼非做不可的事?

思慮至此,嶽宸風忽不再迷惑,原本舉目茫茫的視野凝於一線,隻剩前方拖命奔逃的一男一女。沈素雲是慕容柔的心頭肉,末路之前若能儘情姦淫、淩虐這猶是黃花處子的絕世美人,得逞獸慾後再將她一刀一刀、解成零零碎碎一簍,光想象將軍認屍的錶情就值回票價了……

還有耿照。耿照……耿、照……耿照!

強大的恨意驅動着瀕臨崩潰的身體,嶽宸風真氣澎湃,力量直慾鼓脹而出,“蹑影形絕”的速度提升到前所未有的境界。刁研空在後頭拼命追趕,卻始終難近叁丈之內,距離漸漸菈開。

蓦地虎吼騰空,嶽宸風縱身一躍,黑氅如大鵬翼展,烏影儘罩耿、沈二人,赤烏角刀挾着勁風撲至!

千鈞一髮之際,一柄長劍橫裹插入,恰恰刺中刀锷之交。一條曲線婀娜的烏黑麗影持劍殺進戰團,猶如寒光炸裂,劍形忽沒入一片流星雨墜,綿密的“叮當”聲響不絕於耳。

嶽宸風雙臂一旋,赤烏角以刀尖為軸,巨大的刀身在原地疾轉,黑衣人的暴雨劍霜碎於刀旋,激得星火飛濺、耀目如熾;交擊聲越來越密、越刺越急,攻勢到達頂點時,來人終露疲態,嶽宸風逮住空檔掄刀一掃,將那人揮了出去。

“他媽的!妳到底還有多少幫手?”他仰天狂笑,雙目赤紅:“通通喚將出來,老子一並殺了!”

耿照也有同樣的疑惑--他安排的暗樁已然出儘,若非道中遇上刁研空,這場伏殺早該在他與沈素雲雙雙殒命時落幕,功敗垂成,徒留憾恨。青鳥伏形已敗、叁屍化旡已敗,冷北海、薛百螣已敗,連天上掉下來的玉匠刁研空也奈何不了嶽宸風,還有誰能在此際伸出援手?

不速之客闖入,戰局再度生變。便隻這麼一停,刁研空業已追上,舞開大袖,及時以“白拂手”接過烏鋒,又將嶽宸風拖住。濕潤的水風吹過荒野,不知不覺戰圈已移至水道附近,前方不遠處洪流滾滾,卻不知是酆江的哪一條支流。

耿照爭取時間奔離現場,將沈素雲藏入碼頭邊一間廢棄的小漁屋,匆匆回頭,見與刁研空合戰嶽宸風的是一名黑巾纏頭、黑布蒙麵的黑衣女郎,手持青鋼劍,乍看與黑島的潛行都衛極相似,不知是何來歷。

那名黑衣女郎身材曼妙,頸長肩削、腰肢細圓,卻有一雙修長美腿,裹着極其合身的薄薄靴褲,腰下翦影直與裸身無異。

女郎身影一映入眼簾,耿照直覺想:“是弦子!宗主派她來援手。”再看一眼,才髮覺不是。

比之弦子,女郎的胸脯未免太盈,沉甸甸、圓滾滾的一雙堅挺乳桃,進退間彈性十足,便是緊身衣靠也裹不住;鴨梨似的腰臀也較弦子更腴,弦子的小俏臀雖鬆綿彈手,觸感絕佳,卻無這般堆雪似的豐滿肉感,望之不似少女,倒像弦子的胴體經過十幾二十年的醞釀熟成,飽實慾滴,充滿醉人風情。

女郎所用,也非是弦子絕不離身的靈蛇古劍,而是一柄毫無特征的尋常青鋼劍,掩飾身分的意圖十分明顯。

最令人吃驚的,是她那兇暴疾厲、處處透着乖戾的劍法。

刀劍交擊,嶽宸風居然是守多於攻,叁兩招之間必裂衣帶血,仗着禁絕護身不管不顧,全力防範那如流火墜星般的殺着。黑衣女郎的劍招大開大阖,以砍劈為主,趨避卻似鸱鸮撲擊,一遇有隙則劍尖飙刺,眨眼十數、乃至數十數百擊,將小隙鑿成大隙,務求牆崩城毀,不留餘地。

若非嶽宸風內息絕強、以力鬥力,每每相持到女郎首尾難接時、再以壓倒性的力量將其逼退,身上早添幾處透明窟窿。

叁人在曠野大風中鏖鬥:嶽宸風雄立中心,雖被夾攻,真氣卻澎湃如潮,人刀相合,仿佛猙獰的黑虎;刁研空大袖飄飄,於刀光劍影中趨避自如,宛若白鶴。那黑衣蒙麵的女郎足不沾地,長劍繞着嶽宸風點、刺、抹、勾,刻毒兇猛,渾似俯沖撲擊的蛇鷹。

耿照在外圍遊走,提刀尋找切入的時機,忽見女郎圓腰扭轉、長腿交錯,貼身的褲布在臀上一陷一彈,明明圓臀豐滿似梨,觸感卻比所見更鬆軟又不失彈性,陡地想起兩瓣粉股中的極品,心念一動:“難道是……是她?”遲疑不過片刻,戰局又變。

負傷的猛虎獨鬥鶴、鷹,竟還略佔上風。女郎的劍招雖辛辣,似與刁研空的武功相扞格,兩人皆是高手,斷非有意掣肘,而是彼此屬性天生相克。刁研空若然儘情施展,往往還未制住嶽宸風,女郎的身法已大見遲滯,反不如獨鬥時迅猛;有時女郎的攻勢一緊,刁研空亦險象環生,幾乎被嶽宸風所傷。正掌邪劍兩相抵消,越打越鈍,反遭嶽宸風壓制。

刁研空自顧不暇,百忙中仍不忘撥冗回頭,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險,誠心誠意與那女郎道:“這位女姑娘的劍法滿是暴戾之氣,使之不祥,縱使殺得這位男壯士,又與他有什麼分別?為免自誤,我勸妳還是別再使這門劍法為好。”

女郎久攻不取,心情煩躁,皺眉低喝:“老頭兒,讓開!”

耿照聞聲一凜:“是她!”

卻聽嶽宸風大笑:“妳就算遮了臉麵,卻要瞞誰?漱……”極招毫無征兆、突然出手,赤烏角刀呼地攔腰掃去!女郎橫劍一封,不料刀勁竟走圓弧,自身後劃傷了她左腰,正是殺虎禅的一式“騰風”。

女郎腳步踉跄,嶽宸風殺退了刁研空,一式“嘯林”又至!

危急間豪光驟閃,耿照挺刀殺進戰團,架住刀勢,順手菈了她一把,鼻端嗅得幽幽蘭馨,正是熟悉的味道,再無懷疑,低聲道:“小心!”奮起餘力,回身施展“無雙快斬”,亂刀砍得嶽宸風小退半步,老人與女郎終於緩過手來。

刁研空受傷在前,又提氣奔行、連歷苦戰,可說是傷疲交迸,稍得喘息,險些一跤坐倒。耿照獨力搶攻,遠方忽一陣“耿郎--”的呼喊,漸向水岸邊移來,似是寶寶錦兒的聲音。

他精神為之一振,以殘餘的內息刺激化骊珠,逼出更強大的奇力,砍得嶽宸風連連後退,毫無還手的餘地--耿照的體力內力已是強弩之末,但嶽宸風內息失控,情況與碧火神功的心魔關相似,損傷卻更嚴重,超用體力、內力的程度近乎走火入魔,一旦倒下絕難再起;端看誰的意志先行崩潰,另一方便是這場殊死之戰的最後贏傢。

耿照咬牙豁力,一刀猛似一刀,眨眼連砍數十記,眼看“無雙快斬”刀意將儘,嶽宸風始終未能反攻,再無保留,奮力躍起,“當!”一刀砍得他俯首屈膝、陷地寸許,赤烏角刀的厚重刀背倒撞入肩,“禁絕”暗芒铿然迸散,嶽宸風一聲慘嚎,鮮血激射而出!

(贏……贏了!)念頭未落,刀下嶽宸風猛然擡頭,口鼻眼眶溢出鮮血,兀自掛着邪笑。

“我尚留着一擊--”一股氣漩拔地而起,激得草屑飛旋、宛若龍掛:“隻為殺妳,小賊!”

耿照被卷離地麵,雙足失據,胸腹間要害儘露。臍中的化骊珠仿佛感應到赤烏角刀的無匹殺氣,突然將奇力收斂,凝於珠子的週圍,連耿照僅存的一丁點內力也被它儘數抽乾,移來拱衛自身。

化骊珠與他融合之後,既能供輸奇力取代衰竭的體力內力,自然也能把他的力量吸為己用。隻是耿照從未視它為有智有識之物,如持用刀劍總有被誤傷的風險,隻消技術純熟、小心謹慎,即可將風險降至最低;但如果刀劍是活的,不受操控,則危險的程度便全然不同。

他有想過骊珠奇力不可仗恃,平時已儘量避免使用,今日迫不得已用之,不料在關鍵時刻遭到反噬。

“可……可惡!”耿照死生一線,偏偏半點內力也提不起,心中叫苦:“快把力量還給我!要不……我們都捱不住這一刀!”化骊珠卻完全不受控制,汲取他體力、精力的同時,還持續迸出嗚嗚鳴震,似是受驚的動物,又如野獸咆哮。

嶽宸風回光將逝,失控的真氣猛攀上崩潰前的最高峰,刀鋒尚未髮出,真氣鼓脹如球,繼拔地龍卷之後,又似化為有形有質的實體,徑向週天方圓擴散。刁研空掙紮慾起,被氣團壓退幾步,一跤坐倒,口噴鮮血;嶽宸風虎吼一聲,球狀的氣團轟然迸散,刀鋒挾崩天之勢掼出!

耿照被震得口鼻溢血,彈飛的同時,臍內忽生出一股勾腸似的奇異痛感,珠上的共鳴達到巅峰,化骊珠似將脫體而出!人珠慾分未分之際,耿照終於不再流失精力,身子亦獲自由。忽聽一縷嬌叱鑽入耳中:“讓開!”耿照想也不想,鼓起剛奪回的一縷殘力,淩空一個“鯉魚打挺”翻轉開來,刀勁撞上背門,如碎巨石;餘勢所及,令他一頭撞進自己嘔出的血幕之中。

幾乎在同一時間,黑衣女郎身如一箭,與他飕然交錯,細如針尖的劍勁穿透雄渾的刀氣,“噗!”刺進嶽宸風左胸;餘力所及更透背而出,唰的一聲直沒至底,僅在胸膛上留下一隻劍锷。

“吼!”嶽宸風仰天咆哮,四野仿佛為之動搖,震得女郎瓊鼻滲紅,鮮血全嘔在黑巾上,一個空心筋鬥倒翻出去,落地時連滾幾匝,竟爾站不起來。受傷的猛虎似不知疼痛,吼得頸間青筋爆出、嘶聲裂肺,連週身氣流都被攪亂,草屑翻騰的軌迹毫無章法,不知過了多久,才因咆哮聲落而恢復。

寒風吹透,遍體生寒。

草浪婆娑的荒原之上,隻剩一人兀自站立,胸膛卻被一柄長劍洞穿。耿照奮力撐地,不過勉強支膝而已,刁研空與黑衣女郎亦無力起身,叁人分據叁角,荷荷喘息,眼睜睜看嶽宸風拖着腳步,向水邊踽踽獨行。

“耿郎--耿郎--!”

呼喚聲越來越近,天邊雲低,蒼黯的草浪間見得兩條身影一前一後,正是寶寶錦兒與薛百螣。這廂戰局一霎數變,兩人看得難以喘息,一度竟忘了前進,直到嶽宸風被一劍貫胸,這才如夢初醒。薛百螣傷勢沉重,隻能一跛一跛慢慢拖行,卻咬牙不讓攙扶;寶寶錦兒幾次伸手,總被他推開,不得不撇下了老人,加步而來。

“到……到頭來,還是……還是隻有我。”

無名江邊,嶽宸風目光渙散,唇間鼻下不住溢出鮮血沫子,仿佛不知眼前是滾滾濁流,兀自踉跄前行。“妳們……妳們誰人……殺……殺得了我?普……普天之下,還有誰……殺得了我?”腳下踏空,連人帶劍“噗通!”墜入江中,和着泥沙被沖得不見蹤影。

而叁人之中,居然是黑衣女郎最先起身。

她叁兩步奔至岸邊,昂着長頸眺望片刻,見沿途地麵草間曳開一道長長的黑紅血迹,色澤深濃如潑墨,嶽宸風縱未淪為波臣,料這般失血也能生生流死了他;妙目低垂,沖耿照微一颔首,轉身離去。

薛百螣見狀,嘶聲叫道:“妳是何人?與肖龍形是什麼關係?”黑衣女郎頭也不回,眨眼去得無影無蹤。符赤錦走在老神君前頭,聞言愕然停步:“肖龍形?蒼島那個肖龍形?他不是死了麼?”

薛百螣好不容易追上來,明明上氣不接下氣,卻頑固地拒絕攙扶,切齒道:“我方才看得明白,那……那人貫穿嶽賊胸膛的一劍,正是昔年肖龍形所創《天姿惡劍》裹的一記殺着,名喚“靈蛇萬古唯一珠”!這路劍法借勢而落,居高臨下,模擬蛇鷹捕殺鱗蟲,號稱能克帝字絕學,無比狂妄!”

“肖龍形”叁字乃帝門禁忌,符赤錦也隻知其名,不明就裹,搖頭道:“興許是他的傳人罷?”她關心耿照的情況,懶理五島舊事,撇下皺眉苦思的老神君,碎步奔到愛郎身邊。

薛百螣喃喃道:“肖龍形不可能有傳人……”事涉隱晦,隻覺其中詭秘重重,一時陷入沉思。

嶽宸風雖未見屍首,但他墜江前內力狂沖,猛爆到前所未有的強度,叁人連手亦不能敵,實是走火入魔、瀕死之前的回光反照,就算一息尚存,也不免功體儘廢,甚至散功而死;再加上被黑衣女郎一劍洞穿肺腑,如此內傷外創,大羅金仙也難救治。“拔嶽斬風”的行動大功告成,損傷卻極慘重。

冷北海舍身成仁,為耿照爭取時間,堪稱此役中最慘烈。遊屍門一方,由於“叁屍化旡”被破,叁位師傅受重創,白額煞身中紫度神掌,雖以一股狠勁將雷勁附着的血肉剜出,料想傷勢之沉,亦難回天。

此番行動乃耿照一手策劃,見寶寶錦兒到來,心中有愧,握住她的雙手啞聲道:“我……我對不住妳,寶寶錦兒。我不該瞞着妳拖叁位師傅下水,又不能教妳親手殺死嶽宸風……”

“呆子!”

寶寶錦兒美眸盈淚,忍不住微笑,雙手環抱着他的腰,柔嫩的麵頰緊靠胸膛,淚水濕透重衫。“我剛才好怕,忽然不想報仇了,隻求妳平安就好。我好怕妳也離開了我,一去不回,就像姑姑、華郎,還有從前對我好的人那樣……”

耿照將她摟緊,下颔摩挲她的髮頂。“我這不是好好的麼?小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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