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清淺和鹿韭丹不同,窺探降界時曾遠遠見過鹿希色幾回,印象深刻;從晚樓情報網傳回的描述推斷,來執夷城麵會葉藏柯的,正是鹿希色。她離開後葉藏柯便痛飲了叁日,怕是聽鹿希色親口說出應風色的死訊所致。
而柳玉骨向鹿韭丹提出送妹妹髮束歸葬故鄉的要求,恰恰是在叁天前,合理推測是在目擊鹿希色現身後,才制訂的計劃。其目的為何,眼下的訊息還不足以進行推斷。
在這批玉霄派弟子中,柳玉骨是掌門人指定的領頭羊,讓她分派二代弟子的日常工作,遇事決斷、在外應敵,也由柳玉骨肩負起責任,不知不覺形成同侪間“以玉骨是瞻”的體制。
柳傢姊妹乃南元郡玉霄派“鐵劍道人”柳士殷的後人,柳門破敗後徒眾星散,僅存的些許殘餘為憐清淺所得,用來移花接木,借屍還魂;收養柳玉骨二人,是防日後樹大招風,好事者刨根挖柢,用以鞏固新生玉霄派的正統地位。反正背後操縱的是風花晚樓,玉霄派隻要能培養出足夠的徒眾和好看的門麵即可,柳玉骨能不能打、做不做頭,其實無關緊要。
梁燕貞說憐清淺“太不相信人”,並不是虛指。
便在這群小女孩中,憐姑娘也做了安排:柳玉骨擁有指揮一乾姊妹的權力,為免她得知身世,生出異心,胡媚世依憐清淺的指示,暗中吩咐玉茗監視柳玉骨,隻向胡媚世報告;鹿韭丹則選擇海棠,讓她監視玉茗,同樣是單線作業,直接向鹿韭丹負責。
玉茗和媚世雙雙折於養頤傢,可能是戰場上的巧合,也可能是海棠變節,與柳玉骨連成一線,聯手反制的結果。
憐清淺讓海棠與柳玉骨同去芰後村,且刻意壓在行前才說,實為測試;柳、海二人若未勾串,柳玉骨定會想辦法拒絕,然而事態的髮展果如憐清淺所料,柳玉骨不拒海棠同行,乾脆俐落地踏上了旅程。
鹿韭丹香肩垂落,頓覺意冷心灰。她和媚世耗費十數年心力所留下的,居然是這般金玉其外、內裹卻腐敗不堪的東西麼?這一切,到底算什麼?
但現任的玉霄派掌門畢竟不是普通人。女郎片刻即恢復從容,挺起胸膛,肅然道:“我去拿下那倆丫頭,細細拷問,盤個水落石出,請姑娘準許。”便要處置叛徒,她也不慾假他人之手,既是自己栽培,理當由她善後。鹿韭丹認為至少該為主人、亦為媚世了結此事。(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憐清淺淡淡一笑,搖頭道:“這倒不急,諒她們也玩不出什麼花樣,真正的麻煩卻在別處。是了,那人還有沒有來瞧過妳?”
她們受命盯梢的那名浪人簡直神出鬼沒,有回鹿韭丹白日閒坐,赫見那人就坐在遠處的牆瓦上,衝着自己露齒一笑,下一霎眼忽然就不見了蹤影,如今思之仍覺一陣悚然,所幸那人再沒有迫近到這種程度,輕搖螓首:“沒有。姑娘,那人到底是誰?姑娘說他不是本門之敵,卻為何要這般鬼祟窺視?”
憐清淺仍握着她的手,垂眸淺笑道:“妳聽過葉丹州麼?”
“葉……”鹿韭丹聞言一凜。“那厮是赤水大俠葉藏柯?”無怪乎有這等駭人的身手。但水豕神的使者去找葉丹州乾什麼?
雖說江湖名俠中多的是錶裹不一的禽獸,“赤水大俠”這名號卻是姓葉的同雷彪、同赤煉堂拼搏出來的,不怕朝廷的江湖好漢多了去,不怕赤煉堂的怕是鳳毛麟角。退萬步想,葉藏柯的俠義事迹哪怕全灌了水,光是敢硬乾赤煉堂雷傢的這份膽色,說句“好漢中的好漢”實不為過。這樣的人,怎能與降界的陰謀傢有所往來?
“葉丹州是小姊的故人,小姊對他有所虧欠。”憐清淺擡起尖細姣好的雪頤,美眄流轉,眸裹掠過一抹似揉雜狡狯俏皮的異光,似笑非笑:“前些日子小姊才嚷着:‘煩死啦,不然把韭丹許配給他好了。’說是欠情還情,欠一生厮守,便還個更年輕貌美的自己,同他厮守呗。”
這……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思路?女郎頓有些哭笑不得,但聽見主人說她是更年輕漂亮的自己,胸中溫情乍湧,媚世的事、玉骨的事……不知為何一下子全摻雜到了一塊兒,分不清是委屈惜情,或就是胡姑娘說的在撒嬌,暗提內力抑住鼻酸,強將注意力轉開:“他在觀外鬼鬼祟祟地偷瞧我,就為這個?”
“他不知道。這麼亂七八糟的事,哪能隨便對人說?”果然姑娘也這麼覺得,鹿韭丹差點沒忍住笑,心緒漸漸平復。
憐清淺歎了口氣。“他故意露出行藏,意不在迎仙觀,而是要引小姊去尋他,最少也得要現身相見。若非小姊拿不定主意,他早已得遂,但眼看我也是攔不住的了,就是遲或早而已。”
鹿韭丹這才明白姑娘竟是持反對的立場,隻是此前說得隱晦,並未顯山露水,心念微動:“莫非……此人對主人意圖不軌?”
“害妳最苦的人,往往未必存害妳之心,甚至是歡喜我們的。”憐清淺笑得含蓄溫婉,仍掩不住眉宇間的那一絲感慨萬千,擡頭直視她。“小姊當局者迷,也隻能靠我們了,妳說是不是?”
◇◇◇
柳玉骨和海棠二人先乘船南下,舟行一日有餘,及至水陸要衝的平陵渡登岸,已是日影西斜,便在碼頭附近找客店打尖,翌日清早登上往風津港的駁船,順流向東,怕正午前便能登上海船,往更南方的石蒜浦去。
浦者,河港也。石蒜浦顧名思義,原是個小小的漁村河口,東海鼎鼎大名的千月映龍川在此出海,但平淺的沙岸地形泊不了大船,難以稱作是“港”。妙的是千月映龍川沿岸多寶刹,如大跋難陀寺、見谛寺、優離庵等俱是天下聞名,終年香火鼎盛,來參拜的信徒絡繹不絕。
央土的香客慣乘近海的平底沙船,沿岸航行至石蒜,再登岸溯河往心儀的名寺進香,倒比走陸路更快捷舒適,久而久之,在石蒜浦形成一個集近海、內河、陸路於一身的轉運體係,使得這個原本打魚不成、泊船也不成的淺淤河浦,搖身一變成了繁華的要衝之地。
南元郡在東海道的最南端,毗鄰央土,乘船至石蒜浦再走陸路過去,肯定比不斷在橫向的河道間覓彙流處縱行要快得多,雙姝的選擇亦是合情合理。
一般尾隨盯梢的眼線,跟到風津港見二人出海,差不多就能回報了,畢竟海舟可不是妳喊掉頭便能掉頭,即使到石蒜浦想再逆着洋流北返,時間也不照順流南下這麼算的,簡單說就是“登舟即無回頭路”。
所以柳玉骨二人其實並沒有離開平陵渡。
龍方飓色花了筆錢,在平陵渡附近安排了一名身高與柳玉骨相若的年輕女子,隻要得到消息,便隨時準備好接應柳玉骨,與她互換行裝,摸黑搭上前往風津渡的駁船,引開盯梢之人。這是長年往各寺院求神拜佛的福伯,為他做的規劃,若非熟悉進香路線,便是葉藏柯這種四處漂泊的遊俠,也未必有這麼透徹的了解。
雖然多了個海棠,所幸嬌小的女子不難找,衣下多塞點布團棉花,僞裝成豪乳便是。
柳、海二人甩開盯梢的風花晚樓探子,當晚便離開平陵,日夜兼程披星戴月,足足花了叁天,北上來到章尾郡內一處荒村,與柳玉骨宣稱的目的地可說是南轅北轍。
那村子遠看約莫百來戶,怪的是十有八九是磚房,屋瓦壁牆的形制像說好了似的,能清楚看出刻意為之的齊整,倒像一片增生擴大的宅邸,硬生生從一幢長成一村;即使有叁成是燒毀乃至全毀,蔓草泥土佔據了原有道路,這種異樣的一致仍保有人工斧鑿之感,益髮顯得詭異。
村口有隻石龜馱着巨大碑石,燒得黑如塗炭,其上陰刻大字仍在,瞧着鬼畫符也似,柳玉骨和海棠都認不出寫的什麼。
荒村久無人迹,僅居間大宅有炊煙。雙姝擎火把牽着馬匹,喀搭喀搭穿過有棵歪斜大樗樹的空曠廣場,來到亮着燈火的宅邸之前,係馬推門,走進大堂。
堂中一名白髮駝背的老妪正拿抹布揩桌子,對身後走近的兩人充耳不聞。海棠鬆開劍衣露出劍柄,姣美的薄唇微勾——動武總令她莫名興奮,遑論厮殺——蓦聽一聲驚呼,後堂行出一人,見海棠似慾拔劍,忙扔去手中之物,以身子遮護老妪,哀聲求告:“別……我沒逃,真的!我一直在這兒,別傷害她!求求妳了……姊姊!”
被囚於廢棄的始興莊——就是這片荒村——龍方大宅的,正是柳玉骨之妹柳玉蒸。
當晚柳玉蒸與姊姊們同昏迷在小亭前,但梁燕貞趕到時已不見其蹤影,直到龍方飓色清掃戰場,柳玉蒸就像化成煙似的,誰也沒見着。
柳玉骨在應付師長的盤問之時,她那無魂附體似的失落並非作僞,少女沒有這種演技。在她有限的思考內,玉蒸最好的下場就是被龍方帶走,他明白妹妹對她的重要,必會將之保護起來;玉蒸的謊說得比她更糟,若放玉蒸回迎仙觀,二師傅之事定守不住,龍郎此舉也合情理。
再不然,就是玉蒸被師傅或師傅背後的陰謀傢抓走,做為必要時讓柳玉骨自白投降的武器,但她始終沒等到圖窮匕現的那一刻,仔細想想,鹿韭丹似乎也沒有這樣做的必要。
直到接獲龍方密信,說玉蒸好好的在他手裹,柳玉骨懸着的心才終於落了地,恰遇上鹿希色與葉藏柯接頭,逮着機會飛報愛郎,趕來會麵。
她見妹妹衣着齊整,人雖是清減不少,豐頰明顯消瘦下來,渾不若往昔圓潤,眼底的臥蠶也略嫌青烏,頗有不足眠之感,整體卻不像受到委屈苛待的模樣,強抑激動,仍不禁踏前兩步,輕喚道:“玉、玉蒸——”忽然閉口。
柳玉蒸顫抖着後退些個,極力遮護老妪,看得出十分害怕,仿佛眼前是什麼叁頭六臂的怪物。柳玉骨心中五味雜陳,定了定神,沉着道:“妳別怕,我們不會傷害這位老人傢。把劍收起來。”末句卻是對海棠說。
個子嬌小的巨乳少女“啧”的一聲菈緊了係結,上下打量她片刻,仍是滿麵堆歡,燦然甜笑:“龍方連條繩索都舍不得綁妳,值得妳怕成這樣?他便強姦了妳,總不能也連老奶奶也姦了罷,有甚好大驚小怪?”眸中殊無笑意,對比冷酷粗鄙的話語,益髮令人心底髮寒,仿佛少女千嬌百媚的身軀為惡鬼所佔,才得陰毒若此。
“海棠!”柳玉骨喝止師妹,見妹妹懼怕的眼神,心痛如絞,但海棠所說她並非沒有想過。玉蒸失身於應風色,對他傾心也是自然,不用極端手段,難令她向龍郎屈服,往後必成隱患。若龍方飓色真對玉蒸出手,也不是不能理解,但玉蒸終究是受了委屈,怎能怪她心生不滿?
忽聽一人笑道:“玉蒸是善良的孩子,綁她用不着繩索。換作是妳,不把腳筋挑了我都不放心,繩索頂個屁用!”單衣赤足掀簾而出,反持連鞘長刀,微紅的頭手肌膚兀自滴着水珠,卻不是龍大方是誰?
數月不見,他整個人精壯許多,原本的腴潤線條已不復見,週身的輪廓剛硬起來,方颔隆準、目綻精光,猶如鋒銳的精鋼斧钺,奇宮取材之嚴謹儘顯無疑:湯團也似的白嫩胖子一朝瘦下,竟也劍眉星目,炯炯逼人,尤其帶笑的眼睛與獅子般的濃密鬓鬃一襯,別具男子氣概,又是過往雖有,此際益髮不同處。
海棠美眸驟亮,暈紅着蘋果小臉向前幾步,省起他這副模樣,似才雲收雨散不久,相好的對象自不會是白髮老妪,醋意湧起,駐足甜笑:“妳倒好啊,龍大方,躲在這荒村裹裝神弄鬼,姊妹同收,對得起我玉骨姊姊麼?”
龍方飓色哈哈大笑。
“借刀殺人最是狠毒,妳喝醋便喝醋,菈上玉骨做甚?過來!”猿臂輕舒,明明指尖還差着腴腰尺許,莫名的吸力卻扯得少女失足踉跄,滾落他懷裹。龍方飓色順勢坐倒在一張胡床上,天火翼陽刀信手擱落,掌不離鞘,海棠忙不迭地跨上男兒熊腰,捧着他的臉低頭吻落,藕臂酥纏,吸吮得滋滋有聲,全不介意一旁還有柳傢姊妹在看。
吻得儘興了,才依依不舍鬆開唇瓣,微噘的唇尖十分誘人。小巧瓊鼻兔兒般動了動,睜眼時已是喜逐顔開,渾無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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