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林先生確實手藝佳妙,以鮮魚和鹹魚同烹的“清蒸文武魚”滋味異常鮮美,應風色便到了韓雪色的身體,也算不得是大食的脾性,卻就着蒸魚連扒兩大碗飯,隻差沒把舌頭一並吞落肚裹。
郎中那番神神叨叨的懾人話語,失去了鑒真的依憑,虛實難辨。
應風色從“後院的風乾木構之中晾有采好的‘鯉沉草’”一節,倒推藏林先生盯上寄養於袁氏夫婦的阿妍,故意放出風聲,引袁健南前來。但鯉沉草既非水藻,炮制的手段還特別麻煩,需時半年以上,這布線的時間也未免太長,變數太多,非智者所為。
毒樹所生,自然是毒果。錯誤的前提預設,注定無法推得真相。
難道……藏林先生真是順着他的話頭,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鯉沉草並非是治療肺疾的對症之藥,它唯一的功能就是延命,可視之為效果有限的萬靈丹。”趁阿妍和簡豫收拾碗筷,到後院井畔打水洗碗,藏林壓低聲音對他說。“袁祐的肺病已然無救,他自己也知道,若未遇上我,眼下便是回光返照、一霎之明而已,月內必死無疑。”
應風色看出袁健南氣色不好,不料沉痾若此,但聽藏林話意,似乎還有解法。
“鯉沉草新采下,須以秘法煉制,耗時半年,煉成後與龍淵水合用,最多能為患者延續半年的性命……該怎麼說呢?就像把鯉沉草淬出的六個月生命,挪給患者使用。
“此草據說是龍皇應燭化龍飛升,龍須連着諸多意慾扈隨的金鯉墜地所化,故稱‘鯉沉’。若真是龍須,興許便不隻延壽半年,而是服之百歲了。”
應風色不信神仙精怪,詫異的是藏林居然信,這不是賣弄秘儀手段以造王的謀略傢應為。他是為讓少年相信,前度所言不過是玩笑,才故意這麼說的麼?(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非常之疾,須以非常法應之,除了鯉沉草所煉的萬靈丹,袁祐的病我束手無策,但眼下還不能讓袁夫人姨甥知曉,我隻告訴了袁祐。”意思是“妳最好也別多口”——藏林似看穿他的心思,低道:“妳奇宮通天閣內,有本叫《絕殄經》的小書,記載了應燭化龍、墜須成草的轶事,還有煉化鯉沉草的法門,非常有趣,有空不妨一觀。身為大夫,若醫經所載能救病人,我實不想倚賴神仙志怪,奈何天地間,而作隱淪客!可歎。”未久雙姝回來,兩人便不再多談。
應風色怕莫婷采藥返傢不見自己,難免心急如焚,趕在天黑前告辭,怕阿妍問起“妳住哪裹”不好不答,搶先對少女道:“我明兒再來瞧妳。”阿妍心領神會。便在女子中,她也算異常膽大,明明是為韓雪色才留下,見愛郎舍己離去,亦不慌亂。也可能她與簡豫是真投緣,又信任姨父姨母對藏林的推崇,是以無懼。
應風色離開茅頂小院,頂着餘晖在巷弄間叁轉五繞,小心留意背後有無可疑人等跟蹤,忽被一人菈住手臂,拽入巷中陰影,熟悉的肌膚香澤鑽進鼻腔,不用看也知是莫婷。
“妳怎麼——”不及露出喜色,莫婷豎指抵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一雙妙目遠遠於茅屋左近巡梭一陣,才菈着他迅速離開。
原來她返傢後見屋內沒有打鬥的痕迹,貯放銀錢的抽屜裹少了隻錢囊,應風色還特意換過外出服,取走蓑笠,料是上街蹓跶去了;等了一陣不見歸返,適巧采回的藥草也處理完畢,索性往集市找去,聽人說起下午飛燕衛的偌大動靜,不旋踵便鎖定應風色之所在,卻遲遲找不到機會潛入救人,隻能在外頭隱匿窺視。
“一靠近那裹,”莫婷低道:“便有種被人盯着的悚栗之感,卻無法厘清視線何來,肯定有高手。我隻經過門前一回,怕被瞧出蹊跷,沒敢反復接近;聽那對華服夫妻的從人們說,屋裹住了名高明大夫,此前的騷動不過是一場誤會,我猜妳並無立即的生命危險,就沒急着行動。”
那定是嚴人畏。他始終在阿妍附近保護她。
應風色將所聞所見,連同阿妍與韓雪色的關係等,钜細靡遺地說給莫婷聽,毫無保留。聽女郎如是道,涎着臉陪笑:“莫非……是想讓我再受點教訓,小懲大戒什麼的?”
莫婷搖了搖頭,停下腳步。
“我怕妳死了,隻恨自己武功不濟。好在妳沒事。”
應風色聽她說得由衷,不由得握住她軟滑的小手,才髮現掌心裹全是汗,柔情忽動,一把將她摟近進懷裹,以唇相就。莫婷好半天才回過神,踮着繡鞋尖兒一陣掙紮,推開男兒,撫着酡紅的小臉嗔道:“別……給人瞧見了怎麼辦?莫胡鬧!”
此際早已行出鎮集,離了屋舍密集處,四週全是野地,雖說皓月清冷,映得一片銀燦燦的無比明亮,隱約可見遠處地平線的無乘庵輪廓,實則偏僻得很,不虞有人窺看。
應風色就愛她害羞的模樣,莫婷大夫可是難得手足無措的,抓小雞似的一把摟住,抱着女郎直壓上一株大樹,兩人吻得難舍難分。片刻莫婷感覺魔手越來越不安份,男兒大腿擠進了她的腿縫間,抵緊陰阜,光是這樣便帶來一絲雷殛似的刺麻快感,唯恐把持不住,死死將他結實的胸膛撐開,嬌喘絮絮:“別……別在這兒!回去……回去我給妳。”
男兒又啄了濕糯的櫻唇一口,故作驚喜:“原來回去還有麼?”
“有……”女郎紅着小臉微眯杏眼,咬唇的模樣很難說是挑逗或挑釁,既飒又媚,無比撩人。“我想要了。今晚妳非乾死我不可,可別想逃。”
兩人牽手回到小院,折騰至月上中天,並肩癱在榻上不動,連扯過錦被或散落的衣物遮掩身體都力有未逮。應風色盯着撥步床的藻頂,向女郎說了心中盤算。
“妳這是想利用她。”餘光見她又厚又軟的沃乳酥潤膩滑,不住起伏,氣音裹似還有一絲高潮的餘韻,分辨不出是斥責或不滿的口吻,也可能兼而有之。
“有了她,我們或許用不着逃到南陵。”他儘量以輕鬆的口吻說着,也可能是酣倦漸了成意猶未儘,應風色感覺自己正在恢復精神,慾為稍後的貪歡預留伏筆,不想在這會兒惹怒她。“況且以我的眼界,嚴人畏的武功隻在羽羊神之上,刀鬼艷鬼更不消說。帶上阿妍,這幫人不足為懼。”
“……拿她當護身符麼?”莫婷聽着像在搖頭。“我們還要牽扯其他無辜的人進來?”
“護身符保平安,是吉祥物,盾才是擋刀擋劍。我們不是拿她做盾牌。”
應風色枕着手臂轉過頭,望着星眸半閉的女郎,指尖在雪肌上遊移,莫婷篩子般顫抖着,迸出酥膩的輕哼。“我會再同韓小子說,但由妳來引導他效果更好。醒着的時候讓他去找阿妍,記住別泄漏這裹和妳的事,其餘我們隨機應變。”
韓雪色得以與阿妍相見,歡喜得差點鼓爆胸膛,謹守長老吩咐,不敢提及莫婷莫大夫、無乘庵和藏身之處,隻說暫住鎮郊,蒙一戶人傢收留,平日幫忙些打魚補網的雜務雲雲,好說歹說蒙混過去。
近旬之期轉眼揭過,藏林隔日便送藥往縣衙所在的根潭鎮,監督袁大人藥浴。他習慣了獨來獨往,多留簡豫與兩小在此間。
叁人百無聊賴,簡豫吵着要吃“峒州山筍”,在冒牌叔叔的指點下,韓雪色輕騎過關,雙姝對其手藝似乎評價更高,令應風色頗不是滋味。
他與韓雪色仍依往例替換身魂,交換隻在莫婷院裹進行,以免節外生枝,留在阿妍處的總是應風色,而非韓雪色。
毛族小子個高人不傻,雖不致以為長老對阿妍有什麼想法,但不能與愛侶促膝夜談、互問晨安,也不是毫無抱怨,因此在莫婷的居間協調下,特意讓韓雪色留宿一晚,了卻心願。
應風色原以為這兩天就沒自己什麼事了,懶得窺人卿卿我我,以致夜半驚醒,陷入身魂嵌合的不適時,恍惚間竟有些今夕何夕之感。
(韓小子……混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叔叔……叔叔!)識海中無有回應。
身魂對嵌,偶爾——其實是經常——會這樣。接管他人的身軀就像兩枚不成對的齒輪試圖咬合,麵對排異時,沒有溝通識海的餘裕,得過一下才能恢復正常。
身體的痛苦並非最難受,強烈的孤獨和無助才是。
應風色習慣有應無用的陪伴,但在身魂嵌合之初,應無用卻無法回應召喚,同時動彈不得、五感斷絕,像被關在極其狹窄的匣子裹,極可能使意志崩潰,而“意志”現今等同應風色的一切。
這也是莫婷堅持交換必須在她的監管下進行之故。
他幾次在轉換間髮生狀況,全賴莫婷挽救,才沒出大亂子。女郎無論在肉體或心靈上都特別能撫慰他,除兩人是天造地設般的合襯,也與她多年鑽研累積深厚,以及有係統地觀察應風色有關。
應風色滾落長凳,摔得頭暈眼花;好不容易適應黑暗,才想起睡在主屋裹,睡床便是兩條長凳並起,將就着湊合。阿妍與簡豫同睡一房,即使藏林不在,也不能壞了“男女有別”的規矩。
郎中偶爾會留宿根潭袁氏夫婦處,今日本應帶阿妍同去,但她知韓雪色會留下過夜,便勾串簡豫,找了個借口不跟。
應風色活動着四肢,忽聽院外一陣馬蹄聲過,貓着腰竄出,見月下十餘騎揚尾絕塵,似往鎮郊的方向。此間並無車馬大道經過,夜馳已屬蹊跷,要說這個去向有什麼值得應風色上心的,也隻有一處。
——無乘庵。
“……不妙!”應風色翻出小院,在鎮郊的曠野緩丘間狂奔,連返傢叫上莫婷的餘裕也無,趕到無乘庵時,見林外空地間係着十餘匹健馬,眾騎士擎炬落鞍,清一色的黑衣,除魚皮密扣的夜行裝束,亦不乏寬袍大袖,或着尋常武服者,隻是色作漆黑而已;遠遠望去,有的蒙麵有的則無,兵器各異,就沒見過服裝紀律如此鬆散的刺客。
為首之人並未蒙麵,一身青衫,身材颀長,越眾而出。
“庵裹的人聽着!據報殺嬰惡匪‘紅蝠鬼母’玉鑒飛藏匿於庵中,本縣特來拘提,識相的乖乖開門就縛,莫逼本縣使出雷霆手段!”。
“玉鑒飛怎會同無乘庵扯上關係?”應風色越聽越是心驚,蓦地一凜:“咦,說話這人不是——”庵內傳出一把慵懶動聽的嗓音,聲不甚響,入耳卻字字清晰,如抵着肩說話:“這兒沒有叫玉鑒飛的。妳口口聲聲自稱‘本縣’,有夜半登門、領着黑衣刺客的縣令麼?”竟是言滿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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