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北城牆有六處水門。”
蕭遙逸道∶“按規定,城牆以外五十丈內所有的蘆葦都要刈除乾淨,以防備姦人藏身。不過那位陛下年初說喜歡蘆葦叢生的景致,不許人刈除湖中的蘆葦,咱們才有機會潛到這裡。這六處水門有一道是供宮中出行用的,可以通行船泊,有四班禁軍輪流看守,另外五處都放置叁重鐵柵。”
程宗揚望着眼前黝黑的鐵柵欄,懷疑地說道∶“你不會是從你老爹手裡騙來鑰匙了吧?我怎麼沒見鑰匙孔呢?”
“鑰匙有個屁用。你不知道我老爹有多狠,那些鐵柵欄是和磚一起燒出來,直接砌在牆裡的。”
蕭遙逸彈了彈鐵柵欄,“你瞧,這些鐵欄每根都有手臂粗,埋在磚裡的部分長逾一尺,夠結實吧?”
程宗揚道∶“你既然進不去,帶我到這兒乾嘛?”
“我隻是想讓你看看咱們麵對的困難……程兄息怒!”
蕭遙逸連忙道∶“其實有路可行。”
“在哪兒?”
“水下。”(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蕭遙逸蹲下身撥開蘆葦,低聲道∶“我看過營造式樣的圖紙,柵欄沒在水下的部位都裝有尺許長的倒鈎,因此柵欄的寬距比水麵以上的略大,隻要拗斷倒鈎就有一個尺半寬窄的入口,可以鑽進去。”
程宗揚二話不說潛到水底,片刻後又鑽出來,“小子,你不會來過了吧?”
蕭遙逸打了個哈哈。“我年輕時來過一次……好吧好吧,是我十叁歲那年——你知道,嶽帥就是那時候出事,我回到建康,心情一直不痛快。後來有次宮裡擺筵,席間的蜜餞特好吃。我忍不住夜裡溜過來揣了一包。”
蕭遙逸道∶“我怕黑的毛病也是那時候得的,咳,我揣了蜜餞不敢回去吃,就躲在一座橋底下。正吃得開心,突然鑽出來一個紅發紅眼的妖怪……”
蕭遙逸懊惱地說∶“那妖怪飄過來摸了摸我的頭,爪子比冰還涼,當時把我嚇得尿了褲子。等那妖怪走掉,我看到地上扔着一顆帶血的牙齒。後來我才想到那傢夥八成是個裝神弄鬼的盜賊,半夜戴着麵具出來嚇人,正好讓我撞上了。不過想歸這麼想,從那以後我夜裡怎麼也不敢一個人出門。”
“你小時候的日子過得很豐富啊。”
程宗揚笑道∶“走吧,識途的老驢,前麵領路。”
柵欄上兩支拇指粗的倒鈎被擰到一邊,露出一個窄窄的空隙。蕭遙逸腳前頭後,遊魚般鑽過空隙。柵欄水麵以下的部分有兩尺多深,即便知道有空隙,要找到也得費一番工夫。蕭遙逸熟門熟路,毫不費力地找到第二道柵欄的缺口,一樣是腳前頭後,倒着鑽了過去。
在最後一道柵欄前,兩人露出水麵換氣,程宗揚低聲道∶“小子行啊,還會倒着飛呢。”
“這是我五哥教的。五哥是盜賊出身,傢傳的功夫。他們老盧傢的規矩別說鑽洞,就是爬牆也是頭下腳上的倒着爬,名號叫蠍子倒爬牆。”
“你五哥傢裡不會都是倒着長的吧?”
“這是有講究的,盜賊的勾當最怕被人偷襲,倒着過去一旦情形不對,腳上挨上一刀一镖,總比頭上挨一下要好吧。”
“當個賊還有這麼多講究。”
“可不是嘛,裡麵學問大了。如今四哥、五哥聯手,響當當的……咳咳……”
蕭遙逸狼狽地咳嗽起來。
程宗揚笑咪咪道∶“看你說得挺得意,我正聽得過瘾呢。”
蕭遙逸訕笑道∶“這事兒程兄聽了沒什麼好處。我們這些兄弟在外麵都各有各的身份,程兄知道太多反而不好,有機會我再給程兄引見吧。”
“不就是殺手嘛。”
程宗揚一哂,“謝藝早就說過,你們星月湖有車馬行、船行、鞠社,還有六朝最好的殺手,要不要把我滅口?”
蕭遙逸嘻笑道∶“老大沒有發話。他要發了話,說不定我真把程兄給滅口了。”
說着他往水裡一潛,接着從柵欄內鑽出來,回身朝程宗揚招招手。
宮城內是一座園林,一座湖泊彎彎曲曲繞過山崗,從水門與玄武湖相連。進了宮城,兩人都收起嘻笑。
蕭遙逸從水靠內拿出麵罩,給程宗揚丟了一張,自己套在臉上,然後輕煙般升起落在一根鬆枝上。
“那邊是太初宮,那邊是昭明宮。”
蕭遙逸低聲道∶“程兄看咱們去哪邊碰碰運氣?”
程宗揚想起自己用靈飛鏡時看到西側宮殿的燈火。“太初宮吧。”
“好主意。”
蕭遙逸指着宮殿重重疊疊的屋檐道∶“最高那座就是太初宮神龍殿。趁着有風,咱們先潛過去。”
蕭遙逸對宮中的防衛了如指掌,領着程宗揚忽走忽停,越過重重宮禁。有他幫忙,最難的一關如履平地,一路沒有撞上半個人影。
太初宮屬於內宮,沒有禁軍防衛,一旦越過宮牆隻剩下宮女太監,兩人行動更加輕鬆。
穿着黑色水靠的蕭遙逸靠在殿後聽了片刻,然後斜身飛起,左腳在廊柱上一點彈到另一側,接着右腳伸出在殿後微一借力,又升起數尺,之字形在廊柱和殿牆上來回兩次縱躍,瞬時便掠上叁丈高的屋檐,身體一蜷躲在鬥拱後麵。
程宗揚知道這小子身手不俗,沒想到會這麼好。自己近在咫尺都沒聽到絲毫風聲,如果有哪個太監出來撒尿正好看到,多半眼睛一花就找不到人影了。
程宗揚瞧瞧塗過朱漆的廊柱,這麼光滑的柱身,自己要像蕭遙逸那麼輕鬆隻怕還要多練兩年。不過程宗揚也有辦法,他從衣內拿出一根丈許長的繩索,往柱後一繞,兩手握住繩端,然後向上揮起斜着一菈。
繩索上沾了水比平常更易菈緊。程宗揚雙臂用力,兩腳蹬住柱身,借勢向上跨了兩歩。等身體與繩索平行,抖手向上一揮攀住柱身高處,再次借力。雖然沒有蕭遙逸那麼揮灑自如,也輕鬆上到檐下。
“程兄這一手不錯啊。”
“在南荒摘椰子時候學的。”
程宗揚貼在殿角聽了片刻,然後又朝殿內瞄了一眼。
“沒人?”
“有燈光,隻不過被帷幕遮住,暗了些。”
蕭遙逸悄聲道∶“如果我沒有記錯,檐角該有個風口。”
蕭遙逸身體緊貼在檐下,像壁虎一樣遊到檐角,仔細查看片刻,然後朝程宗揚打了個手勢。
“有人,而且很多。”
蕭遙逸輕聲說道,口氣中透出一絲緊張。
殿內張掛着誹紅紗帷,程宗揚運足目力才勉強看到殿上的蟠龍椅中,隱約坐着一個人影,應該就是晉帝了。
蕭遙逸悄悄一指,程宗揚眯起眼睛,隻見帷幕下方透出許多錯落的陰影,似乎是一群人席地而坐。程宗揚心頭升起一絲寒意,兩人在檐下伏了將近一刻鐘,滿殿的人不僅沒有發出絲毫聲音,甚至沒有任何動作,就那樣靜悄悄坐着,彷佛一堆人形木偶。
兩人又等了片刻,殿內始終一片死寂。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來吧!”
蕭遙逸活動一下手腳,然後身形一閃,柳絮般悄無聲音地落在地上,接着擡手推開殿門。
殿內誹紅帷慕一直垂到地麵,裡麵透出微弱的光芒。兩人對視一眼,蕭遙逸伸手慢慢菈開帷幕。
一片耀眼光輝從內射出,大殿內鋪着猩紅色的長絨地毯,四週點着十餘根手臂粗的羊脂臘燭。帷幕內坐着一群女子,她們盤着雲髻,穿着華麗的舞衣,懷裡抱着琵琶、*篌、排箫、琴、筝諸般樂器,似乎是宮裡的樂工。隻不過她們這時都閉着眼睛,身子歪到一邊,有些手指還按在弦上,似乎剛演奏到一半就睡着了。
色友點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