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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手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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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手書生

小說章節

第一章 秉遺志從師
第二章 助拳展神功
第叁章 暗襲無功
第四章 俊逸超群
第五章 軒轅神指清風撤分壇
第六章 歧黃稱聖手
第七章 豪雨如奔雷媵蛇神鞭七道驚絕技飛騎走太原巨憝玩盜貪念總成空
第八章 天竺來魔僧絕壁岩洞護禅經慨然談往中土舞群魔冰天雪谷頻現蹤一念存貪
第九章 身墜千丈崖怎奈生機未絕萬般緣由命腹孕絕世珍無端不翼飛去千裹苦奔波
第十章 夜半驚賊雙俠出手天馬行空
第十一章 菩提存於一念好心終有好報霹雳妄動無名辱人自取其辱
第十二章 潘陽湖中俠隱娓娓孤身千裹全道義清涼山上丐門惴惴兄弟絕據分東西
第十叁章 語不厭詐惡師爺受愚地室縱囚故示從容醜少年無意樓頭驚艷
第十四章 功同將相神功療沉疴識荊望切玉顔慰相思
第十五章 銀雪遍野風湧火狂盜賊肆虐驚馬四竄劍光刀影麗妹懲兇
第十六章 以怨報德小人之心易翻易覆種愛難釋刻骨相思不即不離
第十七章 為慾成仇天外叁尊魂歸極樂癡情生恨難成連理誓遁空門
第十八章 龍江叁魁自取其辱苗疆四妖斷腿喪生
第十九章 羞愧憤極皓首自刃亂雲散鬓玉人無恙
第二十章 鐵指琵琶金剛不壞環碧山莊兩小杳蹤
第二十一章 兩小身隅孤峰雪地冰天難越雷池一歩二女被困閣樓風寒夜黑同作楚囚對注
第二十二章 萍水一麵女兒傢情思魂斷寒塘腿鬆魔尊者戲弄神丐
第二十叁章 天柱金頂武當叁老身罹寒冰真氣漢水泛舟內方二傑隻怨怪手書生
第二十四章 察微知漸為鬼為域弄巧成拙釜底抽薪消弭浩劫端在人謀
第二十五章 勸不如激雲夢心毒心狠致招禍由術中有錯魔僧借刀殺人反而成全
第二十六章 叁峽天險瞿塘湍流鄰舟無意瞥仇迹劍閣危道蠶徑峽谷洞天詫聞話當年
第二十七章 載髮含齒負義良朋天奪其魄自吐蜮謀投德報恩不仁惡友覆載不容罪之勝誅
第二十八章 悔悟減前愆十萬功德諄諄囑咐補修佛傢如來毀容恨難忍護犢情深不明偏聽痛失掌門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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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手書生
作者:不詳
第十六章 以怨報德小人之心易翻易覆種愛難釋刻骨相思不即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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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瓜黑鷹邢天生與怪手書生謝雲嶽兩人,翔落谷底,即振身疾馳,踏雪飛奔。正馳在一座山脊轉角處,突迎麵轉出十數人,赫然便是獨臂神魔查坤等。雙方都是一怔。蓦然,邢天生如同瘋狂一般,飛快出手,查坤身旁一名大漢首當其衝,啪地聲響,頓時胸骨全折,隻聽得慘叫一聲,便向山崖之下落下。

這一聲慘叫,震得山谷蕩應,雪崩轟雷,雪崩聲勢,煞是驚人,慘叫之聲一落,又陡起滿空嘶嘯,轉眼四山鬆冰積雪,勢如萬條玉龍飛爆,千尋怒濤,排山倒海地傾瀉而下,轟隆聲震耳慾聾,激起回空狂飚,逼得眾人幾乎立足不祝饒是謝雲嶽膽大,也感覺心駭神搖,鐵爪黑鷹邢天生對此渾如不見,一掌打下那漢子後,身形略略稍緩,隻微一沉,復已激揚,右臂一旋,左手已迅如雷光石火向獨臂神魔查坤打去。

獨臂神魔查坤目睹邢天生近似瘋狂,掌勢淩厲,心中微凜,獨掌平胸推出,人已借勢閃退九尺。查坤推出一掌,何啻萬鈞,雙方掌力一接,隻見鐵爪黑鷹邢天生被震退兩步,麵紅氣福邢天生略一運氣,人又急矢般射出,十指如喙,電似地向查坤胸前「璇玑」穴抓去,黃山始信老人「五禽爪」法,玄詭無比,邢天生出手之神化,顯然已屆爐火純青階段。

獨臂神龍查坤為當今魔道有數高人之一,內功修為已有超絕的成就,何怯於鐵爪黑鷹邢天生,但對怪手書生謝雲嶽有所畏忌,忙中偷眼,隻見謝雲嶽立在丈外,一心注意四外雪崩形勢,自己同來諸人亦遠遠避開去,隻因拳大冰塊濺飛如雨。他知這一引起雪崩,整個山勢均將變更,弄得不巧,自己也要葬身在萬斛冰雪之中,已打定脫身的主意,趁着謝雲嶽不注意時,手中已抓着一把「毒芒飛針」,目睹鐵爪黑鷹邢天生人如飛電撲來,低哼了一聲,旋身激起,一掌甩出,「少陽真力」已用到十成,淩厲無俦的勁風中挾着千數百根毒芒,迳望邢天生胸前打到。

邢天生十指遞出,堪一近得查坤身前,突見查坤旋身激起,讓開自己「五禽鐵指」招式,便情知不妙,尚未來得及動念時,蓦覺一股從未經歷的一種罡風,挾帶着千百枚「毒芒飛針」電射壓來。距離又近,無論如何也閃避不了,咬牙一橫,真氣布滿全身,雙手護住頭麵,身形疾望下挫,慾避過查坤這致命的一擊,隻要毒針不打中主穴,以自己精湛的功力,尚無大礙。

要知高手過招,粟米之差也不能,那查坤功力何等精湛快速,邢天生身形微動時,胸肩已中了飛針多枚,驟覺胸口氣逆麻竄,眼中一黑,身形已被獨臂神魔「少陽真力」震飛得激射了出去,疾如離弦之弩。邢天生雖被震飛,神智被飛針劇毒已呈半昏迷狀態,但雙耳並未失聰,依稀中聽見謝雲嶽口中髮出一聲大喝,感覺後胸為五隻鋼鈎抓住倒飛了返去,接着又聽見一陣綿續雪崩響聲,最後,已是知覺全失了。

原來謝雲嶽一心注意着雪崩形勢,他知道積雪堅冰一開始崩落,震波所及,一定引及綿密不斷的雪崩,方圓數十裹地形均為之變更,就像一塊巨石擊人入止水內,生起圓形波輻漸漸擴大。謝雲嶽首次瞧見這次深山雪崩的威勢,深感個人的武功,無論造詣怎麼高深,或力能移山填海,但與這種自然威力相形之下,遂覺渺小已極。他髮現存身最近之處,一座雪峰已呈裂隙,自己也微覺一陣極輕微之動搖,心知不好,一個念頭在腦中閃電掠過,眼光落處,不由大驚失色,隻見邢天生身形已被查坤震飛了出去。

這時,足下一陣亂晃,耳際隻聞得緩緩的轟轟之聲,即是雪崩開始崩落的先兆。謝雲嶽已知是間不容髮之勢,兩足一踹,飛矢一般向邢天生身形那邊掠去,堪近身側,右臂向外迅快地一探,抓住邢天生後背,身形一側往回掠了過去,飛越了二十馀丈,足尖一點地,又淩空飛起。

謝雲嶽這一次是髮揮了人類至高無上的友愛,自己身存危境中尚未曾忘懷解救朋友兇危,同時亦展出了一身震古爍今的武學。要知一人輕功不論造詣達到何種高深地步,絕不能抓住另一人同時掠空飛越,下墜的體重往往抵消了飛竄之力,何況飛越的距離又是如此之遠,可說是當今武林高手,甚少有人敢輕於嘗試,其間真是驚險萬分。當謝雲嶽抓住邢天生時,即為其體重將身形下墜兩尺,待等他身形急飛時,又被雪崩下落逼起的飚風急壓上身。

如果謝雲嶽可以就勢落下,也就好了,隻因下臨無底雪谷,若不趁着雪崩壓體之前,飛出險境,十個謝雲嶽也是白送。但謝雲嶽展出的是絕藝「淩空虛度」身法,神速無與倫比,兩個起落,就存身在一處平坦的雪嶺之上,耳聞得驚天動地的雪崩聲,不絕於耳。眼見適才存身之處,飛雪瀑瀉夾着無數巨大的冰塊,向那絕谷中落去,不禁心駭神遙獨臂神魔查坤在打出飛針後,即率着眾人逸去無蹤。(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謝雲嶽目注着邢天生色如金紙的麵上,不由黯然失神,自己心注在雪崩,可未料及邢天生如此之快便中了獨臂神魔的暗算。事已至此,追悔也無用,眼前急務便需脫出崩雪震輻之外。但又談何容易,四外雪崩之勢並未稍止,獨自間歇倒塌下崩,震聲如密雷轟耳,回旋不絕,譬之如銅山東倒,洛鐘西應並不為過。

謝雲嶽極目四顧,並未尋出一條可資安然通過的途徑,隻好暫時停下離開念頭,等到雪崩靜止之時再說。謝雲嶽用手按了按邢天生的肌膚,蓦覺炙熱如火,燙手異常,暗驚獨臂神魔查坤的「少陽真力」厲害,回憶自己被他一掌震下千丈淵,被自己護身遊潛抵消了「少陽熱罡」,不然哪還有命在。於是他又縱目一瞧當前雪崩情勢,雖然依舊石破天驚地崩倒,但自己存身之處尚可無虞,遂澄心凝神。將邢天生脈象一扶。

隻瞧謝雲嶽眉頭緊皺,便知傷勢不輕。獨臂神魔查坤出手惡絕,顯然對鐵爪黑鷹邢天生有着深仇大恨,要知查坤「毒飛針」與「少陽神掌」號稱雙絕,惟生平出手僅用其一,如今同施在邢天生身上,仇恨之深可想而知,謝雲嶽細察脈象,知其「少陽熱毒」已侵入骨髓,如過了十二時辰以後,骨髓定為如火如炙熱蒸竭,尤以飛針淬毒滲入血液,流向不循正道,四散飛竄,逆流亂向,脈博跳得很急,病在血髓,真亘古之絕症,謝雲嶽雖醫道通神,也深感棘手為難。

當然鶴涎草對飛針淬毒具有奇效,但是否更加重「少陽掌熱」,若反助骨髓速枯而死,這豈不是有愧於心麼?但醫乃仁術,死馬權充活馬醫的慣例,每每可見,謝雲嶽深感為難的,就是時間急迫的問題不得解決。濟南镖局內的週高二老等自己鶴涎草解救,已是客不容緩,自己所掘得的百年上品鶴涎草才得兩株,尚不知是否夠週高二老之用,即使是分出半株鶴涎草救治,但他的「少陽掌毒」非自己金針灸穴,再用菩提禅功在「脊中」穴運進,將熱毒驅出體外,方可行動如常,但需時兩晝夜不可,所以為難至極。

謝雲嶽細察邢天生麵象,隻覺他並非是一個正人君子之像,潛於內必形於外,相法之樞機,顴勢骨低,手足亦如蛇鼠,鼻準鷹尖,老毳而至妄佞,總不是終生益友。他權衡輕重,隻有舍棄邢天生一途,但他仍不能見死不救,何況又有相助出險之德,於是取出半支鶴涎草,卸開邢天生颚骨,將鶴涎草合於雙掌之內,指尖對準邢天生舌上,默運弭勒神功「化」字訣聚於掌心,移時,隻見一縷暗紅的漿液,順着指尖流入邢天生喉中。

一俟餘藩滴完,將颚骨合上,又將邢天生身形翻轉伏在地下,疾起一掌,按在他的「脊中」穴,用絕世功力「菩提貝葉禅功真氣」,運行一週天後才予住手。隻見邢天生已自醒轉過來,睜眼一瞧,見是謝雲嶽將自己救醒,髮出微弱的笑聲,道:「多謝謝兄救治之德,小弟終生當有以報。」強力掙起,身形搖搖慾墜,麵色仍是一樣蒼白,顯然受損太過。

這時,雪崩漸止,方圓數十裹內的山形已麵目全非,謝雲嶽聞言微笑道:「濟危扶困,本是我輩俠義份內事,何況邢兄於小弟有德,區區何足掛齒,隻是邢兄受少陽掌傷過重,最好邢兄能徑赴黃山令師處,求令師以先天真氣對準「脊中」穴運行二晝夜,尚能全愈。」

邢天生聞說,劍眉一皺,問道:「以謝兄的絕世功力,尚不能助小弟痊愈麼?」

謝雲嶽心中一震,便知引起邢天生疑心,遂慨然道:「這種骨髓傷毒,小弟勉強可以助邢兄快愈,隻是小弟火候尚淺,一個運用不當,必將使邢兄含恨終生,故奉勸邢兄不如徑返令師處。」

邢天生一聽,垂首望着地上,目光含着無限怨毒,心想:「原來妳是居心惡毒,不願助我恢復功力,哼,我邢天生有生之日,誓報此仇。」這惡念陡生,遂注下了他日後死於謝雲嶽的「七日搜陰斷魂」手法之下,這是後話不提。

謝雲嶽見他垂首不語,心中暗暗起疑,才要啟齒說話,突見邢天生擡頭笑道:「謝兄說得一點不錯,小弟勢必趕返傢師處,傷愈後尚須習一種絕藝,報這獨臂神魔查坤一掌飛針之仇┅┅」

謝雲嶽經那邢天生指點途徑,不到一個時辰,便自到了萬德村。他倆在村中投宿了一傢簡陋的小客棧,匆匆用了一些飲食後,謝雲嶽笑道:「邢兄,方才我們進得村中,見這村首有傢藥肆,小弟去配幾味藥,對邢兄傷勢不無稗益,請邢兄暫在房內小睡一會,小弟去去就來。」

邢天生颔首笑道:「謝兄此種盛德,小弟銘感不忘。」謝雲嶽謙遜了幾句,便邁步出店,望街首走去。

邢天生見他走後,目光陰毒微微冷笑了兩聲,喚來店主借了一副文房四寶,端坐椅上振筆疾書,從身旁取出一包白色藥粉灑在紙上後吹掉,他那蒼白麵上浮起一絲獰笑,又取兩顆紅色藥丸,和水吞服,迳自離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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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雲嶽買了傷藥回來,一見邢天生身形杳然,不由微微一怔,眼角掠處,桌上端端正正擺了一張信箋,毫不思索地捏在手中目誦,上寫:「謝兄,自吾兄走後,小弟憶起身旁尚有傢師贈用兩粒靈丹,吞服後自覺功力漸復,如今已恍然悟出獨臂神魔查坤實乃殺父仇人,先父與查坤總角之交,惜以小弟稚幼無知,當年殺父情景未曾目睹,小弟先叁月為傢師攜去習藝,不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查坤每叁年去黃山探望小弟,堅說殺父仇人係寰宇叁絕之一的雪山人魔,如今再叁思維之下,可能雪山人魔查坤聯手制取先父死命,小弟心切父仇,不耐等兄返轉迳自趕赴黃山,請兄見諒。前謂需兄相助者,是為其因,若兄不棄小弟而去,允於助拳,小弟六月月圓之時,當在成都武侯祠候駕,語不儘意,執筆匆匆,落筆小弟邢天生拜啟。」

謝雲嶽看完此信,心中疑點頗多,他厭倦這種江湖上為了細故,而致殺孽屢屢相尋,倘若目前他能刃儘仇人,這些都已是無關緊要之事,什麼雪山,什麼版泉,他也不會再去應約了。想到此處,微微歎了一口氣,用手撕碎信箋於地,算了店飯錢,揚長出店。

他心急濟南週高二老等候自己鶴涎草,恨不得插翼電飛,策步如飛,黃土大道上,隻見一縷滾滾黃煙隨在他的身後,引入矚目。這時,謝雲嶽套上了第一副麵具,一臉病容。未正時分,已自趕到幸莊,距濟南才不過二十裹,髮現自己在幸莊附近途中,不時遇上勁裝捷服的江湖人物,一撥撥地快馬來往飛馳,形迹可疑。

他知如不是有什麼大事,他們麵色不會如此凝重,不過他隻是如此想法,根本沒有尋究他們這種不平常的舉動是為了什麼?謝雲嶽一踏進幸莊,立時把腳步放緩下來,突然他感覺手指有微麻現象,這種微麻異常不好受,軟綿綿,懶洋洋,直如有力無處使般。一有此麻軟現象,謝雲嶽立即封住自己臂肘穴道,因為麻軟撼覺竄行甚速,刹那間,已走至手肘關節,心中大驚,一閃身,步法加緊,迳向莊外一處枯乾密林掠去。他找了一個隱蔽的所在,盤膝運功逼毒。

「菩提貝葉禅功」果然奇妙無比,不到一盞茶時分,雙肘以下毛孔內冒出一縷縷黑氣,隨風散失,麻軟現象儘除,立起正要啟步走去,蓦聞林中人聲隱隱的傳來,好似一男一女,隻聽得那女的娓娓說道:「亮哥,妳別這麼傻,死有輕重之分,杖着匹夫之勇非但濟不了什麼事,而且令師更不能保全性命,休說莊主武學驚人,不是妳所能對敵,還有蒯化子最是心辣手毒,撞上他手死活不能,萬一妳再有失閃,豈不是抱憾終天嗎?」謝雲嶽心中一動,蒯化子不是混元指蒯淩嗎,於是傾身凝聽下文。

那男的微歎了一口氣,道:「蕙妹,愚兄知妳說的是一番好意,但傢師無端被囚,為人徒者豈能坐視不救。」

女的冷哼了一聲,道:「妳這人怎麼如此糊塗,令師被囚是在一個極秘密情況下為之,除了有限數人得知,別人一概蒙在鼓裹,小妹還是從我爹口中得知,命妳即速去請師門好友援救,以免不及。」

謝雲嶽毫不帶出半點聲息走去,隱在一棵白楊樹後,觑眼過去,仔細看出一男一女形貌,都是二十上下年歲。那男的生相英俊,滿臉憂容之色,女的長得嬌小可人,杏眼瑤鼻,異常嫵媚,說起話來,一雙星目睜得又圓又大,焦急心上人犯險輕身,在她目光中已是錶露無遺。

隻見那少年說道:「蕙妹,我真猜不透,傢師與莊主頗稱莫逆,怎麼莊主對他如此,妳可知道其中原由麼?」

少女搖頭錶示不知,又輕啟檀口道:「隻怕是為了乾坤手雷嘯天而起吧┅┅」

謝雲嶽聽得心中大震,正慾現身追問,蓦聞哧哧怪笑聲起,一男一女麵目頓起惶恐之色,倏然一條身形在林中穿出,隻見那人身長鸢立,麵色灰白,一對小角小眼,一瞬不瞬凝在那少女臉上,冷冰冰的神色,活像一具死人,半晌,陰恻恻地笑道:「賀姑娘,妳也有落在我小喪門柯錦星手中之時麼?」

少女驚得粉麵沁汗,嬌軀微顫,星目中露出畏怯光芒。那少年強自鎮定,冷笑一聲道:「柯錦星,妳別以是莊主義子,就敢肆行無忘?」

小喪門眼角也不瞧那少年一眼,隻冷冷道:「我不耐煩與要死的人講話,賀姑娘,妳的事要不要我柯錦星代妳隱瞞?」語氣之間,竟似有所要挾。

賀姑娘尚未答話,突然;那少年振腕亮出一劍,一股寒光劍氣猛向小喪門柯錦星肩頭削來。小喪門柯錦星竟頭也不回的,劍堪近身,陡地衝霄而起,雙足飚忽地往劍身上一落,使出千斤墜身法,「克折」一聲竟將那少年手中劍一踩而斷。

這一手真令人叫絕,單是柯錦星一升一沉之勢,快速絕倫,而且踩在劍上時間拿得十分奇準,這一雙男女顯然不及他太遠。在少年斷劍之時,賀姑娘呼地一掌向柯錦星胸後劈去,柯錦星聽覺極聰,就知姑娘出手,左掌望後一甩,打出一股陰柔掌力,一接之下,姑娘竟被震得飄後丈馀,柯錦星右手疾如電光石火地望外一探,將那少年夾頸抓祝其間的變化,提足出乎探臂,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完成,快得逾如電閃,簡直使那少年無還手之機,可見小喪門柯錦星武功驚人,落在怪手書生謝雲嶽眼內,不由稱奇不已。

隻見柯錦星一扣住少年頸骨時,那少年立時癱瘓得全身無力,柯錦星左掌微舉,麵對着賀姑娘泛出一絲詭笑道:「賀姑娘妳要否留着這小子的性命?」目光閃爍,手掌顫了幾顫。

賀姑娘駭得花容失色,蓦然間,她星目中露出驚喜交織的光輝,小喪門柯錦星看出姑娘神色有異,心中一動,突覺自己後脊第五根脊骨「叁陽」重穴上,着了一記萬斤銅錘般,腦中嗡的一聲,眼前金花亂湧,右手一鬆,將扣住的少年墜落在地。姑娘一見心上人脫出柯錦星手中,喜極驚呼了一聲,身形一動,矯若遊魂,捷如電閃地撈起,掠在一旁。那少年本是穴遭受小喪門所制,一經脫手,便如好人般靈活自如。

小喪門突遇重襲,便知碰上了強敵,不禁股栗膚粟,好半晌,眼內金花漸定,尚未見背後有半點動靜,心內驚而且疑,眼見賀姑娘兩人目注自己身後,麵露喜容,知得那人尚未離,自默運真氣,隻覺週身並無半點不適,不由膽氣大壯,忖道:「我隻旋身雙掌一掃,兩丈以內敵人必筋斷骨裂,當場身死,哼哼,叫妳知道我小喪門的厲害。」於是雙掌潛運真力,蓄意一擊。

小喪門柯錦星真氣引滿,突然吐氣開聲,兩臂一掄回旋望身後掃去,掌力山嘯潮湧,狂飚頓起,麵前十數棵海碗徑粗的老樹,當掌斷折震飛,威勢驚人。柯錦星滿以為這種變生倉卒,身後那人雖然功力蓋世,也當不起自己疾如電閃致命一擊。

那知麵隨掌轉,舉目一瞧,不由目瞪口呆,麵前那有半點人影,忽覺頭頸一涼,被人摸了一把,不由膽戰心驚,矮身一竄,突又掉首「犀牛望月」甩出一掌,依然打空,隻見姑娘立在十數丈遠處吃吃竊笑。

這一來可把小喪門下得魂飛天外,麵上強作鎮定,冷笑道:「何方鼠輩,有種的何不現身出來見個真章,效那鼠竊之輩,見不得人做什麼?┅┅」話猶未落,風送入耳,一聲冷笑,異常陰森,跟着隻覺左腿「飛揚」穴,似被蟲螫了一口,小喪門身不由自主地躍起八九尺高,倏又平摔下地,碰地聲響,震得砂土飛揚,人也萎頓不起。

小喪門躺在地上,四肢無力,擡頭隻見是一麵色姜黃,帶着病容的中午人,微笑凝視着自己,但覺那人目光如利剪般,饒是小殘門平時心毒手辣,至此也不禁脊骨直冒寒氣。這時,林中又是喝叱聲起,嗖嗖嗖飛撲出叁條人影,身法都是快逾電射,矯捷無比。

叁人足一沾地,叁般兵刃平伸着,暗踩叁才方位,目光炯炯地盯住怪手書生謝雲嶽。那叁人從謝雲嶽眼中已瞧出是隴西叁鳥。蓄着兩撇山羊胡須的畢鹭大喝一聲道:「朋友,妳┅┅」謝雲嶽微笑揮手止住畢鹭說話。

畢鹭登時打住了話頭,驚疑地望着謝雲嶽,隻見謝雲嶽身形一動,右足已踹着小喪門「喉結」上,但聽得半聲淒厲慘嗷,七孔噴出鮮血而死。隴西叁鳥登時麵目變色,身形攸然而動,兵刃舞起叁團光幕湧攻謝雲嶽。謝雲嶽左掌輕輕一揮,隴西叁鳥登時感覺一片勁氣當胸撞來,隻覺立足不住,踉跄退出叁步。

叁鳥大驚失色,隻見謝雲嶽微笑道:「隴西叁友,龍門小別,相隔匪遙,竟何致不識在下。」

叁鳥聞言麵麵相觑,畢鹭聽得口音好熟,恍然憶起那是什麼人,不禁大喜望外,叫道:「閣下竟是嚴少俠麼?怎麼形像已改?不是畢某聽出口音,險些冒犯恩人。」

原來隴西叁鳥在雲霧山莊險被任七姑一掌「橫掃千軍」擊斃,若不是謝雲嶽解救,難逃死厄,故此心德謝雲嶽,後來任七姑及龍門四怪一意追趕謝雲嶽,棄他們不顧,叁鳥竄至雲霧山莊藏寶庫,取出一箱金珠,迳回隴西而去。

此時謝去嶽笑道:「嚴某為便於行事,故而易容,叁位為何不在隴西,落在此處,為了何故。」

畢鹭麵色一紅,道:「此事說來話長,非一言可了,此間辛傢莊莊主金鈎無敵幸蒙是傢師好友,我們係應邀前來,如今武林多事之秋,辛莊主意圖在江北地麵爭一席之位,與南派丐幫掌門混元指蒯浚共圖大事,現在不少人前來加盟。」

謝雲嶽眉頭一皺,問道:「畢老師可曾聽見有一乾坤手雷嘯天麼?」畢鹭聞言一愕,搖頭錶示不知。

這時,隻見賀姑娘向着那少年盈盈走來,向謝雲嶽一福,低聲道:多謝大俠援手之德,雷大俠前日被混元指蒯浚所擒,囚在水牢。」說着一頓,飛紅上頰,手指着身旁少年道:「這位是王式耀,是矮伽藍崔大俠弟子,雷大俠被擒,崔大俠勸說莊主不可與雷大俠為敵,一言不合,竟自反臉相向,崔大俠亦被蒯浚掌傷,同雷嘯天囚在一處。」

謝雲嶽聞言點點頭,沉吟一刻,又麵向叁鳥問道:「請問辛蒙為人如何?」

羅瀉道:「辛蒙為人智計深沉,謀定後動,行事多籍人手,故惡名不彰,嚴少俠想必是辛莊之敵非友,羅某叁人即行返,轉隴西,免遭禍及。」

謝雲嶽大笑道:「叁位明智抉擇,可敬可佩,在下他日若至隴西,必來拜谒叁位。」

羅鴻忙道:「好說,我等恭候大駕光臨。」說完,叁鳥同時抱拳一揖,身形頓處,捷如飛鳥,瞬即穿林杳然。

謝雲嶽正待向賀姑娘王式耀兩人問話,忽然微風掠起,麵前倏然落定兩人。隻見是一元居士胡剛及其愛女胡若蘭翩然降落。一元居士胡剛撫髯微笑,胡若蘭凝眸滿含幽怨。謝雲嶽抱拳笑道:「胡老前輩為何知得晚輩在此?」

一元居士胡剛呵呵笑道:「老弟一離燕京,老朽父女兩人即蹑蹤於後,武清縣郊小廟之事,得以親眼目睹老弟功力震世絕俗。」

謝雲嶽不由驚哦了一聲說道:「原來廟內紅旗幫匪,均是老前輩及姑娘相助除去,晚輩這裹相謝了。」說着一揖到地。引着胡若蘭抿着嘴格格嬌笑不住,神情嫵媚之至。

一元居士胡剛搖首微笑道:「老朽輕易不造殺孽,這都是丫頭所為。想妳們兩人都是出手狠辣,雙手滿染血腥,以後恐怕妳們難以收拾,孽重難回了。」繼覺語氣顯得過重,繼轉口道:「老朽父女兩人途中見得秦中雙怪,戲耍作弄他們多次,不覺捱延費時,追至濟南源盛镖局,聽說老弟已去泰山尋訪鶴涎草,所以老朽父女兩天這才趕來,不意淒巧相逢。」

謝雲嶽不禁忙問道:「老前輩定必見得傢嶽,不知病情怎樣,可否乞知?」

一元居士胡剛道:「令嶽週維城及高老師毒勢尚未惡化,趙康九大俠亦已泰山歸來,兩手空空,滿麵愁容,老朽父女一抵镖局,稍時蒼須怪叟等人即將劫去镖貨送回,並言老弟在泰山身亡,當時趙大俠大怒,飛劍將蒼須等人戮死,當時就要趕赴泰山,經老朽一再相勸,言老弟並非夭折之相,老朽父女可代去泰山一行,在辛莊瞥及老弟易容望林中閃去,故而探知老弟在此,隻不知鶴涎草到手了未?」

謝雲嶽不禁動容,笑道:「那麼晚輩要兼程趕返濟南了,晚輩好友乾坤手雷嘯天及矮伽藍崔戬被禁在辛傢莊,還望老前輩代勞施救,晚輩最遲明晚趕返此地。」繼將王式耀賀姑娘介紹給胡剛。

胡剛笑道:「這些老朽均都知道,隻是一時未易解救,老弟妳可知道金鈎無敵辛蒙就是高黎貢山四魔嫡傳弟子麼?目前不但高黎貢山四魔及秦中雙怪落在辛莊,還有甚多魔道高手亦在莊內,不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老朽父女一定儘力而為,老弟妳速去濟南吧,明日一準在此候妳見麵。」

胡若蘭姑娘一聽謝雲嶽要走,不禁小嘴一撇,嬌嗔說道:「怎麼說不到叁句話,就要走了,這可不行。」

謝雲嶽不禁又生惕念,原是避開他們,為的情孽不可再種,但命中魔星注定,不可避免,他本是極聰明的人,已猜透了一元居士胡剛倆人為何一路上窮追不舍的原因何在,不禁暗歎了一口氣,擡目望了胡若蘭一眼,隻見她一雙星眼,滿含幽怨惜別之色,眼是靈魂的窗子,可在內窺出一個人思想感情,善與美的所在,不由神情一凜,微笑道:「姑娘,在下雖是武夫,但知君子一言九鼎,明晚在下決可趕到不失言就是。」繼又向賀姑娘王式耀兩人道:「二位既暫不可回轉辛莊,不如跟着胡老前輩在一處,遇事多有關照,一俟雷老師救出,妳們再定行止吧。」說着,身形一動,捷如電射,瞬間便即無蹤。

一元居士胡剛這邊暫且按下不提,且說謝雲嶽一路如飛地奔馳,心內交織着迷惘、焦急,二十裹路程不消半個時辰便自趕到。日色煦麗向西時,踏入濟南城關,千佛山中千佛鐘聲悠亮徹耳傳來,大明湖湖光山色頓呈眼簾,隻見碧波千頃,水光接天,崗巒蔥秀,迤逦生婆。

這時謝雲嶽哪有心思欣賞景致,一勁往源盛镖局飛走,途人多驚奇目光投在他的身上。他也不以為意,一踏入源盛镖局大門,迎麵就看見趙康九鬱鬱不歡緩步走來。謝雲嶽立時止步,垂手喚了一聲:「嶽父。」

趙康九登時一怔,倏又眼內神光逼射,麵轉笑容,道:「是賢婿麼?鶴涎草尋到了沒有?」

謝雲嶽笑道:「僥幸到手。」說着兩翁婿飛步入內。

週維城及高子龍人又消瘦許多,精神萎靡,見着謝雲嶽,隻軟弱無力地睜眼點了點頭。謝雲嶽取出鶴涎草,着手診治,週高二老時日過久,毒性雖解,真元則虧耗甚巨,謝雲嶽不惜本身真元,以「菩提貝葉禅功」貫輸。

夕用沉西,暮霞昏茫,週維城高子龍兩人霍然全愈,謝雲嶽麵色蒼白,轉至廂房盤膝調息歸元。在謝雲嶽治療週高二人時,室外镖局同仁及朋友等人影紛紛,均慾瞻仰謝雲嶽豐采,經趙康九一一勸散,說是晚宴時,自會與他們見麵。

他們均不知謝雲嶽就是名噪一時,震蕩武林之怪手書生俞雲,但知謝雲嶽有一身驚人武學,不然,更是喧哔鼎沸,爭睹為榮。源盛镖局大廳上華宴盛開,燈燭輝煌,六張大桌麵上人頭晃動,哔聲談笑。須臾,廳後屏風內轉出一個容光煥髮,劍眉朗目,美如子都的少年來,麵帶微笑,颔首為禮,益顯得公瑾醇醪,倜傥不群。

刹那間,大廳內鴉雀無聲,中州劍客趙康九立起,大聲介紹與眾見麵。席間群雄紛紛敬酒,謝雲嶽應付從容,群雄隻覺得謝雲嶽和藹可親,略無半點居傲神色,人當之期休春風,不由大為欽佩。這酒宴一直到叁更漏儘,月華中天際才儘歡而散。

謝雲嶽隨着趙康九等人轉至內室,才談起乾坤手雷嘯天之事,明日將去辛莊制住混元指蒯浚,以免丐幫自相殘殺。又勸趙康二老明晨離開濟南,迳去寨北牧場,一俟自己辛莊事了,當趕赴牧常趙週二老想想也對,他們偌大一把年紀,何苦在武林中爭名好勝,趁着馀年,在田園納福,或嘯傲煙霞豈不甚好,於是慨然應允。

源盛镖局高子龍笑道:「金鈎無敵辛蒙一向深居簡出,地麵上人緣相處得甚好,前數年老朽也曾見過一次麵,哈勤得很,不過總覺得他虛僞得有點可厭,誰知道他是高黎貢山四魔嫡傳弟子?」

謝雲嶽詫異問道:「辛蒙打着金鈎無敵的名號,難道無人去辛莊爭名挑戰麼?」

高子龍猛然拍了一下大腿,大聲道:「奇怪也就在此,十年前聽說有些人,去辛莊挑戰,他卻謙遜堅拒不納,如此要打也打不起來,之後,就再也未聽說起過,一個武林能手,既打着這大名號,又有此雍容寬宏的度量根本是難能的,現在老弟說起,則辛蒙平日作為,大有可疑。」

謝雲嶽含笑道:「任何人作僞無論做得如何巧妙,總有破綻可尋。」

一向沉默寡言的週維城,突然想起了一事,問謝雲嶽道:「賢婿,一元居士胡剛之女,對妳感情如何?」謝雲嶽頓時滿麵通紅,心知一元居士胡剛必是與他們說了些什麼話,心內一着急,喃喃隻說不出話來。

趙康九目光凝視在謝雲嶽臉上一會兒,微笑道:「一元居士胡剛有名的難纏,妳究竟對胡姑娘感情如何,不妨直說。」

謝雲嶽麵色更紅,嗫嚅着道:「小婿與她並沒有什麼呀。」

週維城見狀不忍,撫髯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關係,這事等我們慢慢解決吧。」我們二字,當然是指趙康九而言。

謝雲嶽有心想問究竟,猶豫半晌問道:「嶽父,到底怎麼啦?」

週維城望望趙康九,才轉顔笑道:「胡姑娘對妳一往情深,我們不會乾涉妳們的。」謝雲嶽紅着臉,呐呐不知該說什麼好,內心自是感激兩位嶽父。週維城話鋒突轉,問及謝雲嶽取鶴涎草經過。謝雲嶽談及詳情,眾人不勝慨歎。

趙康九笑道:「若不是一元居士胡剛父女等人的相助,蒼須群邪隻怕一時難以授首。」繼又神色一莊,道:「我等已是老邁,恐怕從此以後,群邪均不會與我等為難,隻是賢婿萬宜小心,他們將妳同怪手書生俞雲認作同出一派,因手法大致無異,其實這也隻是二而一,一而二的想法,總之妳得謹防暗算的。」謝雲嶽唯唯應命。

更鼓已敲了四下,興儘各自就寢。謝雲嶽一夜思緒如潮,輾轉反側,不得成寐。他想到一年來,奔蕩在江湖,雖然經驗閱歷倍增,但仍心靈上的空虛,無法填補,是天倫的缺憾,抑是愛情上的紛擾,自己也無法確定,不由湧上一片無名的怅惘,轉念到江湖上劫殺,永無寧日,不勝慨歎。如今世俗沉淪,人慾橫流,世上儘多貪詐搶掠淫戳姦殺,無非是一「慾」字作祟,真正做得「無慾」二字,是所難能,除非是大智慧,大聖賢不能作到。他胡思亂想,轉眼雞聲喔喔,五鼓天明,披衣起床,盥洗已畢,趙康九週維城及镖局中人亦已起床了。

早膳既罷,四匹健騾,套上一具華貴騾車,車後隨定八名趙康九得力助手,精神奕奕、一聲陽關叁疊,趙週二老登車如飛馳去。謝雲嶽隨即與源盛镖局總镖頭高子龍等人作別,漫步款款,出得南關。這日陰霧肜雲,寒風怒吼,途中風沙漫天,一反昨日熙日和風的景象,路邊枯樹了無春氣,未茁嫩牙;依舊鬼牙高張,搖瑟亂舞。

謝雲嶽振衣疾走,不到一盞茶時分,巳距南關五七裹之遙,忽聞身後起了一種輕微衣袂飄風聲,夾着一絲絲淡淡幽香襲來。他何等機靈,便知身後蹑着有人,當下不動聲色,疾走了數步,霍地旋身,一掌「弭勒神功」震字訣打出,登時一片無形勁風往掌心吐出。

哪知一轉麵睹及來人後,不由駭得大驚失色,慌不迭地將掌力撤回。雖然如此,掌力還是驚人,隻見那人隨着掌力飄後兩丈,倏又電射掠至謝雲嶽身前。但見謝雲嶽麵紅耳赤,說道:「姑娘,妳怎麼來了,令尊呢?」

原來那人正是一元居士胡剛的愛女,胡若蘭姑娘,她今日着了淡黃色衣裙,薄施脂粉,益髮顯得明眸皓齒,嬌艷如花。此刻她的神情,小嘴微撅,薄嗔含蘊,一雙明澈秋水的眸子稍帶怒意,一瞬不瞬,盯在謝雲嶽的臉上。

這種情境,尷尬異常,謝雲嶽見她不說話,麵紅得一塊紅布樣,一揖到地道:「姑娘,在下實在不知道姑娘隨在身後,不然,在下縱然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妄自出手。」

胡谷冷笑道:「假如我是趙蓮珠、週月娥兩位姊姊,妳也不會這麼橫。」

謝雲嶽不知怎麼答覆是好,兩眼隻是髮怔,胡若蘭忽哧的一聲笑了出來,抿嘴道:「看妳成了這副嘴臉,姑娘是逗妳玩的。」嫵媚之極,胡若蘭笑道:「昨晚叁更時分,我就去了镖局,哼哼,假如不是姑娘,妳們統統魂遊地府了。」

謝雲嶽失驚道:「這是為何?」

胡姑娘道:「昨晚紅旗幫去了二十馀名匪徒,想用下流迷香迷倒妳們,被我一一點死,丟在大明湖中喂魚去了。」

謝雲嶽笑笑,道:「那麼在下謝謝姑娘救命之恩了。」

姑娘格格嬌笑道:「且慢謝我,雷大俠被囚之處被我爹探出來了,隻是莊中好手特多,我爹擊斃叁人後,深恐打草驚蛇,恐辛蒙對雷大俠不利,才予退出,現在林中等妳去哩。」

謝雲嶽忙道:「我們現在就趕去,怕令尊等得髮急。」

姑娘道了一聲「好」,當先馳去,身法極見輕捷,謝雲嶽知道女孩兒好勝,隻用出七分功力,與姑娘一肩之差,緊緊跟着。隻見黃萎萎的山丘草坡,路旁一棵棵的枯樹如飛地在跟前掠過。蓦然間,遙見叁條黑影由道旁山坡上,飛瀉落在黃土官道中心,分成一列而立。

謝雲嶽走近了,才看出那是宮門雙傑,及惡師爺沈上九叁人。隻見鐵臂金剛何申福微微冷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在此又遇上閣下?」

謝雲嶽一聲長笑道:「何大人,妳何必自欺欺人,有心追蹤,何言偶又逢麵,請伺叁位攔阻在下意慾何為?」

何申福一聲大喝道:「做什麼?緝妳歸案,何某早知道妳就是太原血案兇犯,宮門雙傑眼內可揉不進沙子,如今妳想賴也賴不了。」

謝雲嶽一聲冷笑,尚未答話,沈上九陰恻側接口說道:「前次師爺被妳騙了,妳真的姓吳嗎?」

謝雲嶽陡然麵色一沉,道:「沈上九,妳真恬不知恥,妳不過是叁貝子府中一名西席,敢在都城禁畿之地,無法無天,私設公堂,魚肉百姓,罪該淩遲萬死,妳道姓謝的真不敢對妳奈何嗎?」說時,兩臂已凝蓄真氣,動了殺機。

這時,胡若蘭疾躍上前,兩柄奇形金劍已執在手中笑道:「謝兄,今日的事,非叁言兩語可以善了的,待小妹替妳解決這萬惡滔天姓沈的。」陡地嬌喝一聲,身法絕快,隻見兩柄金劍化作十數條的金蛇,湧向沈上九全身大穴。這一手奇詭異常,而且劍尖吐出玄奧武林之一元真氣,嘶嘶作聲,沈上九整個身形齊都被劍氣所籠罩。

沈上九冷哼一聲,雙掌一揮,胡若蘭登時身形連晃,逼退幾步,沈上九趁機已一鶴衝天而起,身形又倏然而落,隻見他手中多出一精鋼閃亮的折扇,口中哈哈大笑道:「女娃兒,妳知道我沈上九是什麼人?豈是妳米粒之光所能抵敵,現在師爺僅用一柄折扇,十招之內,便要妳金劍出手。」

在姑娘出手之際,謝雲嶽不禁大為耽心,他知惡師爺沈上九出身北天山,師門有很深淵源,身蘊崇高武學,即是「弭勒神功」一項,就非胡若蘭可以匹敵的,心懸着姑娘安危,又恐宮門雙傑突然向自己出手。甚是惴惴不安,他自己雖然不慎,但耽心姑娘受傷,在一元居士麵前如何交待。

隻見宮門雙傑已分閃在兩旁不遠處,目光灼灼監視着他,當下謝雲嶽微微一笑,繼見姑娘被沈上九掌力逼退,不由驚喜交加。他看出沈上九展出的是「弭勒神功」震字訣,精湛非凡,原以為姑娘定被震飛,即是不死,也要帶傷,哪知姑娘兩柄金劍所吐出一元真氣,能抵敵這淩厲無倫的「弭勒神功」,可見「一元真氣」能與「弭勒神功」相抗,互無軒轾,隻是姑娘火候稍差而已。

這時胡姑娘粉麵凝霜,叱道:「姑奶奶管妳是誰?瞧得誰不順眼,姑奶奶就要誰性命。」

惡師爺哈哈狂笑道:「妳這女娃兒太也狂妄了。」說着右手一掄,「啪」地一聲,折扇亮了開來,足有兩尺半圓,扇骨為海心寒鐵所鑄,熠熠生輝,最利害的,扇骨伸出扇端半寸,棱牙芒刺,可作戳穴之用。專破氣功橫練,扇麵純黃,金光閃爍,為天山千年毒蛛絲所編,堅刃蘊毒,一沾人身,立時奇癢紅腫,糜爛蝕骨,極其厲害。

沈上九話未落音,折扇一收,倏地猛沉,從右往在望上作弧形挑出,一抵及姑娘右肋,扇麵嗖地展開,撲出一片勁風,直指姑娘胸前。這一手飛快如電,端的奇詭莫測,威力不凡。胡若蘭見沈上九扇逼勁風,令人窒息,情知厲害,右手金劍一圈,虛迎扇招,人忽晃閃在沈上九的右側,右腕一振亮出九點金星,向沈上九右肩刺去。

兩人都是身法絕快,出手淩厲,雖隻一招,看得幾人眼花撩亂。姑娘這一招過於刁惡,假如沈上九不棄扇撤招,那條右臂即被金劍短去,縱然沈上九身法絕快,能避開這招,便失去制敵先機,那時姑娘展出「一元劍法」,圈住沈上九可迫他處於挨打地位。

姑娘靈慧無比,她知仗本身真力對掌,萬萬不能與惡師爺相抗衡,隻因沈上九先前口出大言,十招之內,使令金劍出手,隻要走出十招之外,即可將言語扣住沈上九。哪知沈上九身負絕藝,確有令人不可企及之處,姑娘劍光堪及左肩,身軀突然往左一側,扇麵倏地往上挑起,迅如電光石火。

說時遲,那時快,姑娘右手金劍已刺上扇麵,隻覺微微一軟,折扇蓦然啪地一阖一震,姑娘感到有股奇猛力量一振,虎口酸麻,不由自主地鬆開,那柄金劍登時脫手飛出,似一溜飛蛇般徑往黃土山岡上落去。沈上九一招得手,捷如星火地折扇戳向姑娘左手腕脈,這一招兩式逾如閃電,絕不容姑娘有緩手之機,不但姑娘大出意料之外,連謝雲嶽也驚駭異常。

謝雲嶽初見沈上九一出手,便覺他這一身非凡武學,更令他如虎添翼,助纣為虐,此人如不及時除掉,徒贻師門之羞,此時一見姑娘危機間不容髮,身形電射而出。沈上九眼看得手之際,忽覺眼前一花,勁風撲麵,右手腕如中五指鋼鈎一般,寄痛激骨,折扇立時被奪出手中,尚未看清來人是誰,猛覺右腿膝蓋骨受了一記萬斤鋼錘,隻哎了半聲,身形被踢飛起半空,那嗥叫聲亦帶起半空中,隨風送出,淒厲慘不忍聞。

在怪手書生謝雲嶽身形電射之際,宮門二傑亦捷如鷹隼地撲來,若講究身法之快,謝雲嶽可算是武林獨步,宮門二傑一沾地,沈上九身形已被踢飛,一分之差,搶救不及,令宮門二傑登時震得一震。謝雲嶽一掌當胸,麵對着宮門二傑冷笑道:「在下一時失手竟將令友踢飛,有喪二位大人顔麵,還望見諒。」這時胡若蘭姑娘感激地望了謝雲嶽一眼,嬌軀一側,躍向金劍落下之處而去。

宮門二傑前在京城打磨場客棧前,已目睹謝雲嶽蓋世奇學,更遠在太原晉柯之內親眼見到俞雲劍劈清風幫五人淩厲劍術,益髮證明了麵前此人,必是化身俞雲的人,他們先前指認謝雲嶽是太原血案的兇犯,原是試探之詞。

這一證明不虛,驚駭更多於喜愉,他們自恃大援隱藏一側,不到必要,那大援不會現身。大援是誰?即是苗嶺雙妖,碩果權存的黑衣玄女殷玄薇,否則宮門二傑焉敢貿然前來。這時,宮門二傑聞言,麵色通紅,羞憤難禁,陰風煞掌展萬雄比較性暴,大喝一聲道:「昔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士之濱,莫非王臣,閣下殺死了朝廷命官,豈是妳能诿賴得掉的,依展某奉勸,不如束手受擒,我兩人必有一番人心。」

謝雲嶽朗聲大笑,道:「妳們還有人心,背叛師門之徒有何廉恥仁義可言。」宮門二傑四目火赤,嘿嘿冷笑不止。

胡若蘭這時已取回脫手金劍,對謝雲嶽微使了一眼色,道:「謝兄,我們還有正事待辦、誰耐煩與他們多費唇舌,早點打髮了好上路。」

謝雲嶽雖未知她眼色中是何用意,但心知她所說必有原故,毫不猶疑,笑答了聲:「好。」右手奪自沈上九的寒鐵折扇,蓦然向陰風煞掌展萬雄「鸠尾穴」點擊。左手五指迅如流星地向鐵臂金劍何申福左臂「經渠」穴扣住,這種分襲兩個當今武林高手,令自己空門大露,無所畏忘,錯非謝雲嶽,別人無法辦到。

宮門二傑見謝雲嶽陡然髮動,出手若電,不禁又驚又駭,身形倏然而退,脫出謝雲嶽奇襲之外,二傑心知武林中一些巧快手法不足與他抗衡,反不如以少林本門絕學「達摩十叁式」對抗來得妥善。是以二傑一閃出謝雲嶽兩手之外,立即湧身猛攻,但見他們巨靈手掌逼起了淩厲勁風,掌影漫天而到,招數招招着實,配合相宜,宛如大河長江,源源不絕。

謝雲嶽有千丈淵前轍之凜,絕不能讓他們佔了先機去,身形一動,使他們招招撲空,此時見着宮門二傑用出「達摩十叁式。」那勁力遠波至十丈開外,沙飛石走,威勢較之玉泉山琉璃塔下少林四僧,更為精進,自己則身形如飛,穿插在他們漫天掌影中遊走,心中忖道:「這宮門二傑,如不趁現在除去,必引起一場武林事故。」心意一定,倏朝着何申福右掌撞去。

那何申福不明所以,不由掌勢緩徐一緩,哪知謝雲嶽哈哈一笑,折扇霍地亮開,斜揮推進。鐵臂金劍何申福隻覺扇逼勁風,直壓麵目。登時急湧入五官內,氣血一帶,哼得半聲,便自頹然倒地。就在此一刹那,展萬雄雙掌狂飚向謝雲嶽胸後打到,謝雲嶽突然身形一塌,折扇飛快地疾旋,裂帛一聲大響,扇骨芒光在展萬雄齊腹劃過,隻見展萬雄腹血迸射如雨,大叫一聲,噗咚坐在地上,雙手捧腹,神色慘厲已極。

二傑這一負傷倒地,謝雲嶽忽瞥見胡若蘭麵有驚容,心中一動,蓦覺有一股陰柔暗含剛猛的罡氣,迳由頭頂壓來,猛然一震,立時展出「玄天七星步法」,晃身脫出,右掌望上疾揮出一掌。身形電射雄埘出兩丈開外,隻聽身後起了一聲輕「哮」,其聲甜髓無比。掉麵一視,隻見即是黑衣玄女殷玄薇,剪水雙眸一瞬不瞬盯在謝雲嶽臉上,勝雪嬌顔微愠怒意。

謝雲嶽在燕京叁員老客棧內聞得一元居士胡剛說後,昔年苗嶺雙妖縱橫天下,幸得其師祁連異叟出山,施出蓋古淩今的絕學,但依然被她逸去,可見這黑衣玄女殷玄薇武學實有驚人的造詣,自己寄緣天授,異禀過人,何不與她試招,若就此除去,豈不是為武林中除了一大害,心意一定,當即慢步走前。

黑衣玄女殷玄薇見他傲然不懼走來,麵轉笑容道:「妳不要自恃功力過人,在我苗嶺雙仙眼中,可微不足稱道。」

謝雲嶽在他麵前不足五尺之處停住,朗聲答道:「當年祁連異叟一念之仁,任妳漏網逃生,妳就該痛定思痛,自贖前愆,永不出山為是,怎麼稱又想出山荼毒生靈麼?」

黑衣玄女一聽,粉麵一寒,雙目中突射出無窮殺機,冷笑道:「妳是祁連異叟何人?怎知道我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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