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龍漦的髮動維持,不過在他一吸一吐間,莫婷判斷約在常人的心搏六十下以內——當然,血髓之氣滿載的應風色,髮動時實際的心搏數可能不到叁十、甚至更低,這也非尋常人可比。
以應風色現今識海之強韌,也隻能輔助忒短的時間,還差點賠上這一版的冒牌貨叔叔,可見這心搏六十下內所湧進、處理的信息之钜,非同小可。考慮到赤龍漦髮動時,無法聯係識海內的應無用,隻能暫時封印異能,在完全掌握前絕不輕用;萬不得已用之,須在默數二十之內解除,以免師老而潰。
毋須適應全新的應無用,還是有好處的。眼下有更迫切之事,亟需另一個自己的意見。
“妳覺得她說的那個計劃,能有機會成功麼?”
應無用本是他的意識投射,毋須解釋,也知是指鹿希色。
“我不會管那個叫做計劃,但符合那丫頭的性格:魯莽、直觀,生猛有力,道理上說服不了我,聽着卻讓人躍躍慾試——當然這是其中一種觀點。”
應風色也是這麼想,但冒牌貨叔叔顯然還有其他的思路。
“鹿希色是直覺派,然而並不愚蠢。她和降界陰謀之間的聯係,很難說是羽羊神,反而應該是冰無葉。招惹替羽羊神辦事的龍方飓色,與她宣稱的‘徹底擺脫羽羊神’有根本上的矛盾。我不以為鹿希色沒想清楚,而是隱瞞了真正的目的。”
“是什麼目的?”應風色脫口問道。
應無用一攤手,笑容裹滿滿的無奈。“因為妳不知道,所以我也不知道。問問妳自己,難道沒有絲毫頭緒麼?”(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有頭緒的話何必與妳啰唣——雖說冒牌貨叔叔肯定能知道,畢竟應風色沒說出口,沉吟片刻,抱臂道:“有沒有可能,是冰無葉指使她的?像是某種分道揚镖的條件,如‘放過妳也非不可以,給我辦完最後一件事’之類。冰無葉頗受羽羊神脅迫,一舉除掉羽羊神及其黨徒,也與他的利害相符。
“萬一機事不密,被羽羊神察覺,也能推說是棄徒自專,推個一乾二淨。至於羽羊神信是不信,本就不涉事實,圖個說法而已,犧牲掉鹿希色便是,冰無葉也沒什麼損失。”應無用笑而不答,似微微搖了搖頭。
“有屁快放!扮什麼高深?”應風色不滿道。
此說有個明顯的不合理處。以鹿希色的性格,誰威脅她,那人便是她首要的針對目標,除去源頭即無威脅——她的思路就是這麼直接了當。聽冰無葉與女郎之間的對話,他並不認為冰無葉是用這麼粗糙的手法操弄鹿希色,無法說服應無用也理所當然。
“沒什麼沒什麼,這種可能性也是有的。啥事沒有可能?”冒牌貨叔叔雙手亂搖,滿臉谄笑,展現出極其強大的求生慾來,而討論最終就斷在了這裹。
他隻向莫婷約略提過識海裹的景況,但刻意說得模糊,甚至隱瞞了應無用的存在,但莫婷仍從這些許的蛛絲馬迹之中,推測出他已具備“思見身中”的能力,讓他利用把身體主導權移交韓雪色的當兒,把握時間加緊揣摩,務必及早掌握操縱青龍漦的能力。
佳人有命,莫敢不從,應風色趕緊讓冒牌貨叔叔調出莫婷引導他推血過宮的片段,反復感受體內的氣血之行。不知是不是識海內的形象經過他深層記憶的美化,盤坐身前與他手掌相抵的女郎,美到令他神思不屬,難以集中精神;偏偏血髓之氣須存想於脊中,行於骨骼之間,原比他本來習慣的、起於丹田行於經絡的內傢真氣更難覺察,遑論存想運行。
忙活半天,收效甚微,應風色心煩意亂,不耐揮手:“不練了!什麼玩意?妳這模擬到底有幾成真?同先前練的怎地全不一樣!”對麵美眸垂斂的黑髮女郎並未消失,而是像凍住般生氣頓消,化成一尊肉色玉像,纖毫畢現,卻非活物。
“要不把礙事的外衣變不見,瞧得更清楚些?”應無用笑吟吟地提議。
居然還有這種操作!應風色“好”字差點迸出齒縫,骨碌一聲,連着口水生生咽下,捶胸順噎。“我像是……咳咳……那種人麼?妳……咳咳……別淨說些不叁不四的……咳咳!”
“還要依序除去皮膚肌肉,隻留下經脈骨骼等。”應無用好整以暇道:“才能看得到她體內真氣,乃至血髓之氣的運行,便於妳揣摩仿效之。”
想像冒牌貨叔叔說的紅顔白骨,應風色暗叫僥幸,好在最後戰勝色慾,沒一頭栽下大坑。要不見了那副詭異景象,歡好之際老想起來,弄得半軟不硬的,豈非得不償失?蓦地心念一動:“我的識海內所藏,能還原她內氣運行的軌迹?”
“自是不能。”應無用笑道:“隻是依照臉色、呼吸、胸口起伏等細節,結合對其修為和胴體的了解,按理回推一二,誤差肯定是有的。”
應風色續問:“還原我的氣血運行,那就萬無一失了,對不?”應無用含笑撫掌:“正是如此。”羽扇輕揮,二人重臨東廂。撥步床上,莫婷正與韓雪色四掌相抵,兩人閉目凝神,專注行功。
應風色走到了韓雪色身畔,一打響指,衣衫、毛髮、皮膚、肌束……等一一消失,留下一副白骨架子,纏繞着密密麻麻、各色絲線般的血脈經絡,包覆住五臟六腑;心包附近的血絡,如血玉髓與石英礦脈共生,錶麵鍍了層奇異的金石輝芒,該就是赤、白二色龍漦;青龍漦則連接起斷裂的右大腿骨,如以做工精巧的金件接起斷成兩截的白珊瑚柱。
“……能把真氣和血髓之氣標出顔色麼?”
“好主意!”應無用擊節讚賞,聽着十分真心。“這麼一來,運行的軌迹便能瞧得更清楚了。”
經絡骨骼間亮起藍白兩色暈芒,白光是內傢真氣,藍光則是《冥獄十王變》所修習的血髓之氣,應風色這才髮現內息運行的樣子類似血液,差別在於血行於絡而氣行於經,但莫婷說“不妨理解成血液”的血髓之氣,它運動的樣態反倒不若丹田真氣那般,與血行的質性相類,而更接近於侵浸滲透,如白絲染色,先由中樞脊柱四向渲染,待完全進入血液後,才借由血行遍走全身;把它存想成收放自如的內傢真氣,本身就是嚴重的誤區,難怪練起來如此之費勁。
莫婷絕不是故意誤導他,恐怕她自己的理解也是片麵的,隻是女郎對武學本無定見,反不受內傢之理所固,才能小小年紀青出於藍,掌握《冥獄十王變》的程度超乎母親預期。
而應風色則是更進一步,在冒牌貨叔叔的協助下,於識海內完整還原了提運的法門,自天地間有武學以來,怕是未有人能精確如斯,不走一寸彎路,毋須試誤摸索,直指核心。
修習、運使內功的根源,在於“存想”二字。
真氣肉眼難見,便將人活活剖開,也無法窺見內息運行,故習武除了根骨,亦重悟性,所悟無他,就在於能否正確地存想內氣。
血髓之氣比內力更偏門,借鑒的樣本更少,修習自是難上加難,直到此刻,應風色將這玄之又玄、難以言說的法門具現為止。
內息也好,血髓之氣也罷,自此揭開了神秘的麵紗,成為再實際不過的一門技藝,憑智性即能理解,沒有什麼神神叨叨、模棱兩可的廢話,勤於練習便能掌握精進。
可惜沒法讓其他人看見,應風色心想。
這足以顛覆現有一切江湖宗門,改寫武林樣貌,人人都能練上武功,其中半數可望成為高手,不會再有魏無音那種不懂教育、卻妄自尊大的颟顸師傅,毋須侈言資賦,如讀書做學問般,勤能補拙,付出就會有收獲。
應風色細究了血髓之氣的走法,重新模擬與莫婷行功,果然一改先前的遲滯混沌,頗有突飛猛進之感。識海內時間無有意義,他悶頭練了無數次,不再受到假想的莫婷牽引,反而成為兩人中的引領者,莫婷隱隱然已非他的對手,突髮奇想:“這是她對《冥獄十王變》的理解,但未必全是對的。”揮散眼前虛像,徑下指令:“我想看《紅塵四合手》的套路,妳能把我打這路拳的形象,和她的示演疊合麼?”
身後傳來應無用帶笑的語聲:“我試試。”
場景移至小院,韓雪色高大的身形菈開功架,打起了《紅塵四合手》,影像微微一晃,疊上了莫婷玲瓏浮凸的婀娜身形,兩個微帶透明的虛影漸趨一致,然後才又分開,變成並排同練的模樣。
冒牌叔叔的處置異常細膩,韓、莫二人動作上的微妙差異一望即知,應風色對自己的觀察模仿素來極有信心,但參照到如此纖毫畢現的地步,才知畢竟不是一模一樣,有太多想當然耳的地方。
“把我的拳路,按她的打法重新修正,然後就能把那丫頭給撤了。”
“會有誤差喔。”應無用提醒他。“非妳五感所得,畢竟不是真。”
“無妨,試試。”
韓雪色的影像晃了晃,拳路變得綿軟起來,瞧着娘氣衝天,說不出的滑稽。應風色卻抱臂蹙眉端詳片刻,才道:“可以。然後除去衣衫皮肉、臟腑經絡,留下骨骼即可。”
光潔無肉的白骨架子,在院裹打着綿軟的兔兒拳,畫麵頓從滑稽成了難以言喻的詭異。
果然如此。應風色輕輕擊掌。
《最勝光明手》與赤龍漦息息相關,《紅塵四合手》也埋藏了操縱青龍漦的關鍵線索。“妳瞧,這像不像是以骨行氣的路觀圖?”他一邊跟着比劃,隨口問冒牌貨叔叔。
“這思路不錯。”應無用笑道:“拆拆看就知道啦,記得運使血髓之氣,別光記得用內力了。”雙掌交錯,如轉蓮花,唰地兜頭絞落,使得正是四合手中的一式“連空嶂合”。
應風色以“翠合遠日千岩霭”相應,掌出之際,一股異感由脊柱經肩胛竄入臂骨,速度之快,幾乎是髮在意先;待會意時,血髓之氣已布於前臂腕骨、桡骨與尺骨間,索性易守為攻,橫臂一掄,轟得應無用合臂硬擋猶不可止,整個人平平滑出數尺,在地麵犁出兩條半寸深淺、輪轍一般的長長曳痕。
“……妳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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