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層厚棉布將窗戶封嚴嚴實實,所以大樓裡雖然燈火通明,外麵卻一點都看不出來。唯有敞開的大門透出一絲暗淡燈光,將門前的臺階照得半亮不亮。
現在已是深夜,但門口仍舊有很多人進進出出,忙個不停。
在頂樓那座沒有什麼裝飾卻布置得異常華貴的大廳裡,喬治五世正蜷縮身體靠在榻上,一個侍從正小心翼翼為他做着頭部按摩。
大廳裡不是隻有喬治五世一個人。和安妮莉亞特別布置的宮殿一樣,這裡也到處都是人。這些人非常忙碌,手裡好像有做不完的事、看不完的數據,但是他們的動作始終很輕,說話聲音也異常的低,為的就是不至於將喬治五世吵醒。
這位弗蘭薩帝國的皇帝稱得上勤勉。從他們佔領菈森霍格爾的行動開始之前,他每天都工作十五個小時以上。
在榻上靠了半個小時,喬治五世突然睜開眼睛,他的眼球上盡是血絲。
“拿冷毛巾來,我要擦一把臉。”
喬治五世對身後的侍從說道。
侍從立刻吩咐下去,很快一群人端着臉盆、熏香走進來。
那位皇帝陛下根本沒管這些,他的目光盯在前麵的桌子上,桌上有一塊紙鎮,底下壓着一疊紙片,那是剛才他打瞌睡時送上來的情報。(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喬治五世之所以盯在這裡就是因為他越來越不相信底下的人。
這種疑心是從年初時開始的。
隨着戦局變得對聯盟有些不利,也隨着西斯羅聯邦和畢克拿共和國漸漸顯露出來的異心,他這種不安全感變得越來越濃重。
他現在懷疑聯盟的所有國傢都有脫離的念頭。他懷疑手底下的官員們正透過各種途徑和同盟取得聯絡。他更懷疑情報部門已經被敵人滲透,從前方傳回來的若不是假情報,要不就是分析時被人悄悄壓下去。
所以他要坐在這裡,每一條情報都要抄寫成簡報讓他過目。
伸手將那迭紙片拿到手裡,喬治五世一張張看過去。
裡麵不是全都能引起他的興趣,很多隻是隨便掃上一眼就翻到後麵去了;那些引起他注意的紙條則放在一邊。
壓在最上麵的那張就是潛入奧摩爾的那支破壞分隊全軍覆沒的消息。
這位陛下正翻閱着,負責情報的幾個官員連忙靠攏過來,他們知道陛下肯定有事要問他們。
果然喬治五世連頭都沒擡,一邊看着情報一邊問道:“德雷達瓦那邊的消息收集得怎麼樣了?”
此刻他最擔心的有叁件事。一是帕金頓會不會出兵增援羅索托?二是奧摩爾和卡佩奇的軍隊集結得怎麼樣了?什麼時候會發動進攻?叁是那些遊牧民族已經被武裝得怎麼樣了?
“我們事先沒有在這些荒漠國傢安插間諜,現在赫達爾週圍又管得很嚴,所以想從那邊得到消息有些困難。”
為首的官員已經摸準陛下脾氣,先自我檢討一番,然後再說正事:“不過我們安插在奧摩爾的間諜倒是大致算出發往德雷達瓦的物資數量,其中大部分是‘龍式’戦甲,半個月的時間差不多運過去十五到二十萬部,還有大量戦甲零件,這個就無法計算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軍服、被褥之類的東西,以及很多零零碎碎的物品。”
“十五到二十萬部?”
喬治五世咬牙自言自語。通往赫達爾的鐵路修通沒多久,居然已經運過去那麼多東西。
看到陛下臉色不對,那個官員輕聲勸解道:“或許情況沒那麼嚴重。我們緊急派往赫達爾的間諜報告說,他們看到戦甲被拿出來使用的數量很少,大部分的戦甲雖然都分發下去,卻被鎖在倉庫裡……”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陛下愠怒地瞪着他。
被嚇了一身冷汗的他,連忙口風一轉說道:“當然,按照那些遊牧民族吝啬的本性,完全有可能因為舍不得讓戦甲磨損,也舍不得耗費能量結晶,所以才沒把戦甲拿出來用。”
弗蘭薩帝國情報部門分析情報的能力確實不簡單,但是情報要體現出價值,最終要決策者能聽得進去,這個情報官員迫於壓力,報告分析的結果七拐八拐,到了最後原本存在的一絲懷疑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按照妳們的預計,他們什麼時候會徹底武裝起來?”
這位陛下順着剛才的思路問下去。
既然陛下已經確認同盟在對荒漠聯軍進行全麵武裝,那個官員也不再管其它的可能性;他和身邊的人嘀咕兩句,然後說道:“差不多在明年一、二月分左右,應該可以完成。”
這個預計倒是和喬治五世本人的猜測相當吻合。
前年攻打卡佩奇時,卡佩奇人展開反撃就是在一月底到二月初,去年羅索托人反撃的時候也是一、二月分打得最激烈。
“妳們怎麼看?”
這位陛下擡起頭來,他問的是稍微遠些的幾個人。
那幾個人也連忙走過來,他們是參謀總部的。
“這支荒漠聯軍的規模確實不小,有八十多萬人,而同盟各國之中單單奧摩爾、帕金頓和卡佩奇叁國,已經淘汰的‘龍式’戦甲就達到兩百七十萬部之多,想把這支聯軍武裝起來絕對沒有問題。廉價的部隊配廉價的戦甲……”
開口的高級參謀哀聲嘆氣。
誰都知道,如果打持久戦的話,這種敵人並不難對付,但是充當先鋒就很可怕了。這類敵人最讓人恐懼的就是他們敢玩命,因為他們命賤,也因為他們損失得起。
有悲觀派自然也會有樂天派,旁邊的一個高級參謀連忙說道:“這些遊牧民族的後裔論起個人實力確實算得上很強,而且他們比羅索托人更加剽悍,但是他們也有致命的缺點。從之前的兩場戦役可以看出他們根本就是一盤散沙,紀律很差。雖然這支聯軍已經訓練很久,不過他們訓練的內容卻是怎麼有效率的搶劫。”
他不由得笑起來。
“這並不好笑。”
剛才那個參謀冷冷說道:“制訂這套訓練方案的人確實很高明。那些遊牧民族的骨子裡充滿桀骜不馴,歷史上他們雖然曾經建立龐大的帝國,但是這幾個帝國也做不到令行禁止,不過那些遊牧民族同樣也有絕佳的戦鬥意識,特別快速機動作戦更是他們的強項。之前進攻走廊地帶的兩場戦役就可以看得出,在開闊地域作戦,即便是西斯羅聯邦的精銳部隊也佔不了上風。那些遊牧民族在攻堅方麵也沒問題,走廊地帶的任何一座要塞都不能抵擋他們的攻撃,他們唯一的問題出在城市作戦上。一旦他們克服這個弱點,他們就是非常可怕的敵人。”
“也許,同盟打算用那些遊牧民族突襲我們的後方。情報部門不是有消息說,同盟在反重力技術上有所突破嗎?他們可能已經擁有將兵團級的戦力投放到我們戦略縱深的能力。”
另一個高級參謀說出不同的看法。
“有這個可能。但是妳有沒有想過,這種方案的成功機率有多大?就算將幾個兵團投入我們的後方,就算有一、兩座城市落到他們的手裡,對於整個戦局的影響會有多大?這種超遠距離奔襲戦一旦無法出其不意,和自殺有什麼兩樣?與其白白浪費寶貴的戦力,還不如把這些人武裝起來,把他們菈上戦場。就算是打消耗戦,對同盟也非常有利。”
之前說話的參謀仍舊堅持自己的看法。他覺得這些訓練是針對遊牧民族喜好搶劫的傳統而采取的預防性措施。
喬治五世更相信這名騎士的觀點,不過他對另外那種觀點多少有點在意。
猶豫不決之下,他將頭轉向負責情報的幾個官員。
幾個官員早就知道參謀總部的分歧,為首的情報官連忙說道:“我們特意讓安插在同盟內部的間諜收集這方麵的情報,傳回來的消息基本上證實同盟打算從西部走廊地帶的兩端打開缺口。其中最有價值的一則情報是,同盟有可能會在開戦之後快速修建一條穿越沙漠的簡易鐵路。在第二次戦役期間,奧摩爾的一支專傢團已經對赫達爾到伊爾諾斯之間的地質情況進行探勘。”
“這個消息可靠嗎?”
喬治五世變得異常嚴肅。
“情報是‘愛國者’發過來的。”
那個官員隻用了一句話就打消喬治五世的顧慮。
這個代號“愛國者”的間諜,在整個聯盟情報部門隻有很少幾個人知道她的真實身分。
她是奎科傑民主共和國總理的女兒。奎科傑民主共和國是同盟的成員國,也是奧摩爾的附庸國。當初聯盟大舉進攻時,奎科傑民主共和國抵抗得非常頑強,那位總理在兵臨城下的時候也仍舊死戦不退,最終以身殉國。這樣一個人的女兒理所當然不可能被懷疑是聯盟的間諜。
“愛國者”也正是靠這個身分,在奎科傑民主共和國的流亡政府出任一個並不顯赫,也算不上重要,但是能夠接觸很多秘密情報的職務。她在流亡的奎科傑人也有很重的威望。那些在同盟各個部門任職的奎科傑人都非常信任她,閒聊時總是會透露一些機密。
正因為如此,從開戦以來“愛國者”傳回來的情報數量不是很多,但都非常有價值。
“還有疑問嗎?”
喬治五世再次轉過頭來,看向旁邊的高級參謀。
那些參謀知道陛下已經有了決定,他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按照荒漠聯軍將會大舉進攻的思路,布置相應的防禦計劃。
對於他們來說倒沒什麼難的,走廊地帶就兩個開口,隻要布設兩道防線就可以了,唯一的問題是放多少兵力在這兩條防線上。
西線各國和羅索托帝國苦戦兩年之久,兩邊已經有些後繼乏力。羅索托還好,這個國傢原本就底子厚實;西斯羅人卻不行,如果要防住荒漠聯軍,可能就抵擋不住羅索托人的反撃。
“情況對我們不太有利,那些遊牧民族參戦的話,我們的戦線就被分割成兩段,互相隻能透過海路來往,敵人卻可以從任何一個點攻撃我們。”
為首的參謀慾言又止。他感覺到此刻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已經陷在羅索托的軍隊撤回來。
不過這話他不敢說出口,因為他知道陛下不允許這種事發生。要知道,帝國錶達出對西斯羅聯邦的不滿,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西線沒有什麼進展。如果接管西線的控制權之後,他們反倒撤兵,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喬治五世也明白此刻的困境,他也知道最穩妥的方案就是撤兵。但是他不可能這樣做。
“現在是亮底牌的時候了,執行紅色方案。”
這位皇帝陛下神情冷漠地說道。
聽到這話,大廳裡有好幾個人臉色為之一變。隻有他們知道什麼是紅色方案。
凜冽寒風在海麵上呼嘯而過,卷起一陣陣一、兩尺高的波浪;十幾艘船排成一線,扯着半帆在海浪中顛簸起伏。
水手們全都包裡在厚厚的棉衣裡,他們背朝着風蜷縮身體。在這種鬼天氣居然還要在甲闆上值班,實在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事。
突然最前麵那艘船上的了望員大聲叫嚷:“到了,我們已經到了,前麵有很多船。”
聽到這聲呼喊,已經凍麻木的水手們終於不再像剛才僵硬。他們之中有人去船長室報告,不過更多的人打開船艙蓋。
船艙蓋一打開,一股汙濁之氣朝他們湧來。
隻見底下昏暗的船艙裡全都是或坐或躺的騎士。將近半個月的海上旅行對於他們來說也不是那麼容易承受的。船隻的顛簸、汙濁的空氣、還有海上的潮濕和陰冷,就算是騎士也受不了。
“快,到甲闆上來,我們已經到了。”
一個水手大聲喊道。那些騎士立刻有了反應,他們已經憋壞了。
甲闆上很滑,清晨時分海麵上總有大霧,霧氣滲透木料,又因為天氣太冷的緣故,會迅速冷凝成為一層霜,所以甲闆上像是冰麵。好在這一船全都是騎士,還不至於滑倒在地。
這些船全都是臨時征用的商船,一艘船上裝五、六百人,全都湧上甲闆之後,勉強能擠得下。
因為人多,也因為大傢一心想快點踏上陸地,所以就算凜冽寒風吹得再強,也沒人喊冷。
漸漸地,地平在線隱約可見一些黑點。
那是船,很多船。
這些船有的正在靠岸,也有一些駛離岸邊,不過它們並沒有遠去,而是在一旁蹓跶;它們要湊夠十艘以上的船,組成一個船隊之後才會出發。
走海路雖然在運載量和速度上佔據優勢,但是風險性比較大。呼嘯的狂風、肆虐的巨浪和不知道隱藏在什麼地方的暗礁都可能讓一艘船葬身海底。
結成船隊的話,互相有個照應,可以稍微減輕一些風險,至少在其中一艘船沉了的時候,其它船可以幫忙把人救上來。
擠在甲闆上的騎士漸漸地能夠看清海岸了。
那根本不是陸地,而是一片冰麵,或者說得更確切一些,那是一整塊被平整過的浮冰。
“快,把行李全都扔下去,然後自己跳下去。看到那邊的馬菈雪橇嗎?都到那裡去集合,牠們會菈妳們進城。”
一個攀在桅杆上的水手扯開嗓子對底下的騎士大聲喊道。
船離那片浮冰越來越近,速度也變得越來越慢。半個小時之後,這艘船終於靠到浮冰邊。
船上的騎士倒也聽話,紛紛將行李扔下去。行李其實不多,隻是換洗衣服、睡袋、飯盒、水壺和一些指南針之類的小東西,有睡袋裡在外麵也不怕摔壞。
隨着一陣劈哩啪啦亂響,行李滾得到處都是。
把東西扔出去之後,騎士們紛紛跳出船舷。
船舷離冰麵有叁尺多高,不過他們根本不在乎。叁尺對他們來說就和叁級樓梯差不多。
一跳到冰麵上,他們立刻跑過去撿起自己的行李,然後朝着馬菈雪橇走去。
那些雪橇不是很大,也沒有座位,隻能站在上麵。駕馭雪橇的也是一個騎士,看到人上來得差不多,那個騎士一甩鞭子,讓菈雪橇的馬跑起來。
從下船的地方到奧爾格羅尼有兩百多公裡,沒有馬菈雪橇的話,以這些騎士的體力也可以走到,隻不過冬季的羅索托到處都是冰雪,黑夜長達十八個小時,就算是當地人都很容易迷路。
奧爾格羅尼是羅索托着名的港口城市。這裡也算是一座名城,但現在卻成了一片廢墟,隻能從倒塌的雕像上隱約看出昔日的繁盛和奢華。
那些倒塌的建築物大多被清理過了,磚石瓦礫全都集中在一起,空出來的地方搭起一頂頂的帳篷。
這些帳篷全都是用一寸厚的毛氈做的,邊緣埋在泥土裡,要不然沒人能忍受得住夜晚零下叁、四十度的嚴寒。
在一片街區裡,叁座緊挨的瓦礫堆中有一頂帳篷孤零零地立在那裡,這個地方比較隱蔽。
一個穿着厚棉襖的騎士朝這邊走來,他爬過那堆瓦礫。
還沒等他進去,門簾已經撩開。門後麵有一張毯子,一個騎士半躺在那裡,他躺着的地方有一條縫隙,可以看到外麵的情況。
“妳弄到酒了嗎?”
負責看門的騎士一臉期待地問道。進門的騎士把身上的厚棉衣脫了下來,露出藏在裡麵的一個背包。他從背包裡拎出一瓶酒,隨手甩過去。
“謝了。”
看門的騎士接住酒瓶,一把拔掉木塞,對準自己嘴巴大口灌了下去。
“給我留一點。”
帳篷裡還有一個人,他蜷縮身體,雙手不停地搓着。
“今天又到了十二支船隊。我剛才跑了一趟士兵登記處,運到這裡的弗蘭薩援兵已經將近二十五萬了。”
剛剛進來的騎士傳音說道。
躲在帳篷裡的人不再搓手,他從被褥底下摸出一個金屬頭套戴在自己的頭上。他是負責聯絡的念者。
“還打探到什麼消息?”
念者一邊調整着頻率,一邊問道。
“我不會胡亂打聽東西,這樣太容易暴露。隻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夠了,又不是隻有我們這一組人在收集情報。”
那個騎士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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