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間江露橙“咦”的一聲,才坐落的腴臀像給什麼炙疼了,差點彈起來。應風色聽她吐出“寄髮”二字,悚然大過驚詫,轉念又覺巧合居多,不必認真,從容一笑,和聲道:“雪晴,且不說妳貌美溫順、性情極佳,養父雖殁,卻是湖陰湖陽威名赫赫的大人物,何愁良人無覓?我同妳們說過,成為奇宮之主,是我畢生的心願,也是陶夷應氏所殷盼,而宮主是不能娶妻生子的……我的難處,妳難道不能明白?”
洛雪晴垂眸半晌,咬了咬嘴唇,猶豫半天,才慢吞吞道:“但我聽說歷代奇宮之主都是人中龍鳳,未能留下血脈,豈非鱗族之失?宮主還是能成親,能誕下子嗣的。為其生兒育女的女子被稱為‘寄髮’,長居宗族,雖無正妻之名,族中仍以正妻相待。”說着擡起頭來,清澄的美眸定定凝視男兒,正色道:“我願意成為師兄的‘寄髮’,會努力為師兄留下血裔的。”捏緊粉拳,難得露出下定決心的熱切模樣,與她一貫予人的溫吞印象大相徑庭。
應風色沒想到她真知道有這條“寄髮”的古制,驚疑不定,一下不知該如何應對。
奇宮上下叁百年,不是誰都能做到清心寡慾,絕情棄愛,越是英雄了得的雄才大略之主,往往越少不了女子。反正這條宮規真正要防堵的,是把奇宮當成囊中物的“傢天下”野心,實無認死道理奪人所好的必要;將不慎懷上身孕的寵姬送回宗族的“寄髮”制度,也就應運而生。
為防大位淪為一姓禁脔,奇宮對宮主血脈上山的規定極其嚴格,兩代內不許收列門牆,傳授武功。若應風色當上宮主,兒子孫子便與龍庭山無緣,隻能以陶夷門閥之子的身份長成,至好也就是一介仕紳。
這讓許多坐上大位的鱗族高手,甚至不想遺下子嗣。妳無法預料妳惹下的江湖恩怨,會不會禍延兒孫,他們卻注定不能有自保的能力。久而久之風氣所致,奇宮中人寧可在與美女纏綿之際多留點心思,避免珠胎暗結,也不想沒事給自己添上一名“寄髮”,送回山下老傢受人白眼。
正自思量,外頭江露橙已叫起來:“……有這種事!憑什麼師兄要讓妳做‘寄髮’?妳很能生養麼?”
洛雪晴約莫到這時,才意識到那句“會努力為師兄留下血裔”代錶什麼意思,小臉唰的一聲脹得通紅,慌張無措的模樣使得“明艷無俦”四字有了全新的意義,反倒讓人覺得可愛起來;撫胸定了定神,嚅嗫道:“我、我是最適合‘寄髮’的人選。隻要努力,一定能生出優秀的子嗣。”
若非不想在師兄的麵前弄得太難看,江露橙都想冷笑着噴她一臉:“怎麼師兄很喜歡肏妳麼?妳是哪來的自信啊。”卻聽師兄輕叩圓桌,神情嚴肅:“雪晴,妳從何處聽來這‘寄髮’舊制?”
即使在龍庭山,能說出這兩個字的色字輩也沒幾個人,應風色確信連龍大方都沒聽過。他之所以知曉,蓋因身為應無用之姪,他的上山是經過一番激烈角力的,在陶夷老傢時,不知聽大人提過多少次。(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儘管他很願意讓鹿希色做“寄髮”,但鹿希色願不願意還兩說,況以其出身,族中長老肯定不會同意。
洛雪晴為何會知道有這個空子可鑽?
“是我娘告訴我的。”少女輕聲道:“她說讓她生下我的那人,是一名鱗族的少年高手,說要讓我娘當他的‘寄髮’。我身上若有一半的鱗族純血,也是來自那人。結合兩名鱗族血脈,是不是就能誕下最優秀的孩子?”
頭頂金霞萬道,應風色嗅着風裹的淡淡河腥,漫步在齊整的碎石路上。江沄村小歸小,十有八九是小康之傢,碼頭附近有幾間分茶舖子,居然還有客棧,屋舍瞧着不比東溪鎮的差。
最後他好說歹說,甚至闆起了臉,搬出“降界歸降界,現實歸現實”的堂皇說詞,算是小小教訓了洛雪晴一頓。否則以其愚魯執拗,怕是不肯善罷乾休。
儲之沁和他有心魂悸動之感,江露橙露骨的攀附就更不必說,這倆開口說要嫁還有點道理;滿霜心思雖難捉摸,料想不致有這種傻念頭。
洛雪晴與他身心都不甚相契,理由竟是為了母親。“我娘現在就像空殼,雖然一樣吃飯睡覺,一樣會說笑應答,魂已不知飄到哪去。她一直是很容易受驚嚇的性子,慌起來什麼糊塗事都做得出,但我沒見過她這樣。”
江露橙言語上雖與她不對盤,對師傅的情況也無法出言反駁。這就是她們儘力避免讓陸筠曼與外人接觸的原因,聽起來這位陸師叔已怕得六神無主,宛若走肉行屍。
“……妳想把師叔帶到陶夷?”
“或者龍庭山。”洛雪晴道:“奇宮並不是沒有女人,對不?‘寄髮’每年總能在山上待幾個月,有其他傢眷隨行,也不是不合理之事。”她沒明着說的,竟是打算挾奇宮的招牌,無論是母親幻想所致的臆症,或真有什麼厲害仇傢觊觎,不由分說全給鎮上一鎮。
“寄髮”於奇宮之主不利處,到她這兒反而成了護身符。雖是異想天開,不能不說她氣魄甚大,而且劍及履及,決定即開口,殺得應風色措手不及。
最終,在應師兄的理正辭嚴、大義凜然之下,執拗如洛雪晴也隻能敗下陣來。
隻是當着江露橙之麵,把話說得忒滿,豈能再厚皮涎臉,往無乘庵打尖過夜?應風色撂下一句“我明兒再來瞧陸師叔”,沒理後頭江露橙大呼小叫,振袍徑出了羅傢祠堂。
“寄髮”一制,僅適用宮主及其候選。依陸筠曼年歲,說與應風色之叔“四靈之首”應無用有過一段情,並非全無可能。
但應無用看似無為而治,實則手腕高明,連奇宮九脈都能玩轉於股掌間,很難想像他會留下如許痛腳。況且,以其登位時之風雨飄搖,多少人想菈他下馬,“弄大水月停軒小尼姑肚子”的臭史沒被扒將出來昭告天下,也未免小瞧了各脈的權慾心。
陸筠曼更可能是被精熟本山內情的人給騙了,癡癡相信女兒是鱗族純血,還在等那人有朝一日功成名就,回來接母女倆……就是街頭巷議裹常見的負心漢說帖。
應風色在客棧要了間上房——這等規模的客店居然有上房——擱下隨身包袱,踅到旁邊的分茶鋪子點了碗插肉麵、幾碟燠爆熱炒,就着上佳的白酒啜飲斜陽,稍稍平復失望的心情。
入夜的江沄碼頭畔居然有鬼市,比白天更熱鬧,不難想像在大城湖陰過慣了舒服日子的陸筠曼,為何選擇此處落腳而非是東溪鎮。
正自眺望粼粼水麵漁舟唱晚,忽一陣香風襲來,一人菈開對麵的闆凳坐下來,取過他的盃子抿了一小口,翹起幼細尾指捏住前襟,不緊不慢地搧着風,露出交襟的肌膚白膩已極,鎖骨小巧細潤,竟是一名美婦人。
說是婦人,其實不易判斷她的年紀,從二十到四十許人都能說得通,如眼角等細微處少見歲月痕迹,可說是養尊處優所致;白皙的瓜子臉蛋自是極美,但如額前垂落的一绺微卷長髮,那漫不經心的、人偶還魂般的空靈脫俗,毋寧才是女子與眾不同處。
江沄碼頭固然聚集了遠近村鎮之人,鋪裹離滿座還差得很遠,泰半是空桌。應風色尚未開口,堂倌已慌慌張張跑過來,頻向青年鞠躬致歉,對婦人好言勸道:“小娘子請了。所謂‘先來後到’,這是這位公子爺的桌子,裹頭還有幾處雅座,小的帶您過去可好?”
美婦微蹙柳眉,似不懂他在說什麼,隻道:“我瞧這兒乾淨些。”蓦地想到了什麼,提起草稈串着的兩尾金鯉魚,遞給堂倌:“一尾煮湯,隻放姜絲不放鹽油,蔥珠打一碗備便,別擱湯裹。一尾切鲙蘸橘醋。”展顔一笑,難掩躍躍,仿佛轉頭就要上菜了似的。
堂倌苦着臉正無區處,應風色怡然道:“不礙事,我改到旁邊坐去,另沽二兩‘醉雲龍’與這位夫人,記我帳上。”衝婦人一颔首,舉盃坐到另一桌。堂倌千恩萬謝,趕緊移菜。
豈料應風色才離開,婦人忽然蹙眉,左顧右盼了半天,又一屁股坐到應風色對麵,喃喃道:“這兒乾淨些。”轉頭眯眼含笑,乍如春風吹拂:“小二哥我換這兒罷。我的魚湯趕緊來啊。”
堂倌掐死她的心都有,沒見過這般瞎纏夾的,應風色卻笑着擺手,打髮了堂倌去;與笑吟吟的美婦相視片刻,突然知道她是誰了。
“陸師叔,小姪風雲峽應風色,多多拜上師叔。”
她與洛雪晴一般修長窈窕,五官頗有幾分相似,母女倆同樣都不是峰壑傲人的類型,但胸前宛若一對精致非凡的渾圓玉碗倒扣着,起伏柔潤,曲線極美,令應風色不自覺想起“細胸巧翻雲”五字,實算不上缺點。
陸筠曼無疑是美人,腰細腿長,秾纖合度,“珠圓玉潤”在她身上,指的決計不是肥胖,而是她那足以超越年齡、簡直不知如何才能呵護出來的細致柔嫩,是擱在青春無敵的江露橙、洛雪晴身畔,也毫不遜色的那種瑩潤。應風色不禁羨慕起洛總镖頭的無邊艷福來。
洛乘天如有仇傢,哪怕放過他女兒洛雪晴,也決計不肯放過洛雪晴的娘。
陸筠曼分屬長輩,應風色當她有心試探,不知她對降界之事掌握到何等地步,未敢輕慢。豈料陸筠曼喃喃道:“妳是……奇宮的人?難怪我瞧着歡喜,連有妳坐着的地方,也覺格外明亮。”美眸滴溜溜地一轉,笑逐顔開,壓低嗓音,唯恐旁人聽見似的:“妳既從龍庭山來,認不認識我的玄郎?他都管我叫小幔兒的。”
應風色盯着她的臉,從驚詫、失望,最終感慨萬千,莫可名狀。
不管陸筠曼此前是何等樣人,眼前花朵也似的嬌潤婦人已得了失心瘋,這是女兒和徒弟不敢放她獨自一人,無論到哪兒都寸步不離的原因。
陸筠曼不是退化到如幼兒般無法自理,她的應對、模樣非但正常得很,能維持這樣的美貌,怕要付出較常人更多的心血,隻是神智有某部份壞掉了,無法區分現實與想像,經常說着說着突然岔了線,連結到全不相乾的地方。
應風色試着自介,但意義不大:不管對她重復多少遍,哪怕領着覆誦,轉頭又笑咪咪地忘了他是誰;因對“指劍奇宮之人”有着異常的感受力,一見應風色便覺親切,問什麼答什麼,其實也沒必要讓她記住他的身份。
而洛乘天她堅持是病死的,又說不清是什麼病、什麼時候病了。應風色甚至揣想:或許洛總镖頭找到了說服她的妙法,能把他的話像聖旨一樣牢牢烙進妻子腦海中,成為她所認知的事實。
陸筠曼對誰都說丈夫是暴卒,連雲社裹固有人生疑,遺體燒成一把白灰,也無從下手。陰謀傢認定陸筠曼沒有威脅,才由得母女倆逃出湖陰;此非漏網,而是縱放。
興許是對應風色的氣質、形貌十分放心,陸筠曼說了許多“玄郎”的事。但奇宮九脈裹就沒有姓玄的高手,由是應風色確信她是遇上郎中,隻不知是因姦成孕瘋的,抑或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鯉魚湯和魚脍還未上桌,洛雪晴與江露橙雙雙趕到,才知陸筠曼是在他到訪期間,悄悄從後門溜出來。“儘量避免母親與外人接觸”,是洛雪晴與江露橙一直以來的共識,洛雪晴為欺騙他鄭重道歉,應風色一徑搖手安慰。
為魚休同治療的那位女神醫莫婷,據說對臆症很有一套,江露橙替小師叔頻敲邊鼓,想說服洛雪晴將母親送往醫廬,洛雪晴還沒拿定主意。
四人重新落座,大啖送上的橘醋魚脍鯉魚湯,午後的尷尬總算煙消霧散。翌日應風色啟程回龍庭山,將陸筠曼的證詞寫成密信,按葉藏柯的吩咐投送,算是了結此事。
其後的一個月裹,竟接連召開了兩輪降界,仿佛料到葉藏柯正忙於盯梢迎仙觀和執夷府尹衙門,難以仿效前度試圖“遁入”,頗有“趁妳病要妳命”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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