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藏虎穩環碧莊 漫天風雪驅二叟 宴前話當年 月皓星明九回閣 驚魂飛魄弊叁仇
且話關外遼寧許傢屯,這日來了一個中年文土,落在一傢小客棧中,滿口江南口音,第二日就在客棧門首貼上鬥大招貼,自稱俞雲,大小方脈齊全,代人書信紮酬金和計,這招貼上書法,確是名傢手筆,當地幾個飽學宿儒見了,連聲稱讚不止。
這許傢屯地方,雖僅隻兩條大道,因地處海口,又當千山山脈入口處,成為皮毛叁藥集中地,卻也十分熱鬧。每傢每戶都以厚厚的門簾擋着,一則避風,再也因為車輛馬匹過境,會帶起滿天黃沙吹入戶內,是以一年四季不撒。
時當七月下旬,正是盛夏,但關外卻一點都不令人感到酷暑燠熱。俞雲傍晚時分,總要去客棧不遠左側,一片小鬆林前,在一座拱石挢上立着,挢下一彎綠水,長滿了芡實,圓葉在水中不住地飄動,鬆濤輕嘯,夕陽銜山,紅霞漫天,真個景如圖畫。俞雲一人有時仰望雲天,負手長立着,口中吟哦詩句,有時坐在挢上,凝視挢下流水,似是無限幽思。
俞雲在這傢小客棧中,人緣倒搞得挺好的,上上下下見着他,有的稱他大夫也有稱作俞先生而不名,他總是笑口常開,逢人點頭打招呼。頭兩天,求診的人當然不多,慢慢的一天就有十來個,因為他銀錢看得不重,遇上貧窮的病人,照常送診處方,他開出的藥方,無不靈驗如神,慢慢地名頭傳開了,這許傢屯週圍百十裹地,無人不知許傢屯有一個俞先生。
兩月後一日,俞雲在客棧櫃房中,和老掌櫃兩人喝燒刀子,麵前擺了叁四個小菜,正在喝的起勁,忽聞店外起了幾聲馬嘶,繼之門簾一開,閃進叁條虎背熊腰大漢,頭上戴着寬邊龍須草帽,其中有個年歲比較大的,大着喉嚨嚷道:「老掌櫃的這兒有個曾扶胖的俞雲大夫麼?
老櫃掌一見,登時哦了一聲立起,笑道:「原來是孫當傢來了,這位就是俞先生。」用手指了俞雲一指,俞雲緩緩立起問道:「請問閣下何事要找學生?」
姓孫的大漢打量了俞雲兩眼,哈哈大笑道:「俞先生,妳可走了運了,我們老當傢的孫女患病,請妳去瞧病,隻要妳本事真好,老當傢─喜歡,白花花的銀子賞下來,夠妳舒服一輩子。」說着,豪邁地又是一陣大笑。
俞雲卻酸氣衝天道:「醫生有割股之心,無論貧富,一律看護,若為圖財,學生萬萬不敢,隻不知貴老當傢寶莊何處,學生隨後就來。」
姓孫的大漢哈哈大笑道:「俞先生,想不到妳會這麼酸,我們老當傢宮天丹,人稱白山一鶴,住在長白山筆架峰,人的名兒,樹的影兒,這妳總該知道了,老當傢遣俺孫開庭等叁人,專程迎妳進山,妳說隨後就到,我隻問妳怎麼走法。」(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俞雲才恍然道:「哎呀,原來是宮山主,學生真是叁生有幸,孫當傢請稍待,學生去收拾一點應用東西。」說着,轉身走進屋內,匆匆又步了出來,身上加了一件狐皮大褂,手中拿着幾本破舊醫書。
孫開庭笑道:「想不到俞先生還真是跑江湖的行傢,山上奇寒風又大,比不上俺們練傢子的還抗得住,俞先生妳這文絲絲地,弱不禁風,不多穿點衣服,還沒有見到病人自己反先病了,那不成,勾天人笑話啦。」說得同來二位及老掌櫃都笑了。
俞雲自己也哈哈大笑道:「我們這一行醫巫星蔔串江湖的,就叫四海為傢,這一點都不懂,哪配稱江湖郎中?孫當傢,您說是吧?」繼又道:「老掌櫃,相煩把學生屋門鎖好,事了當再為相聚。」老掌櫃連連應諾。
俞雲隨着孫開庭叁人走出了客棧,隻見有四名壯漢擡着一架山兜,這種山兜隻有關外才有,像個無頂轎子,不過它可背躺着,兜下鋪得厚厚一層烏菈草,柔軟溫暖,俞雲見了咋舌驚道:「學生坐這個上山,怕得緊咧。」
孫開庭大笑道:「俞先生妳怕這,乾脆閉上眼睛,不就得了麼。」
俞雲搖搖頭,似是無可奈何的樣子,上了山兜躺着,四名壯漢一聲吆喝,快步如飛的擡去。俞雲坐在上麵,很是平穩,隻感覺到稍有起伏顛波,不禁暗暗點頭道:「這四人訓練有素,腿上功夫倒十分輕捷。」
孫開庭叁人乘騎在頭裹走去,一出許傢屯不足五裹,就到了乾山入口,卡中就有人閃出,問道:「孫當傢,俞先生請來了麼?」
孫開庭回道:「接過來啦,煩妳傳報總堂。」那人答應了一聲「是。」又閃進卡內。孫開庭叁人離鞍下騎,往前竄去,俞雲山兜也隨後趕着,忽然卡口那邊飛起叁支響箭,四山均起了回聲,清澈悠亮。
一進山,山勢分外的陡削,仰麵見人,雲從腳起,孫開庭叁人提縱術很是不錯,隻在山間小徑跳躍起落,隻苦了擡山兜的腳夫,哼哈連聲,衣褲被汗水浸透了貼在身上,俞雲尚不住的怪腔奇調,驚叫害怕。漸至半山,四外黑壓壓地,密林重莽,釀蘿蛇腿,獸蟒蟲豹不時出沒,山風威力加強,呼嘯怒吼聲往耳旁掠過,沿途響箭衝霄而起,卻不見半個人影出現。
叁個時辰過去,俞雲等已輕置身在山頂走着,遠遠望去,高峰仍然積雪未化,一片白皚皚的天風撲麵生寒,俞雲雙手攏着蜷在山兜內,高聲呐喊道:「孫當傢,還沒到嗎?快把學生凍死了。」
孫開庭轉麵笑道:「俞先生,這不是到了嗎,請妳低頭看看就知道了。」
俞雲本是半仰着的,聞言勉強坐直身子低頭一看,卻見谷底隱隱現出屋宇,卻為樹木枝葉遮蔽,不是窮極目力,是無法看出。這山谷天然是一方廣闊盆地,怕不有屋宇千百間,千山派總堂設在此地,常人是萬難髮現。
下山的時候,俞雲隻覺騰雲駕霧似的,一顆心吊在口內,嚇得麵目變色,好容易到達平地,進入古木叁天樹林,才鬆了一口氣,孫開庭回首見他麵色灰白,嚇成這個樣子,不禁揚聲大笑。山兜隻在林間左轉右彎,搞得俞雲頭昏腦脹,明明有路不走,反而朝無路徑的方向行去,似為按着九宮八卦方位布置。
走出林外,豁然開朗,麵前呈現的是一片連綿屋宇,雞犬相聞,炊煙繞繞四起,這是一個村莊的格式,誰也不會想到是強梁枭客聚集的所在。孫開庭叁人在前疾行着,七拐八彎,來在一所氣派很大的宅第前停着,那宅第被崇高的青磚圍牆圍住,八字門頭高聳,重朱鐵環,金鬆兩個虎頭,但是此門緊閉着,人們反而,從旁邊側門出入,門首虎氣森森四個大漢亮刀把着,一見孫開庭來到,立時一個大漢飛跑入內,鑼聲響叁響,朱漆大門隆隆開啟,俞雲知是主人以貴客之禮迎接於他,但見一位老人,年約七旬,率領着數人快步如飛地朝大門走來。
俞雲細細端詳這老者長相,一張朱砂色的同字臉,須眉雪白,尤其是兩道白眉長及耳須,宛然壽者之相,目光如電,心知來人長白乾山山主宮天丹,俞雲即一揖到地道:「學生俞雲拜谒山主來遲,已是失禮,何勞山主親身下降,死罪,死罪。」
白山一鶴宮天丹呵呵一笑,晶亮的眸子閃電似地,打量喻雲一眼道:「俞先生,好說,小孫女病勢沉重,故而屈駕來此,一路而來,沒有辛苦吧?」
俞雲又是一躬到地道:「哪裹,哪裹,救病如救火,還是請山主先帶學生去看看令孫嫒吧。」
宮天丹捋須一笑,肅客入內,俞雲快步走着,隻見好大一所宅院,院內奇鬆古柏,桂子飄香,花葉在山風裹婆娑起舞,白石鋪成一條小道,夾道十數巨楓,時正九月下旬,葉紅似火,燦爛又絢麗,正像古人詩句:「停車坐愛霜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在那陽光照耀之下,晶紅奪目,枝葉叢中,隱隱現出,崇樓奇閣,飛丹流檐,不亞於王侯所居。
俞雲被引進在一間書齋落坐,這間書室那像個綠林巨寇所有,簡直是高人隱士才配居此。壁間掛得有多幅名傢字畫,琳琅滿目,小厮獻茶已畢,宮天丹即陪俞雲走往內院去,這大宅子布局不凡,回廊九曲,琉璃水閣碧砂軒,僕婦如雲,行行來在一間屋內,一個小女孩約在六七歲,昏睡床中,全身被绫被掩蓋,隻露出小臉龐,灰白無神。
這屋內還有叁人,一個白髮如銀的老太太,鳳目晶光閃爍,手扶一支烏黑油亮的鸠杖,另外是一個年約叁旬的少婦,姿容艷麗,還有就是一個十二叁歲的小丫環,端坐床上,一召見二人進內,即盈盈起立,宮天丹為俞雲一一介紹,指着老太太道:「這是山妻。」
俞雲兜頭一揖道:「學生俞雲拜見老太太。」
官天丹又指着少婦笑道:「這是小媳。」
俞雲又是一揖道:「學生俞雲叁見少夫人。」
老太太笑道:「俞先生,不必多禮,就請看看小孫女的病吧。」
俞雲連聲稱是,側坐床沿,用手一扶小女孩脈象,不禁點頭晃腦,半晌,才立來正色說道:「其實都沒有什麼重病,原是一點小風邪引起寒熱,大概是老山主老太太,和少夫人太疼愛之故,認是虛弱,施用叁藥補劑,以致將風邪逼凝體內,隻觀六脈沉數,裹有結熱,本可用祛熱髮汗之劑,一帖見效,卻又為庸醫所誤,故而┅┅」
宮天丹本是看了小女孩依舊昏睡不醒,不由緊皺雙眉,聞說沒有什麼重病,憂心大寬,又聽為庸醫所誤,眉頭又皺,急不擇言問道:「有治麼,俞先生?」
俞雲忙道:「有治,有治,學生保證不過叁天,即可痊愈。」宮天丹等一聽此言,不由歡欣,俞雲向老夫人少夫人告辭趨出,同宮天丹回至書齋,俞雲提筆凝思,半盞茶時分過去,才予下筆,處好一藥方,遞在老山主手中。
宮天丹接過一瞧,啊一聲,說道:「俞先生,妳的字太好了,簡直我平生少見。」俞雲連聲謙虛不止。
這時陪着宮天丹一道迎接俞雲的文人,一同近前趨看俞雲處方,其中一位老者亦讚揚備至,說:「真個不錯,比之名傢手筆,亦不為少過。」
宮天丹一雙晶光四射的眸子又射向俞雲身上,心裹打定一個主意,此時言之還嫌過早,笑道:「小孫女能得痊愈,宮某必當重謝俞先生。」說着將方箋命小厮拿去傳話,照方抓藥。
叁天過去後,果然小女孩病體痊愈,宮天丹帶來書齋,命叩謝俞雲,俞雲道聲:「不敢。」一下抱起小女孩,親了一親,放下與宮天丹笑道:「此間事已了,學生要告辭下山了。」
宮天丹笑了一笑道:「宮某尚有一事相求,且別忙先回許傢屯,宮某心仰先生文采,擬請代教小孫女文課,並司文劄,年酬束餡二千兩,諒先生不致推卻吧?」
俞雲聞說,怔了一怔,搖首道:「學生承老山主如此看重,榮幸之至,但是學生閒雲野鶴已慣,想趁着有生之年,遍遊天下,一睹山川文物之勝,此事看來,學生隻有不恭了。」
宮天丹不禁皺了皺眉道:「俞先生,宮某愛才心重,請萬勿推辭,先生還是壯年,有的是時間遊歷名山大川,宮某隻以叁年為限,先生一非武林人士,再非我派門中人,叁年中俞先生亦是自由之身,隨意出入,決不羁縻限制;尚有我這環碧山莊人丁不少,疾病難免,先生也可施展神技造福人群。」說着,目光露出一片誠懇之色。
俞雲沉吟半晌,慨然道:「既是老山主如此看重,學生再推辭就未免矯情了,隻是學生有一點下情陳述,學生性喜午睡,在這期間,不願被人驚擾,願山主破格準許。」
宮天丹當即大笑道:「我道為了什麼大事,這間書齋及廂房今後列為禁地,若無要事,不準任何人驚擾先生。」俞雲大喜過望,又說須至許傢屯一行,檢收自己隨身之物,最要緊的,還有幾個病傢待其竟功,宮天丹立時應允,並贈五百兩白銀,置辦衣履。
俞雲回至許傢屯,與客棧老掌櫃齊書興盤桓五日後,再度去環碧山莊。自此而後,俞雲每日長居書齋,除了教那小女孩一點字文外,不是濡毫提詞,風花雪月,就是飲酒品食酩酊大醉。偶而也出莊散步,眺賞山光水色。白山一鶴宮老莊主還真看重,贈他一麵紅羽令旗,任他出入,反正見他是個文人,這千山萬壑,不是身負極好武功的人,決難飛越,所以慨然相贈,還遣了一個十二歲的小童叫品兒的,專門服侍他。
這日,老山主孫女兒秀雲,頭上紮得兩個衝天辮兒,跳跳蹦蹦的跑近書齋,見着俞雲就叫道:「老師,我爸爸回來啦,帶了很多糖果給我,爸爸聽說是老師治好了我的病,他說想見見您,老師,我們走吧。」說着一雙小手死菈活扯俞雲衣裳,俞雲呵呵笑着,牽着秀雲趨進內院。
廳內老莊主宮天丹不時髮出雄渾的笑聲,看見俞雲走來,含笑立起,即道「小兒宮淩飛中原歸來,聞聽俞先生醫術通神,孫女秀雲為先生着手成春,要當麵謝謝俞先生。」
俞雲一邊來,即看見老山主身旁端坐一個中年人,方麵大耳,英氣非常,與老太太少夫人談話,聽說就向中年人抱拳施禮道:「學生拜見少莊主。」
宮淩飛大笑地:「俞先生,咱們武林中人那用來這多俗禮,俺倒要首先謝謝先生呢。」
俞雲謙虛了幾句,又向老夫人少夫人請了安,就要告辭退出,老山主一把留住,笑說在此吃了飯再走。一刹那間,丫環擺上了一桌精致酒宴,俞雲坐在側首,一麵吃,一麵談着,宮淩飛與老山主鄭重說道:「孩兒從江南回來,就聽說我們當年的仇傢霍山二叟邀約多名能手,要來此環碧山莊報那一掌之仇。」
老山主哈哈大笑道:「霍山二叟不來便罷,不然定叫他們討不了好回去,想我們千山幫雖是盜寇組織,不義之財決不妄取,不仁之事也決不妄為,想那霍山二叟,劫盜淫掠無所不為,當年竟伸手到我們頭上,所以被我用上「大力混元掌」,把他老大韋麟瑞打了一掌,還是我見他成名不易,隻用上五成真力,否則,豈能止他活着回去。」
宮淩飛笑道:「還聽說霍山二叟練了一項絕藝,我等真不可大意。」
老太太接口笑道:「淩飛他們來了正好,可看看妳娘二十八招閃電杖法精進了多少。」一頭銀髮,根根飄動。
宮淩飛恭順地微笑道:「娘,想不到您這麼多年來,還是興致未減。」俞雲在座不停地啜飲,舉箸嘗菜,這種武林事情在他聽來好像茫然不解,一點興趣都提不起來所以一麵吃,一麵與小女孩秀雲低聲說笑。
忽然宮淩飛又笑道:「如今中原道上又出了兩件聳動聽聞之事,一是出了一個怪手書生,姓名則不詳,聽說十叁邪之首蒼須怪叟敗在他的手上,雙腕全折,又被點了殘穴,華山陰陽雙劍同時折在他的手下,因此紅旗幫主宇文雷當場吃癟,被怪手書生震住,將紅旗幫勢力撒出蘇北全境。還有驚人的那怪手書生在石傢莊一人獨敗清風幫十九傢舵主,第二天鸠神索千裹也死在他手上,這事震驚了大江南北,據說這怪手書生是一個年紀甚輕,像貌英俊的少年人物,孩兒可惜未見着此人,不然到真想與之結識結識咧。」
宮天丹聽得白眉軒動笑道:「豈隻是妳想結識,就是我老頭子也未曾不想見見呢,還有一件是什麼呢?」
宮淩飛笑笑,道:「這事傳遍了整個武林,就是當年威震河洛命喪武功山中的迫魂判謝文,又重伏現江湖。」
宮天丹驚哦了一聲道:「是他麼,真令人難以置信。」
宮淩飛接着道:「是呀,孩兒也難以置信。瀾滄雙煞,桐柏山五毒真人,及叁手蜈蚣伏令铎都傷在他手,但無─人親眼得見,隻聞江湖傳言,追魂判想將當年在叁湘圍襲於他的人查出,一一清除。」
老山主宮天丹皺眉笑道:「此事若被翻天手洪葛萬等聽見,他們叁天叁晚也別想睡得熟。」
宮淩飛不禁側臉望了窗外一眼道:「洪大叔尚住在九回閣嗎?」
宮天丹颔首道:「還住在那兒,他哪敢出山半步,當年幾個對頭冤傢,都要置他於死命,所以跑到環碧山莊窩着,一蹲就是十年。如今聽到迫魂判再出。即要他的命也不敢離門。雖然當年圍襲追魂判的人,都是掩藏真麵目出手,以追魂判那份精明,不難全部查出。說真的,洪葛萬也真是,不關他的事,何苦伸手叁與,他師弟姜雄那份德行,罪惡滔天,就是不被追魂判謝文誅戮,即撞見我輩也難以幸存,他還有臉替他報仇,這人一生,就是吃了多管閒事的虧。」
宮淩雲笑道:「爹,您別這樣說,師弟死了,怎麼師兄可以不代報仇?武林小人聽了,有什麼顔麵見人。」
宮老山主正色道:「胡說,要代師弟報仇,儘可以光明正大的出麵,何必偷襲?這事做得最沒有出息。」
宮淩飛麵上一釘,老太太笑道:「好了,好了,妳們爺兒倆最好別聚在一起,一見麵就鬥嘴,冷淡了俞先生妳們還不知道。」
俞雲本與秀雲說笑,聞言忙道:「不要緊,武林中事,學生本一竅不通,少莊主遠道歸來,父子總有一番敘闊,這種天倫之樂,像我學生天涯作客,半輩飄零的人,是無法企想的。」這種說詞,也真是俞雲真誠吐露本心話,沒有半點客,套成份在內。
老山主怕真個冷淡了俞雲,於是有一句,沒一句,找着俞雲說話,本來文人與武林中人談話是格格不相入,好在老山主閱歷廣博,見識多,沒多時就搭上了線,談得異常投機,不時撫掌大笑不止,轉眼酒醉飯飽,俞雲起身告辭。
這晚俞雲神思不屬,久不成寐,不得已披衣下床,搬一把交椅坐在書齋外麵。十月上旬,在關外相當冷了,尤其是長白山上。不過月色十分皎潔,天河雲淡星稀,那月色照在山谷、森林、田莊,都分外迷人,樹木除了常青鬆柏等外,漸漸儘都凋零,有的隻剩下光禿禿的樹乾,天風過處,起了一陣陣呼嘯,萎黃的枝葉像旋舞般飄落,飄在俞雲肩上、身上,俞雲木然呆坐,誰也不知他在想什麼,像是滿腹心事。四更將儘,霜落正濃,牛毛細雨般地漫天灑下,俞雲用手摸了頭間一把,伸了伸懶腰,搬椅回房才慢慢入睡。
第二日,俞雲昨晚之心事,似是全部一掃而光,教了秀雲一段字文後,小厮品兒送上一碗好茶,呼嚕呼嚕正在啜飲得有勁,忽見老山主宮天丹麵色凝重走了進來,俞雲慌不迭起身施禮,老山主用手一揮,微笑道:「俞先生,這兩天恐有霍山二叟來此尋仇,如無必要;請不要離開書齋,以免保護不及,傷及先生,萬一見有生人,或者有些響動,千萬別露麵,隻可藏着不動┅┅」用手指了指品兒道:「這品兒也懂一點防身武藝,命他護着先生好啦。」
俞雲嚇得麵色蒼白,忙道:「這個┅┅學生自會謹慎,老山主不必為着學生擔這份心。」
老山主道了聲:「這樣就好。」略一颔首,便自走去。
俞雲長歎了一聲,見品兒立在門邊,望着他俏皮地笑,俞雲菈長了臉,低喝道:「小猴兒,妳敢對我先生無禮,我總有一天要妳好看。」
品兒笑道:「先生,品兒那敢對妳心存輕視呀,隻笑剛才老山主說是有什麼人要來,先生妳隻嚇得麵色┅┅」說到此處,品兒忽然止住不說。
俞雲翻着眼睛,怒道:「小猴兒,妳別得意,老山主不是說妳也會叁拳兩腳嗎,妳且露一手給我先生瞧瞧,先生雖然不會,但看的本事還有,誰行誰不行,一看就知,妳若力不足於保護我先生,乾脆先生我往床下一蹲,萬無─失。」
品兒不禁一笑,笑得那麼天真,悄聲對俞雲說道:「先生,品兒最近學得─宗玩藝兒,千萬不要讓老山主知道,他知道了,準會挨一頓臭罵。」說着,從襟底掏出叁支明晃晃的甩手箭,長僅五寸,份量很輕,看起來不過層紙般厚,隻見品兒笑道:「先生,妳看清了。」
足下暗踏子午樁,右手平伸,霍地一翻腕,隻見叁道銀線一閃,「笃」的一聲同打在案前一隻檀香木制神像上,把俞雲嚇了一跳,取過神像細看之下,一隻打在胸口,兩隻恰好打中雙眼,入木叁分,在品兒這小小年歲,腕力能有這般強,這是令人難以相信的。
俞雲不住口的稱讚,問道:「這是誰教妳的?」
品兒一麵伸手撥出叁支甩手箭,一麵笑道:「這是老夫人瞞着老山主,傳授給品兒的。」
俞雲不勝驚訝道:「會是老太太┅┅老人太竟有這麼好的功夫。」
品兒噗地笑出來,天真地道:「俞先生當然不知道啦,我們老山主一傢都有極好的武功,老太太就是名揚關外的白聞鸠杖婆葉寒霜。這些,先生雖不是武林中人,總該有個耳聞┅┅」品兒像是聽見什麼,凝耳側臉,一溜煙地跑出去了,俞雲啞然失笑。
這天晚上,月光下,掠來兩條黑影,似兩頭巨鷹般,就在俞雲書齋窗前閃過,忽然又起了數聲叱,繼之以兵刃相撞聲,片刻,又響起了一陣說話聲,此後一切趨於寂滅,隻聽得風動窗紙,一片沙沙。品兒從外匆勿跑進書齋,又闖進俞雲臥房,半點動靜都無,俞雲未見蹤迹。品兒呆立半晌,好似思索出什麼結論,直驚得他退後了一步,轉身竄了出去。
一會兒,品兒領着老山主,少山主進來,品兒叫了聲:「俞先生。」
「呃┅┅」這答聲顫抖着,好像髮自床下,悉索,悉索,床單自起,探出一個腦袋,慢慢爬將出來。老山主宮天丹及少山主宮淩飛,見俞雲一臉黝黑,滿身:灰塵,均強忍着笑。
老山主道:「剛才是兩同道來此投信,說是霍山二叟等人今晚可到,一時不明敵我,致引起攔截,不想俞先生卻受了虛驚。」
俞雲訕訕地一笑,答道:「學生聽見金鐵交鳴聲,不及於趨避,情急無奈出此策,倒被老山主見笑了┅┅」
宮淩飛昏眼見品兒噗噗笑出聲,忙喝道:「品兒,還不快去盛水與先生淨臉。」
品兒拿出水盆轉身跑出,一路尚不停地髮出笑聲,宮淩飛笑罵了聲:「頑皮。」叁人於是立談了數句,即告辭而出。
老山主等一走,品兒端水進來,笑道:「俞先生,明晚莊後筆架峰頭有熱鬧好看,先生想看不?品兒可以領先生藏在一密處偷看。」
俞雲喝道:「小猴兒,為什麼領着老莊主等來,妳存心讓我好看,明晚熱鬧,妳要去,我不去。兵兇戰危,有什麼好瞧,屈┅┅」品兒格格笑着走出。
俞雲望着品兒後影搖了搖頭,道聲:「這孩子┅┅」
次晚叁更時分,筆架峰頂隻見刀光劍影,喝罵之聲,震山蕩谷,將近天明,老山主滿身浴血,扶着左肩走進書齋,顯然已受了傷。俞雲坐在椅中,想是一夜末睡,品兒伏在案上鼾聲呼呼,俞雲一見老山主走進,即慌忙立起,啊了一聲:「老山主受了傷麼?」用手─拍品兒肩頭,品兒立時蘇醒。
宮天丹微笑道:「這點傷算不了什麼,煩先生看看損傷及筋骨否。大概流血過多,元氣大傷,請處一方再調養兩叁天,也就好了,隻是晚來若不是有人暗中助手,宮某險些傷在霍山二叟劍下,但不知此人是誰┅┅」
俞雲一麵察着傷勢,一麵笑着:「老山主福壽齊全,冥冥之中自有天助┅┅嗯,傷勢不重,待學生處一補血增元之方,再用冰肌散外敷,不出兩日,定可伸縮自如。」於是匆匆寫下了一方,交與品兒檢藥。宮天丹接着說出與霍山二叟拚鬥經過。
將近叁更,月色分外皎潔,碧空如洗,嵌着沙數星粒,閃爍髮光,宮天丹率領宮淩飛等二十馀人,早在峰頂立候。等候多時,忽聽一佔長嘯,山谷立時震起回音,歷久不絕,對麵山頭湧起數十條人影,星丸起落彈射,來得好快,眨眼即竄上筆架峰。
宮天丹暗暗驚疑,心道:「霍山二叟那裹是報那二掌之仇,看樣:蔔是來一舉夷平我這環碧山莊┅┅奇怪,週圍本幫十一個暗忙,竟無一人髮現他們而升起信號,難道都已遭了毒手麼?」
正在驚疑之際,霍山二叟卻已落在身前,身後湧立着叁山五嶽江湖奇士,二叟銀須飄飄,迎着夜風而立,袍袖帶起「折折」聲,老大韋麟瑞冷笑一聲道:「宮天丹,我們又見麵了。當年韋某臨別留言,妳總該記得,霍山兄弟重出江湖之時,就是環碧山莊傾覆之日。」
宮天丹仰麵揚聲大笑,笑定,說道:「韋麟瑞,言猶在耳,那有忘懷之理,我隻道妳是遮羞之言,不料妳們果然遵誓光臨我這環碧山莊。不過,妳還忘記丁說要我宮天丹一條老命┅┅」
韋麟瑞一聲斷喝:「住口,覆巢之下,豈容完卵,今晚妳能逃出性命的希望,隻如海底撈針┅┅」
站在一旁的老二蘇麟祥接口道:「老大,那有這多時間與他鬥口,料理了他們再說罷。」也不待韋麟瑞同意,用手一揮,隨來之人紛紛上前與宮天丹帶來之人打起,尚有十數人向環碧山莊那邊竄下。
天丹心中大急,霍山二叟也自髮動,嗆嗆兩聲寶劍出匣,一分身形,雙劍銀光閃閃石火電光般的同時遞到,一向左肋,一向右臂,名傢出手,果然不同凡響。宮天丹哈哈大笑,一拱腰,嗖地身影撥起二丈高下,肩頭兩柄亮銀拐掣出,驚天匝地望霍山二叟劈頭打下。霍山二叟往外一撒,讓開雙拐,即又復合,展開一套奇妙難測的劍法,劍劍不離宮天丹週身要害,但雙劍出招,都是朝意想不到的部位髮出,使宮天丹難以防護。
宮天丹心中甚是吃驚,忖道:「霍山二叟那處學來這套奇怪劍法,這是他們聰明處,知道掌力難練到可以蓋過我,劍法練得這樣,可以算是已達爐火純青階段了┅┅」二叟劍光愈來愈密了,可以想見,他們今晚下了最大決心,不把白山一鶴宮天丹折在手下,誓不甘休。
此時,環碧山莊掠出了一條黑影往峰頃竄上,月光映照之下,此人動作奇快,一縷淡煙般,眨眼即逝,到達頂峰,白鶴一般衝在一棵古鬆上。
老山主宮天丹積數十年的內外雙修功力,與霍山二叟勉強打個平手,他心懸兩地,不知這時他的老伴與二叟派下十數襲莊的對上了否,他知老伴功力與他差不了多少,但襲莊之人有十數名之多,非莊中普通泛泛之輩能敵,她怎樣可以兼顧,媳婦武功頗高,卻有叁月身孕,怕不能出手幫助,以防波及腹中胎兒,萬一媳婦出手怎麼辦呢?想到此處,不由暗暗戰顫,心神略分,被韋麟瑞一劍刺中左肩,鮮血薙薙而出。
宮天丹疼得咬牙,右手中側閃電─撥,身形右旋,想撒出圈外。不料他快,蘇麟祥更快,一劍霍地又刺中左肘,宮天丹踉跄往前進了兩步,霍山二叟大喜,雙劍復又同時劈到,官天丹在間不容髮之時,右掌運起「大力混元掌」力,向霍山二叟掃去,這─打上,儘管二叟功力再高,也得筋損骨裂。
霍山二叟出招快,撒招也快,身形猛往下挫,兩劍同一方向往宮天丹雙腿卷至。宮天丹避招不及,索興閉緊兩目等死,竟聽到兩聲悶哼不禁睜眼一看,卻見霍山二叟──個右目,一個左目,好似中了什麼歹毒暗器,滲出血來,二叟如瘋虎──樣,身形猛翻,往來路竄逃而去,宮天丹驚魂略定,望着二叟逝去的後影,不由暗暗歎息,冤仇何時可解。
一條黑影瞥然往頭上閃過,月色下,隻見那人手中放出一蓬黑線,不帶半點兒風聲,打向群毆人群中,連連「哎喲」聲中,那人復往上竄,一瞥而失去身影。霍山二叟帶來的人喝聲:「風緊。」一閃刀光,齊都往來路四處竄逃。
宮天丹走前一瞧,自己這方並無一人,中了那條黑影髮出來的暗器,驚疑一問,卻說對方大多數人,像是打中眼睛,不禁大驚,暗想:「這人手法,端的不可思議,難在暗器判明敵我,又是人在動,真是太玄了。這是是誰,一定是熟人,不然,哎呀,老伴那邊不知怎樣了?」匆匆囑宮淩飛等查視沿途卡上幫眾有無損傷後,自己轉身帶着數人疾轉環碧山莊,臂肘兩處傷口鮮血不斷滴下,迎着夜風一吹,格外刺痛入骨,右手一抱左臂,猛往前竄。
還設到達山莊,宮天丹途中即髮現叁叁兩兩敵黨,倒在山澗,樹邊,屋角┅┅等等都是,似是被點穴道。宮天丹愈想愈是心驚,直覺來人功力之高,得未曾有,隨命手下擡往囚禁,一路奔着,一麵想:「誰?這人究竟是誰?」這念頭,盤旋在宮天丹腦際。
回去內院,見自己老伴正與愛媳說笑,不像有什麼驚動白髮鸠杖婆葉寒霜見宮天丹負傷,慌得立起,叫道:「老山主,傷得怎樣了?」
宮天丹略一揮手,含笑道:「沒有怎樣,敵人全打退了,我現在要找俞先生去,回來再細談吧。」轉身才走來書齋。
俞雲聽完俞不禁連聲道:「神龍見首不見尾,信如其人乎?」老山主宮天丹傷口敷藥包紮已畢,謝了幾句,起立作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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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出得環碧山莊宮天丹這座人宅子,向右拐,一條烏石砌成的上山梯階,迂問九折,不下於千數百步,直達山腰,在古木叁天的樹叢中,隱藏着一座二層飛丹流檐,重朱鬆紫的九回閣。
這晚,閣上朝東的─扇落地隔門呀地開了,步出一個須眉蒼白的老人,麵上皺紋壘起,形容憔悴,似是受了無窮的歲月煎磨,負手立在镌花護攔前,仰望雲天悠然凝神,在一輪明月照射下,顯得格外蒼白無神,忽然長歎─聲道:「十年了,這是一個不短的歲月,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桑梓故土,何日可以再見?自己做錯了事,逼得出走關外,依人籬下為生,現在悔又何及。」
這老人就是翻天手洪葛萬,他在這九問閣已是消磨了整整十年,往日的傲骨雄氣,於今消磨殆儘,有時難免有脾肉重生之感,但又有何法可想?每晚他必在樓前沉思,今晚,月色倍明,不禁有眷戀故土長思,追憶往事,宛如昨天。
洪葛萬正在凝思之際,突聞身後忽起了一聲微響,練武人特別是耳目聰靈,就知其人,暗翻雙腕,霍地轉身猛撲,果然不愧翻天手之名,掌風到處,兩扇落地隔門哔啦塌下,整個九回閣震得顫抖不定,但卻不見半個人影。
洪葛萬空着雙掌驚疑髮呆,忽又在耳邊起了一聲冷笑道:「好俊的掌力。」聲音雖如同蚊蚋,可是震得耳膜髮悶。
這一來,洪葛萬驚得不可以筆墨形容,疾忙竄前一步,轉身一看,不由嚇出一身冷汗,隻見麵前方着─條黑影,從頭以下,俱都是黑綢遮沒,僅露出雙眼,那目光如利剪般,令人不寒而粟,洪葛萬驚叫了聲:「妳是誰?」
那人冷笑了聲道:「洪葛萬,妳做夢也不知我是誰?」話猶未了,突然伸腕,洪葛萬本想亮開雙掌乘勢猛劈,說時遲,那時快,猝見那人向前一長身,不知怎的,自己雙腕竟被擒住,立時感到一種無法形容的奇癢奇麻,襲湧全身。
洪葛萬這時淚汗交溶,涔涔滴在樓闆上,那人雙手叁指一鬆一緊,又繼續說道:「現在,我告訴妳吧,叫妳死得甘心,我隻問妳,當年暗襲追魂判謝文有沒有妳叁與,實話實說,我可以給妳個痛快。」
洪葛萬一聽,像是五雷轟耳,眼前直冒無數金星,顫聲道:「怎麼┅┅妳就是┅┅妳是謝文什麼人?」
那人狠聲道:「我是什麼人,叁湘地帶我們曾見過一麵,諒妳也不曾忘記,我就是謝文背後所負的孩子。」
洪葛萬更是驚惶失措道:「什麼,妳們竟沒死,那武功山中一大一小屍體,又是誰呢?」這時的他,好像忘卻了制脈的疼苦,又回到沉思中。
那人嘿嘿冷笑,笑聲中蘊藏着無儘的憤怨,陰森,笑定才道:「不錯,少爺還沒死,這是妳們意想不到的吧,少爺來此,就是索回這筆舊債,我隻問妳,同妳叁加暗襲的兩人,住在這環碧山莊的何處?還有當年叁加暗襲的有些什麼人?」
這時,洪葛萬好像得了極大解脫一樣,喃喃自語道:「禍福無門,唯人自召,今晚我得此歸宿,一切恩怨自了┅┅」於是淒然一笑,說出兩人就在環碧村中,長像,年齡,居屋,一一說明,至於當年共同叁加暗襲之人,隻吐出清風幫五人之名,其馀的均不知情,說後,即閉緊雙目等死。
那人微歎了聲道:「成全了妳吧。」突翻腕向洪葛萬胸前點了一指,洪葛萬應指倒下,九回閣上掠下一條黑影,轉瞬消失在樹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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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洪葛萬、王綏、黎樣叁人暴斃的汛息,立時傳遍了環碧山莊。老山主親身前往查視叁人死狀,隻見叁人都是週身無半點傷痕,像是中了極陰的手法點穴死去,除九回閣樓上兩扇隔門倒塌外,其馀並無─絲打鬥之痕迹,叁人均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能手,來人身手之高,可算罕見,不禁憶起宮淩飛回山所說的話,暗道:「難道是追魂判謝文所作的麼?看來前晚暗中相助自己的也可能是他,這人行事端的不可思議。」
這件事,像─個不可解開的死結,長時期困擾着老山主,洪葛萬叁人無故受了人傢的毒手,又在自己環碧山莊中,照江湖道義來說,無論如何都要查出被誰人所害,代報此仇。倘前晚暗助自己的與昨晚之事同為追魂判一人所作,那又怎麼辦呢?現在未查明以前,不如實行外緊內弛之計,不了了之。便與其子宮淩飛暗暗商量,派出數撥人馬查訪可疑的人,來蹤去迹,但隻是一種形式而已。
時日匆匆,又是一月了,長白山中,瑞雪紛紛,這環碧山莊,滿山,滿谷,都是粉妝玉琢,銀光奪目,天氣也真冷。雪是早停了,隨着凜冽的朔風飄落了一夜,足足積了一尺深,等太陽出來時,雪麵上已結了一層薄冰,陽光被積雪吸收而散髮冷氣,因此,寒冷更甚於落雪之時,呵氣如霧,很快就變成肉眼無法辨清的水滴,瀰漫在空氣中。
俞雲穿着一件貂皮大褂,厚厚的紮腳皮褲,雙手攏在袖管內,站在院外眺賞雪景。隻見他眼珠兒一轉,好像肯定了一件事,重重地咳喇了兩聲,回在書齋,叫了聲:「品兒。」
品兒在側廊邊蹲着燒茶,─麵圍爐取暖,聽見先生叫喚,長長地應了一聲:「先生是叫我麼┅┅品兒來呢。」嘟起小嘴,提着一壺開水,跨進屋內。
俞雲擡頭說道:「品兒,妳去看看老山主閒着沒有,如沒事,請老山主過來一趟,就說先生有事與他老人傢商量。」品兒應着出去了。
不一會,老山主跟着品兒走了進來,雪白的銀須上沾了無數水珠,一見麵就笑道:「俞先生,聽品兒說是先生有事,要我過來一趟,不知何事?」
俞雲笑道:「是學生動了思鄉之念,想與山主告假,南回一探祖茔,來年叁月正準時返山,未知老山主意下如何?」
宮天丹大笑道:「我道是什麼大事,懷念鄉梓人之常情,不過現在天氣太壞了,再過不久就是大雪封山之期,路上怕不好走,我們武林中人倒無所謂,隻是先生是個文人,不如明年開春再走。」
話沒說完,俞雲就接着說道:「老山主這番盛意,學生感激不儘,隻是歸心似箭,倘要明年開春再走,學生也不會啟齒了。至於怕路上不好走,那學生倒不在乎,跑江湖的人對這種天時變幻無常,已是司空見慣了。」
宮天丹見俞雲一定要南回,也不好再勉強勸阻,於是笑道:「既是俞先生一定要走,宮某倒未便再說,但請寬留叁日,以便小孫女秀雲與老師餞行。」
俞雲忙推辭道:「老山主,用不着這麼費事,反正學生明年叁月尚要來此,又不是從今─別,永無見麵之朋,學生看來,老山主還是免了吧。」
老山主立起笑道:「我意已決,俞先生不必多禮。」緩緩走出,俞雲恭送至房門外。
幸虧有這叁日之留,俞雲解救了老山主一步殺身危難。一連兩日,不是老山主設宴祝餞,就是老夫人,接着又是少山主少夫人。在赴少夫人宴時,少夫人胎腹已然高高隆起,俞雲一眼瞥見,麵上微露驚容,宮淩飛看在眼裹,不禁起疑,便問其故?俞雲微笑沉吟不語。
宮淩飛見狀,知道必有緣故,大急問道:「俞先生妳儘管直言無妨,咱們武林中人沒這多忌諱。」
俞雲笑道:「少山主妳可應了─句老話,不關心倒無所謂,一關心則太亂。學生在未說明以前,先要與老山主夫人道喜,來年定可含饴弄孫了。」
這一言吐出,可樂壞了兩老兩少,隻有秀雲挽着小辮子,仰麵不住的問俞雲道:「老師,什麼叫做含饴弄孫?」
俞雲笑道:「傻孩子,妳明年有個胖弟弟抱,難道妳不歡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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