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響動驚醒了聶月兒,她起身抄過牆上另一把寶劍,箭歩衝到哥哥身邊,問道:“有人?”
聶陽搖了搖頭,跟着又點了點頭,遲疑道:“的確有什麼,我卻分不出那究竟是不是個人。”
月兒武功雖高,對神鬼之事卻十分膽小,渾身一顫,立刻縮在聶陽身後,小聲道:“哥,你……你莫要嚇我。”
聶陽微微一笑,撫着她的後背,柔聲道:“不要瞎想,我隻是在感嘆那人輕功之高而已。”
他將窗子放好,回身燃起燈火,“這仇傢縱然有鬼,也絕不會來害你我。”
“嗯?”
聶陽重新坐到桌邊,低頭看向打開的傢譜,淡淡道:“他們若真是在天有靈,總該知道,我是要為他們報仇的那個。”
邢碎影行事果然謹慎小心,仇不平出生那年之後,約莫六七頁左右的紙張,都被人扯去,蹤影全無。
煙雨劍贏北週當年在江湖也算嶄露頭角,是他的親生兒子不算什麼丟人的事,仇隋本是養子一事也早已為人所知,這傢譜中寫下的事情,又何須隱瞞?
若說是為了花可衣,也不足信。邢碎影本就想要將花寡婦打造成受人所害含冤離傢的形象,有這傢譜記事為佐,明顯更加有利。(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聶陽苦思片刻,仍猜不透這本傢譜缺掉的幾頁究竟隱藏了什麼消息。看紙頁斷麵已黃,恐怕這本傢譜收藏起來的那一刻,就已被撕掉。
他將傢譜合上,按着封皮冥思片刻,陡然站起身來,出門取下廊外掛着的一盞燈籠,用燈火點燃蠟燭置入,看了看窗外雨勢將歇,輕聲道:“月兒,走,跟我去看看其他幾重院子。”
“哥,你到底要找什麼?”
月兒大惑不解,但還是將劍佩好,翻出一柄油紙畫傘,跟他一道出門。
這大床臥室,自然便是仇不平居處,這一重院落,多半便單是他夫婦二人住所。邢碎影年紀漸長又身為養子,想必不會住在新婚兄嫂隔鄰。
“我想找找看,當年邢碎影在這裡的時候,住的是哪間屋子。”
聶陽伸手擰了擰銅門掛鎖,微微皺眉,與月兒一起穩住燈籠,翻身越過院牆。
比起方才那邊,這一邊的園景則樸素許多,隻有近角處杵着一座爬滿野藤的假山。
這邊的打掃似乎並不很勤,上一年的枯枝敗葉大多還在,隻有道路清理乾淨,一字排開的四間房屋門窗盡是積灰,掛鎖銅鏽斑斑。
雨夜之中看着這樣一處荒院廢宅,聶陽倒是還好,月兒卻心中惴惴,緊緊抓着哥哥衣袖,連口鼻氣息也不敢發聲。
既然少有人來,那破壞門鎖也不打緊,聶陽走近幾歩,在門檐下掛好燈籠,擡手握住門鎖,運力一扯,咔嚓一聲,已將鎖頭連着朽壞木片一並拽下。
他正要推門進去,就聽一聲輕響自院外傳來。他回頭看去,就見一條灰黑色的瘦長身影無聲無息自牆頭飛躍而入,雙足踏在雨水之中,又是輕輕吧唧一聲。
燈籠昏暗的光芒勉強穿過細密雨幕,照在那人臉上。最醒目的,仍是那條自眼角掛過鼻梁的傷疤。
東方漠!
“東方漠,你為何會在這裡?”
聶陽麵色微變,在心中估量集二人之力是否能與這孤狼一戦。
月兒聽哥哥說過此人厲害,也知道他跟隨邢碎影多時,並以此為契機投身於天道之中,立刻便拔劍在手,怒斥道:“哥!你跟這種叛徒還有什麼可廢話的!就算是為了咱們師父,也要處置了這個無恥之徒!”
東方漠傷疤附近的肌肉微微跳動,並不說話,而是向前緩緩踏出一歩。
如煙細雨落至東方漠身週,未及軀體,便如被微風吹拂,彈向一邊。
他已將內息運遍全身。
他已隨時可以出手。
“東方漠,你若甘心為天道賣命,今後休怪同門們手下無情!”
事態發展至今,顯然已和幽冥九歌沒了多少乾係。東方漠再次出現,隻能有一種解釋。
他真的入了天道,多半,就是仇隋的手下。
“退出去。”
東方漠的聲音依舊生硬而平闆,仿佛每一字都在搖口中細細咀嚼一番,“否則,就死。”
“退出去?”
聶陽皺眉向兩側看了一眼,沉聲道,“看來是仇隋交給你的任務,叫人不許進到這院子之中麼?”
東方漠不再回答,一歩一歩緩緩向廊下走來。積雨稀泥之上,他的腳印卻一個淺過一個,走到一半,幾乎已不留痕迹。
這可是比起邢碎影也不遑多讓的強敵,聶陽帶傷的左手不覺握緊,讓掌骨間的刺痛來逼迫他更加清醒。
聶陽內力已是今非昔比,迅影逐風劍法也仰仗謝煙雨的點撥頓悟,更上層樓,即便比起盛年時的杜遠冉,也相差不會太多。
可他仍沒有把握。
月兒兵器並不趁手,武功自然打了一個折扣。兩人分進合撃,未必就能佔到什麼便宜。
而那威猛淩厲的斷風掌,他們卻沒一個有自信可以硬接下來。
心念急轉之間,東方漠已到了廊外十歩之內。
呼的一聲,一股雄渾掌風隨着東方漠的右手激射而出。
聶陽一扯月兒手臂,正要帶她躲避,就聽咔嚓一聲,眼前一片黑暗。
那一掌,竟是將掛起的燈籠打滅。
“糟!”
聶陽耳力敏銳,聽到一陣細微風聲急速欺近,知道大事不妙,連忙將月兒扯到身後,右手拔劍出鞘,疾斬身前。
縱然是天生夜眼,驟然黑暗也會一時半刻目不見物。
這一劍斬出,聶陽便覺心中不安,正要強行變招,就覺一股開山裂石的巨力猛然從劍刃傳來,根本不及反應,就聽嘣嘣兩聲,那柄百煉精鋼的寶劍竟斷成叁截!
劍斷,力卻未消。
聶陽強運叁疊真力,使出破冥通天的殺招手法,才將右臂貫來的掌力大半消去。饒是如此,仍逼得他胸中一陣滯悶。
他這才驚覺,東方漠此前與他數次交手,其實並未使出真正的本事。
他穩住身形,知道強敵當前,心緒反而鎮定不少,雙掌一分,已運起十成九轉功力,使出幽冥掌向耳邊風聲處撃出。
那斷風掌全無花巧招數,黑暗之中自然也不適合使些擒拿認穴的功夫,嘭嘭嘭叁聲悶響接連發出,須臾之間,兩人已在廊下對了叁掌。
這次聶陽有了十二分準備,渾厚陰勁全力外放,竟與東方漠剛猛的掌力拼了個不相上下。
隻不過叁掌下來,聶陽右臂癒發酸麻,如此交手,再過不出二十招,他就會被震的經脈大損。
可眼前連個朦胧的輪廓也分辨不出,除了靠出掌聲音出手硬拼,也並無別的辦法。
即便月兒就在身後不遠,這般近身肉搏,隻靠聲音分辨她又怎敢出手?
此前交手就已知道東方漠內力醇厚綿長且收放自如,想靠影返拖耗伺機也是極為困難。聶陽情急,不禁低叫道:“燈籠!”
月兒這才醒覺,匆匆應了一聲,飛身縱向廊外。
這一聲呼喚的功夫,兩人又對了四掌。聶陽左手有傷,單掌苦苦支撐,被逼退兩歩,背後已倚住了牆壁。
可隨着月兒移動帶出的風聲傳來,聶陽身前的壓力陡然消失得一乾二淨。
“月兒小心!”
聶陽失聲驚道,靠着耳中捕捉到的一絲聲響,雙足在身後牆上一蹬,如一支利箭射了出去。
他並沒選錯方位,可他卻還是慢了一歩。
隻聽到黑暗中月兒一聲驚叫,跟着一股勁風回撃,生生把他身形阻住,震回數歩。
月兒臨敵經驗不足,心中又有些慌亂,才要揮劍護住週身,就已被東方漠制住,動彈不得。
“東方漠!放開我妹妹!”
聶陽怒極,殺氣大盛,經脈之中那些尚未被完全化為己用的內力陰元,被他一並運出,胸腹之間陰寒激蕩,恍如九淵之下毒龍騰空。
東方漠似乎極小聲的說了什麼,但他一招得手就已帶着月兒退出數丈,加上雨聲作祟,聶陽完全沒有聽清。倒像是說給月兒聽得一樣。
誰也沒有料到,這時,院中檐下,竟又亮起了兩盞燈籠。
兩盞燈籠各在一端,卻幾乎同時亮起,而點燃燈籠的,竟隻是一個人。
一個風華絕代,輕功冠絕天下的女人。
刹那間,光明便驅散了黑暗,照亮了這並不算大的院落。
淩絕世麵無錶情的站在廊下,她身上的衣裙紅的像血,麵上卻白得像紙,毫無一絲血色。
“東方漠,你總算肯露麵了麼?”
她的聲音依舊悅耳動人,可口氣卻森寒冰冷,令人後背發涼。
聶陽焦急的看向東方漠,發現妹妹並未受傷,隻是一臉迷茫的不知在想些什麼,這才鬆了口氣,略覺安心。
畢竟淩絕世已經現身,她的輕功天下無雙,東方漠帶着一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走脫。
東方漠單手卡住月兒咽喉,默然片刻,才道:“我本不想現身。”
淩絕世冷哼一聲,自廊階邁下一歩,“我還在猜你能在這裡藏身多久。原來,隻要那仇隋一聲令下,你便會乖乖出來了。”
她語聲一頓,聲音驟然拔高,“東方漠!你怎麼會甘心去做天道的狗腿子!你告訴我!為什麼!”
東方漠麵色依然如故,猙獰傷疤旁的雙目也不見一絲變化,“我向同門出手,除此之外,已無路可走。”
淩絕世凝視着自己夫君,麵上神情癒發黯然,到最後,失望之情幾乎從那盈盈雙目中漫溢出來,她咬了咬牙,開口道:“我不明白,你最初……不是為了我才動手的麼?”
東方漠帶着月兒向後退了一歩,道:“不錯。隻可惜,江湖的路,選擇的機會並不多,我踏錯了那一歩,就再沒有回頭的機會。至此,已和你沒有什麼關係。你……回去吧。”
淩絕世緊握雙掌,喃喃道:“當年是你告訴我,即使是走錯的路,隻要肯回頭,就總有機會重新來過。如今,你卻要告訴我,這都是騙人的麼?”
東方漠冷冷道:“不錯,你還是走吧,以後,也莫要再跟着我。”
聶陽左右打量,一時理不清頭緒,隻能看出,這夫婦二人此刻說是形同陌路也不為過。回想當初,東方漠明明是為了妻子頑疾才冒險出手,事情為何會演變成如今這樣,着實令人費解。
強忍的感情終於崩潰,立在檐下的淩絕世身形晃了一晃,這一代輕功宗師,竟好似立足不穩,再站定時,那張絕色容顔依舊沒有任何錶情,卻從雙目中透出一股淒苦,就在這短短的霎那之間,她仿佛再也敵不過歲月的侵襲,週身上下都透出了年近四十婦人的疲憊和衰老。
東方漠靜靜的看着,他按在月兒喉頭的手掌,依舊穩如磐石。
“東方漠,你我初次交手,不分勝負,那次,你也沒想殺我,我也沒想殺你。你還記不記得?”
淩絕世緩緩走入雨中,雨水潤濕了她的鬓發、臉頰,讓人分辨不出,那玉麵濕痕究竟是雨,還是眼淚。
“我記得。”
“你曾說過,到我想殺你的時候,不妨再好好較量一次。你還記不記得?”
她的聲音漸漸穩定,語氣染上一絲戲谑似的嘲弄之意。
她的人,也隨着這句話漸漸起了變化。
仿佛封起多年的神兵利器,緩緩打開了布滿塵灰的鐵匣。
一個黯然神傷的婦人倒下,一個縱橫江湖的魔女站起。
東方漠的臉色終於變了,一股難掩的刺痛從他灰黑的雙眸中閃過,他又向後退了一歩,幾乎已退到了假山基座上,“我記得。”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突然微微搖了搖頭,雙掌一推,將身前月兒向聶陽那邊抛出,旋即雙臂橫展,如騰空大鵬拔地而起。
這一串動作一氣呵成,即便如此,他的人剛縱起,淩絕世的修長紅影已至,一腿掃過,將半尺外的野藤都帶斷數根。
聶陽心中一驚,雖說方才為了接住月兒稍稍分心,可他竟沒看到淩絕世是如何欺上,這一招幽冥腿若是衝他而來,他便隻有以力敵力,強行接下。
淩絕世一腿掃出,單腳在地上一點,身子輕飄飄飛起,後發先至,竟比先縱起一歩的東方漠還要快上半分。
東方漠卻好似早已料到,剛一躲過那招,便一個千斤墜直落下去,同時左掌一圈,劈空向前砸去。
淩絕世雙足淩空交錯,與他淩厲掌風一觸,借力而起,又將身形拔高數寸,緊跟着提胯擡腿,淩空撃下。
這一腿攻其必救,東方漠隻得仰頭擡掌相抗,淩絕世借着下墜之勢,絲毫不懼,二人足掌相撃,頃刻便走了叁十餘招。而這叁十餘招間,淩絕世如飛仙降臨,懸空不墜,將身體重量連同攻出的真力一並壓向東方漠。
聶陽曾見過她仰仗腿法精妙懸空與顧不可激戦,到並不太過驚奇,月兒卻是初次見到這種詭異打法,櫻唇微張怔怔看着,似乎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淩絕世此番出招,比起對付顧不可是更加迅疾狠辣,秀美足尖招招不離東方漠天靈、太陽要穴,裙褲蓮邊飛舞中,纖巧足踝不時沉鈎上指,急點東方漠咽喉。
但東方漠並不是顧不可,四十招剛過,他便雙掌一托,就地一滾向旁躲開。
淩絕世冷哼一聲,一腳踏在旁側假山之上,身形如燕抄水,斜掠向他頭頂之上。
“絕世,你莫要逼我。”
東方漠挺身站起,狼影幻蹤身法展開,霎時間便已到了院牆邊緣。
可淩絕世的輕功卻仿佛不似活物,她那斜斜一掠,竟輕如鴻毛般飄出數丈,纖腰一擰,一腿掃出仍能取到東方漠肩頭。
隻是東方漠背倚院牆,有雨檐阻礙,叫她也施展不出方才那詭異莫測的懸空腿法。一招相交,淩絕世翻身落在地上,緊接着身形一矮,橫縱而出,雙腿交剪,股蕩起一陣勁風,赫然便是幽冥腿中的破冥通天!
東方漠低喝一聲,雙掌交替撃出,同時雙腿微屈,猛然弓背向後一頂,隻聽轟隆一聲,借着淩絕世的勁力將那院牆穿出一個大洞,人也順勢飛了出去。
“別走!”
淩絕世怒喝一聲,飛縱而起,雙足在院牆頂上一點,好似一隻血燕,投入漆黑一片的雨幕之中。
聶陽略一猶豫,知道憑自己的身法,恐怕是追不上這二人,更何況,仇隋不惜把東方漠這種好手調來守衛的秘密,他也很想知道。
他一轉身,衣襟卻被月兒扯了一扯,不禁問道:“怎麼了?”
“我……”
月兒仍是有些迷茫的神情,好像覺得十分不解。
聶陽有些不安,返身將她擁在懷中,柔聲道:“方才東方漠傷到你了麼?”
月兒搖了搖頭,擡手擦了擦在廊外被淋濕的發鬓,跟着菈起聶陽的手,將掌中捏着的一個東西交給了他,“沒有傷到我,他……隻是給了我這個,還說了一句話。”
“這是……”
聶陽一接過來,就已知道那顆拇指大小的蠟丸,正是狼魂之中用以傳達密訊的手段,心中一顫,連忙用另一手掩住,借着漏進的微光看去,蠟丸上淺淺刻着一個符號,那符號代錶的意思,是獨狼,“要交給南宮樓主的?”
“我怕記得生疏,認錯了。你也這麼說,那看來確是如此。”
月兒初涉江湖,還是第一次接觸到與狼魂直接相關的事物,不免有些緊張,低聲道,“按規矩,這種級別的密訊,貌似不可假手他人啊。”
聶陽麵色凝重的點了點頭,將蠟丸小心翼翼的收到貼身暗袋之中,“若我還有命在,一定把這東西麵呈南宮樓主。”
他看向月兒,鄭重道,“如若不然,你千萬記住接下這件任務,不可教這蠟丸隨我一起長埋地下。”
月兒張了張嘴,跟着閉上,略不情願的點了點頭。十餘年的教導,她心中總算也明白,有些事情,還是應排在兒女情長之前,“你要是死了,我一定把一切事了,再去九泉之下找你。”
聶陽輕輕嘆了口氣,有些擔憂的望了一眼那兩人離去的方向,接着問道:“對了,他對你說了一句什麼?”
月兒遲疑了一下,小聲道:“他問了句:”
你們為何會來的這麼早‘,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問話,我可不知怎麼答他。不過聽他口氣,倒更像是自言自語。
““早?”
聶陽緊鎖眉心,細細思忖這早的意思。
東方漠被仇隋派來護衛他以前居住的這塊地方,應該是闆上釘釘的事實。他早早來到這裡護着,必定不單單是為了防着聶陽,從他話中推測,仇隋早已知道他要來這裡,隻不過,並不是這個時候。
也就是說,即便聶陽沒有這次心血來潮,而是直接匆忙趕去順峰鎮,之後的某一天,也一定會因為某種原因來到這裡。
聶陽甚至大膽推測,若是他等到那時再來,東方漠很可能就不會再阻止他。
這裡難道有什麼東西,是不能讓他提前見到的麼?
如果不是突然殺出的淩絕世,東方漠隻怕真的能將他們擋在外麵。
“走,咱們進去看看。”
聶陽大歩走向門廊另一端,擡手取下一盞燈籠,推開被他扭斷鎖頭的屋門,向月兒招了招手。
月兒還有些害怕這裡的冤魂不散,抱着手肘打了個寒顫,跟在聶陽後麵一起走了進去。
這屋內果然常年無人打掃,傢什皆已落滿塵灰,但桌上的油燈,卻還留着長長一截燈芯。聶陽掏出燈籠中的白蠟,將油燈點燃。殘油混滿落塵,燃的並不很亮,但也足以照到這屋內大致情形。
看來他們的運氣着實不錯,這一間,至少可以斷定是一名男子居室。
屋中陳設極為簡單,但用料做工都屬上乘,絕不是客房或是閒雜僕工可以擁有。
牆上掛着一副橫卷,字迹蒼勁有力,縱然兩人都不是什麼學識豐富之人,也能看出寫字之人的書法功底着實不差。
聶陽舉着油燈讀了一遍,寫的是《唐風·葛生》的全文,他看的似懂非懂,也不明白有什麼特異之處,倒是左下落款處那一個慾破紙而飛的隋字,他卻是絕不會認錯。
“這裡必定就是仇隋的房間。”
聶陽轉身將油燈放回桌上,心中猛地一動,又回頭看了兩眼那副掛卷。
“誰與獨處”、“誰與獨息”和“誰與獨旦”叁句,墨迹當真是力透紙背,能與這叁句筆力相當的,是前叁句“予美亡此”中一模一樣的那個“亡”字。
他看了幾眼,又將整首詩文低聲念了幾遍,心中竟油然而生一股莫名悲憤,仿佛寫字之人將自己的感情也留在了這副墨寶之中。
“哥你怎麼了?一直盯着那東西做什麼?”
月兒對書法之類一竅不通,自然全無興趣,自顧自用劍鞘四下撥動,看看有什麼秘密。
“沒,隻是覺得有些奇怪。”
聶陽又看了兩眼,回過頭來,開始尋找別處,“天風劍派仇傢,怎麼會培養出這麼個風雅之士,還有興致舞文弄墨。”
“不是有人喜歡將武功融於書法之中麼?”
月兒隨口答道,打開木櫃往裡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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