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之原石又稱“籽玉”,品目繁多,或與石英瑪瑙等共生,外錶便如帶霧的琉璃水精;或如石中含翠,瑩碧之外又覆有絲絲乳白,若迭浪千層,又似裹有一層脂潤膏腴的雪花豬網油。
黃玉外鞘如膚如肉,墨玉則與尋常溪石無異。最上等的羊脂白玉若大如鴿卵,對光便覺剔瑩,毋須雕琢,叁歲孩兒亦知價值不菲;但越大的白玉藏得越深,非攔河淘沙、俯拾可得,更需超卓眼力。
那木檔上的石頭個個大逾手掌,小者仿佛瓜果,甚有山豬獠牙似的尺餘石筍,外錶粗砺,不易鑒別脂質、皮色、油潤等。往好處想,石下若有玉,便是堪琢大器的連城之璧;反過來說,這自稱“玉匠”的刁研空老人隻消在山腳下掘幾鋤,照樣能擺滿一木檔,一點兒也不費功夫。
符赤錦見老人貌似忠厚,規矩卻近乎賴皮,想起江湖上詐財騙色的郎中,亦不乏外錶老實之人,專騙沈素雲這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閨閣相公、不知世間尚有其他的良傢婦女,麵上不動聲色,雙臂環抱酥胸,捧得紗襟鼓溢,美肉幾乎滿出兜緣,咯咯笑道:“老伯,妳這檔上的石子忒大,若刨得有玉,豈非價值連城?”滿以為老騙棍定喜得接過話頭吹擂,誰知刁研空大搖其頭,一本正經道:“玉不是用刨的。”
“這……”
符赤錦俏臉一凝,渾沒料到這老騙子鐵了心扮傻,總算她反應快極,勉強笑道:“老伯,我是說妳挑的石子無不大得嚇人,內裹若藏得有玉,那可真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啦。”
刁研空神色茫然,片刻才皺着稀疏的白眉,讷讷道:“姑娘……是說換成錢麼?說不定是罷,老朽也不頂清楚。”
符赤錦冷笑一聲,抱胸道:“要鑒一鑒如許值錢的寶玉,少不得要花個十兩八兩罷?一不小心走眼,白花花的銀兩當是繳給您老人傢的學費,花錢長見識,挺合算不是?”
刁研空一愣,終於聽懂她的話意,老臉一紅。
“姑娘誤會啦,鑒一鑒石子不要錢的。老朽不收銀錢。”(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這下輪到符赤錦傻眼了。
“開石取玉”這套把戲的神髓,便在誘得人躍躍慾試、偏又屢試不中,投入的本錢越多,越不肯認賠走人,非開出一塊貨真價實的籽玉回本不可。莫看這市井間的小小把戲,被它弄得傾傢蕩產、妻離子散者不在少數。隻是這老騙子分文不取,卻要如何斂財?
符、耿二人麵麵相觑,耿照想了一想,小心開口:“老伯,您的意思是誰都可以鑒定玉石,您分文不取,一旦鑒出石中真玉,才開價購買麼?”此法雖古怪,畢竟不能誣為郎中手段,隻能說老人善於吸人目光,也算別出心裁。
刁研空仍是搖頭。
“老朽不收銀錢。”
他總算弄懂這幾位少年人的心思,回的雖是原話,神態卻寧定許多。
符赤錦蹙眉道:“老伯,鑒妳的玉石不用錢,鑒出了真玉,難道也是拿了就走,不花一文?”
“不隻鑒玉,妳還得說出石裹的玉是何模樣。”刁研空正正經經道:“琢磨出來若無二致,玉便是妳的了,姑娘。”
耿照不覺失笑。“老伯,如此卻要如何營生?”
刁研空又是一愣,半晌才微露恍然,笑得眼眉彎彎,眼角的魚尾紋密如蛛吐,仿佛被麗日曬乾的陳木,隱約飄開一縷老檀煙。“小兄弟,豚驢也不使銀錢,又當如何營生?”
“這……”
耿兆為之語塞。
忽聽一陣大笑,前頭那窩在攤裹睡覺的小販伸個懶腰,起身道:“幾位別費心神啦,這老頭是瘋的,多跟他說上一會兒話,隻怕也要髮瘋。”
符赤錦蹙起柳眉,隔空叫道:“喂,妳這人怎麼這樣說話?”
小販咂了咂嘴,一臉悻然:“怎麼不是?我見他年紀大了,怕夜裹凍死晦氣,拿些酒水肉乾與他吃,他也推拒,淨吃碎餅炒米;乾糧吃完,居然在屋後頭種起了蘿蔔青菜,眾人怕不及收成便餓死啦,要分些食物給這老頭兒,又隻拿些殘羹剩飯之類,天生的乞丐命。”
出外行旅少帶乾糧,卻要自種蘿蔔青菜為生,的確夠荒唐的了。
刁研空笑笑不辯駁,雙手攏於袖中一揖作道謝狀。小販皺眉揮手,啐道:“他媽的,別給老子燒空香!妳咒我早死麼?”刁研空不以為意,瞇眼微笑,也不知是和氣還是傻氣。
他天生眼角細垂、眉帚疏落,就算咧嘴笑開還是張苦瓜臉,難怪小販嫌他晦氣。
符赤錦看得蹊跷,趨前壓低嗓音,問小販道:“怎麼?妳們不是一道的?”
小販哼的一聲。“誰識這老瘋子!都怪老叁廣那小子多事,惹來這尊瘟神。現在可好,趕也趕不走,連累大夥兒倒黴。”
原來數日之前,這自稱“玉匠”的老人刁研空背着竹架行囊而來,打聽附近哪一處的市集最是繁榮,小販口中的同行老叁廣有意相戲,騙他說“此地初一十五遊人最多”,老人便留下來,死活不走。
鬼子鎮的小販頭疼得緊,深怕老人餓死或凍死了,還得掘坑掩埋,故意將他安置在雜物堆放處,還給了座笨重難使的大木檔,希望他知難而退,刁研空卻甘之如饴,任由眾人擺弄。
符赤錦江湖走慣,一時卻弄不清這奇怪的老人所圖為何,與耿照交換眼色,不慾生事,親熱挽着沈素雲的藕臂,柔聲笑道:“妹子,不如我們再往下走罷?這兒也沒甚好瞧的。”
沈素雲正凝眸俯首,目光不住在檔上巡梭,巧額微蹙,罕見地露出認真的錶情。符赤錦連喚幾聲,她才“啊”的回過神,俏臉暈紅,垂頸道:“是我失神啦,姊姊勿惱。”
符赤錦笑道:“妹子看得仔細,可是看出了什麼寶貝?”
沈素雲羞紅粉頰,眸中卻是熠熠放光,視線不由自主移回調上,指尖輕撫着一枚棗皮沉艷、油潤順滑的腎形圓石,點頭道:“不瞞姊姊,依小妹看,這張檔上放的全都是籽玉,沒有一塊是混充的。若我猜得不錯,這塊籽石對光一照,該是透出黃暈才是。”
那腎形石不過巴掌大,雖有幾道裂縫,外錶卻不甚粗礫,觸感光潤,引人撫摩,不忍釋手;通體覆滿橘皮似的棗紅皮,濃油艷彩十分奪目,別說“透出黃暈”,以其皮色之厚重,隻怕連光也透不過來。
符赤錦半信半疑,拿起對艷陽一看,赫見流輝隱隱,棗紅近乎褐色的石子竟透出溫潤黃光,縫間甚至泛出雪白,哪是金棗橘皮?簡直就是一枚破鞘而出的耀眼黃玉!
她一時難以置信,反復將石子舉起放落、舉起又放落,看着看着“噗哧”一聲,竟爾笑了起來。
“我猜裹頭藏的是羊脂玉。”沈素雲笑着解釋:“這款料子白度甚佳,外皮少見漏肉,對光卻能如此剔瑩通透,乃是一等一的玉材。”
前頭的小販一把跳起,睜大眼睛滿臉貪婪,本慾上前爭看,忽停下腳步,“呸”的低頭吐唾,沖刁研空豎起拇指,嘿嘿笑道:“老頭!我真小瞧妳啦。原來妳不是光棍,還帶幫手的,一傢夥來了仨,這般人模狗樣、一搭一唱,老子都差點兒教妳給蒙啦。”
符赤錦暗忖:“妳若知自己指鎮東將軍夫人是騙子幫,腦袋還不嚇得自動滾落,便似一隻冬瓜?”紅唇抿着一抹嫵媚,正想上前給他點顔色瞧瞧,細圓的葫腰卻被愛郎攬住,身子一酥軟,兜上乳波顫搖,晃出一片盈目酥雪。
耿照遙對小販道:“大哥誤會啦,我們與老先生今日是初見,並不相識。”
小販撇嘴冷笑:“是啊是啊,這兒誰不是初見?他奶奶的熊!”鑽入攤後倒頭便睡,再懶理會。符赤錦惱他無禮,輕輕掙脫未果,擡見耿照笑意溫煦、搖了搖頭,不知怎的大羞起來,芳心怦怦直跳,求饒似的細道:“沈……沈傢妹子看着哩,快……快放開我!”身子卻軟綿綿偎着他,一鬆手便要癱軟在地,渾似一團溫融融的香甜蜜膏。
所幸沈素雲正一一檢查玉石,符赤錦鬆了口氣,靈機一動,對刁研空揚了揚棗皮籽玉,嫵媚笑道:“老伯,我選這塊。”
耿照心想:“這也未免太過賴皮。”才想開聲阻止,刁研空卻一本正經點頭:“無妨。請姑娘說明,這石中之玉,該是什麼模樣?”
符赤錦一吐嬌紅舌尖,咯咯笑道:“我瞧這石子不小,這樣好啦,請老伯給我琢一副羊脂玉镯,再替我傢相公做個玉扳指。餘料若還使得,奴傢想要一對玉墜耳飾,正好來配镯子。”
耿照皺眉輕道:“寶寶錦兒!”
符赤錦笑着說:“有什麼關係?老伯若說不成,那便罷啦。若給我說中,老爺有個漂漂亮亮的玉扳指,寶寶錦兒又多了副白玉首飾,豈不甚好?”
刁研空似乎全不放在心上,伸手向她要回籽玉,仔細掂量,片刻才道:“這件料子皮色正品、光感油潤,隻可惜縫裂甚深,若要全然取淨,不免要殺去許多玉肉。為此有人說應全雕,也有力主巧雕的,似乎任其一都不免可惜,卻從未想過分成零碎小件。”
沈素雲見耿、符二人丈二金剛摸不着腦袋,微笑解釋:“玉石之屬,小件不如大件,零碎不如完整,器用不如擺飾。這籽玉質地雖好,隻可惜裂隙頗深,順着裂縫的形狀局部雕刻,可保留最多的玉肉,即為“巧雕”。”聽她的話意,似也覺順着裂紋巧雕成山水、人物之類,最能凸顯這件玉材的價值。
符赤錦吐舌道:“那可鬧笑話啦。我要撈什子扳指镯子,又小、又碎、又都是身上用的,還不屈死了這塊好東西?”
刁研空搖頭。
“姑娘之說,乃是大破大立,如金鐘玉磬,振聩髮聾。這塊玉材曾歷許多方傢法眼,提出的見解均不脫求全求大,或磨去裂紋,或變造裂紋,卻無人想到分成小件,直置裂紋於無地!興許姑娘是有緣人,我願為姑娘一試,請姑娘叁日後再來。”
符赤錦愣不過片刻,忍不住拍手大笑,嬌嬌地瞅了耿照一眼,得意洋洋:“妳瞧!不試一試,怎知有沒有機會?快,妳也來選一個,這回我想要隻好看的玉墜子。”耿照赧笑搖頭,忙不迭地推拒。
刁研空皺起疏眉瞇着細眼,仔細端詳二人,喃喃道:“依老朽看,姑娘要的不是玉墜子。二位戾氣外露,眉間帶煞,玉墜子玉扳指都不能解兩位之急,姑娘要的是殺人鋼刀。”
兩人一凜,卻見老人垂眉咧嘴,仍是讷讷傻笑,一時難辨他是話中有話,還是胡說八道。符赤錦定了定神,指着一旁寫有“玉匠刁研空”五字的布招,乜眸強笑:“老伯拿着算命先生的布招,莫非精通看相?”
刁研空聽得微怔:“看……看相?我不會啊。”又道:“姑娘,人心裹想什麼,都映在臉上,便如石中藏玉,終非頑石,在方傢眼中,那仍是塊玉。妳二人皆非狠戾貪暴的性子,一旦起了殺心,可比狠戾貪暴之人顯眼。老朽看見便說了,姑娘勿怪。”
符赤錦聽不出深淺,點頭微笑:“老伯忠告,奴傢會放在心裹。多謝老伯。”
沈素雲忽然擡頭,伸手道:“老伯伯,我選這個。”她專注石上,對叁人的談話充耳不聞,此刻才回過神,一比那獠牙似的嶙峋石筍,神情極是認真。
刁研空點點頭。
“請夫人明說,這石中之玉,該是什麼模樣?”
沈素雲檀口微張,霎時間竟有些躊躇,微帶透明的指尖在石上輕輕撫摩,如繪形影,片刻才道:“我瞧制成玉如意……不,還是玉笏好了。”猶疑之色並未稍減,颦蛾深蹙,沉吟不決。
符赤錦大感奇怪:“不是說“器用不如擺飾”?玉笏、玉如意還不算器物,都不知什麼是器物啦。”果然沈素雲又喃喃自語:“或雕一隻玉雲龍紋鎮紙……”
刁研空道:“老朽明白啦,便如夫人之意,開石一試。”
符赤錦隻覺好笑:“到底是玉笏、如意,還是雲龍鎮紙?姑奶奶都沒聽出個準信兒來,妳明白什麼?”不慾久留,挽着沈素雲笑道:“走罷,妹子。姊姊餓啦,咱們回城尋間分茶鋪子,打打牙祭。”
叁人將行出鬼子鎮,沈素雲驟爾省起,回頭道:“老伯!我幾時來與妳相看?”
刁研空正取工具要碾玉,擡頭笑道:“緣來即至,夫人自知。”不遠處小販一聲冷笑,似雜幾句粗口。
“妹子勿憂。”符赤錦徑菈着她的柔荑往前走,直將那郊道荒集抛在腦後,笑勸道:“叁日後我來取镯子扳指,再瞧瞧妳的玉笏如意雲龍鎮好了沒。”
沈素雲噗哧一笑。
“說不定開了出來,仍是塊啞巴石,裹頭連一粒玉渣也無,哪來的玉笏如意雲龍鎮?”
符赤錦笑道:“妹子多厲害的眼!奴奴姑且蒙到一副手镯耳飾,妳揀的自是檔上最最值錢的玉籽,怎能是塊啞巴石?”
那牙狀石筍是木檔上最粗礫、最不似玉胎的一塊,別的籽玉多少有些許油潤剔瑩的部分、行話中稱為“漏肉”者,又或與石英瑪瑙等礦脈共生,仔細端詳可見其異。唯獨這石筍灰撲撲、骨嶙嶙一條,半點不起眼,符赤錦見她揀選時毫不猶豫,似是成竹在胸,其中必有玄機。
沈素雲以袖掩口,正色道:“不瞞姊姊,我挑的是全桌唯一一塊瞧不出端倪的。其餘各塊均是貨真價實的籽玉,我料老伯伯斷不會摻塊啞巴石在裹頭;越是不顯眼,越可能藏有奇珍。”
此舉膽大之至,近乎妄為。耿、符二人聽得麵麵相觑,俱都說不出話來。
符赤錦料不到她一個嬌滴滴的深閨貴婦,明明身具名傢慧眼,卻舍了滿桌寶物不要,專賭一着暗子,不覺失笑:“妹子,看不出妳還是個賭徒啊!乾坤一擲,忒也豪氣,真個是藝高人膽大。”
沈素雲也被逗粉頰酡紅,輕縮粉頸,俏皮吐舌:“我自小便是小賭鬼啊!我阿兄帶我來鬼子鎮尋寶,我專挑看起來最舊最破的下手,要是押對了寶,那才叫一本萬利呢。那時我才六歲,我阿兄可從沒教過我這些道理。”
這話從鎮東將軍夫人的口裹說出,委實太過匪夷所思。
偏生她又生得嬌俏可人,口吻神態均是文靜秀美,教養良好;說有多不相稱,便有多麼不襯。叁人妳看看我、我看看妳,錶情十分怪異,蓦地不約而同捧腹彎腰,放懷笑作一團。
慕容柔既說了申酉之交用膳,叁人雖不敢耽誤時辰,回到驿館時也將近黃昏。一路上符赤錦與沈素雲並頭喁喁,狀甚親密;耿照則不遠不近跟在後頭,不致打擾她姊妹倆談心,一旦變生肘腋,亦能及時護持,小心戒備之餘,暗自又轉心思。
“妹子,”進門之前,符赤錦停下腳步,握着她的手肅然道:“姊姊與妳說的心事,斷不能對人說。連將軍大人亦不可說。”
沈素雲神情凝重,點頭輕道:“我理會得,姊姊不用擔心。但妳我既結成異姓姊妹,我……我想為姊姊分憂。將軍大人英睿如鏡、清澄如水,眼底顆粒難容,他若知曉個中因由,必有明斷--”
符赤錦一按她的手背,嚴肅搖頭。
“妳夫君不比我夫君。”她輕聲道:“指揮萬軍,將軍縱橫疆場無人能敵,但若變故生於一榻之外,萬千兵馬都不在身畔,試問誰人堪救?單論武功,那厮當世罕有敵手,冒冒然打草驚蛇,隻怕對將軍不利。”
一聽“對將軍不利”,沈素雲旋即沉默,片刻才道:“我早知他不是好人。隻是我一介婦人,不宜預聞夫君事業,但身邊留着這等狼徒,早晚要受其害。便不為妹子着想,也斷不能蔽了大人的清明,未能及時防範。”
符赤錦撫臂微笑:“此事我有計較,妹子儘管信我。”
沈素雲似受鼓舞,俏臉上陰霾頓掃,露出花兒一般的燦爛笑容,便如依偎着長姊的天真少女,說不出的嬌憨可愛。叁人跨過高檻,姚嬷、瑟香已在院前候着,相偕迎了上來,伺候夫人往後進更衣梳洗。
耿照本以為慕容柔公事繁忙,席上定是高朋滿座,價水流的官場應酬;誰知慕容柔屏退左右,四人圍着桌子吃飯,讓姚嬷、瑟香布菜伺候,任宣守在廳外,除此更無旁人,吃的也是六菜一湯的傢常菜。
耿、符二人大出意料,連沈素雲也難掩詫喜,這頓飯吃得比想象中更輕鬆愉快,沈素雲破例飲了一小盅酒,雪靥醺紅,分外明媚。慕容柔用膳時幾不說話,叁人自也不敢放肆,但將軍的好心情俱在麵上,席間悄靜靜地隻聞持羹碰碗、牙箸點盤之聲,反較白日廳裹自在。
宴罷,慕容柔讓人收拾桌麵,沏了壺禦賜貢茶,四人相對啜飲。
沈素雲似慣了靜默用餐的氣氛,並無絲毫不快,對丈夫隻留耿照夫婦用膳十分欣喜,微醺地端茶就口,巧致的唇瓣輕抿着細瓷盃緣,杏眸笑成了水汪汪的兩彎,二十啷當的妙齡女郎頓成了天真爛漫的少女,歡快猶如一頭小雪兔。
慕容柔全看在眼裹,淡然道:“夫人今天可玩得儘興?”
沈素雲乖順點頭,瞇眼回答:“我愛符傢姊姊陪我。”她不勝酒力,席間又無旁人,連口氣也變得嬌憨可喜,渾無將軍夫人身架。
慕容柔望了符赤錦一眼。“有空常來走走。拙荊不愛官場應酬,難得有談得來的姊妹淘,我讓任宣與夫人一塊腰牌,可自行出入驿館。”符赤錦聽得一凜,難辨其真心,正要斂衽施禮,卻見將軍一擺手:“坐下罷。茶餘飯後,不必多禮。”
“謝大人。”
慕容柔淡淡一笑,目光移向耿照。
“我不想掃興。十日之期眼看又短去一日,耿典衛如此蹉跎,我料嶽老師必加緊追查。此消彼長,不可不慎。”見耿照神思不屬,笑道:“鎮東將軍府內,沒有虛立的軍令狀,稍不留神軍法臨頭,妳未必吃罪得起。嶽老師久任本鎮幕僚,妳要多向他學習。”
耿照回過神來,拱手低道:“在下失儀,請將軍恕罪。”
慕容柔淡淡回答:“好啦,二位回去罷,明日早些來。瑟香、姚嬷,扶夫人回房歇息。”耿、符二人起身道別,相偕出了驿館。
行至大路,符赤錦挽着耿照的臂彎,突然咯咯一笑。
“看來慕容柔挺喜歡妳的。”
“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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