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隋聞言,擡臂止住兩旁喧鬧之聲,微微一笑,柔聲道:“這位姑娘,你既然口口聲聲說是在下的親戚,又與在下有血海深仇,怎麼會連樣子也記不清呢?”
趙雨淨麵上一片慘白,沒了血色的薄軟雙唇不住顫抖,聲音猶如被撥亂的琴弦,說不出的茫然無措,“我……我明明記得,仇隋……不是這副樣子……”
她盯着仇隋雙目,突然覺得渾身一陣惡寒,情不自禁抱住雙臂,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姑娘莫慌,你不妨先告訴我,你與我是什麼親戚,冒充我的那人,又是什麼樣子。這麼多名門正派的大俠在此,必定會給你個交代。”
仇隋走近兩歩,全無防範的站在趙陽身側,雙手扶上趙雨淨肩頭,好似個親切大哥一樣柔聲問道。
趙雨淨不安的向後退了半歩,顫聲道:“葛……葛婉玉是我的嫂子。”
仇隋微微皺眉,道:“你……是我那錶妹的小姑?你們不是兩傢人一起隱居多年了麼。怎麼還會惹上事端?算起來,你也可以叫我一聲大哥,你把一切都告訴我,我一定為你主持公道。”
趙雨淨戒備的向後又退了半歩,道:“沒什麼好說的,那人說自己叫仇隋,還有個名字叫邢碎影,他一來,就……就姦殺了我嫂子的娘親葛鳳,也就是你的養母。我們兩傢上下十幾口人,被他害死的乾乾淨淨!你是仇隋!那他是誰!他為什麼知道仇傢的事?”
仇隋嘆了口氣,悲憫的望着趙雨淨,搖頭道:“那人冒充是我,難道我母親也會認不出麼?”
趙雨淨身子一震,喃喃道:“他……從一動手就第一個制住了她,到死……也沒讓她開過一次口。可、可他冒充你有什麼用?”(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仇隋淡淡道:“仇傢的事情,隻要肯查,多少能了解一二。他冒充在下,多半就是為了栽贓嫁禍,趙姑娘,你活着出來指證,難不成是那人良心發現麼?”
他一拂衣袖,朗聲道,“你說的那人,不久前已經來了鎮上,恰好被在下當場格殺,那人與我確實有幾分相似,如果在下所料不差,他多半是要借你的口散播對在下不利的謠言,之後在你出麵對證之前,將你殺人滅口。此人用心如此歹毒,也不知與我到底有何血海深仇。”
趙雨淨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喃喃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他……他已經死了?”
仇隋柔聲道:“不錯,趙姑娘你也可以安心了,邢碎影已死,也有不少仇人來認過屍體,他的確已惡貫滿盈,不可能再傷及他人了。如此說來,我還親手報了母親的大仇,果真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仿佛承受不了這如此巨大的變故,趙雨淨再度後退半歩,突然一個踉跄便要坐倒在地,幸好趙陽長臂一攬,將她摟在身邊,她鼻翼抽了幾抽,圓睜的雙目忽的落下兩行清淚,明明是大仇得報,那張嬌美顔麵上卻看不出絲毫喜悅或是哀傷,就像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垂淚一般。
仇隋背負雙手,微微昂首看向趙陽,微笑道:“炎狼趙陽,久仰久仰。”
趙陽扶住趙雨淨,也不看他,口中道:“炎狼與那柄滅魂刀都已姓宮,我隻是趙陽。不必客套,既然是我這侄女認錯了人,傷了你的門人弟子,就是我的不是。我自然會給你個交代。”
仇隋微笑道:“那不知趙兄打算如何給在下一個交代?”
趙陽讓趙雨淨站穩,自己錯開兩歩站定,雙手背在背後,笑道:“他們一人中了我一掌,一共七掌。你隻管照我身上還回來,我絕不還手,也絕不運功抵抗。你要是把我拍死,也不必你費心收屍。”
不還手倒也罷了,不運功抵抗,就算是學了叁年兩載內功的毛頭小子,打對了地方也必定能要了隨便什麼人的命。趙陽這一句撂下,與用命相抵也沒什麼分別。
可看他麵上神色,簡直是氣定神閒,好似交出去的其實是別人的命一樣。
趙萬鈞在門口石階上怒道:“仇掌門,不要輕信此人,這小人根本不講江湖規矩,你要是大意,小心反被他殺了!”
趙陽側頭望他一眼,冷笑道:“你這種一身橫肉練進腦殼裡的蠢材,也配提醒仇掌門這種聰明人?”
仇隋也不理會他話中隱含的譏诮之意,信歩走到趙陽身前半尺,擡起左掌,道:“我雖苦修劍法多年,掌力卻也不至於落入叁流,趙兄,你當真要白白吃我七掌?”
趙陽哈哈一笑,挺起胸膛,道:“你隻管來就是。隻是萬一不夠七掌你就拍死了我,可不許向旁人找還。”
仇隋斂去笑容,抿緊雙唇,環視了一下四週,跟着又看了一遍,接着微微一笑,緩緩伸出左掌,啪的在趙陽胸口拍了一下。
這一下就算是打蚊子也嫌太輕,門前諸人臉上頓時變了顔色,圍觀眾人也是一陣抽氣之聲。
那幾個天風劍派門人本還以為掌門這是有自信不必七掌,所以出手試探,互望了一眼,並沒開口。
豈知仇隋麵帶微笑,竟就此沒有停手,連着這般輕輕拍了七下,跟着收掌退開,抱拳道:“趙兄果然是條漢子,今日之事,從此一筆勾銷。”
趙陽唇角微勾,道:“仇掌門好大的氣量。趙某自愧不如。”
仇隋緩緩向後退開,左右望了一眼,淡淡道:“不敢,趙兄肯為遠房族侄單槍匹馬來麵對這麼多名門高手,在下才是好生佩服。”
趙陽也不跟他多做客套,大歩走到趙雨淨身邊,一把菈起的她的手,笑道:“侄女,不用這麼喪氣,江湖上的事兒,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咱們再好好查查。別慌。”
趙雨淨麵色慘然,扶着趙陽的手臂才勉強站穩。
仇隋在旁道:“趙姑娘,要不要先進屋裡休息一下,邢碎影的人頭在下還保管着,你若想看看,我一會兒叫人拿給你。”
趙雨淨搖了搖頭,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趙陽,跟着盯着仇隋看了一會兒,又搖了搖頭,道:“不必,我跟叔叔先走了,不敢再勞煩仇掌門。”
趙陽扶好趙雨淨,邁歩就往街心走去,身後幾人嚷嚷道:“掌門!不能讓他就這麼走了!”
仇隋擡臂下壓,讓眾人安靜下來,淩厲的目光在那幾人身上一轉,道:“你們誰要想去攔下他,隻管過去。隻要不打着我天風劍派的旗號,我絕不阻攔。”
那些人這才忍耐下來,咬牙切齒的去扶起了倒地諸人。
仇隋望着趙陽壯碩的背影從人群中央走遠,左掌似握非握的捏了一捏,轉身帶着笑臉把一眾高手往院內送去。
給仇隋通風報信的那個門人看眾人走的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湊到仇隋身邊,語氣中隱隱帶着怒意,低聲道:“仇掌門,趙陽這人不出手還好,出手便是咱們的心腹大患,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您怎麼……怎麼就這麼白白錯過了呢!”
那人口中雖稱着掌門,口吻卻沒絲毫尊敬之意,倒像是在監視仇隋所作所為一般。
仇隋與他一起轉身往門內走去,張開左手在他麵頰上蹭了一下,冷冷道:“你真以為我方才能殺得了他?”
那人楞了一下,低聲道:“那是……冷汗?”
仇隋哼了一聲,在門內影壁的陰影下緩緩道:“你真當他是單槍匹馬殺來的麼。莫要忘了,現今的江南,是什麼人的地頭。”
“你是說……週圍那些人裡?”
仇隋深深吸了口氣,再輕輕吐出,跟着回頭望了一眼門外的空地,笑道:“看來,該來的人,也來得差不多了。”
門外的那片空地頃刻間便已不剩下幾人,隻留下幾個捕快保持着警惕巡視着兩邊街角。
聶陽一直看到最後,人群散去時,他也跟着退到了巷子另一端。
月兒等到旁人離開,才低聲問道:“哥,咱們要不要去見趙師叔?”
“你說呢?”
聶陽察覺到妹妹口氣有些猶豫,反問道。
月兒搖了搖頭,道:“趙師叔鬧了這麼一場,肯定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咱們要是過去與他會合,今後行事多有不便,還是再等等吧。”
她嘴上這麼說道,心中想的卻是遠遠躲開那趙雨淨,免得哥哥顧忌兄妹關係,一有了另外選擇就對她退避叁舍。
聶陽與這位師叔並未打過什麼交道,聽師父提起也不太多,聽妹妹這麼說,也就不再多言,帶着她先往劉傢那邊退去。心中尋思是否應該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去和趙陽見上一麵,看剛才他的舉手投足,一定有幫手就在一旁,或者有什麼後着隱而未發,否則,環伺在週圍的天道部下絕不會犧牲一人還肯善罷甘休。
仇隋那輕描淡寫的七掌拍罷,實際則是背後的兩股勢力隱隱交鋒了一次。
宋賢身份也頗有嫌疑,他一來是殷亭曉的直係前輩,殷亭曉已入天道,是慕容極親口所說,二來,他下場挑戦的時機太過巧合,不論怎麼想,也像是和天道有關,今後還得加倍留心此人才行。
回到劉傢後門,孫絕凡正等在那邊,見聶陽回來,她閃開門口,讓他開門進去,自己跟在後麵。
院裡隻有一個矮小僕婦在一下下的掃地,看他們回來,立刻跟進屋中,將晾好開水的銅壺拎到桌上。聶陽在旁看那僕婦忙裡忙外,視線一直未曾離開。
叁人都忙了大半個上午,一人連喝了兩盃水,才舒了口氣。
那僕婦回到院中掃地,並未走遠,孫絕凡隔窗瞄了她一眼,向聶陽使了個眼色,聶陽若有所思的微微一笑,道:“不礙事,咱們隻管說咱們的就是。”
聶陽先把他們看到的事情告訴了孫絕凡,提醒她回去後多加留心,畢竟早年那場動亂,前如意樓主風絕塵可以說是天道的頭號大敵,孫絕凡作為她的師妹,也有受到牽連的可能。
孫絕凡依舊一副不把自己安危放在心上的模樣,隻是點了點頭,就轉而說道:“我問過了,姐妹們仔細回想了一下,還真見到過貌似花可衣的人。”
“在哪兒?”
“鬼山。”
孫絕凡略一猶豫,道,“她們那天在邢碎影的屍首上泄憤一番後,心中感激,想要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當時她們的情緒本就正有些激昂,恰好過午有一群江湖豪客想要強登遊仙峰。有叁個姐妹跟着去了。她們記得,去的那群人裡,有一個頭戴帷帽的女子看起來極為眼熟,她們本以為是花可衣,但那個女子沒來向她們招呼,她們也就以為隻是人有相似,並未在意。”
“然後呢?那女子後來去哪兒了?”
“他們在山腰就遭伏撃,稀裡糊塗就死了一小半,那叁個姐妹功夫並不太好,又有一個受了傷,就與其他打算退下來的人一起下山了。出於江湖道義,他們在山腳等了小半個時辰,最後……”
她頓了一頓,道,“隻等到一個渾身是血的青年劍客,那人喉嚨已被割斷,費盡力氣,才在死前寫下一個鬼字。至於那個女子,她們以為已經死在了山上。你說呢?”
聶陽搖了搖頭,道:“如果那真是花可衣,她就不會死在山上。鬼煞背後的雇主八成就是仇隋,仇隋現在身處明麵,暗地裡的操作,很可能都是由花可衣代勞。她上到山上,必定平安無事。”
“我始終覺得……這事有些蹊跷。”
孫絕凡沉吟道,“以我對花可衣的了解,這人城府有餘,心機不足,叫她保守秘密幫些小忙自然是手到擒來,可要是代替仇隋指使鬼煞,操作這麼大的一個龐雜局麵,她縱然有心,也是無力。”
“那你的意思是?”
孫絕凡緩緩道:“我想,仇隋的身邊,一定至少還有一個心腹。我思來想去,最可能的人,是龍十九。”
聶陽雙眼一亮,若有所思,月兒在旁奇道:“不可能吧?她一來是田爺傢裡的食客,二來一直傳說她與邢碎影有深仇大恨,為了他毀的自己滿臉傷疤,不以本來麵目見人。這兩人怎麼會是一路……”
聶陽拍了拍月兒手臂,緩緩道:“孫前輩說的不無道理。仔細想想,仇隋一向喜歡讓自己的親信僞裝成仇人借以潛伏到對手當中,花可衣不就是個現成的例子。所以龍十九與他有仇這種傳聞,很可能反而是掩人耳目的手段。”
他目光轉動,一邊仔細考慮,一邊緩緩說道:“王盛威王總镖頭的事若是龍十九所為,那吳延的本事,其實遠不及龍十九,我在洗翎園見到的那些人頭模子,多半也是龍十九的東西,這麼看,牽涉進這件事的人中,也隻有龍十九一人,可以做到改扮成他人幾乎不漏破綻。”
“按咱們的推測,仇隋想要做成計劃的事,一個易容高手的幫助絕對必不可少。”
孫絕凡接過話頭,道,“而合適的人選,唯有龍十九一人。隻不過……從年紀上看,這兩人的關係還是有些令人費解。”
月兒緊鎖眉頭,一臉迷惑不解的問道:“那……你們的意思,上山的那個女子不一定就是花可衣,也有可能是易容成她的龍十九?”
“不可能。”
一個清脆嬌嫩的少女聲音突然從窗外傳入,隨着這聲音進來的,卻是方才為眾人倒水的那個矮小僕婦,她一臉蠟黃,一雙眼睛卻烏溜溜的極為靈動,“龍十九的確是邢……阿不,是仇隋的最大心腹,但你們說的那天上山的女人,卻一定不是她。因為龍十九六天之前,人還在羅仙郡過了一晚。”
孫絕凡與月兒麵色登時一變,唯有聶陽反而笑了起來,聲音也輕快了許多,“果然是你,我還想你打算在外麵聽上多久才肯現身呢。”
月兒也反應過來這聲音是誰,勉強笑道:“盼情妹子,你、你怎麼成了這麼一副樣子。”
聶陽微微皺眉道:“芊芊跟來了麼?”
雲盼情點了點頭,大概是手法與龍十九還有些許差距,這張臉仔細看起來還有些明顯的木然之色,她歪頭看着聶陽,輕笑道:“留下那幾個沒一個不擔心你的,芊芊姐最幫的上忙,就順水推舟追過來了,在咱們約好的地方和慕容極彙合到一起,後來與我碰上的。話說,聶大哥,你怎麼看出我的破綻的?芊芊姐可是足足照着這婆子幫我弄了一上午呢。不笑不說話的話,我也看不出什麼區別呀。”
聶陽隨手一指她手上的掃帚,道:“這婆子我昨天才見過,一天的功夫,怎麼會從左撇子變成右撇子?再說,這麼個乾巴巴的中年婦人,怎麼會有你這樣一雙眼睛。”
他故意擡手比了比雲盼情的頭頂,說笑道,“既然是易容改扮,能扮成這麼矮小女子的人可不多。”
雲盼情橫了他一眼,作勢挺了挺背,頂高了幾寸,道:“當真這樣就看出來了?”
看她雙眼滿是認真,聶陽繃不住臉,撲哧笑了出來,道:“當然不光如此,我們來劉傢那天,門口那個賣糖葫蘆的小姑娘,就是你吧。那次芊芊可沒給你費多少心思,我一看就覺得是你。”
雲盼情抿了抿嘴,背過身去,彎腰雙手蒙在臉上,用力摳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坐直扭回身子,將一片軟塌塌的東西小心翼翼的放在一邊,呼的出了口氣,露出的卻還不是本來麵目,而是一張清秀討喜的陌生麵孔,“換成這張臉,就輕鬆多了。臉上那麼一堆東西,連說話都嫌費勁。”
雖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技巧,看到的叁人還是小小吃了一驚。
雲盼情換了裝扮,喝了口水潤了潤喉,便把與聶陽失散後的種種一五一十講了出來。
聶陽一段段聽來,聽得心驚肉跳,連月兒也忍不住擔心的多問了幾句。
而把所有的推測兩相印證之下,雲盼情也是頗為驚訝,道:“我還道仇隋與你母親有一段愛戀情史,沒曾想竟可能是……是他姐姐。這麼說來,倒也算是極為親密之人,畢竟若是這些推測全都屬實,那可就是他在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
她望着聶陽,猜到他不願正視這段親緣,眼珠一轉,立刻道:“對了,聶大哥,你怎麼不去羅仙郡找我們彙合,反倒先去了仇傢的老宅子?你這算是诓我們麼?”
聶陽尷尬一笑,颔首道:“我的確是不想再把你們牽扯進來。即便你們已經來了,我也還是這樣想。隻不過現在仇隋並不單單是我的仇人,他的背後,天道一定也在算計什麼,慕容極他們若要動手,我也沒有立場阻攔。我隻希望諸事真相大白之時,仇隋的性命能由我親手來取。”
雲盼情唔了一聲,喝了口水,道:“聶大哥,這事已經不是一兩個人能夠控制的了,慕容極原本打算照原定計劃幫你報仇,可你知不知道,順峰鎮現在對峙的情形已經遠超孔雀郡那時。”
她伸出手掌,白嫩小手也易容的有些發黃,她五指張開,緩緩道:“先說我知道的如意樓這邊的情形,不算今天才到鎮上的幫手趙陽,隻算如意樓屬下,比慕容極地位更高的,鎮裡鎮外就已經到了五人。”
“這五人中,有一個你必定聽過。”
雲盼情帶着有些崇拜的眼神道,“她現在是如意樓南叁堂的總管,幾年前,卻還是名動武林,黑道聞風喪膽的天下第一女神捕。”
聶陽與孫絕凡都是麵露驚訝之色,月兒則直接失聲道:“你說的是威鎮西南的玉若嫣?她……她不是犯了大案,被鎮南王府動用十餘名高手追捕收押了麼?”
雲盼情笑嘻嘻的說道:“慕容極總不會騙我,他說那玉總管就是那個玉若嫣,到時見了麵如果不是,我一定和他沒完。我最仰慕的人除了燕師姐,就是這個威風凜凜的女捕頭。譚淩山死後,六扇門高手無人能出其右,我都沒想到,她竟然偷偷在如意樓做了總管。”
此後話題漸漸扯遠,聶陽語調也輕鬆了許多。聽雲盼情所說,他們猜出聶陽兄妹打算獨自前來的時候本就要過來,無奈趙雨淨一時失去了行蹤,不得不先讓慕容極聯絡樓內弟兄尋人,也不知怎麼,找到的時候,趙雨淨已經和趙陽同行。
慕容極對趙陽十分放心,也就沒有貿然現身,隻是透過部下讓趙陽知道如意樓已經插手此事,一定會對他盡力協助。
“趙師叔真的和趙姑娘是親戚?這也太巧了。”
月兒有些不安的問道,畢竟趙雨淨若真的是狼魂前輩的侄女,於情於理,便都不能算是外人,這自然叫她有些不快。
雲盼情頗了解她的心思,立刻便笑道:“不是不是,趙前輩向慕容極提過,那隻是權宜之計,方便他動手而已。不管往上追幾代,也是同姓不同宗。”
孫絕凡歇了一會兒,將所有訊息細細聽完,之後的閒事與她無關,她也就起身告辭。
看她走後,聶陽才問道:“慕容極他們現在在何處落腳?你怎麼自己先過來了?”
“有芊芊姐幫忙,大傢就在孫前輩去找人的那傢客棧住着,趙前輩應該也會帶着趙姑娘去那邊找地方,慕容極說,前幾天派了不少人摸底,鎮上現在能確定是天道中人的,已有叁十多個。”
她環視了一圈,笑道,“不過你這次的眼光很好,這兩天他們查了個底朝天,也查不出劉捕頭有什麼可疑,你還真是選對了地方。”
她頓了一頓,接着道:“他們要借着易容之便隱藏形迹,你在鎮上早就被盯上,與你隨意接觸,容易被對方發覺,隻好先想方設法把我弄進來找你咯。畢竟仇隋今非昔比,他們也怕你壓力太大做出什麼冒失行為。而且……”
她看了一眼月兒,目光突然顯得有些扭捏,連話音都變小了許多,“慕容極擔心趙雨淨沒跟着你,你身體會出什麼岔子,我來探清路後,如果需要,芊芊姐也會盡快設法混進來。”
“不必,”
月兒立刻斬釘截鐵說道,挽住聶陽手臂,道,“有我在哥哥身邊,怎麼會有事。田姑娘身無武功,還是在安全的地方等候消息吧。她那麼擅長易容,正好留在那邊幫忙。”
雲盼情隻得苦笑道:“月兒姐姐說得有理,我過會兒就去告訴他們。”
聶陽輕輕嘆了口氣,拍了拍月兒手背,叮囑道:“盼情,你也叫他們不要因為易容就麻痹大意,龍十九已在鎮上的話,師徒鬥技,芊芊多半略遜一籌,千萬要多加小心。”
“成,你們好好歇着吧,我得趕緊去弄好那張臉,然後抓緊練練左手,你都能看出破綻,那劉捕頭眼睛那麼毒,我可不知道能不能對付過去。”
雲盼情拿起剛才摘下的那片東西,笑嘻嘻的走向門口,臨出門前,轉身道,“對了,芊芊姐叫我千萬記得告訴你,她到了這兒的消息你可不能告訴她爹。”
“好吧,我暫且幫她瞞住田爺。”
看着雲盼情換回僕婦麵孔,裝出弓腰駝背的樣子,歩履虛浮的走到院中接着掃地,聶陽輕輕吐了口氣,心中一直矛盾的緊繃情緒,終歸還是隨着他們到來的消息放鬆了大半。
隻盼一切事了之前,這些一直幫助他的人莫要受到什麼傷害,否則他一定會抱憾終生。
經過與雲盼情的一番詳談,仇隋身邊的親信之中,龍十九反而是遠比花可衣更加重要的臂膀。可正如雲盼情所說,龍十九易容功夫精妙絕倫,自身又並無武功,藏身在平常人群之中,根本無迹可尋。大膽些猜測的話,保不準這些天聶傢老宅進進出出的僕人丫鬟之中,就有這個遠比那些武林高手可怕的多的女人。
深一歩想,恐怕仇隋就是對她信心十足,才會放膽走入明處,就算他有什麼不測,一直隱在暗處的她也能將一切繼續推動下去。
月兒看他正在苦苦思索,也不敢打擾,就隻是托着雙頰,怔怔望着他的側臉,一雙秀目忽而柔情滿溢,忽而妒意閃現,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聶陽此前一直將全副精神放在仇隋身上,聽雲盼情一番話後,才試圖把視線擴大到以仇隋為中心的漩渦之外。
此前一直沒有太過在意的那六百萬兩巨案,此刻沒來由的浮上心頭。從一開始,這件案子就一直若隱若現的纏繞在他身週。
這筆官銀數額巨大,銷贓都極為困難,為何會選這麼一批棘手的東西下手?
為了姑且逃避仇隋這邊毫無頭緒的紛亂思路,他索性從最初仔細梳理起來。
而隨之升起的,卻是一陣陣疑惑。
從知曉的種種痕迹和線索不難推斷,這件稅銀大案,是在邢碎影的策劃下,由以顧不可、王落梅、趙玉笛為首的摧花盟眾人犯下。而按照摧花盟落網的淫賊交代,那六百萬兩銀子,隻有極小一部分用作這個鬆散組織的開銷用度,其餘的部分,一直都下落不明,當時負責運送的那批人,在之後一次次行動中一個個死掉,沒留下一個活口。
主使者中,趙玉笛是個徹頭徹尾的傀儡,顧不可、王落梅與邢碎影都是天道中人。也就是說,這案子根本就是天道所為。天道前些年重現江湖,早已變成了一個神秘莫測的龐大組織,即便是江南與如意樓那數年的明爭暗鬥最終未能得勝,展現出的可怕實力卻並未從根本上得到動搖。
尤其是官府和六扇門,滲透了不知多少天道的勢力,這麼一想,也隻有天道能無聲無息的策劃出這樣一場驚達天聽的劫案,並順利藏匿贓物。
邢碎影一直仰仗着天道躲避追殺,那麼,天道要他去做某些事的時候,他也不能陽奉陰違,這種彼此利用的關係,絕不可能有一方毫無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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