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爛的晚霞下,一艘雙桅帆船駛過平靜的海麵。遠遠能看到船頭掛着一麵墨黑旗幟,上麵繪着八瓣菊花的圖案。
看到約定的旗號,幾個人隨即從島嶼的房舍出來,前往碼頭迎接東瀛來的飛鳥上忍。
船隻靠岸,放下舷梯。一個鐵塔般的漢子昂然踏上碼頭,他穿着純黑色吳服,腰間插着叁柄太刀;雖然額角髡過發,露出發青的頭皮,仍然顯得一派氣宇軒昂。
前來迎接的是幾個年輕人,當先一個臉容瘦削,穿着灰撲撲的長衣,眼睛狹長,脫落大半的眉毛又疏又淡。他打量來人一眼,眼中迸出一縷寒芒,微微躬腰用倭語說:“哈吉瑪係代有樓希庫!”
留在艙內的程宗揚心頭一震。黑魔海出麵迎接的竟然是魚無夷,知道他與黑魔海沆瀣一氣也罷,但這小子居然會倭語!
化妝成東瀛忍者的臧修不慌不忙,他一手按住刀柄緩緩鞠了一躬,大模大樣地直起腰。
魚無夷稀疏的眉毛動了一下。來人的打扮與來到晴州倭人相似,平常人很容易把他當成東瀛浪人,但落在他這個與倭人打過多年交道的行傢眼裡,處處都是破錠。
程宗揚不知道魚氏所在的泊陵是倭人交易聚散地之一,倭人從東瀛運來銀砂,交換鐵器、生絲以及銅铢,魚無夷對倭人和倭語早已熟稔至極。
隻看他的身材,自己還沒見過哪個倭人像他一樣高大雄壯,以至於身上的吳服似乎小了一號,連寬鬆的肩幅也被他隆起的肌肉繃緊。
魚無夷藏在袖中的手指挾住棘牙刃,麵無錶情地用倭語道:“你是哪裡來的野狗!敢冒充東瀛忍者?”(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聽到他一串倭語,程宗揚暗叫糟糕。臨行時他給臧修惡補過幾句,但他自己懂的不多,能教的僅限於“很好、謝謝、請多關照”這麼一大篇下來,臧修要能聽懂才出鬼了。
臧修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拖長聲音道:“喲!西——”
魚無夷瘦削臉上露出笑容,客氣地伸出手。臧修在晴州混過,知道有些外族見麵以握手為禮,於是也伸出手。
63程宗揚大叫不好,隨即發出一聲尖嘯;臧修手剛伸到一半,硬生生停住,閃電般縮回,反手擎出腰間太刀斬在魚無夷指上。
魚無夷手指一翻,亮出那柄長不盈手的棘牙刃,格住臧修的太刀。緊接着艙中傳來一聲暴喝:“扔掉!換刀!”
臧修想也不想便一把擲出太刀,反手又拔出一柄,雙手齊握,兜頭朝魚無夷頭上劈去。
抛落的太刀還未落地,銀亮刀身便化為灰色。臧修道:“好小子!竟然是玩毒的!”
說着他避開魚無夷的指爪,斜刀朝他胸腹劈去。
魚無夷用棘牙刃擋住刀尖,接着彈出一縷粉末;身形一閃,退出丈許。這幾下兔起鶄落,魚無夷身邊的黑魔海教眾還沒反應過來,兩人已經交手數招。
星月湖畢竟有備而來,隨着程宗揚那聲暴喝,十餘名精壯漢子從艙中掠出,風一般搶上碼頭。
這些軍士一個個龍精虎猛,相互配合熟稔至極。他們一上岸便分為叁人一組,一名使用矛斧之類長兵的軍士在前、兩名使用短兵和護具的軍士在後,結成品字形纖眚小型戦陣。現身之後,他們不急於破敵,而是槍先佔據碼頭的有利地勢。38接着又有幾名軍士在船上出現,亮出強弓勁弩,居高臨下將方圓百餘歩範圍都控制在射程之下。與此同時,又有幾人躍到旁邊的船隻上,鑽入船艙。
隻聽得“砰砰梆梆”的鑿船聲響起,片刻間,兩艘原本停靠在碼頭的船隻便被鑿穿,船身開始下沉。
這一切幾乎發生在同一時間,船隻靠岸不到半刻,局勢已經大變;來自星月湖的軍士牢牢控制局麵,開始往島上突撃。
魚無夷身邊帶着四名黑魔海屬下,眼看退路要被截斷,其中叁人立刻放棄碼頭、登岸戒備,另外一人則拔刀攻向臧修,阻撃他的追撃。
“呼”的一聲銳響,一枝長矛破空而至。那枝長矛僅鋒刃就有尺許,彎曲如蛇。
此時以長攻短、以強對弱,頓時將那名隨從的彎刀蕩開。
緊接着一枝箭矢從船上射來,抓住他彎刀蕩開時露出的破綻,一箭正中額頭。
那名黑魔海屬下頭顱仿佛被重槌撃中,猛地向後仰去跌下碼頭,鮮血隨即染紅水麵。
魚無夷衣袖一揮,一抹宛如雲霞的暗紅薄煙從袖中散逸出來,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臧修太刀勞出,被勁風卷起的毒煙不住變幻形狀卻聚而不散,反而是刀身蒙上一層灰色。
魚無夷隔着毒煙挑閨臧修的太刀,剛要飛身後退,一柄重斧從背後橫掃過來。
魚無夷依仗毒煙屏障,旋過身,棘牙刃接連撃在斧槍、斧輪和斧柄上,擋住這狂猛一撃,隨即陷入苦戦。
伏在舷窗處的程宗揚回過頭,隻見孟非卿正靠着艙壁閉目養神。
“孟老犬,外麵已經打起來了,怎麼還不動手?”
孟非卿閉着眼道:“什麼事都要我親自出馬,我們星月湖也不用混了。”
“老大還真笃定。”
程宗揚道:“咱們運氣真好,碰到的第一個就是魚傢的無夷公子。那小子渾身是毒,你這麼放心?”
孟非卿若無其事地說道,’“讓你瞧瞧我們星月湖是怎麼打仗的——仲玉!”
旁邊一名軍士上前挺起胸,雙腿一並,向孟非卿敬了一個軍禮,閃身掠出船艙。
他從船上躍下,還未落地便探出拇指在虛空中一捺。
3一縷火光從他指尖流星般飛出,射入毒煙的刹那立即火光大作,爆成一團龐大火球,瞬間將飄散在空氣中的毒煙燒得乾乾淨淨。
魚無夷身體像蛇一樣扭動數下,避開火焰餘波;他一把撈起旁邊那具被箭矢射穿額頭的屍體,五指如夠穿入他的胸膛,硬生生將心臟挖出來。接着指上一緊,還未凝固的鮮血雨點般迸射出來,朝那名軍士淋去,每滴血迹都烏黑如墨,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
那軍士兩手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指相扣,拇指左右分開,念出一聲法咒。
一道柔和光線從他手中射出,飛濺的烏血與光線一觸像被清水洗過一樣變得鮮紅,連地上那把被臧修抛棄的太刀也褪去暗灰顔色,重新散發金屬光輝。
程宗揚看看旁邊的馮源,這位平山宗大法師嘴巴張得能塞下一支船錨,眼睛直勾勾盯着外麵,已經看傻了。
馮源修的也是火法,比程宗揚這個外行更明白其中門道。那名軍士手段至少高自己兩級,如果放在晴州,保證各個傭兵團搶着來要。
程宗揚拍了拍他的肩,對孟非卿道:“孟老大,看不出來你手下什麼人都有啊。他這些年不會也在你們鵬翼社牽馬趕車吧?”
“他在明州給人算命測字。”
孟非卿道:“因為算得不準,被人砸過好幾次攤子。”
程宗揚失笑道:“還有這種事?”
孟非卿道:“他是鈞陽宗出來的,哪懂算命?頭幾年不懂規矩,巴掌可沒少挨,後來躲到龍川生意才好了些。”
馮源這才合上嘴,叫道:“龍川的鐵口神算匡仙長?我說看起來怎麼眼熟呢!這可是活神仙啊!”
程宗揚訝道:“你認識他?”
“可不是嘛!匡仙長一天隻算叁卦,卦術簡直神了!去年我在龍川還見過他!有四個書生考秀才,找仙長算命。那時他留着長須,一百多歲還又黑又亮,那仙風道骨,啧啧……他怎麼把胡子刺了,頭發也剪短了?看起來……”
馮源忽然緊張起來,壓低聲音道:“匡仙長不會是煉成仙丹,返老還童了吧?”
孟非卿想了想,‘“老匡今年有叁十四……叁十五。嗯,差不多是這個歲數。”
程宗揚笑道:“馮大法,看走眼了吧?”
犯“怎麼會呢!我親眼見的!”
馮源道:“四個書生說完,匡仙長一言不發隻比了一根手指,果然隻有一個中的!犬夥都說他是活神仙,實足年齡怕有一、二百歲。”
秋少君一直安靜地坐在一旁,這會兒笑起來。“我明白了,匡先生賣的是口術。他比一根手指,一個上榜的就是一個能考中;兩個上榜的就是一半能考中上ニ個上榜的就是有一個考不中;四個全上榜就是一起考中。如果全落榜就是一個都考不中……”
沒等他說完,眾人都笑起來。孟非卿莞爾道:“老匡挨了好幾年打才學會這招,倒被你一口道破。”
馮源還要辯解,敖潤一把菈起他:“別咕叨了!老程夠意思,給咱們兄弟一個替老張報仇的機會,還磨什麼牙呢!”
馮源“咬”了一聲,拿幾道符收到袖裡,一邊嘀咕:“真是匡仙長啊?這回有福了!”
秋少君站起身。“我也去吧。”
鵬翼社的襲撃使島上陷入短暫混亂,星月湖軍士勢如破竹地佔據碼頭、攻上島嶼,直到接近房舍才遇到真正的抵抗。
魚無夷擺脫斧手追撃,飛速朝幾間木制房舍掠去。臧修雙手各持一柄狹長太刀,如影隨形地跟在後麵;剛才退到岸上的叁名隨從已有兩名倒在他刀下。眼看魚無夷要逃入房舍,臧修揚手擲刀朝他背心筆直飛去。
房舍中一隻手掌憑空伸來抓住刀鋒,接着隨手一擰,將那柄精鐵打造的太刀生生折斷。
一個穿着青衣的少年出現在房舍前,他年紀很輕,嘴巴週圍隻有一圈淡淡茸毛,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那雙手卻布滿厚厚硬繭,就像在掌上下過數十年苦功。
他抛下斷刀,握住刀鋒的手掌沒有留下半點傷痕。
臧修抛下太刀,從背後拔出他的寬脊戦刀,沉聲道:“好手段!再接我一刀試試!”
說着一招霸王挑鼎,刀鋒由下而上,挑向少年的腹胸。
少年木然看着刀鋒,突然雙手一合,像兩塊鐵砧牢牢夾住刀身,發出金屬撞撃般的聲音。似臧修野牛般的胸膛肌肉隆起,純鋼打造的戦刀不堪重負的微微變形。忽然他暴喝一聲,刀勢再展,從少年掌中硬生生遞出半尺。
那少年現身後一言不發,此時忽然化掌為拳,雙拳鐵錘般砸在刀上。臧修雄軀一扭,借助腰背力量橫刀掃來,施出絕技雷霆戦刀,短短尺許距離間立時風雷大作。
魚無夷眉角微動。他方才急於脫身,沒有使出壓箱底的功夫與這漢子力拼;此時見到他的刀法,才知道自己能逃到此處多少有些僥幸。
“這厮假冒東瀛忍者!”
魚無夷叫道:“青軀!殺了他!”
那少年目露奇光,雙臂一舉,用雙肘擋住刀鋒。臧修長刀疾落,雷霆戦刀發出霹雳般一聲震響;少年青衣由袖至胸寸寸碎裂,露出一具可怖的身體。
他的身軀呈現金屬般的蒼青色澤,皮膚與骨路之間幾乎看不到肌肉,隻有無數外露的筋結,宛如一條條巨蟒盤繞在青銅色皮膚下,又像一道道鐵鎖在肩、臂、胸、肋上交錯縱橫。
程宗揚失聲道,“這是什麼怪物!”
聽到臧修使出雷霆戦刀,孟非卿已經除開眼睛。他向肢窗外望了一眼,眼神頓時變得鋒利,“龍筋鶴骨!”
龍筋鶴骨是頂級外傢硬功,練成之後週身筋骨如同鐵石、不懼刀斧,身體任何一個部位都能成為殺人利器。
但龍筋鶴骨修煉遠比金鐘罩、鐵布衫艱難,而且禁忌極多,因此修習者極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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