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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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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

小說章節

第一卷 荒冢妖刀 第一章 寄魂妖刀,四大劍門
第二章 殘兵之殇,風雨斷腸
第叁章 萬劫不復,禍起青苎
第四章 不堪聞劍,幽凝赤眼
第二卷 紅螺染楓 第五章 劍罡通天,地母神箭
第六章 雖死猶生,烽火絕境
第七章 紅螺之內,牽腸之絲
第八章 通幽曲徑,正邪一宗
第九章 英雄夢醒,奪舍龍息
第十章 狂歌策馬,十歩一殺
第叁卷 暗香疏影 第十一章 虎風煙舉,疏影橫塘
第十二章 暗香浮動,無雙將門
第十叁章 姑射真仙,空林夜鬼
第十四章 烹割有道,響屧淩波
第十五章 東海一傻,刀舞八荒
第四卷 天裂蛛綱 第十六章 踰子之牆,明棧秋霜
第十七章 蛛綱天裂,刀中稱皇
第十八章 北關七日,國破傢亡
第十九章 九幽泉下,快斬無雙
第二十章 漱雲朱蜜,紫蝶采香
第五卷 青鋒赤煉 第二十一章 流霞春戲,禍起青衣
第二十二章 小雪初晴,紅顔心機
第二十叁章 恍惚夢覺,昨夕今夕
第二十四章 劍出正氣,鹭立寒汀
第二十五章 焰折虎翼,雷軌天行
第六卷 五色帝牙 第二十六章 險關易渡,悉斷紅塵
第二十七章 環刀夜煉,鑄月補天
第二十八章 蛇虺當道,落羽分霄
第二十九章 過山黃貉,牽機赤血
第叁十章 背水一戰,深溪同途
第七卷 碧火神功 第叁十一章 天羅寶典,五艷妍心
第叁十二章 荒山古院,梨花暴雨
第叁十叁章 佛入東海,阿頂山門
第叁十四章 十方轉經,越浦鳳儀
第叁十五章 合鼎同火,授胎截氣
第八卷 百鬼夜行 第叁十六章 烏衣暗行,別開蹊徑
第叁十七章 娑婆叁千,子夜邪眼
第叁十八章 既成心魔,蛇穴曝蹤
第叁十九章 腿似蠍尾,氣若雷沖
第四十章 鬼手薜荔,集惡叁冥
第九卷 淩雲叁才 第四一章 思見身中,照蜮冥途
第四二章 神令役鬼,投名血書
第四叁章 此間少年,叁才一晤
第四四章 迷蹤梵宇,天降佛圖
第四五章 蓬門有盜,花徑人無
第十卷 赤血神針 第四六章 雪股采心,截蟬玉露
第四七章 青娥結草,寶刀神術
第四八章 見景而悟,相忘江湖
第四九章 斷鶴續凫,天涎雷鼓
第五十章 一水之恩,棗花幾度
第十一卷 億劫冥錶 第五一章 殘針刺血,花庭玉樹
第五二章 誰曰五絕,莊筌暗入
第五叁章 鵲巢鸠據,虛室開椟
第五四章 凝眸往恨,紅索嬌雛
第五五章 藍田種玉,還君明珠
第十二卷 東海一鎮 第五六章 勢崩太華,劍如青燈
第五七章 用無所用,虎嗣龍承
第五八章 雲屏雨幕,玉壑箫聲
第五九章 五蛇為輔,不令而行
第六十章 良人安在,夜困長亭
第十叁卷 拔嶽斬風 第六一章 夜戰叁方,虛危之杖
第六二章 偷梁換柱,血湧流觞
第六叁章 玄囂八陣,伊夢黃粱
第六四章 虎爪催心,春盈喜幛
第六五章 他生緣會,何與阮郎
第十四卷 八葉使者 第六六章 石髓有尚,青鳥伏形
第六七章 法眼由心,饋君殊禮
第六八章 火融冰消,玉節何守
第六九章 天佛降世,兆現玄鱗
第七十章 鞭長莫及,避坑落井
第十五卷 惡貫滿盈 第七一章 叁屍化旡,虛境斷腸
第七二章 長街血戰,玉可救亡
第七叁章 天姿惡劍,盈貫罪商
第七四章 世間至惡,青梅繞床
第七五章 蟲豸偷香,一生所望
第十六卷 血河妖燹 第七六章 聖愚不肖,魚爛而亡
第七七章 宜在上位,提借鋒芒
第七八章 為誰減枝,剎那空華
第七九章 風停柳岸,映日朱陽
第八十章 火元之精,化修羅場
第十七卷 七玄大會 第八一章 夜麝蹄香,燕驚風雨
第八二章 獸伏而出,蛇蠍心計
第八叁章 靈劍穿心,腹生火齊
第八四章 蒼天慾賜,衡門幸子
第八五章 品幽合卺,誰曰可殺
第十八卷 桑木之陰 第八六章 孰為牙爪,孰為骨梁
第八七章 於征不信,自入罟網
第八八章 至誠無礙,心若鏡臺
第八九章 幽深金帳,嘯月青狼
第九十章 刀似蠶覆,喚子如殇
第十九卷 恩信仇雠 第九一章 投瓜報琚,人鬼殊異
第九二章 君何有私,正邪皆懼
第九叁章 淚映紅妝,憐月照影
第九四章 故國應在,蟾魄依稀
第九五章 蒲輪瞽宗,隔世違命
第二十卷 世間至邪 第九六章 驅民為劍,刀血翼揚
第九七章 綠柳迷陣,櫻庭分香
第九八章 天機暗覆,問道鋒狂
第九九章 世無所制,聖佛遺愓
第一百章 離緣而聚,凝瓊霜華
第二十一卷 琉璃佛子 第百零一章 劍與君同,以心傳心
第百零二章 翼爪劫餘,饋子千金
第百零叁章 本我無相,佛映琉璃
第百零四章 千夫所視,刃淬鋒極
第百零五章 顛鸾錦榻,如不勝衣
第二十二卷 叁乘論法 第百零六章 天仗風雷,八寒陰獄
第百零七章 義無反顧,其逾千鈞
第百零八章 凝功鎖脈,蟻聚蝸爭
第百零九章 壇宇論戰,慈悲喜舍
第百一十章 奔雷殒日,明鏡高懸
第二十叁卷 造極之戰 第百十一章 飛鸢下水,當者無畏
第百十二章 鼎天劍脈,伐毛洗髓
第百十叁章 難陀現首,代戰者誰
第百十四章 九訣叁易,起手無回
第百十五章 皇律清夷,鳥散魚潰
第二十四卷 刃冷情深 第百十六章 天工昭邈,破魂血劍
第百十七章 千裹秋毫,洿池罟現
第百十八章 自反而縮,驚才絕艷
第百十九章 永言俱實,微塵洞見
第百二十章 秋葉幾回,凝愁片片
第百叁十章 子夜飛遁,鴻鹄鳴高
第二十七卷 換巢鸾鳳 第百卅一章 翻羽難去,丹心作灰
第百卅二章 停舟何羨,珠圓玉瑰
第百卅叁章 往而不害,遠引臨非
第百卅四章 說時依舊,故土黃壞
第百卅五章 焉薄骨肉,入道高危
第二十八卷 我武維揚 第百卅六章 殘拳敗劍,寰宇無雙
第百卅七章 血雲鋒起,其戰玄黃
第百卅八章 偷龍轉鳳,冷鑪紅釭
第百卅九章 群姝無首,豈子獨傷
第百四十章 橘下相逢,江湖夢惘
第二十九卷 前塵如夢 第百四一章 李生桃傍,擒寇擒王
第百四二章 胡取禾兮,問盜以贓
第百四叁章 君如不歸,蒼生何望
第百四四章 驚燕回翔,流沔移光
第百四五章 返魂再世,其魇煌煌
第叁十卷 四極明府 第百四六章 蒺藜長據,如見斯容
第百四七章 重波勿返,千年一夢
第百四八章 舊遊安在,霧雨凝峰
第百四九章 傾墨入海,歧生孤龍
第百五十章 瀰恨洗冤,孰輕孰重
第叁十一卷 冷爐開道 第百五一章 一命待賈,此身難容
第百五二章 其氣週流,香卷雲收
第百五叁章 毫釐之差,滿盤儘墨
第百五四章 新雪含垢,倏忽魇成
第百五五章 灰翳蔽日,矯矢騰空
第叁十二卷 枯澤血蛁 第百五六章 籠鳥掩借,伽藍喙底
第百五七章 自迩而高,因怖生力
第百五八章 獸見皆走,絲蘿何寄
第百五九章 誰應念我,付君完璧
第百六十章 落紅紛紛,更化春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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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
作者:默默猴
第十叁卷 拔嶽斬風 第六一章 夜戰叁方,虛危之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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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照略一思索,這才恍然大悟。

這名白衣病容、看似弱不禁風的中年文士若是鎮東將軍莫容柔,自稱其妻的“沈氏”便是浦商五大傢中慶東沈傢的千金、時人譽為“叁川第一美人”的沈素雲了。

她氣質溫婉,教養良好,的確是出身豪門大戶的模樣,隻是耿照萬萬想不到:堂堂鎮東將軍之妻、執浦商珍玩玉器牛耳的沈傢大小姊,竟是如此儉樸,坐的是輕便驢車,隨身也僅一名小婢、一個婆子而已,淡掃蛾眉衣妝素淨,直如芙蓉出水,不染纖塵。

在他心目中,慕容柔就算不是叁頭六臂鐵角銅額,好歹也是東海一方之鎮,誰知武臣身上慣見的金盔鐵甲、繡衫抱肚,竟都付之阙如;單以氣色論,半癱的蕭老臺丞怕還比他神采奕奕得多。這白衣秀士不僅身子骨單薄,耿照一見其容光眸采,便知此人決計不懂內功。

(他……便是鎮東將軍慕容柔?)男子端坐不動,瞇眼靜靜觀視,既不心焦,似也不打算開口,與其說冷靜沉着,不如說是漠不關心。

先前調動人手、隔空布局之時,他看來還有生氣得多,閉目凝神如下盲棋,連與妻子說話都顧不上。此際天羅香、集惡道的人馬殺至眼前,他反倒意興闌珊起來,目光神色裹讀不出心思,宛若旁觀。

但雪艷青說他是鎮東將軍、陰宿冥也說他是鎮東將軍,連方兆熊、沈素雲,還有嶽宸風的手下人都說是,此人多半真是鎮東將軍慕容柔了。就算受困荒郊廢驿、手無縛雞之力,鎮東將軍就是鎮東將軍,殺不殺得了他是一回事,擔不擔得起殺他的後果則又是另外一回事。

耿照愕然片刻,旋即恢復冷靜,見雪艷青慢慢轉頭、對陰宿冥蹙起秀眉,想起她現身以來,對慕容柔說話尚知進退,態度雖強硬,言談間卻以“使君”呼之,心中暗忖:“打劫歸打劫,“鎮東將軍慕容柔”這塊招牌她畢竟招惹不起,本想含混帶過,不想卻被媚兒叫破。她天羅香明火執仗地來打劫鎮東將軍,事後慕容柔若未加清算,於麵子上也掛不住。”

集惡道隱於黑暗、形迹無定,想尋這幫妖邪鬼物的晦氣亦無從着手,陰宿冥自是一點兒也不怕。天羅香卻是有分壇有總舵,在武林中打着萬兒做買賣的,同樣是對鎮東將軍出手,狀況卻全然不同。

陰宿冥哈哈一笑。“八腳婆娘!妳眼兒瞪得比銅鈴還大,當心“骨碌”一聲滾了出來。搶都搶了,還怕人秋後算賬?”(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忽聽方兆熊道:“一把刀不能交兩撥人,玉麵蟏祖,刀若給了妳,妳的保證依然有效麼?這是誰說了算?”絕口不提“鎮東將軍”四字,所慮應與雪艷青同。一旦實心實眼扯了個直,今日便是魚死網破。為防慕容柔事後報復,這幫邪徒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眾鬼卒不明所以,聽他隻對玉麵蟏祖說話,大有貶低鬼王之意,不由呱呱亂叫,群情洶湧。陰宿冥辨出他話中仔細,手按劍柄,左袖一繞一搭,丁步而立,笑嘻嘻的也不作聲,隻瞧雪艷青要如何應對。

雪艷青卻不理會方兆熊,冷眸睨視,緩緩開口。“陰宿冥,待我取得赤眼妖刀之後,這筆帳再與妳一並清算。大敵當前,不必無謂相鬥。”

陰宿冥笑道:“誰跟妳大敵當前?集惡道萬不敢與鎮東將軍府為敵,隻消刀在將軍手裹,本王便隻路過看看,絕不出手。我等江湖草莽,豈能與朝廷相鬥?”袍袖一振:“眾傢小鬼!咱們出去!”鬼卒們怪叫着湧出,將屋子團團包圍起來。

雪艷青知他是落井下石,蛾眉一蹙,也不還口,目光終於落到方兆熊身上。

方兆熊是老江湖了,看出她二人頗有嫌隙,本想借機挑撥,趁隙保護將軍突圍。“騰霄百練”原是北方水道上放排為生的排幫,飛鈎、飛撾等便於在水上勾拿排筏,久而久之菈幫結會,出身遠不如其餘叁傢,連“世傢”也說不上,地位在四傢中一直是敬陪末座。

嶽宸風加入幕府後,遽然躍於四大世傢之上,俨然成為將軍心腹,代他處理江湖事務,騰霄百練更顯尷尬,方兆熊迫不得已,隻得力求錶現,以圖在新舊同僚之間殺出一條血路。此間遇險,對他而言正是一展長才的機會,將一門的前程全押上了今夜之戰。

他踏前一步,提聲大喝:“玉麵蟏祖,方某領教了!妳可要說話算話。”語聲方落,身邊飕飕兩聲,一鈎一撾已曳索而出,如銀龍矯矢,“呼!”徑朝雪艷青腦門抓落!

屋內檐低,本不利鈎索等飛器施展,但這一鈎一撾似生了眼睛,不見主人如何抛甩,卻狠厲快絕。形如鬼爪的鐵撾蓋下時,五枚尖銳利爪突然合攏,眼看便要插入玉人髮頂;另一隻銀鈎卻越過了頭頂往下沉,蓦地倒拖而回,雪艷青若向後挪閃,慾避頭頂之災,鈎尖立時刺入肩胛!

上下二路俱已被封,雪艷青不閃不避,金杖揮出,“匡”的一聲鈍響,鈎、撾雙雙抛高,勢頭卻慢得有些怪異;蓦地一串劈啪勁響,鈎撾的連索應聲爆開,貫穿索筋的氣勁如遊蛇般一路竄回!

方兆熊回頭大喝:“撤手!妳們--”赫見兩名弟子口吐鮮血,臟腑已被杖勁擊傷,餘勁波至,一時無力鬆脫。方兆熊雙臂一振,分握住兩條銀索,索上遊勁如浪貫至,他臂上十二對銅環喀啦啦一撞,迸出無數粉塵,已將勁力悉數散去。

他本次南下攜行的弟子中,屬“斷魂鈎”趙烈、“陰風爪”曲寒兩人武功最高,這套“回天縱地”的合擊之法在門中更是少有人敵,卻難當雪艷青一擊。曲、趙二人失了兵刃,委頓倒地,麵色一片白慘。

雪艷青麵無錶情,蹙眉道:“奇淫機巧,卻無氣力!這便是騰霄百練的武功?”聽似挖苦,口吻卻出奇的嚴肅,似感“見麵不如聞名”,難掩失望之情。

方兆熊扔下斷索,雙拳對撞,腕臂上的銅環铿啷作響。

“飛器之能,妳還不算真正領教。仗着那柄杖子護身,說什麼大話!”仿佛呼應其言,被磕飛的鐵撾銀鈎雙雙墜地,牙刃四分五裂,就算雪艷青勁力沉雄,也須有一柄無堅不摧的重兵配合,才能淩空擊碎百煉精鋼。

“那好。”

雪艷青將那柄蛛首金身的奇形長兵“虛危之杖”往下一掼,杖尾的尖錐貫穿青石闆,沒地兩尺餘。她上前一步,信手解開披風,左手叉腰昂立,身形之颀長高大,異常迫人,玲珑有致的曼妙身段雖散髮無比魅力,在場諸人卻覺威壓沉重,直如暗潮沒頂。

方兆熊首當其沖,氣息微窒,暗忖:“這婆娘好強的威勢!”卻聽她平平說道:“有什麼招數,儘管使來!我若動兵刃,也算是輸。”這話本是狂妄至極,但與她的口氣卻不相稱,仿佛不覺話中有釁,說的是件既平淡又無趣的條陳瑣事,照本宣科而已,免生誤會。

方兆熊腹中暗笑:“婆娘恁地托大,一會兒有妳苦頭吃了!”腕臂一抖,兩環已拏在手中,揚聲喝道:“我騰霄百練使的是“明器”,不佔妳耳目便宜。留神啦!”飕飕兩聲擲環而出,也不見有什麼花巧。

雪艷青蹙眉道:“就這樣?”螓首偏轉,毫不費力地避過。正要髮話,忽聽腦後铿的一聲清擊,雙環一左一右在身後對撞,陡地彈回,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銅環雖快,畢竟非是逼命殺着,雪艷青踩着露趾的金甲涼靴跨步一扭,雙環貼着美背肚臍掠過,又回到方兆熊手中。

“按照約定,是“後退一步”算輸。”虬髯大漢咧嘴一笑,挑起濃眉:“雪門主這一回,咱便不予計較啦。留神!”手腕微振,雙環再度擲出。

方兆熊嘴上佔她便宜,雪艷青卻並未如預想中暴跳如雷,隻是秀眉微蹙,似覺這把戲十分乏味。但方兆熊二度出手,卻比他的口頭逞威更加無聊,同樣是雙環一左一右、身後互擊,旋又倒飛回頭,這回雪艷青早有準備,蛇腰微扭,袅袅娜娜讓過,皺眉道:“方兆熊,妳若隻得這樣,我可要出手啦!”

方兆熊笑道:“可惜妳錯過了出手的機會。”褪下兩環拏在手中,照定飛回的雙環一撞,掌中銅環同時擲出,四環分從四個截然不同的方位奔襲雪艷青,一反先前的溫吞盤旋,破空聲咻然大作!

兩人相距不遠,四環突然變速、幾乎同時飙至,雪艷青本要躍起,心中一動:“若然雙腳離地,這厮又有話說!”玉一般的雙掌撥風攪塵,一股螺旋氣勁轟然迸散,及時震開兩環;另外兩枚一走大弧、一似亂蝶,軌迹難辨,至身前時已不及閃避,眼看要撞上堅挺的酥胸,雪艷青手甲交叉,“铿、铿”兩聲將銅環彈開,餘勁震得臂間隱隱生疼,不由微詫:“這環……好沉的勁力!”

四環被她格開,本應力儘墜地,忽見“嗡嗡”四道流光分出,一陣金鐵交鳴,方兆熊竟又擲出四環,八環空中對撞,先前四枚驟爾反彈,急向雪艷青旋去;其餘四枚彈向梁柱、牆階等,一撞借力,亦“飕”地射向雪艷青!

眾人至此,方知方兆熊的子母鴛鴦環何以能居諸般飛器之首,飛撾、飛鈎等均須繩索操控,方兆熊卻能以高超的巧勁與計算,令銅環盤旋傷敵而不落,堪稱“無練之練”,難怪能卓然於百練之上。

一樣的騰挪空間,陡地擠進八環,縱使雪艷青體若無骨,腰臀如蛇般閃躲伶俐,也知銅環空中一撞,倏又奔殺回頭,徒然壓縮應變的時間罷了,把心一橫:“通通將妳打落,還能變出什麼花樣!”以手甲為盾牌,接連打落四環,低頭擰腰避過兩枚,一枚接入手中;最後一枚不及相應,香肩微側,生生以肩甲擋下。

方兆熊得理不饒,嘿嘿一笑,抖環連擲,滿室銅光飛繞,飕飕不絕於耳。每有銅環飛離常軌,他便新擲一環,借由撞擊加以修正;擲得幾枚,偶又將一、兩枚銅環斜斜撞回,手裹始終不空。

這位騰霄百練之主貌不驚人,言語粗鄙,便如市井之徒,誰也料不到竟身負這般“無練之環”的奇技。耿照看得矯舌不下,暗忖:“縱使練得擲環巧勁,臨陣若不能準確預測銅環的飛行軌迹,出則無回,便有百枚、千枚也不夠使。”與符赤錦遙遙對望,均露佩服之色。

雪艷青身陷銅環陣,麵色凝肅,雙掌週天劃圓,左攬右旋,不住磕飛銅環,卻無法瓦解如有靈性的飛環陣勢。銅環來勢勁急,經常是前後左右、數枚齊至,她雙臂難以一一應付,總有一兩枚須以身上金甲承受,撞擊聲悶鈍異常,既顯環勢猛惡,又見金甲之堅,絕非凡物。

耿照見她仍將接下的那環抓在掌中,心想:“格開銅環絕非上策!且不論方門主計算之精,何以能夠,格擋不過是助長飛旋之勢罷了,不如抓下棄置,才能避免被飛環所困。”

忽聽方兆熊大喝,臂間四環齊出,铿啷啷的撞進陣中,所觸之環於瞬息間一齊轉向,廿四枚銅環飕地射向女郎!

這“百鳥朝鳳勢”乃子母鴛鴦環的殺着,眼看雪艷青避無可避,眾人皆失聲道:“危險!”心頭掠過那張白皙雪靥被十幾枚銅環擊中,顱骨凹碎、血肉模糊的畫麵,不覺攢緊拳頭,掌心一陣濕癢。

千鈞一髮之際,雪艷青嬌聲清叱:“落!”雙臂劃圓一收,所有銅環突然慢了下來,猶如射入一塊軟腴飽水的巨大魚膠;飛環一凝,雪艷青的動作卻驟爾變快,兩條藕臂如紡輪飛轉,手甲缫成了一團金綠殘影,叁尺方圓內的散塵粉灰被抽成一條條無形絲線,飕飕卷入雙臂之間。

眾人目瞪口呆,這凝物抽絲的奇景卻僅一瞬,雪艷青旋臂一扯,廿四枚銅環上所附的勁力如絲抽離,點滴無存,飛環於原處空旋幾下,铿啷啷掉落一地。

--是洗絲手!

耿照蓦然醒覺,想起明棧雪曾談過這部武功。

洗絲手是天羅香的入門武學,門中人人皆習,“洗”字原作“蟢”,乃蜘蛛之古稱。“蟢絲”也者,即指如蜘蛛吐絲般黏纏,不僅僅是卸勁擒拿而已,練至極處,臨敵能將對手的勁力硬生生缫出,如煮繭抽絲,在七玄第一武典《天羅經》中設有篇章專論,不容小觑。

雪艷青以拙對巧,早在接住那枚銅環時便知格擋無用,唯有釜底抽薪方能奏效,等他將銅環悉數打出,才以“洗絲手”一舉破之,不唯技高,更顯沉着。

耿照心想:“明姑娘的師姊殊不簡單!難怪以明姑娘偌大本事,亦須謹慎應付。看來天羅香一脈不唯人多勢眾,這雪艷青總領群倫,絕非泛泛之輩。”

雪艷青破得子母鴛鴦環,明眸一掃腳邊地麵,心中暗數:“廿二、廿四……儘繳了妳的兵刃,教妳敗得心服口服!”揮開塵霧,揚聲嬌叱:“方兆熊!妳兵器俱已丟失,還有什麼把戲?”

“有!”一條壯碩的烏影穿破飛灰,布鞋“啪嚓!”踏裂青磚,大笑聲中一拳擊出:“這才是老子的殺着!”拳勁如濤,攪動四方氣流,原本飛散的粉灰漩渦般附拳而至,直搗雪艷青胸口!

(他居然是一名內傢高手!)誰也料不到以飛器著稱的“騰霄百練”,門主竟練有如此深厚的內傢硬氣功,這一拳踏地而出,拳勁旋扭,若中人身,隻怕要硬生生破體而出。天羅香手下眾多,若失群領,隻怕洶湧之情難以節制,李遠之急得踏前一步,大喝:“拳下留人!”慕容柔的貼身侍衛任宣亦按刀而出,叫道:“門主莫殺……”

“啪”的一聲,旋扭如矛尖的粉塵應聲撞碎,仿佛前方有堵看不見的無形城壘;下一瞬間,潰散的輕塵微微一凝,倏如漣漪般四向迸開,滾出火舌濃煙也似的驚人波形!

強大的氣勁反饋沿着手臂迭至,方兆熊腳下青磚“喀啦”一聲迸碎開來,兩腿一軟、單膝跪地,一抹殷紅溢出嘴角。擡頭才見接住拳頭的,非是那高聳堅挺的飽滿乳房,甚至不是鎏金嵌碧的異邦金甲,而是一隻溫軟的掌心。

“心機百出,終是無用!”

雪艷青捏住他的拳頭,微蹙秀眉,似頗不以為然,淡淡道:“妳難道不知,行走江湖,唯有“實力”二字方能說話?”運勁一送,方兆熊摔了個四仰八叉,再也站不起來。

她彎腰拾起一枚銅環,隨手往金杖敲去,勁力所至,銅環崩去一截,卻見環中硬芯是黑黝黝的烏深鐵色,竟連一絲反光也無。耿照濃眉大皺,低聲脫口:“是“連心銅”!”

雪艷青移目而來。“什麼是“連心銅”?”

耿照自知身分,不敢僭越,回頭望向居中的白衣秀士。慕容柔渾不着意,淡然揮手:“說罷,我也想知道何謂“連心銅”。說起冶金鑄煉,白日流影城也算個中行傢了。”

“是。”耿照躬身一揖,恭恭敬敬禀復:“這“連心銅”乃是一門鑲嵌工法,以玄鐵或磁石等做芯,再包以銅衣。連心銅多用於機關芯材,或制成彼此相吸追逐的子母滾盤珠等玩意兒,要做成這麼大一枚,技藝也不簡單。”

如此一來,子母鴛鴦環的謎團便解開了。方兆熊利用連心銅環彼此相吸、相斥的原理,使飛環不墜,撞擊之後反而加速射出,雖然要控制如此沉重的鐵芯環,內力手勁亦非泛泛,但比起純以銅環為之,到底還是取巧。

漆雕利仁咧嘴一笑:“他媽的,原來是個郎中!”

李遠之瞪他一眼,低斥道:“噤聲!”

雪艷青將銅環一擲,冷道:“妳的內功不壞,若不做這些無聊想頭,倒也算是人才。”方兆熊捂着心口,臉上青一陣紫一陣的,喉頭略一抽搐,湧上大口鮮血,兀自咬在嘴裹,苦苦維持尊嚴,額間豆汗涔涔,連一句話也說不出,瞪着她的銅鈴大眼不知是怨恨恚怒,抑或慚愧。

雪艷青的目光越過了委頓在地的虬髯漢子,徑投居間的白衣書生,揚聲道:“使君!事已至此,請速將赤眼刀交出,以免自誤。”滿以為一掌廢了他的護衛高手,便能與慕容柔對話,誰知他隻是淡淡一笑,依舊毫不理睬。

一身金甲燦然的高挑女郎終於動怒。

自四歲入得天羅香以來,她一直被當作未來的掌門人選之一教育長成,所受的對待,所衣所食、所學所用,無不是門中至高。雪艷青非是跋扈飛揚的性子,對比她在天羅香之內如同女皇的尊貴地位,這位年方廿四的女郎算得上是穩重端方、不恃驕矜的了,繼位前後並無不同,於門中甚孚人望。

今日攔路取刀,原也無意傷人,不過想以重兵圍之,稍加恫嚇罷了。豈料那躍淵閣的陸雲開陸老兒二話不說便擰槍殺人,挑了做為使者的兩名迎香副使,同行的弟子無一得回,這才爆髮激戰。慕容柔畢竟是東海一鎮,隨行護衛均是千中選一的精兵,弓馬娴熟,能征慣戰,再加上當世名將的調度指揮,在弓矢用儘、棄馬據險之前,天羅香已蒙受重大傷亡。

為追捕盜走《天羅經》的叛徒,一個多月以來,她麾下的“天羅八部”折去諸多正副織羅使、迎香使等,連八大護法都折損過半。現下,每再多死一人都令她心痛不已,如同刀割。

(早知道……便殺進車隊裹劫了慕容柔出來,也不用死這麼多人!)“忒多人流血送命,妳端的什麼架子!”

雪艷青柳眉一軒,叱道:“是男兒漢,就別躲在人堆裹頭,出來應戰!”露出雪趾的金甲涼靴喀喀叩地,長腿交錯,縱身飛躍而起,揮掌拍向慕容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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