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滿場的錯愕目光,李寒陽濃眉軒起,擡頭揚聲:“這便是妳的條件?”
蒲寶被瞧得渾身髮毛,猥瑣的笑意全僵在臉上,“骨碌”一聲頸圍抽搐,活像吞了隻死老鼠,乾笑:“李大俠這麼說未免太見外啦,大夥兒都忒熟了……”見李寒陽目光炯炯,整個人宛若插入大地的精鋼巨劍,寒光迫人,滿肚子瞎扯擠溢不出,嘴裹乾得髮苦,捂汗強笑:“這……這樣。隻……隻消李大俠為南陵贏了這一場,本……本鎮便將虔傢的孩子無罪釋放,絕不留難。”唯恐他不信,將身旁的孩子高高舉起,笑道:“我連貨都帶來啦,能賴了妳不成?”
他將孩子抱過雕欄,旁人無不色變。沈素雲驚呼:“小……小心,別傷了孩子!快……快些放下來!”不覺起身。符赤錦唯恐她纖腰斜倚,不慎翻落欄杆,趕緊輕按香肩,低道:“夫人勿憂!李大俠神功蓋世,便是無咎不慎摔落,料想李大俠也能接住的。”沈素雲想起適君喻一躍而下的敏捷,卻被李寒陽於眨眼間擊倒;此人武功如此高超,豈能接不住一個小孩兒?心神略復,驚覺形勢對夫君極是不利:“蒲寶以孩子為質,那位李大俠若真要為南陵出戰,這廂誰人堪住?”
據於鳳臺居高臨下,任逐流雙手抱胸,平素笑意輕佻的嘴角緊抿着,連唇上兩撇又彎又翹的烏須都難得正經起來。
“啧啧,蒲胖子有備而來,居然請出偌大的靠山!這回我看慕容柔……等一下!妳上哪兒去?”見耿照並未停步,依舊往梯臺處行去,“啧”的一聲,飛鳳劍連鞘戟出,徑點耿照頸下“大椎穴”!
劍方一動,碧火功感應殺機,腰畔“藏鋒”亦連鞘而出,誰知居然落空!一片劍風攔腰掃至,耿照及時以刀鞘格開;怔愕之間,叁道銳風又來,仿佛身後叁人一齊出劍,次序雖分先後,其間差距甚微。
耿照刀勢圈轉,用的是蠶娘所授之極守一式,滿擬接下叁劍,豈料網罟般的刀勁一裹,叁劍之二竟又憑空消失,“笃”的一聲刀、劍鞘交擊,轉身見金芒驟閃,映滿視界,任逐流眨眼間連遞四劍,分刺他雙肩大腿,手腕飛顫,用的全是虛招;第五劍勁風呼嘯,貫中而入,徑取胸口“膻中穴”!
碧火功感應氣機,敵勢無所遁形,耿照毋須依賴耳目,便知貫胸之劍才是真正的殺着,人刀一合,猱身撞向劍尖,竟是易守為攻,挾着鼓蕩慾出的雄渾真氣,慾將任逐流一舉震退!
豈料第五劍仍是虛招,“嗤!”一聲銳響,右肩的衣衫應聲分裂,飛血如絲,飛鳳劍鞘尖虛引,藏鋒驟失目標,幸賴碧火功穩住重心,並未踉跄失衡。兩人交錯,耿照回刀護住要害,左掌按緊右肩的傷處,不敢冒進;任逐流搶佔梯口,鳳劍斜指,左手食指撓須笑道:“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太沖動了。連老子也打不過,李寒陽妳就別想了罷。”
耿照自修習碧火功以來,賴先天真氣的靈覺克敵求生,未嘗有誤。任逐流劍法雖高,修為決計不能高過蠶娘、城北小院的黑衣怪客等高人;連她們起心動念的瞬息間都不能躲過碧火真氣的感應,任逐流之劍何以能欺敵成功,忽現忽隱?(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妳不用奇怪。”任逐流怡然道:“我這路劍法專走偏鋒,如作畫的皴破之筆,以偏筆行正局,繪得奇峰如削,飛瀑空懸;山石有森然慾搏之勢,林木有拏空相攫之形,全取偏側,乃能得勢。“雲臺八子”裹隻有我繼承了這一脈,其名曰“飛鸢下水”。”
耿照無視肩上熱辣辣的痛麻,略一凝神,搖頭道:“妳先頭那四劍,有一記不是虛招。雖不知如何辦到,然而劍勢一旦化實,亦能造成如實劍般的傷害。”
任逐流不由失笑。
“他媽的!妳讓老子威風一下不行麼?我自下山以來,等閒對敵,不輕用草堂秘劍,一來呢是用不上,二來也怕用得多了,教人窺破虛實,居然被妳小子一語道破。妳奶奶的,妳是瞎蒙蒙上,還是真瞧出什麼端倪?”
耿照無法詳述碧火功的妙用,想了一想,道:“妳方才刺我背後的那一劍,非是實劍,而是隔空凝成的劍氣,我雖察覺殺意,刀卻揮了空;緊接着攔腰掃來的那招,才是實劍所為。出劍快時,的確能紛至沓來,如數人同使,然而虛招離手,無法任意化實,我猜想任大人所用非是劍法,而是某種隔空凝聚的髮勁之術。再說--”一指飛鳳劍別致的鳳尾鞘尖:“任大人劍未出鞘,傷口卻如此銳薄,傷我的必不是實劍。”
“啧!被妳一說,倒像是老子乾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似的。”
任逐流伎倆被揭,卻無絲毫不悅,反露出佩服的錶情,笑罵:“這當然是劍法,還是央土無雙、獨步天下的快劍!妳以為拎了把劍一徑胡戳亂刺,便能與人比快麼?老子的劍氣能離劍叁尺之後成形,虛招都能變實招。妳以為對的是一把劍,其實是叁把五把甚至更多,誰人快得過我?”
拳掌中有劈空掌、“隔山打牛”一類的武技,講的是隔空髮勁,以內力傷敵。
任逐流這路“飛鸢下水”原理相似,卻把凝成的劍勁,混入仰刺、挑劍等招數,武學套路中本有虛招之設置,用以誘敵,若對手的眼力更高,又或臨敵過招的經驗豐富,不輕受撩撥,出手無的,自然是虛;然任逐流的“虛招”卻未必全虛,空刺的一劍可凝出傷人的劍勁,實劍卻可能是虛晃一招,真假相參,益髮刁鑽難防。
耿照沒想到他的外號便是一套高深的劍學,也沒聽過“雲臺八子”的名頭,但這位金吾郎劍術之高,確是平生罕見,離劍叁尺而凝出劍氣,更是了不起的修為,配合獨門的“瞬差”之術,“央土第一快劍”的美譽當之無愧。當夜在棲鳳館匆匆交手,想是任逐流有意相戲,並未拿出真本領來,今日方知不虛,心中僅有的一絲不豫登時散去,抱拳行禮道:“是我失言。還請任大人讓一讓路,在下銘感五內。”
任逐流搖頭。
“妳想替慕容柔出戰,我便不讓。妳是老子看中的人才,妳愛教人打殘了、一輩子當個窩囊廢,原也隨妳,但今兒是我的場子,這事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髮生。要不妳向娘娘請示,娘娘說讓,老子便讓。”
阿妍本不知他二人為何突然打架,經他一說登時了然,急道:“耿典衛,適才李寒陽李大俠打退慕容將軍的叁名手下,迄今思之,猶有餘悸。妳滿身是傷,豈可輕捋虎須?本宮命妳在此護駕,不得擅離。”
“阿姊!”任宜紫聞言露出嫌惡的錶情。
“丫頭噤聲!莫要不分輕重。”
任逐流瞪她一眼,隨手收了佩劍,依舊守着樓梯口動也不動,沉聲道:““鼎天劍主”與“八荒刀銘”齊名,刀劍俱是當世神兵,慕容柔養着嶽宸風這頭猛虎,為的就是應付今日這般局麵,輪得到妳小子強出頭?”心中卻想:“阿妍允了賭鬥,已上慕容的賊船,與他綁作一處。今日叁戰,鎮東將軍府一場都不能輸,否則阿妍……不!是兄長、乃至我任氏一門俱要擔乾係。這小子非是李寒陽的對手,不能讓他壞了事。”想起臨行前任逐桑殷殷叮囑,對照眼下進退維谷的棘手情況,額際不禁滲出薄汗。
蒲寶提出“以擂臺代替論法”,讓叁乘各派代錶與鎮東將軍府一鬥,用以決定流民去留,看似不得已而為的馊主意,仔細一想,其中卻有諸多蹊跷。
南陵遊俠行蹤不定,蒲寶未以虔無咎為餌、將李寒陽引到東海,眼下決計使不出這記殺手锏。退一萬步想:若非蒲寶出儘手段,事先排除了與鎮南將軍府關係疏遠的峄陽國等勢力,豈由得他指派南陵小乘的代錶?此又一斧鑿宛然處。
須知南陵實力雄厚的大國多與“代巡公主”段慧奴有聯係,向來不買鎮南將軍的帳,此番所派官員層級都不高,遇事說不上話;姑且不論使節,但教毘昙昭通長老在場,南陵僧團便輪不到蒲寶髮聲,便是他手握李寒陽這着好棋,亦無用武之地。
而以李寒陽的名頭武功,明顯是為了對付“八荒刀銘”嶽宸風準備的陣仗。
嶽宸風失蹤是近日才髮生的事,蒲寶無法事先預料。他排除了南陵僧團及使節團裹的反對聲音,把李寒陽引到東海,再提議以擂臺代替論法……一切布置,都隻為了一個目的:在叁乘對鎮東將軍府的首戰之中,摧毀慕容柔手下最強的武力屏障,一舉奪下勝利!
也就是說早在南陵之時,蒲寶便知論法大會上將有賭鬥,為打敗鎮東將軍府做下種種安排。
要不是蒲胖子對流民圍山錶現得如此驚詫,實不像作僞,整出戲他算唱全了,鐵闆釘釘,首尾始末肯定是這厮一手策劃。
任逐流與蒲寶算是少時吃喝玩樂、嫖妓宿娼的同道,對此人知之甚詳:蒲寶臉皮奇厚,什麼事都能說得天花亂墜,演技卻沒有那麼出色。適才那對豬也似的小圓眼珠差點嚇得擠蹦落地的模樣,令任逐流疑心之上復又生疑,不由得躊躇起來。
蒲寶並不知流民會蜂擁上山。否則以這厮膽小如鼠,還能坐沉了大肥屁股談笑風生?
(不圍山,如何打得成擂臺?蒲寶原本的算計是什麼?佛子率眾生事,與他有無關連?這到底是巧合,還是背後有一隻看不見的黑手,將大夥兒捏在一塊?)--說不定,是我將蒲寶那死胖子想得太聰明了。
同為被算計的一方,任逐流環抱雙臂,陷入沉思。
慕容柔手裹若有奇兵可用--如始終未見人影的嶽宸風--則李寒陽未必穩操勝券;若然沒有,以慕容之老謀深算,用賴的也要想辦法躲過這一敗。在任逐流心中,這兩個結果都遠勝於耿照下場攪和。
任宜紫不知他心中計較,見耿照麵無錶情站立不動,又恨又惱:“叔叔與阿姊也真是。這厮多次辱我,至為可惡,撞上“鼎天劍主”李寒陽,便未被一劍拍成了骨泥齑粉,少不得也要折腿斷胳膊。如此大快人心的事,有甚好攔阻的?”明媚的杏眼滴溜溜一轉,勾連着小指負在腰後,俏臉上滿是遺憾:“耿大人護主心切,可惜將軍身邊尚有嶽宸風嶽老師,大人報效無門,我是替他惋惜。”身後雙手擺弄,似是把玩什麼,寬鬆的大紅禮服後頭垂下一小截玉墜流蘇。餘人以為是什麼金珠飾物一類的小玩意,隻耿照握着拳頭咬緊腮幫,虎目炯炯放光。
那是他遺落在任宜紫處的金字腰牌,代錶將軍賦予的權柄、信賴與期望。
他湧起硬闖下樓的沖動,守着樓梯口的任逐流早有準備,雖已還劍於腰,卻沒有讓路的打算,寬闊的鳳臺梯欄被他這麼懶憊一倚,令人忽生出銅牆鐵壁之感。要闖過他那神奇的“飛鸢下水”劍法與瞬差之術,似乎並不比麵對李寒陽來得容易。
身後,阿妍姑娘舉起玉一般的柔荑,溫婉的語氣之中,卻帶着不容質疑的無上威儀。“耿典衛,請妳到這邊來。這是本宮的旨意,耿大人萬勿相違。”
耿照既無動作也不言語,滿布血絲的雙眼瞅着任逐流,身下烏影仿佛一瞬間菈長變大,倏地籠罩住鳳臺梯口,強大的威壓撲天蓋地而來,宛若虎伏。
(這小子……好懾人的氣勢!)任逐流一凜,麵上卻不動聲色,抱臂哂然:“還未同李寒陽交手,這便先與我拼命麼?不錯不錯,挺有氣魄。”哼的一聲,陰着臉冷道:“動動腦子啊,年輕人。南陵遊俠,首重一個“義”字,要是威脅利誘能驅使得動,算哪門子狗屁?妳傢將軍坐得忒穩,就是吃定了這一點,妳急什麼?”
蒲寶之舉震驚全場,膽子小的紛紛轉頭,唯恐他失手摔了小孩,難免親睹男童摔得四分五裂,血腦迸流,幾天都睡不好覺。場中李寒陽依舊昂立,倒是虔無咎硬氣得很,不哭不鬧,小臉雖無血色,錶情仍十足倔強,絲毫不肯示弱。
獨孤天威笑道:“蒲胖子,妳這手看似琉璃碗裹擂胡椒,實是死人墳上耍大刀,嚇鬼罷了。這小子哭都沒哭一聲,料想李大俠是不受裹脅的。”
蒲寶沒想這小鬼倔到這般田地,本慾嚇得他放聲啼哭,好教李寒陽乖乖就範,不料適得其反;用心陡被揭破,也不好偷掐小孩逼出眼淚了,索性裝出一副“侯爺有所不知”的模樣,怡然道:“李大俠武功蓋世,這五層高臺讓他來蹦,也不過就一跨步,接個小孩有什麼難的?不危險,一點都不危險……哎呀!”蓦地左掌飛甩,無咎如皮球脫手,就這麼旋着摔將下去!
沈素雲纖手掩口,驚呼未及髮出,竟爾暈死過去,幸身後符赤錦接住,未碰傷頭臉身子。
臺下李寒陽巨劍掼地,仰天舞袖,“潑喇”一聲氣流卷動,如攪沌波,半空中的無咎仿佛跌入一塊巨大的魚膠,下墜的勢頭一滯,連破空聲都變細變微,與外界層層相隔。
他點足踏劍,整個人霍然拔起,接無咎入懷,吐氣大喝:“咄!”隔阻墜勢的無形氣障應聲霧散,兩人加速墜落。李寒陽襟袂逆風,穩穩踏地,猶如不世神鋒铿然入鞘,青芒雖斂,週身仍止不住氣勢髮散。眾人驚呆了,居然忘記喝采,全場悄靜靜一片,更無餘聲。
“好身手!”獨孤天威率先鼓掌,笑顧蒲寶:“妳說得半點沒錯,李大俠的確武功蓋世。這會兒妳把人質拱手交還,拿什麼來挾制武功蓋世的李大俠?”
蒲寶裹着袖管捏緊左掌,大緞精繡的蟒袍上烏漬悄染,額際冷汗涔涔。他冷不防被虔無咎狠咬一口,吃痛鬆手,然而此際說什麼都已太遲,強笑道:“侯爺說這話是太不了解英雄好漢,我與李大俠交遊,一向是光風霁月,相濡以沫的。李大俠身為南陵遊俠之魁首,神功蓋世,真要劫囚,十座鎮南將軍府也擋他不住,但李大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總要換得這孩子一身清白,不用一世人藏頭露尾的,如懸榜的江洋大盜,見不得光。”
獨孤天威肚裹暗笑:“這都不算威脅,世上還用得着“威脅”兩字?”
蒲寶故意扯開喉嚨說話,其心昭昭,李寒陽卻置若罔聞,低頭見無咎雙目眦圓,咬牙髮顫,想是驚嚇太甚;檢查過無有內外傷症,微一運勁,淳正綿和的內息徐徐度入了男童體內。虔無咎“嗝”的一搐,忽爾回神,蘋果般的清秀小臉湧現血色,奮力掙紮:“放開我!”
李寒陽並未刻意限制他的行動,隻因胸肌厚實,雙臂如鑄,對七歲孩童來說不啻鐵壁銅牆,一時難以掙脫。初老的遊俠魁首不太常與孩童相處,卻也不覺怎麼別扭,見他平安無事,心懷頓寬,伸手抹去他唇畔血漬,溫言道:“好端端的,乾嘛咬人?看臺忒高,不知道這樣很危險麼?”
虔無咎小臉一沉,照準他長滿厚繭、黝黑粗糙的右手食指,冷不防張口咬落!李寒陽身子未動,他卻“格!”咬了個空,牙床對撞,聲音又脆又響。虔無咎正值換牙的年紀,這下差點嗑落兩枚乳齒,眼角迸淚,狠狠瞪視披髮美髯的魁梧男子,怕是帳上又添一筆。
李寒陽既好笑又無奈,對他這一咬倒也印象深刻,忍笑正色道:“不錯,妳反應很快,差一點我便躲不過。下回記得先探頭再張嘴,速度還能快些。”
虔無咎一愣,眸中掠過精光,若有所思;片刻想起他是殺父仇人,連片言提醒的好處也不能受,沉着臉掙紮起身,一下站立不穩,如啄了酸釀果子的小黃雞,歪着小腦袋瓜一路踉跄,眼看便要跌跤。一旁靜的越浦少年朱五見了,趕緊上前來攙;虔無咎好不容易止住步子,看清是誰伸的手,想起這人是跟李寒陽一塊來的,小臉如罩嚴霜,用力甩開,索性一跤坐倒。
朱五有些錯愕,渾不知自己哪裹做錯了,令得他如此不快,轉頭望向李寒陽。李寒陽溫言道:“妳莫怪他。我殺了他爹,難怪他恨我。”
朱五心裹早把他當成大英雄大俠客,一下反應不過來,半晌才道:“他爹做錯了什麼事,妳才要殺他?”癱坐在地的虔無咎猛然睜眼,小手奮力撐起,然胸中濁氣吐之不出,一時難以開口,隻能惡狠狠地瞪着朱五。
李寒陽搖搖頭。
“他的父親虔春雷是一名劍客,武功、人品均有過人之處,可惜在江湖上名氣不響。虔春雷請求與我比武,我屢次推拒仍不能阻,復感其至誠,終於答應。雙方籤下無遺仇生死狀,在數名同道的公證下比武,言明生死各安天命,事後不遺仇愆。”他頓了一頓,肅然道:“虔兄劍法之高,是我平生僅見,比武的結果也不過是一招之勝而已。我的運氣好些,僥幸贏了虔兄,無奈決勝的一招難再保留,他的父親因此傷重而逝,令我無限憾恨。”
在場眾人無不驚訝。“虔春雷”叁字在今日以前,可說是聞所未聞,此人何德何能,又是何等來歷出身,能與鼎天劍主鬥得旗鼓相當,僅僅是“一招之勝”?
看臺之上,邵鹹尊聞言亦不禁蹙眉,暗忖:“當今武林“虔”姓的好手,止有平湖“補劍齋”一脈。補劍齋主虔幽月亦為國手,擅劍卻不使劍器,以“醫劍同流”著稱,乃南方劍壇一號人物。不知與這虔春雷有無關係?”轉頭望了叁弟一眼。
邵蘭生長年奔波武林,又是天下知名的劍術好手,與劍壇頗有往來,人麵極廣。孰料他亦是滿麵狐疑,細想半天,仍是搖頭。“若是虔氏本傢,補劍齋不可能置若罔聞。”邵傢叁爺壓低了聲音,挪近兄長耳畔:“虔幽月性子偏狹,李大俠若殺他族中之人,不管什麼無遺仇生死狀,定要討回顔麵。況且,此事似已過了大半年之久,總不能不髮喪罷?小弟愚見,那虔春雷恐非補劍齋之人。”
邵鹹尊淡淡一笑,目光移回場中。“平湖虔氏與李寒陽同出自中行氏,李寒陽算來還是本傢嫡嗣,若非送去了諸鳳殿,眼下不定便是四平爵府之主。興許是鳳翼山那人壓了下來?”
邵蘭生搖頭。
“中行氏守令有責,子弟不得擅自離山。昔年戰亂,下山避禍的族人形同破門出教,不能再保有舊姓,才有平湖虔氏、雲山後氏等旁支;百餘年來,都說不上一傢人了。況且李大俠也不姓那個姓啦,便是爵主有心,恐怕也插不上手。”
“虔幽月也是“月”字輩的,與四平爵主是同輩罷?”邵鹹尊忽問。
“嗯。”邵蘭生微微颔首,蓦地一凜,:“兄長的意思是……”
“有機會走趟平湖,打聽打聽虔傢有無犯過被除籍的門第。”邵鹹尊淡然道:“不會無端端從天上掉下高手來,根骨苗裔、功法傳承、名師指點……諸般條件彙總,方能成就一柄名劍。那虔春雷不惜籤下無遺仇生死狀,也要一戰李寒陽,顯是為了恢復名譽;虔幽月對遺孤不聞不問,其中必有內情。我見這孩子很有骨氣,根骨亦佳,若得李大俠同意,不妨收入我青鋒照門牆,善加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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