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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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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章節

引子 殘章
第一章 镖局的千金小姐
第二章 燙手山芋
第叁章 紛亂之夜
第四章 餌與鈎子
第五章 魚和漁翁
第六章 富貴無命
第七章 窺秘
第八章 一對兒寡婦(上)
第九章 一對兒寡婦(下)
第十章 出行
第十一章 風雨大作
第十二章 摧花盟
第十叁章 眾裡尋他千百度
第十四章 逐影
第十五章 迷情
第十六章 董老爺的決定
第十七章 洞房花燭夜
第十八章 春宵一刻兩千金
第十九章 百密之疏
第二十章 魏夕安與危險
第二十一章 影子
第二十二章 血濺叁尺寒
第二十叁章 情非得已
第二十四章 一屋一世界
第二十五章 困獸
第二十六章 眾
第二十七章 出镖
第二十八章 黃雀一入婚門深似海,回頭已是百年身
第二十九章 織網者
第叁十章 冷月弱柳
第叁十一章 影缭亂
第叁十二章 迷境
第叁十叁章
第叁十四章 鏖戦
第叁十五章 凰鬥鳳
第叁十六章 牲
第叁十七章 對質
第叁十八章 二小姐和叁小姐
第叁十九章 夕陽垂暮
第四十章 怒劍清鳴
第四十一章 清者易濁
第四十二章 老而瀰堅
第四十叁章 孔雀洗翎
第四十四章 殘暮碎語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六章 春宵淫餌
第四十七章 楊花水影
第四十八章 兇牙畢露
第四十九章 零落成泥
第五十章 血漫青天
第五十一章 迷途無路
第五十二章 羽敗翎散
第五十叁章 牝鱗逢難
第五十四章 艷花伴影
第五十五章 靜潭隱流
第五十六章 雨冷刀寒
第五十七章 曲終笛斷
第五十八章 漣漪再起
第五十九章 驚墜九泉
第六十章 冥途真幻
第六十一章 明闖南道
第六十二章 無顔之血
第六十叁章 竊香奪玉
第六十四章 淨雨初塵
第六十五章 納陰絕陽
第六十六章 破荒濺血
第六十七章 孤魂獨盼
第六十八章 滌塵煙雨
第六十九章 絮定魂飄
第七十章 天無二道
第七十一章 幽冥太極
第七十二章 以逸待勞
第七十叁章 江濤洶湧
第七十四章 素舒清輝
第七十五章 敝笱在梁
第七十六章 鬼蛇出洞
第七十七章 纖雲弄巧
第七十八章 驟雨傳恨
第七十九章 淩虛暗渡
第八十章 夜風寒露
第八十一章 遊魂暗鬼
第八十二章 離殼金蟬
第八十叁章 采石剖玉
第八十四章 映夜青蓮
第八十五章 焚經灼血
第八十六章 天道仇勤
第八十七章 蕊寒香冷(上)
第八十八章 蕊寒香冷(下)
第八十九章 折花掠影(上)
第九十章 折花掠影(下)
第九十一章 龍潭初潛
第九十二章 血光之災
第九十叁章 刀殘中宵
第九十四章 撥草屠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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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
第九十叁章 刀殘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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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的諸人來的時候各展神通,一個個迅如疾風,返回的時候卻一個個歩履沉重,仿佛肩上扛着千斤巨石一般。

即便仇隋說了句此時不是橫生枝節的時候,好似阻攔了大傢追撃,可實際上站在最前的那幾人心中都明鏡一樣清楚,他們並沒人真的想追過去。

趙萬鈞無疑已將慕青蓮昨夜的遭遇轉述眾人,隻要不是太過魯鈍之輩,都知道方才那連取五條人命揚長而去的少年,就是那套兇煞刀法天地人魔如意連環八式的第叁個主人,白繼羽。

自忖功夫不能遠勝慕青蓮的,都不會肯去以身試刀。

才要到行動的時候,就栽了這麼一個不大不小的跟頭,為此次計劃蒙上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

“剛才……剛才那一刀就是傳說中的……魔刀嗎?”

人群中還是有人忍不住低聲問道。

田義斌在旁苦笑道:“不是,那隻是隨手一招罷了。那兩個想從背後偷襲的鼠輩,也隻配受那麼一刀。”

答完那人,田義斌若有所思的低聲道,“沒想到,這小子的武功竟然又有進境,簡直像是隻要和高手交手一次,就能更上一層樓一樣。”

慕青蓮也低聲讚嘆道:“盛怒之下殺氣依然收放自如,對天地人魔如意連環八式這樣依托殺氣的刀法來說,至少已是融會貫通的境界。如此看來,昨晚那一刀,他還算是手下留情了。”(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知道這兩人是在提醒自己白繼羽武功不可小觑,一定要留意這個要命的威脅,聶陽心中暗自嘆了口氣。論天賦資質,他的確不如白繼羽,若不是幽冥九轉功強納了大量內力,又有清風煙雨樓之行謝煙雨的指點迷津,與那把魔刀交手幾乎毫無勝算。

而即使是如今功力大進今非昔比,他仍不敢說有十足把握贏下那死氣逼人又奇詭狠辣的刀法。

除非……那一招浮生若塵能發揮出它本應有的威力。

一想到那本蘊含着犀利後手的絕招,聶陽的心中便一陣細微的刺痛,連幼年父親聶清遠留在他心中那溫暖的笑容,也隨之扭曲起來。

不管怎樣,我都會為你報仇的……默默在心底重復着這樣的呢喃,借以堅定心志,聶陽深深吸了口氣,跟在田義斌身後,重新踏入氣氛凝重了許多的正廳之中。

縱然心底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聶陽仍不得不承認,仇隋的確比他想象的還要厲害得多,再次就座後,他輕描淡寫的幾句閒談,順勢提起了幾樁鬼煞做下的刺殺案件,便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從白繼羽那柄魔刀上菈回,一番看似分析遊仙峰上敵情的論述,暗中提點了在場眾人,比起白繼羽,鬼煞諸人才是更加要命的對手。

他們未必會和白繼羽一較高下,卻九成要和鬼煞的人決一死戦,這個事實被點透後,在場各人的心思自然又轉回到程統領安排的任務上。

孤山絕峰,易守難攻,程定在北嚴侯帳下統兵本就以穩固著稱,有諸多高手助陣,又背靠順峰鎮,人和地利佔盡,人手補給應有盡有,既然顧忌山中有不少百姓祖輩墳冢不能放火燒山,圍山斷糧自然成了上上之選。

知道這些兵將久經沙場令行禁止,不會輕易為了遷就武林人士的性子隨意朝令夕改,廳內群豪即便多有怨言,在仇隋好言好語之下也不好發作,隻得紛紛錶示聽命。

之後便是分組結隊的協商,盡管暗潮洶湧,讓聶陽頗覺此間諸人關係復雜,但仇隋掌控全局的情況下,最終結果倒也無人反對。

田義斌和慕青蓮依舊焦不離孟,被分在後山斷崖下的夜崗。兩人早上才剛剛答應隻在山下照應,此刻也不好推脫,隻得接下。

慕青蓮身上有傷,夜裡又較為兇險,同一組的高手比白晝多了一些,不知是否特意安排,聶陽記下的熟麵孔裡,斷空子、焦枯竹與宋賢叁人都被分了過來。

田義斌一番推拒之後,此組事宜交由宋賢負責。

仇隋同為夜崗,帶着人數較多的另一組巡查山前,單敬誠師徒、淨空大師和那夜叉寡婦都在同處。

白天的兩組人馬,趙萬鈞和林鶴鳴分別負責,程統領在白天似乎有所布置,並沒要求多少高手在場,比起夜裡兩組,人手顯得單薄不少。

今夜就要開始行動,日夜兩組人馬以子午二時為界交接,布置完畢,不久就要開始值守的眾人紛紛回房爭取時間稍微休息片刻。宋賢與田義斌他們約定了集合的地方,便留在正廳與仇隋繼續商議今晚的具體安排。

回房路上,田義斌半開玩笑般道:“沒想到我這把老骨頭,還有在山下喝幾天夜風的時候。鬼山上淨是些墳頭,可別把我也埋進去才好。”

一道的旁人立刻陪笑道:“那怎麼會,田爺武功高強,那幫鬼鬼祟祟的刺客,怎麼傷的到您。”

田義斌哈哈一笑,擺手道:“老了,老了,江湖始終是年輕人的天下,我還是多多留神小心吧。”

昨晚本就未能睡上太久,今宵又必定是一夜無眠,田慕二人一回臥房,就脫去外袍,準備好好休息一下。

聶陽一邊幫他們收拾外衣,一邊小聲問道:“今晚我還要不要跟去?”

田義斌打了個呵欠,搖了搖頭,“小厮平時整天跟着也就罷了,他們隻當我過慣了有人伺候的日子,到了那種地方還要你跟在身邊,必定有人起疑。”

“你留下也不是什麼壞事,”

慕青蓮在旁道,“仇隋要跟着我們一起行動,府上精英少了十之七八,你和月兒想要探查什麼,也方便安全的多。明日午時才會交接,時間足夠充分。”

聶陽皺眉道:“我隻是有些擔心你們,遊仙峰前後有多少他們的人咱們心中根本沒底,山上的鬼煞八九不離十也是天道背地雇來,萬一真要向田爺出手,豈不是兇多吉少?”

田義斌坐到床邊,一邊蹬脫腳上的靴子,一邊笑道:“這次出來在龍十九手上吃了個悶虧,再怎麼我也不會冒險了。你盡管放心,情況一有不對,我馬上腆着這張老臉腳底抹油溜之大吉。芊芊的外孫還沒見着,我可不舍得死。”

慕青蓮拍了拍聶陽肩頭,道:“若真是田爺都無法逃脫的情形,多你一個,也是無濟於事。白白多傷一人性命罷了。”

既然如此,聶陽也不好再說什麼,隻得回到外間小厮闆床上,閉目養神,調息修養。

經脈中的內息仍有些許古怪,多半與上次中的藥性脫不開乾係,龍十九何等人物,豈會讓他一壇好酒就將藥力解除的乾乾淨淨。再說酒中下的藥是否會通過花可衣間接影響到他仍是未知之數,讓他連行功運氣都不得不加倍小心。

運功叁個週天之後,經脈漸漸通暢,他這才略感安心,全神貫注運功消化體內積存的各異真氣。他已意識到強運那些未能徹底納歸己用的內力很容易導致邪功發作,大敵當前,能多轉化一分也是好的。

唯恐被人識破,他也不敢盤膝打坐,隻是靠坐在床柱上,擺出趁着主人睡覺打盹偷閒的架勢,多少會影響一點效率,不得不額外多投入幾分專注。

不知不覺,便已是夜寂中宵,田、慕二人推門叮囑幾句,與院中等着的其他人結伴往遊仙峰而去。

聶陽起身從窗縫往外望去,宋賢果然領在最前,一邊邁歩,一邊低聲交代着安排布置。

今夜起,遊仙峰上的鬼煞眾人,似乎便沒那麼容易下山了,花可衣說不定還在山上,依程統領的命令,她武功已失,想要下山簡直必死無疑。

按之前的推測,龍十九偶爾也會上山,應該是與鬼煞的首領碰麵,要是運氣好些把她也堵在山上,聶陽心裡至少也會安定八分。

擔心仇隋在宅院裡留有什麼暗線,聶陽又等了小半個時辰,才取出黑衣黑巾換上,闩好房門,從後窗小心觀察一陣,摸到牆外。

大多房間人去屋空,聶陽仍不敢大意,小心的閃到對麵牆根陰影之中,沿牆貓腰快歩走入角落。

僕役丫鬟所住的偏院與那間被荒棄的偏院遙遙相對,不過畢竟都是通鋪,院落也大上許多,男女臥房之間,特地用一道上鎖小門隔開,平時出入買菜的後門在丫鬟臥房那半邊,隔門的鑰匙又在丫鬟臥房之中,入夜後想要自由活動的話,丫鬟比起僕役護院都要方便的多。

月兒白天已經告訴了他,她就在隔門內第一間,屋裡頭一共能住八個,不過昨晚隻睡了叁人。

下人住所,自然沒有護院巡夜,離臥房客房距離不近,那幫江湖中人想來也不會留心這邊,聶陽稍感安心,在院牆外稍稍觀察兩眼,就地一縱翻上牆頭,隔門內的半邊院子空無一人,臥室也隻有另一頭的一間還亮着微光。

貼着牆輕輕落在角落,他湊到半開窗縫外往裡一望,大通鋪上整整齊齊躺着四個姑娘,都隻用一層被單罩着身子,亵衣短褲外露着半臂小腿,天氣悶熱,蓋的談不上嚴實,簡直是春光畢露。

他皺了皺眉,那些丫鬟頭朝這邊,看起來毫無區別,這要怎麼分辨哪個是月兒?

彎腰拾了一顆土塊扣在指間,他小心的將手伸進窗內,哧的一聲彈向床邊,土塊咔噠撞在床沿,發不出不輕不重一聲響動。

床上四人兩個毫無反應,兩個翻了個身,翻身兩人中的一個揉了揉眼,擡臉往這邊看了過來,聶陽看的真切,正是月兒,連忙又挑起一枚土塊,哧的一聲彈出,正中月兒枕下。

月兒晃了晃頭,略略醒了醒神,擡起身子抓過被單擋在身前,凝神細望。

聶陽連忙扯下麵巾,向她招了招手,看她點了點頭心領神會,才重新帶好麵巾返身蹲回暗影之中,靜靜等待。

過了一會兒,屋門吱呀一聲輕輕打開,月兒從中閃出,把門緩緩帶上,四下張望了一圈,走到聶陽身邊,低聲道:“哥,什麼事?”

聶陽菈住她走到另一頭的牆角,遠遠離開臥房,才道:“仇隋負責夜崗,直到明天午時之前都不會回來,這裡的高手去了七七八八,正是調查的好機會。”

月兒雙眼頓時一亮,“好啊,我要不要也去找件夜行衣?這身丫鬟行頭太紮眼了。”

“不,你最好留在這邊,比起我,你暴露身份的代價太大。我來找你是來問問情況,你這邊有什麼值得調查的事情嗎?還有,仇隋住在哪一間屋?”

聽到不能跟隨行動,月兒神色頓時便顯得有些黯然,隻是隔着易容,並不那麼明顯,她仔細想了想,先把仇隋的住處告訴了聶陽,跟着道:“我這邊哪有什麼可查,都是些年輕丫鬟,裡麵有幾個還一身風塵味,明顯是來犒勞那些粗人的,入夜也不在通鋪睡覺,保不準在誰屋裡呢。”

聶陽微微點頭,追問道:“你仔細想想,丫鬟裡有沒有什麼其他異常之處?”

“嗯……今天新來的丫鬟裡有一個人好像總是在留意我,弄得我一直繃着神,煩死了。”

月兒摸了摸臉頰,似乎還不太適應麵皮外這一層僞裝,“其他沒什麼了。大丫鬟一撤,這邊沒了領頭羊,轟的一下就散了,剩在這兒睡覺的都是些老實巴交的小女孩,能有什麼問題。”

“你能喬裝,別人自然也能,總之不要懈怠,一定要小心防範。你回去吧,別驚動別人,我去仇隋屋裡看看。”

聶陽摸了摸月兒頭發,抱了抱她權作安慰。

月兒回房後,他又把這偏院來回看了一遍,後門的門鎖隻是虛虛掛着,不知多少人從這裡偷偷離開,天色將亮再偷偷折返,隔門倒是鎖的很嚴實,可見真正陪寢的女婢通常在該睡下前就已離開。

仇隋的臥室在最內一進的東首第二間,被書房與內院飯廳東西夾在中間,曾經是聶清遠夫婦的住所。一想到仇隋就堂而皇之睡在當年養父母起居之處,聶陽心中就一陣憤懑,不覺握緊了雙拳。

這一列臥房畢竟都是聶傢內宅,除了仇隋,隻有林鶴鳴也住在此處,睡在一處閒置臥室裡,那裡是聶清漪出嫁前的閨房,聶清漪婚後,便改做他夫婦回傢探親留宿的臥室,雖然林鶴鳴應該仍在屋內,但房間位於西端,聶陽隻要不把仇隋住處的傢什擺設打砸劈拆,怎麼也不會驚動到他。

到了門前,並沒看到門鎖,聶陽心中一顫,橫身貼在牆外,打起十二分精神聽着屋內動靜,足足聽了一盞茶功夫,卻什麼也聽不到。他這才用衣袖墊住手掌,小心翼翼的推了一下。

屋門應手而開,莫非仇隋真的把這裡當作了自己傢宅,才會毫不設防?還是說他已專注於仇掌門的身份,坦坦蕩蕩沒有什麼見不得人?

進到屋裡,關好房門之後,四下漆黑一片,屋外那顆老樹枝繁葉茂,將月光擋的所剩無幾,隻能勉強分辨屋內傢具輪廓而已。聶陽屏住呼吸走進內室,裡外踏了一遍,並無人捷足先登,四下陳設也未見異常之處。

外室的供桌上坐着一臺香爐,他擔心又被暗算,上前將叁根香頭一並掐斷,按進香灰之中,再將所墊衣袖上的灰迹仔細拍淨。

既然是日常起居之所,總不至於所有物件上都塗了毒藥隻等着對手不知何時才來的探訪,他隔窗張望兩眼,確認院中無人,這才小心翼翼的用手掌攏住光亮,晃燃了隨身帶着的火折。

櫥櫃裡僅有幾套換洗的青布衣袍,床上也沒有暗格,一番探查,倒真像是一個作風簡樸身無長物的一派掌門風範。

內室有扇小門,打開後就是隔壁書房,既然來了,聶陽自然不會客氣,帶着火折閃身入內,自書架開始仔細看過去。

畢竟是新換上的傢具擺設,書架上幾乎沒什麼東西,中層放着一套筆墨硯臺,顯然並未用過。

書桌上的筆架被當作鎮紙,壓了一疊紙張在下,他把火折湊近看了看,隻是些近日的記錄,內容也隻包括了天風劍派弟子,簡直再尋常不過。

尋常的甚至有些異常。

就像這屋子的主人一早便知道一定會有人進來偷看,而特地準備了這樣的布置似的。

不敢拿動紙張的位置,聶陽就那麼用筆架壓着草草翻看了幾張,和最上那張並沒什麼不同。

仇隋真的打算就此專心做他的天風掌門了麼?

不對,這書房裡還有什麼異樣之處,心中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被錯過了,他掌好火折,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還是那些東西,並無錯漏,這次他連書架上那幾本撐門麵的四書五經都翻開瞧了一眼,字裡行間也沒有密帳之類,到顯得他過分多疑。

準備放棄的時候,聶陽突然心中一動,退開兩歩,舉起火折把書房內週遭再次巡視了一遍。

沒有。

一本也沒有。

這裡是聶傢的書房,聶清遠夫婦北上那次隻是為了先行一歩,隻帶了基本的行李,傢宅中的其餘東西全部留在原處,連老夫人也因為不願舟車勞頓暫未出發。

那麼,聶傢原本那些記錄的書冊呢?

即便隻是南宮傢庇蔭的旁支之一,聶傢總算也是武林世傢之列,與傢族相關的記錄文書怎會一冊也見不到。

隻有一個可能,仇隋早已把那些書冊藏匿起來。

但目的呢?

仇隋對聶傢的了解甚至還在聶傢兄妹之上,即使有什麼不明之處需要調查,也不至於將所有聶傢文書收拾的乾乾淨淨。

以此刻的情景來看,倒像是仇隋在刻意隱瞞聶傢的什麼歷史,不願讓他人看到一樣。而且,這個“他人”很可能就是聶陽。

我聶傢的事,為何要由你來隱瞞?聶陽緊鎖眉心,重新翻了一遍書房,想要找出一些蛛絲馬迹。

可這明顯已經重新裝潢過的房間,根本找不出任何不同尋常的地方。

那些全新的擺設,仿佛連聶陽的記憶也一並抹消的乾乾淨淨,一絲不留。

既然找不到什麼,這裡也不宜久留,不如再往有可能是天道成員的人的房間裡去探查一下。他照原路退到仇隋臥房,小心的退到門外,重新遁入牆邊的陰影之中。

今夜不在的其他人中,天道嫌疑最重的應該是那位武當長老宋賢。一來有殷亭曉的前車之鑒,宋賢與殷亭曉師出一係,怎可能毫不知情?二來趙陽前來尋釁的時候,他也錶現得太過積極。

若是連武當長老也與天道有了瓜葛,不管是對狼魂還是如意樓來說,都絕對不會是個好消息。

白天聶陽倒是記下了宋賢的房間,不必再去詢問月兒。

但他才潛回前院,就突然想到一事,登時心中一驚,趕忙又向最裡院落貓腰奔去。

掐滅的叁個香頭,要是不及時重新點上的話,以仇隋的能力,簡直等於在他房中掛了幾個大字寫上有人到此一遊。

一時想的事情太多,竟然犯下這樣的錯誤。

心急火燎的衝到拱門外,聶陽已經探出大半的頭硬生生在半空頓住,雙掌在地上一按,止住前衝之勢,側身躲入牆後。

隻因院中已不再是空無一人。

本該已經睡下,為明日白天的值守養精蓄銳的副掌門林鶴鳴,竟穿戴整齊的站在仇隋的臥房門外。

雖說是背對着聶陽的方向,但那身形裝束,應該不會認錯。再說這時候這院中也隻有他一人可能在此而已。

這位天風劍派副掌門已年過五旬,體力也許會有所衰退,內力卻隻會癒發渾厚精純,聶陽略一躊躇,便決定隱在門外小心張望,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果然,林鶴鳴在屋門外緩緩轉身,雙目將院內每一個角落均掃視了一遍,沒有絲毫遺漏,跟着擡手一推,悄無聲息的退入仇隋房中,屋門關好後,窗棂中旋即亮起一線微光,顯然也是點起了火折。

沒想到等着來窺探仇隋起居之處的人竟不止一個,聶陽微感驚訝,縮起身子藏得更加隱蔽,靜靜等待。

反正他對自己的耳力頗有自信,總不會讓林鶴鳴無聲無息消失不見。

約莫半刻功夫過去,林鶴鳴還未出來,身後不遠處卻又傳來一串極輕腳歩聲,聶陽暗道一聲不好,探頭一看林鶴鳴還在屋內,把心一橫,縱身閃入拱門內,蜷曲四肢縮入牆邊花叢之後,眯起雙眼融入那一片陰影之中。

才剛藏好,叁個佩劍青年已匆匆走了進來,一眼看去,似乎都是天風弟子,隻是為了優先招待貴客,都讓他們住在鎮內其他地方才對,看他們行色匆匆,顯然是有事臨時趕來。

那叁人徑直走到亮着微光的屋外,最先那個壓低聲音道:“師父,我們到了。”

屋內的微光一閃熄滅,跟着房門打開,林鶴鳴閃身出來,一邊將屋門關好,一邊道:“怎麼樣,查到了麼?”

另一名青年低聲道:“跟到了,張師弟守在那邊盯着,那小丫頭沒什麼功夫,人倒是精得很,好幾次過拐角差點讓她看見。”

“師父,您這邊查到什麼沒有?”

第叁人低聲問道。

林鶴鳴搖了搖頭,道:“我想他也不會蠢到把那些東西擺在明麵上。走,先往那邊去一趟。”

那叁人正要轉身,林鶴鳴又道:“不要驚動其他人,免得多生枝節。”

說罷率先縱身而起,穩穩翻上房檐,不動片瓦。

叁個徒弟也紛紛躍上屋頂,單看輕功,應算是天風弟子中的好手,比起先前見到的那些烏合之眾強了不知多少。

仇隋新掌大局,會被舊有弟子排斥理所當然,可看情形,林鶴鳴一係卻好似另有所圖,聶陽眼見他們飛快從另一邊躍下,心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身形一展飛快衝到仇隋屋中,晃燃火折把叁炷香一並點燃,關好屋門確認沒有再留下其餘破綻之後,提氣急縱而起,在旁側院牆上借力一點,無聲無息的趴伏在屋頂之上。

這也隻是堪堪趕及,雙目急掃,總算是捕捉到長巷盡處那一閃而沒的飛揚衣角,他連忙展開身法,落入巷中追了過去。

有林鶴鳴這麼一位高手在,聶陽斷然不能追得太近,隻有在數十丈外遠遠跟着,稍一鬆懈,就會不知所蹤,幸好那叁位弟子輕功遠不如他,總算被他咬住了尾巴。

七折八繞,竟一直跟到了小鎮另一角,幾乎快要出鎮的近郊農戶所在。近來江湖人士數目激增,不少人圖個隱秘方便,也會寄宿在尋常民傢,林鶴鳴大半夜如此費心勞力,自然不會是來尋普通農民晦氣。

他們說的那個張師弟就躲在一棵樹後,正望着一傢竹籬圍起的小院。

看他們師徒五人彙合一處,聶陽左右打量一番,閃身隱入路邊雜草叢中,忍着蚊蟲叮咬,緩緩從另一側摸了過去。

到能勉強聽到他們話音之處,就不敢靠得更近,他伏低身子,將麵巾提了一提,全神貫注側耳傾聽。

“不會錯,傍晚那丫頭去報信時撞了叁師兄一下,不然那姓白的小子不可能來的這麼快。”

“師父,姓白的肯定就在裡麵,我剛才還聽到他的聲音,好像在問一個姓龍的人在哪兒。聽起來怒氣衝衝的。”

“咱們要不要多通知點人啊?那……那畢竟是傳聞中的天地人魔如意連環八式。”

“不用擔心,師父一定已經胸有成竹。仇掌門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到頭來還是要靠咱們師父才行。”

他們原來是來追蹤白繼羽的?聶陽分神一想,也對,天風劍派這次在眾目睽睽下吃了個悶虧,林鶴鳴身為副掌門,要來找回場子也是理所當然。

可轉念一想,似乎又有不少蹊跷之處。

若是要讓白繼羽給個交代,理應選在更加公開的場合,而不是深更半夜農戶門前。若真是為了天風劍派的名聲,也不該選在仇隋往遊仙峰值崗的當下,再怎麼說,布告天下的天風掌門,仍是仇隋。

正自思忖,忽聽林鶴鳴低聲道:“都躲到樹後,有人!”

聶陽頓時心中一驚,還道是行迹敗露,擡頭看去,卻不見那幾人過來,反而都隱在樹後,向遠處田埂看去。

低垂夜幕中,數個勁裝漢子大歩走來,最前一人手裡拿着一枝鑲邊小旗,隻是離得太遠,看不清究竟是什麼模樣。

聶陽略一衡量,往田地一側靠了一靠,小心移動到白繼羽藏身的農戶附近,躲在溝渠內露出半邊腦袋,仔細看向來人。

來的漢子倒都是生麵孔,沒有一個認得,單看歩履身形,除了領頭那個拿着小旗的中年男子,其餘武功隻能說是不錯而已,打鬥起來,未必會是林鶴鳴弟子的對手。

離那農戶近了,聶陽才聽到屋內有個聲音哭哭啼啼道:“白公子,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隻是好心給你傳個口信,也算對得起龍小姐給奴婢的恩惠,其他的事,奴婢一點也不曉得啊。”

看來這丫鬟是龍影香花銀子收買的內應,看到龍影香的屍體,連忙跑去通知與龍影香關係親密的白繼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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