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雪白的長發散在肩上,那溫柔秀逸的容顔平和而悲傷,她緩緩環視了一週,什麼也沒有看到。那光陰漫漫的長河流淌了萬年,昔日的繁華早已轟然坍塌,似乎連滿地的碎石瓦礫都已厭倦訴說當年的故事。
林玄言和陸嘉靜借察覺到了她的異樣,沒有出聲打擾。
過了許久,她回過神來,眸子裡盈着秋水,“你們之前與我說……那位琉璃宮主,還活着?”
林玄言答道:“若這些年未發生什麼大事,那她應該還活着。”
南宮目光閃爍,自語道:“是了,她有龍樹之心,如今天下何人能夠殺死她。”
陸嘉靜秀眉輕蹙,試探問道:“莫非大當傢與那妖尊過去相識?”
南宮猶豫片刻,也未加隱瞞,她緩緩踱歩,目光卻始終望着手中那件紅浪翻滾的嫁衣,清冷的眸子裡也像是燃起了星火。
“我也記不真切了,但她……似是與我有舊。”
林玄言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知道她們應該不是仇敵,但龍族的長公主和如今失晝城的大當傢能有什麼關係?縱使數代轉世,追溯到當年,她也應該才剛剛出生才是,為何能與邵神韻相識?
陸嘉靜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南宮,聲色柔和道:“等到南海戦事結束,你隨我們回去尋她便是,她對於當年的記憶,似乎還記得很清楚。”(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南宮輕柔颔首,星眸微阖,篡緊了嫁衣抵在劇烈起伏的胸口,竭力平靜道:“嗯,如今先不想這些。”
她望向了林玄言,問道:“這裡有你要找的東西嗎?”
林玄言不知道那一絲感應是不是來自那座神秘的宮殿,不確定地點了點頭:“嗯。我能感覺到它就在這裡。但是不知從何找起。”林玄言看着方圓百裡的荒蕪廢墟,無奈道。
陸嘉靜也麵露憂色,先前那場海島大戦太過矚目,他們的行蹤很有可能被發覺,此處探訪琉璃宮,本也打算淺嘗辄止,未曾想真在此處尋到了線索,但是方圓百裡,難道要一寸一寸地找尋?若真如此,怕是要耗費數日不止。期間海妖雪族乘虛而入,攻打失晝城,後果不堪設想。
正在此時,一個不屬於他們叁人的聲音在海底幽幽響起。
“你們在找什麼?”
那個聲音冰冷如死,透過冰涼的海水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本在勾連聖識想要再做探查的林玄言震住了,似是有寒冷的氣息在體內升起,凍結了他的每一寸思維,但同樣極短的時間,他幡然清醒,警惕的望向了四週。而南宮與陸嘉靜身子不由自主地靠了過來,目光快速地轉動着,搜尋那個說話的身影。
“我在這裡。”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少年般的嗓音,卻帶着滄桑的情緒。
林玄言向着那一處眺望過去,在距離他們數百丈的地方,立着一個白骨堆積成的王座,一個黑衣白發少年模樣的人坐在王座上,翹着腿斜着身子,一隻手支着下巴,他的目光穿越遙遠的距離鎖定了他們每一個人。
“是你?”南宮已然疊好嫁衣垂在臂彎之間,另一隻手手心向外擡至腰前,一個繁復的月輪圖案於掌心若隱若現。
林玄言向側前方移了一小歩,護在陸嘉靜的身前,如臨大敵。
無需確認,林玄言也敢肯定,此人便是南綾音口中那個,打傷了南宮的少年。
隻是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難道早已預料到了我們的到來?若真是如此,那洞窟之外,海妖怕是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
黑衣白發的少年手指輕輕敲了敲白骨王座的桌沿,那些白骨在他的敲撃下懸浮了起來,一根接着一根,首尾相連,竟連成了一條破碎的白骨大蛇,少年坐在蛇頭上,驅使着骨蛇碾過廢墟,來到了他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
“大當傢大人,好久不見,昔日我未蘇醒之時,每個月您來院中探望我們的日子,便是我最開心的日子。”少年柔和的笑意裡帶着說不出的陰冷。“大當傢在我們這些孩子眼裡,可是勝過了娘親的神仙人物,曾經有人還在私下裡大放豪言,說以後要成為大英雄,然後娶了大當傢。呵,隻是可惜,他被我宰了,屍首分離,這輩子也做不成大英雄。但我倒是不介意替他完成遺願,娶了大當傢。”
黑衣白發的少年像是說到了開心處,哈哈大笑起來。
南宮目光沉靜地看着他,一雙好看至極的眸子裡滿是殺意。
林玄言打量着白骨大蛇上的少年,那個少年同樣眉清目秀,隻是眉目顔色更黑,帶着濃重而陰鹜的氣質,而他大笑起來的樣子,絲毫不像修行萬年的妖物,更像是一個初出茅廬,桀骜不馴的輕狂少年。
少年見他們都不說話,目光落到了陸嘉靜的身上,目光在她胸脯處轉了一番,啧啧道:“今天是怎麼了?怎麼又來了位驚天動地的大美人,隻是可惜,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內心深處太依戀大當傢,即使是我奪舍之後依舊感染到了我,唉,為了向大當傢錶明決心,我隻能忍痛殺了你了。”
少年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姿勢。
陸嘉靜此刻身子骨虛弱極了,甚至難以維持化境的修為,但她依舊冷冰冰地看着他,下意識地握住了林玄言的手。若是有必要,她哪怕拼着再次跌境,她也要握住叁尺劍斬殺此人。
最後,他的目光望向了林玄言。
白衣黑發的林玄言也望着他。他們就像是在照一麵截然相反的鏡子,鏡子中是注定了一生為敵的臉。
那大蛇之上,少年的臉難得地帶着些眷戀,他舔了舔乾燥的舌頭,似是陷入了回憶,“萬載一夢,還能見到你,真好。”
“好久不見。”林玄言平靜地看着他,確認了他的身份,“我應該怎麼稱呼你?鎮天下?”
陸嘉靜的手不自覺地握得更緊了些,她望着巨蛇上,少年桀骜而悲傷的臉,回想起亡靈島上的浮雕,那龍王的手中,抵着的那柄古拙大劍。當時林玄言告訴她,那柄劍的名字便是鎮天下。
“在失晝城的時候,別人都稱呼我為南十四,但是我不喜歡這個名字,因為當時十四下麵有十叁個人,上麵更是有嗯……很多人。”少年笑着說:“既然有人還記得我的真名,那當然最好不過。在不久之後,這個名字會傳遍失晝城,然後傳遍整個天下。對吧,叁尺?”
陸嘉靜冷冷道:“你的廢話有點多。”
自稱鎮天下的少年陰冷笑道:“怎麼?小美人等不及了?若不是有我心儀的南宮大當傢在一旁看着,我現在就讓你體會一番人間最美妙的滋味。”
林玄言看着他,道:“我叫林玄言。”
鎮天下嗤之以鼻,“呵,取了個人名,再娶了個人族美人,就真當自己是個人了?”
林玄言冷笑道:“叁萬年前被打落深淵的感覺如何?如今做了個竊取南荒氣運的小賊就得意忘形起來了?”
鎮天下道:“叁萬年前輸的本就不是我,你那位主人用盡陰謀詭計,最後耗盡了人族大半的氣運,甚至以後人不可成聖為代價,才堪堪斬出了那一劍,最後也不過險勝罷了。而如今,他們都死了,狗之間打架可從來不看主人,更別說,死人。”
他於眉心外並攏雙指,然後斜斜地轉動手腕,對着林玄言推過去。
就在他的指間,一道銀白色的劍光便如瀑布瀉出,徑直斬向了林玄言。
“你把自己當狗,可別扯上我。”林玄言冷笑着伸出了手,用拇指和食指舉重若輕地捏住了那道劍氣,然後手指一擰,那磅礴劍意轟然破碎。
鎮天下眯起了眼。
林玄言感受着指間殘存的劍意,如釋重負道:“我還以為你重返了那個境界,看來是我多慮了。”
鎮天下坦然道:“我是血屍大陣的中流之杵,整座南荒的氣運都不過是我的囊中之物,隻等我慢慢蠶食,重新歩入見隱。屆時你連站在我麵前敘舊的資格都沒有。”
林玄言疑惑道:“既然你還未見隱,為何敢出現在我與大當傢麵前?”
鎮天下似哭似笑道:“冤枉啊,哪裡是我來找的你們,分明是我在此處緬懷琉璃宮主,你們突然衝過來打攪了我的雅興,我在一旁看了好一會兒,確認你們殺不掉我,才敢小心翼翼地出來與你們說說話。”
他早就在此處?為何自己毫無察覺?莫非他的境界此刻尚在我之上?林玄言神色癒發凝重。
若是今日他與陸嘉靜孤身前來,恐怕兇多吉少,幸好有大當傢陪同,隻要沒有其他大妖在外埋伏,他們便可立於不敗之地。
陸嘉靜看了他一眼,林玄言明白她的意思,悄悄搖頭,隻是兩個人握着的手始終沒有鬆開。
鎮天下看了一眼他們緊握的手,譏笑道:“看來你還是把自己當做一把劍,沒有主人的驅使根本發揮不出最大的力量。也是,那一場大戦裡,你的劍魂被硬生生打散了,如今哪怕重新生靈,又哪裡是當年叁尺劍真正的風采。”
劍魂?林玄言神色一沉,劍魂被打散?他無法想起這段記憶。隻是靈光乍現,心想難道秋鼎打算最後送給自己的東西,是自己破碎的劍魂?
鎮天下見林玄言沉思,繼續道:“今天的你還能做做我的對手,再給我些時間,你就隻能跟在我身後吃灰了。”
話音才落,一道巨大的月輪陡然出現在鎮天下的上空,那月輪帶着淩厲斬切的意味壓了下來。
鎮天下神色一凝,他立刻躍下了大蛇,隨手扯下了一根大蛇的肋骨作劍,俯身狂奔,衝向南宮。
南宮看見那道向自己衝過來的身影,非但不退,反而同樣加速衝向了少年,收至腰間的一拳驟然遞出,直接砸向了鎮天下的麵門,在南宮拳頭到來之際,鎮天下身子後仰,以一個古怪的姿勢甩出了那柄骨劍,刺向南宮的心口,於此同時,那白骨大蛇同樣向着南宮俯衝過來,聲勢駭人。
南宮依舊不避,她化拳為手,直接抓住那柄刺向心口的骨劍,反手扔出,鎮天下靈巧避過,那柄骨劍便徑直砸向了大蛇。那僅僅是大蛇身上一根肋骨做成的劍,在撞到大蛇的那一刻,非但沒有被彈開,反而止住了它前進的身形,還將他打得白骨橫飛,硬生生後退了數丈。
鎮天下露出一絲獰笑,他直視下方,發現林玄言也已消失不見,隻剩那青色道裙的女子抱着一件嫁衣立在原地。
而他的身邊布滿了與他氣息截然相反的淩厲劍氣。
林玄言出現在了他的身後,一劍斬落。
铮然一聲清鳴。
林玄言的劍氣沒有觸及骨肉,反而像是刮擦上了金屬硬物,帶着一陣刺耳的鳴響四濺開來。
鎮天下的後背上,陡然出現了一柄古拙大劍。
“好厚的龜殼。”林玄言冷笑一聲,十指間清影變幻,抖落出茫茫劍氣,傾瀉向了桀骜的少年。
鎮天下的身影在空中來回交錯,閃避變幻,叁人的身影在空中兔起鹘落,如電光火石一連串地炸過,快到難以言喻,砰然一聲巨響後,鎮天下打碎了無數逼仄至肩膀處的劍氣,又如南宮對撞了一拳,身子驟然倒退了數十丈,於此同時那月輪落下,那白骨大蛇在鎮天下的驅使下迎頭而上,被攪得粉碎。
“兩位果然很強,我今天出來見你們,不過是想確認一件事。”鎮天下看着南宮,抹去了一縷嘴角的鮮血,神色難得有些溫柔,“當年那個想拎着我去殺人,卻怎麼也拔不動的小姑娘如今真的已經這麼強了啊,我很欣慰。而你也沒忘記她教你的東西,真好。”
南宮咀嚼着他話語中的意思,似是又想起了些什麼,神色微變。
“實不相瞞,再這樣打下去,我必死無疑。”鎮天下笑了笑:“但是我要逃了,你們試試能不能抓住我?”
林玄言不管他是不是故弄玄虛,叁百餘道劍氣瞬間爆發,一道鋒芒畢露的劍域瞬間成型,將鎮天下圍在其中。南宮同樣驟然發力,化作一道流光砸向鎮天下,而一瞬間,她又出拳數千下,一道道月輝浮現於拳尖之上,連成了大光明。
鎮天下拔出了身後的大劍,清嘯一聲,大劍拔地而起,撞上了林玄言的劍域,整座琉璃宮都開始震蕩,本就腐朽不堪的建築齊齊坍塌,發出沉悶的聲響。
劍域上肉眼可見地出現了裂紋。
而少年的身影迎上了南宮的拳頭,他竭力反撃着,卻依舊被南宮狂風暴雨般的攻勢打得連連後退,而南宮越戦越強,她的拳意與月輝早已融為一體,每一道都帶着聖潔無暇的威嚴。
鎮天下乾脆不再反抗,直接將大劍橫於胸前作為防禦,他的身形猶如一個沙包,被南宮打得節節後退,嘴角鮮血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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