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瓜黑鷹邢天生與怪手書生謝雲嶽兩人,翔落谷底,即振身疾馳,踏雪飛奔。正馳在一座山脊轉角處,突迎麵轉出十數人,赫然便是獨臂神魔查坤等。雙方都是一怔。蓦然,邢天生如同瘋狂一般,飛快出手,查坤身旁一名大漢首當其衝,啪地聲響,頓時胸骨全折,隻聽得慘叫一聲,便向山崖之下落下。
這一聲慘叫,震得山谷蕩應,雪崩轟雷,雪崩聲勢,煞是驚人,慘叫之聲一落,又陡起滿空嘶嘯,轉眼四山鬆冰積雪,勢如萬條玉龍飛爆,千尋怒濤,排山倒海地傾瀉而下,轟隆聲震耳慾聾,激起回空狂飚,逼得眾人幾乎立足不祝饒是謝雲嶽膽大,也感覺心駭神搖,鐵爪黑鷹邢天生對此渾如不見,一掌打下那漢子後,身形略略稍緩,隻微一沉,復已激揚,右臂一旋,左手已迅如雷光石火向獨臂神魔查坤打去。
獨臂神魔查坤目睹邢天生近似瘋狂,掌勢淩厲,心中微凜,獨掌平胸推出,人已借勢閃退九尺。查坤推出一掌,何啻萬鈞,雙方掌力一接,隻見鐵爪黑鷹邢天生被震退兩步,麵紅氣福邢天生略一運氣,人又急矢般射出,十指如喙,電似地向查坤胸前「璇玑」穴抓去,黃山始信老人「五禽爪」法,玄詭無比,邢天生出手之神化,顯然已屆爐火純青階段。
獨臂神龍查坤為當今魔道有數高人之一,內功修為已有超絕的成就,何怯於鐵爪黑鷹邢天生,但對怪手書生謝雲嶽有所畏忌,忙中偷眼,隻見謝雲嶽立在丈外,一心注意四外雪崩形勢,自己同來諸人亦遠遠避開去,隻因拳大冰塊濺飛如雨。他知這一引起雪崩,整個山勢均將變更,弄得不巧,自己也要葬身在萬斛冰雪之中,已打定脫身的主意,趁着謝雲嶽不注意時,手中已抓着一把「毒芒飛針」,目睹鐵爪黑鷹邢天生人如飛電撲來,低哼了一聲,旋身激起,一掌甩出,「少陽真力」已用到十成,淩厲無俦的勁風中挾着千數百根毒芒,迳望邢天生胸前打到。
邢天生十指遞出,堪一近得查坤身前,突見查坤旋身激起,讓開自己「五禽鐵指」招式,便情知不妙,尚未來得及動念時,蓦覺一股從未經歷的一種罡風,挾帶着千百枚「毒芒飛針」電射壓來。距離又近,無論如何也閃避不了,咬牙一橫,真氣布滿全身,雙手護住頭麵,身形疾望下挫,慾避過查坤這致命的一擊,隻要毒針不打中主穴,以自己精湛的功力,尚無大礙。
要知高手過招,粟米之差也不能,那查坤功力何等精湛快速,邢天生身形微動時,胸肩已中了飛針多枚,驟覺胸口氣逆麻竄,眼中一黑,身形已被獨臂神魔「少陽真力」震飛得激射了出去,疾如離弦之弩。邢天生雖被震飛,神智被飛針劇毒已呈半昏迷狀態,但雙耳並未失聰,依稀中聽見謝雲嶽口中髮出一聲大喝,感覺後胸為五隻鋼鈎抓住倒飛了返去,接着又聽見一陣綿續雪崩響聲,最後,已是知覺全失了。
原來謝雲嶽一心注意着雪崩形勢,他知道積雪堅冰一開始崩落,震波所及,一定引及綿密不斷的雪崩,方圓數十裹地形均為之變更,就像一塊巨石擊人入止水內,生起圓形波輻漸漸擴大。謝雲嶽首次瞧見這次深山雪崩的威勢,深感個人的武功,無論造詣怎麼高深,或力能移山填海,但與這種自然威力相形之下,遂覺渺小已極。他髮現存身最近之處,一座雪峰已呈裂隙,自己也微覺一陣極輕微之動搖,心知不好,一個念頭在腦中閃電掠過,眼光落處,不由大驚失色,隻見邢天生身形已被查坤震飛了出去。
這時,足下一陣亂晃,耳際隻聞得緩緩的轟轟之聲,即是雪崩開始崩落的先兆。謝雲嶽已知是間不容髮之勢,兩足一踹,飛矢一般向邢天生身形那邊掠去,堪近身側,右臂向外迅快地一探,抓住邢天生後背,身形一側往回掠了過去,飛越了二十馀丈,足尖一點地,又淩空飛起。
謝雲嶽這一次是髮揮了人類至高無上的友愛,自己身存危境中尚未曾忘懷解救朋友兇危,同時亦展出了一身震古爍今的武學。要知一人輕功不論造詣達到何種高深地步,絕不能抓住另一人同時掠空飛越,下墜的體重往往抵消了飛竄之力,何況飛越的距離又是如此之遠,可說是當今武林高手,甚少有人敢輕於嘗試,其間真是驚險萬分。當謝雲嶽抓住邢天生時,即為其體重將身形下墜兩尺,待等他身形急飛時,又被雪崩下落逼起的飚風急壓上身。
如果謝雲嶽可以就勢落下,也就好了,隻因下臨無底雪谷,若不趁着雪崩壓體之前,飛出險境,十個謝雲嶽也是白送。但謝雲嶽展出的是絕藝「淩空虛度」身法,神速無與倫比,兩個起落,就存身在一處平坦的雪嶺之上,耳聞得驚天動地的雪崩聲,不絕於耳。眼見適才存身之處,飛雪瀑瀉夾着無數巨大的冰塊,向那絕谷中落去,不禁心駭神遙獨臂神魔查坤在打出飛針後,即率着眾人逸去無蹤。(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謝雲嶽目注着邢天生色如金紙的麵上,不由黯然失神,自己心注在雪崩,可未料及邢天生如此之快便中了獨臂神魔的暗算。事已至此,追悔也無用,眼前急務便需脫出崩雪震輻之外。但又談何容易,四外雪崩之勢並未稍止,獨自間歇倒塌下崩,震聲如密雷轟耳,回旋不絕,譬之如銅山東倒,洛鐘西應並不為過。
謝雲嶽極目四顧,並未尋出一條可資安然通過的途徑,隻好暫時停下離開念頭,等到雪崩靜止之時再說。謝雲嶽用手按了按邢天生的肌膚,蓦覺炙熱如火,燙手異常,暗驚獨臂神魔查坤的「少陽真力」厲害,回憶自己被他一掌震下千丈淵,被自己護身遊潛抵消了「少陽熱罡」,不然哪還有命在。於是他又縱目一瞧當前雪崩情勢,雖然依舊石破天驚地崩倒,但自己存身之處尚可無虞,遂澄心凝神。將邢天生脈象一扶。
隻瞧謝雲嶽眉頭緊皺,便知傷勢不輕。獨臂神魔查坤出手惡絕,顯然對鐵爪黑鷹邢天生有着深仇大恨,要知查坤「毒飛針」與「少陽神掌」號稱雙絕,惟生平出手僅用其一,如今同施在邢天生身上,仇恨之深可想而知,謝雲嶽細察脈象,知其「少陽熱毒」已侵入骨髓,如過了十二時辰以後,骨髓定為如火如炙熱蒸竭,尤以飛針淬毒滲入血液,流向不循正道,四散飛竄,逆流亂向,脈博跳得很急,病在血髓,真亘古之絕症,謝雲嶽雖醫道通神,也深感棘手為難。
當然鶴涎草對飛針淬毒具有奇效,但是否更加重「少陽掌熱」,若反助骨髓速枯而死,這豈不是有愧於心麼?但醫乃仁術,死馬權充活馬醫的慣例,每每可見,謝雲嶽深感為難的,就是時間急迫的問題不得解決。濟南镖局內的週高二老等自己鶴涎草解救,已是客不容緩,自己所掘得的百年上品鶴涎草才得兩株,尚不知是否夠週高二老之用,即使是分出半株鶴涎草救治,但他的「少陽掌毒」非自己金針灸穴,再用菩提禅功在「脊中」穴運進,將熱毒驅出體外,方可行動如常,但需時兩晝夜不可,所以為難至極。
謝雲嶽細察邢天生麵象,隻覺他並非是一個正人君子之像,潛於內必形於外,相法之樞機,顴勢骨低,手足亦如蛇鼠,鼻準鷹尖,老毳而至妄佞,總不是終生益友。他權衡輕重,隻有舍棄邢天生一途,但他仍不能見死不救,何況又有相助出險之德,於是取出半支鶴涎草,卸開邢天生颚骨,將鶴涎草合於雙掌之內,指尖對準邢天生舌上,默運弭勒神功「化」字訣聚於掌心,移時,隻見一縷暗紅的漿液,順着指尖流入邢天生喉中。
一俟餘藩滴完,將颚骨合上,又將邢天生身形翻轉伏在地下,疾起一掌,按在他的「脊中」穴,用絕世功力「菩提貝葉禅功真氣」,運行一週天後才予住手。隻見邢天生已自醒轉過來,睜眼一瞧,見是謝雲嶽將自己救醒,髮出微弱的笑聲,道:「多謝謝兄救治之德,小弟終生當有以報。」強力掙起,身形搖搖慾墜,麵色仍是一樣蒼白,顯然受損太過。
這時,雪崩漸止,方圓數十裹內的山形已麵目全非,謝雲嶽聞言微笑道:「濟危扶困,本是我輩俠義份內事,何況邢兄於小弟有德,區區何足掛齒,隻是邢兄受少陽掌傷過重,最好邢兄能徑赴黃山令師處,求令師以先天真氣對準「脊中」穴運行二晝夜,尚能全愈。」
邢天生聞說,劍眉一皺,問道:「以謝兄的絕世功力,尚不能助小弟痊愈麼?」
謝雲嶽心中一震,便知引起邢天生疑心,遂慨然道:「這種骨髓傷毒,小弟勉強可以助邢兄快愈,隻是小弟火候尚淺,一個運用不當,必將使邢兄含恨終生,故奉勸邢兄不如徑返令師處。」
邢天生一聽,垂首望着地上,目光含着無限怨毒,心想:「原來妳是居心惡毒,不願助我恢復功力,哼,我邢天生有生之日,誓報此仇。」這惡念陡生,遂注下了他日後死於謝雲嶽的「七日搜陰斷魂」手法之下,這是後話不提。
謝雲嶽見他垂首不語,心中暗暗起疑,才要啟齒說話,突見邢天生擡頭笑道:「謝兄說得一點不錯,小弟勢必趕返傢師處,傷愈後尚須習一種絕藝,報這獨臂神魔查坤一掌飛針之仇┅┅」
謝雲嶽經那邢天生指點途徑,不到一個時辰,便自到了萬德村。他倆在村中投宿了一傢簡陋的小客棧,匆匆用了一些飲食後,謝雲嶽笑道:「邢兄,方才我們進得村中,見這村首有傢藥肆,小弟去配幾味藥,對邢兄傷勢不無稗益,請邢兄暫在房內小睡一會,小弟去去就來。」
邢天生颔首笑道:「謝兄此種盛德,小弟銘感不忘。」謝雲嶽謙遜了幾句,便邁步出店,望街首走去。
邢天生見他走後,目光陰毒微微冷笑了兩聲,喚來店主借了一副文房四寶,端坐椅上振筆疾書,從身旁取出一包白色藥粉灑在紙上後吹掉,他那蒼白麵上浮起一絲獰笑,又取兩顆紅色藥丸,和水吞服,迳自離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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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雲嶽買了傷藥回來,一見邢天生身形杳然,不由微微一怔,眼角掠處,桌上端端正正擺了一張信箋,毫不思索地捏在手中目誦,上寫:「謝兄,自吾兄走後,小弟憶起身旁尚有傢師贈用兩粒靈丹,吞服後自覺功力漸復,如今已恍然悟出獨臂神魔查坤實乃殺父仇人,先父與查坤總角之交,惜以小弟稚幼無知,當年殺父情景未曾目睹,小弟先叁月為傢師攜去習藝,不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查坤每叁年去黃山探望小弟,堅說殺父仇人係寰宇叁絕之一的雪山人魔,如今再叁思維之下,可能雪山人魔查坤聯手制取先父死命,小弟心切父仇,不耐等兄返轉迳自趕赴黃山,請兄見諒。前謂需兄相助者,是為其因,若兄不棄小弟而去,允於助拳,小弟六月月圓之時,當在成都武侯祠候駕,語不儘意,執筆匆匆,落筆小弟邢天生拜啟。」
謝雲嶽看完此信,心中疑點頗多,他厭倦這種江湖上為了細故,而致殺孽屢屢相尋,倘若目前他能刃儘仇人,這些都已是無關緊要之事,什麼雪山,什麼版泉,他也不會再去應約了。想到此處,微微歎了一口氣,用手撕碎信箋於地,算了店飯錢,揚長出店。
他心急濟南週高二老等候自己鶴涎草,恨不得插翼電飛,策步如飛,黃土大道上,隻見一縷滾滾黃煙隨在他的身後,引入矚目。這時,謝雲嶽套上了第一副麵具,一臉病容。未正時分,已自趕到幸莊,距濟南才不過二十裹,髮現自己在幸莊附近途中,不時遇上勁裝捷服的江湖人物,一撥撥地快馬來往飛馳,形迹可疑。
他知如不是有什麼大事,他們麵色不會如此凝重,不過他隻是如此想法,根本沒有尋究他們這種不平常的舉動是為了什麼?謝雲嶽一踏進幸莊,立時把腳步放緩下來,突然他感覺手指有微麻現象,這種微麻異常不好受,軟綿綿,懶洋洋,直如有力無處使般。一有此麻軟現象,謝雲嶽立即封住自己臂肘穴道,因為麻軟撼覺竄行甚速,刹那間,已走至手肘關節,心中大驚,一閃身,步法加緊,迳向莊外一處枯乾密林掠去。他找了一個隱蔽的所在,盤膝運功逼毒。
「菩提貝葉禅功」果然奇妙無比,不到一盞茶時分,雙肘以下毛孔內冒出一縷縷黑氣,隨風散失,麻軟現象儘除,立起正要啟步走去,蓦聞林中人聲隱隱的傳來,好似一男一女,隻聽得那女的娓娓說道:「亮哥,妳別這麼傻,死有輕重之分,杖着匹夫之勇非但濟不了什麼事,而且令師更不能保全性命,休說莊主武學驚人,不是妳所能對敵,還有蒯化子最是心辣手毒,撞上他手死活不能,萬一妳再有失閃,豈不是抱憾終天嗎?」謝雲嶽心中一動,蒯化子不是混元指蒯淩嗎,於是傾身凝聽下文。
那男的微歎了一口氣,道:「蕙妹,愚兄知妳說的是一番好意,但傢師無端被囚,為人徒者豈能坐視不救。」
女的冷哼了一聲,道:「妳這人怎麼如此糊塗,令師被囚是在一個極秘密情況下為之,除了有限數人得知,別人一概蒙在鼓裹,小妹還是從我爹口中得知,命妳即速去請師門好友援救,以免不及。」
謝雲嶽毫不帶出半點聲息走去,隱在一棵白楊樹後,觑眼過去,仔細看出一男一女形貌,都是二十上下年歲。那男的生相英俊,滿臉憂容之色,女的長得嬌小可人,杏眼瑤鼻,異常嫵媚,說起話來,一雙星目睜得又圓又大,焦急心上人犯險輕身,在她目光中已是錶露無遺。
隻見那少年說道:「蕙妹,我真猜不透,傢師與莊主頗稱莫逆,怎麼莊主對他如此,妳可知道其中原由麼?」
少女搖頭錶示不知,又輕啟檀口道:「隻怕是為了乾坤手雷嘯天而起吧┅┅」
謝雲嶽聽得心中大震,正慾現身追問,蓦聞哧哧怪笑聲起,一男一女麵目頓起惶恐之色,倏然一條身形在林中穿出,隻見那人身長鸢立,麵色灰白,一對小角小眼,一瞬不瞬凝在那少女臉上,冷冰冰的神色,活像一具死人,半晌,陰恻恻地笑道:「賀姑娘,妳也有落在我小喪門柯錦星手中之時麼?」
少女驚得粉麵沁汗,嬌軀微顫,星目中露出畏怯光芒。那少年強自鎮定,冷笑一聲道:「柯錦星,妳別以是莊主義子,就敢肆行無忘?」
小喪門眼角也不瞧那少年一眼,隻冷冷道:「我不耐煩與要死的人講話,賀姑娘,妳的事要不要我柯錦星代妳隱瞞?」語氣之間,竟似有所要挾。
賀姑娘尚未答話,突然;那少年振腕亮出一劍,一股寒光劍氣猛向小喪門柯錦星肩頭削來。小喪門柯錦星竟頭也不回的,劍堪近身,陡地衝霄而起,雙足飚忽地往劍身上一落,使出千斤墜身法,「克折」一聲竟將那少年手中劍一踩而斷。
這一手真令人叫絕,單是柯錦星一升一沉之勢,快速絕倫,而且踩在劍上時間拿得十分奇準,這一雙男女顯然不及他太遠。在少年斷劍之時,賀姑娘呼地一掌向柯錦星胸後劈去,柯錦星聽覺極聰,就知姑娘出手,左掌望後一甩,打出一股陰柔掌力,一接之下,姑娘竟被震得飄後丈馀,柯錦星右手疾如電光石火地望外一探,將那少年夾頸抓祝其間的變化,提足出乎探臂,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完成,快得逾如電閃,簡直使那少年無還手之機,可見小喪門柯錦星武功驚人,落在怪手書生謝雲嶽眼內,不由稱奇不已。
隻見柯錦星一扣住少年頸骨時,那少年立時癱瘓得全身無力,柯錦星左掌微舉,麵對着賀姑娘泛出一絲詭笑道:「賀姑娘妳要否留着這小子的性命?」目光閃爍,手掌顫了幾顫。
賀姑娘駭得花容失色,蓦然間,她星目中露出驚喜交織的光輝,小喪門柯錦星看出姑娘神色有異,心中一動,突覺自己後脊第五根脊骨「叁陽」重穴上,着了一記萬斤銅錘般,腦中嗡的一聲,眼前金花亂湧,右手一鬆,將扣住的少年墜落在地。姑娘一見心上人脫出柯錦星手中,喜極驚呼了一聲,身形一動,矯若遊魂,捷如電閃地撈起,掠在一旁。那少年本是穴遭受小喪門所制,一經脫手,便如好人般靈活自如。
小喪門突遇重襲,便知碰上了強敵,不禁股栗膚粟,好半晌,眼內金花漸定,尚未見背後有半點動靜,心內驚而且疑,眼見賀姑娘兩人目注自己身後,麵露喜容,知得那人尚未離,自默運真氣,隻覺週身並無半點不適,不由膽氣大壯,忖道:「我隻旋身雙掌一掃,兩丈以內敵人必筋斷骨裂,當場身死,哼哼,叫妳知道我小喪門的厲害。」於是雙掌潛運真力,蓄意一擊。
小喪門柯錦星真氣引滿,突然吐氣開聲,兩臂一掄回旋望身後掃去,掌力山嘯潮湧,狂飚頓起,麵前十數棵海碗徑粗的老樹,當掌斷折震飛,威勢驚人。柯錦星滿以為這種變生倉卒,身後那人雖然功力蓋世,也當不起自己疾如電閃致命一擊。
那知麵隨掌轉,舉目一瞧,不由目瞪口呆,麵前那有半點人影,忽覺頭頸一涼,被人摸了一把,不由膽戰心驚,矮身一竄,突又掉首「犀牛望月」甩出一掌,依然打空,隻見姑娘立在十數丈遠處吃吃竊笑。
這一來可把小喪門下得魂飛天外,麵上強作鎮定,冷笑道:「何方鼠輩,有種的何不現身出來見個真章,效那鼠竊之輩,見不得人做什麼?┅┅」話猶未落,風送入耳,一聲冷笑,異常陰森,跟着隻覺左腿「飛揚」穴,似被蟲螫了一口,小喪門身不由自主地躍起八九尺高,倏又平摔下地,碰地聲響,震得砂土飛揚,人也萎頓不起。
小喪門躺在地上,四肢無力,擡頭隻見是一麵色姜黃,帶着病容的中午人,微笑凝視着自己,但覺那人目光如利剪般,饒是小殘門平時心毒手辣,至此也不禁脊骨直冒寒氣。這時,林中又是喝叱聲起,嗖嗖嗖飛撲出叁條人影,身法都是快逾電射,矯捷無比。
叁人足一沾地,叁般兵刃平伸着,暗踩叁才方位,目光炯炯地盯住怪手書生謝雲嶽。那叁人從謝雲嶽眼中已瞧出是隴西叁鳥。蓄着兩撇山羊胡須的畢鹭大喝一聲道:「朋友,妳┅┅」謝雲嶽微笑揮手止住畢鹭說話。
畢鹭登時打住了話頭,驚疑地望着謝雲嶽,隻見謝雲嶽身形一動,右足已踹着小喪門「喉結」上,但聽得半聲淒厲慘嗷,七孔噴出鮮血而死。隴西叁鳥登時麵目變色,身形攸然而動,兵刃舞起叁團光幕湧攻謝雲嶽。謝雲嶽左掌輕輕一揮,隴西叁鳥登時感覺一片勁氣當胸撞來,隻覺立足不住,踉跄退出叁步。
叁鳥大驚失色,隻見謝雲嶽微笑道:「隴西叁友,龍門小別,相隔匪遙,竟何致不識在下。」
叁鳥聞言麵麵相觑,畢鹭聽得口音好熟,恍然憶起那是什麼人,不禁大喜望外,叫道:「閣下竟是嚴少俠麼?怎麼形像已改?不是畢某聽出口音,險些冒犯恩人。」
原來隴西叁鳥在雲霧山莊險被任七姑一掌「橫掃千軍」擊斃,若不是謝雲嶽解救,難逃死厄,故此心德謝雲嶽,後來任七姑及龍門四怪一意追趕謝雲嶽,棄他們不顧,叁鳥竄至雲霧山莊藏寶庫,取出一箱金珠,迳回隴西而去。
此時謝去嶽笑道:「嚴某為便於行事,故而易容,叁位為何不在隴西,落在此處,為了何故。」
畢鹭麵色一紅,道:「此事說來話長,非一言可了,此間辛傢莊莊主金鈎無敵幸蒙是傢師好友,我們係應邀前來,如今武林多事之秋,辛莊主意圖在江北地麵爭一席之位,與南派丐幫掌門混元指蒯浚共圖大事,現在不少人前來加盟。」
謝雲嶽眉頭一皺,問道:「畢老師可曾聽見有一乾坤手雷嘯天麼?」畢鹭聞言一愕,搖頭錶示不知。
這時,隻見賀姑娘向着那少年盈盈走來,向謝雲嶽一福,低聲道:多謝大俠援手之德,雷大俠前日被混元指蒯浚所擒,囚在水牢。」說着一頓,飛紅上頰,手指着身旁少年道:「這位是王式耀,是矮伽藍崔大俠弟子,雷大俠被擒,崔大俠勸說莊主不可與雷大俠為敵,一言不合,竟自反臉相向,崔大俠亦被蒯浚掌傷,同雷嘯天囚在一處。」
謝雲嶽聞言點點頭,沉吟一刻,又麵向叁鳥問道:「請問辛蒙為人如何?」
羅瀉道:「辛蒙為人智計深沉,謀定後動,行事多籍人手,故惡名不彰,嚴少俠想必是辛莊之敵非友,羅某叁人即行返,轉隴西,免遭禍及。」
謝雲嶽大笑道:「叁位明智抉擇,可敬可佩,在下他日若至隴西,必來拜谒叁位。」
羅鴻忙道:「好說,我等恭候大駕光臨。」說完,叁鳥同時抱拳一揖,身形頓處,捷如飛鳥,瞬即穿林杳然。
謝雲嶽正待向賀姑娘王式耀兩人問話,忽然微風掠起,麵前倏然落定兩人。隻見是一元居士胡剛及其愛女胡若蘭翩然降落。一元居士胡剛撫髯微笑,胡若蘭凝眸滿含幽怨。謝雲嶽抱拳笑道:「胡老前輩為何知得晚輩在此?」
一元居士胡剛呵呵笑道:「老弟一離燕京,老朽父女兩人即蹑蹤於後,武清縣郊小廟之事,得以親眼目睹老弟功力震世絕俗。」
謝雲嶽不由驚哦了一聲說道:「原來廟內紅旗幫匪,均是老前輩及姑娘相助除去,晚輩這裹相謝了。」說着一揖到地。引着胡若蘭抿着嘴格格嬌笑不住,神情嫵媚之至。
一元居士胡剛搖首微笑道:「老朽輕易不造殺孽,這都是丫頭所為。想妳們兩人都是出手狠辣,雙手滿染血腥,以後恐怕妳們難以收拾,孽重難回了。」繼覺語氣顯得過重,繼轉口道:「老朽父女兩人途中見得秦中雙怪,戲耍作弄他們多次,不覺捱延費時,追至濟南源盛镖局,聽說老弟已去泰山尋訪鶴涎草,所以老朽父女兩天這才趕來,不意淒巧相逢。」
謝雲嶽不禁忙問道:「老前輩定必見得傢嶽,不知病情怎樣,可否乞知?」
一元居士胡剛道:「令嶽週維城及高老師毒勢尚未惡化,趙康九大俠亦已泰山歸來,兩手空空,滿麵愁容,老朽父女一抵镖局,稍時蒼須怪叟等人即將劫去镖貨送回,並言老弟在泰山身亡,當時趙大俠大怒,飛劍將蒼須等人戮死,當時就要趕赴泰山,經老朽一再相勸,言老弟並非夭折之相,老朽父女可代去泰山一行,在辛莊瞥及老弟易容望林中閃去,故而探知老弟在此,隻不知鶴涎草到手了未?」
謝雲嶽不禁動容,笑道:「那麼晚輩要兼程趕返濟南了,晚輩好友乾坤手雷嘯天及矮伽藍崔戬被禁在辛傢莊,還望老前輩代勞施救,晚輩最遲明晚趕返此地。」繼將王式耀賀姑娘介紹給胡剛。
胡剛笑道:「這些老朽均都知道,隻是一時未易解救,老弟妳可知道金鈎無敵辛蒙就是高黎貢山四魔嫡傳弟子麼?目前不但高黎貢山四魔及秦中雙怪落在辛莊,還有甚多魔道高手亦在莊內,不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老朽父女一定儘力而為,老弟妳速去濟南吧,明日一準在此候妳見麵。」
胡若蘭姑娘一聽謝雲嶽要走,不禁小嘴一撇,嬌嗔說道:「怎麼說不到叁句話,就要走了,這可不行。」
謝雲嶽不禁又生惕念,原是避開他們,為的情孽不可再種,但命中魔星注定,不可避免,他本是極聰明的人,已猜透了一元居士胡剛倆人為何一路上窮追不舍的原因何在,不禁暗歎了一口氣,擡目望了胡若蘭一眼,隻見她一雙星眼,滿含幽怨惜別之色,眼是靈魂的窗子,可在內窺出一個人思想感情,善與美的所在,不由神情一凜,微笑道:「姑娘,在下雖是武夫,但知君子一言九鼎,明晚在下決可趕到不失言就是。」繼又向賀姑娘王式耀兩人道:「二位既暫不可回轉辛莊,不如跟着胡老前輩在一處,遇事多有關照,一俟雷老師救出,妳們再定行止吧。」說着,身形一動,捷如電射,瞬間便即無蹤。
一元居士胡剛這邊暫且按下不提,且說謝雲嶽一路如飛地奔馳,心內交織着迷惘、焦急,二十裹路程不消半個時辰便自趕到。日色煦麗向西時,踏入濟南城關,千佛山中千佛鐘聲悠亮徹耳傳來,大明湖湖光山色頓呈眼簾,隻見碧波千頃,水光接天,崗巒蔥秀,迤逦生婆。
這時謝雲嶽哪有心思欣賞景致,一勁往源盛镖局飛走,途人多驚奇目光投在他的身上。他也不以為意,一踏入源盛镖局大門,迎麵就看見趙康九鬱鬱不歡緩步走來。謝雲嶽立時止步,垂手喚了一聲:「嶽父。」
趙康九登時一怔,倏又眼內神光逼射,麵轉笑容,道:「是賢婿麼?鶴涎草尋到了沒有?」
謝雲嶽笑道:「僥幸到手。」說着兩翁婿飛步入內。
週維城及高子龍人又消瘦許多,精神萎靡,見着謝雲嶽,隻軟弱無力地睜眼點了點頭。謝雲嶽取出鶴涎草,着手診治,週高二老時日過久,毒性雖解,真元則虧耗甚巨,謝雲嶽不惜本身真元,以「菩提貝葉禅功」貫輸。
夕用沉西,暮霞昏茫,週維城高子龍兩人霍然全愈,謝雲嶽麵色蒼白,轉至廂房盤膝調息歸元。在謝雲嶽治療週高二人時,室外镖局同仁及朋友等人影紛紛,均慾瞻仰謝雲嶽豐采,經趙康九一一勸散,說是晚宴時,自會與他們見麵。
他們均不知謝雲嶽就是名噪一時,震蕩武林之怪手書生俞雲,但知謝雲嶽有一身驚人武學,不然,更是喧哔鼎沸,爭睹為榮。源盛镖局大廳上華宴盛開,燈燭輝煌,六張大桌麵上人頭晃動,哔聲談笑。須臾,廳後屏風內轉出一個容光煥髮,劍眉朗目,美如子都的少年來,麵帶微笑,颔首為禮,益顯得公瑾醇醪,倜傥不群。
刹那間,大廳內鴉雀無聲,中州劍客趙康九立起,大聲介紹與眾見麵。席間群雄紛紛敬酒,謝雲嶽應付從容,群雄隻覺得謝雲嶽和藹可親,略無半點居傲神色,人當之期休春風,不由大為欽佩。這酒宴一直到叁更漏儘,月華中天際才儘歡而散。
謝雲嶽隨着趙康九等人轉至內室,才談起乾坤手雷嘯天之事,明日將去辛莊制住混元指蒯浚,以免丐幫自相殘殺。又勸趙康二老明晨離開濟南,迳去寨北牧場,一俟自己辛莊事了,當趕赴牧常趙週二老想想也對,他們偌大一把年紀,何苦在武林中爭名好勝,趁着馀年,在田園納福,或嘯傲煙霞豈不甚好,於是慨然應允。
源盛镖局高子龍笑道:「金鈎無敵辛蒙一向深居簡出,地麵上人緣相處得甚好,前數年老朽也曾見過一次麵,哈勤得很,不過總覺得他虛僞得有點可厭,誰知道他是高黎貢山四魔嫡傳弟子?」
謝雲嶽詫異問道:「辛蒙打着金鈎無敵的名號,難道無人去辛莊爭名挑戰麼?」
高子龍猛然拍了一下大腿,大聲道:「奇怪也就在此,十年前聽說有些人,去辛莊挑戰,他卻謙遜堅拒不納,如此要打也打不起來,之後,就再也未聽說起過,一個武林能手,既打着這大名號,又有此雍容寬宏的度量根本是難能的,現在老弟說起,則辛蒙平日作為,大有可疑。」
謝雲嶽含笑道:「任何人作僞無論做得如何巧妙,總有破綻可尋。」
一向沉默寡言的週維城,突然想起了一事,問謝雲嶽道:「賢婿,一元居士胡剛之女,對妳感情如何?」謝雲嶽頓時滿麵通紅,心知一元居士胡剛必是與他們說了些什麼話,心內一着急,喃喃隻說不出話來。
趙康九目光凝視在謝雲嶽臉上一會兒,微笑道:「一元居士胡剛有名的難纏,妳究竟對胡姑娘感情如何,不妨直說。」
謝雲嶽麵色更紅,嗫嚅着道:「小婿與她並沒有什麼呀。」
週維城見狀不忍,撫髯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關係,這事等我們慢慢解決吧。」我們二字,當然是指趙康九而言。
謝雲嶽有心想問究竟,猶豫半晌問道:「嶽父,到底怎麼啦?」
週維城望望趙康九,才轉顔笑道:「胡姑娘對妳一往情深,我們不會乾涉妳們的。」謝雲嶽紅着臉,呐呐不知該說什麼好,內心自是感激兩位嶽父。週維城話鋒突轉,問及謝雲嶽取鶴涎草經過。謝雲嶽談及詳情,眾人不勝慨歎。
趙康九笑道:「若不是一元居士胡剛父女等人的相助,蒼須群邪隻怕一時難以授首。」繼又神色一莊,道:「我等已是老邁,恐怕從此以後,群邪均不會與我等為難,隻是賢婿萬宜小心,他們將妳同怪手書生俞雲認作同出一派,因手法大致無異,其實這也隻是二而一,一而二的想法,總之妳得謹防暗算的。」謝雲嶽唯唯應命。
更鼓已敲了四下,興儘各自就寢。謝雲嶽一夜思緒如潮,輾轉反側,不得成寐。他想到一年來,奔蕩在江湖,雖然經驗閱歷倍增,但仍心靈上的空虛,無法填補,是天倫的缺憾,抑是愛情上的紛擾,自己也無法確定,不由湧上一片無名的怅惘,轉念到江湖上劫殺,永無寧日,不勝慨歎。如今世俗沉淪,人慾橫流,世上儘多貪詐搶掠淫戳姦殺,無非是一「慾」字作祟,真正做得「無慾」二字,是所難能,除非是大智慧,大聖賢不能作到。他胡思亂想,轉眼雞聲喔喔,五鼓天明,披衣起床,盥洗已畢,趙康九週維城及镖局中人亦已起床了。
早膳既罷,四匹健騾,套上一具華貴騾車,車後隨定八名趙康九得力助手,精神奕奕、一聲陽關叁疊,趙週二老登車如飛馳去。謝雲嶽隨即與源盛镖局總镖頭高子龍等人作別,漫步款款,出得南關。這日陰霧肜雲,寒風怒吼,途中風沙漫天,一反昨日熙日和風的景象,路邊枯樹了無春氣,未茁嫩牙;依舊鬼牙高張,搖瑟亂舞。
謝雲嶽振衣疾走,不到一盞茶時分,巳距南關五七裹之遙,忽聞身後起了一種輕微衣袂飄風聲,夾着一絲絲淡淡幽香襲來。他何等機靈,便知身後蹑着有人,當下不動聲色,疾走了數步,霍地旋身,一掌「弭勒神功」震字訣打出,登時一片無形勁風往掌心吐出。
哪知一轉麵睹及來人後,不由駭得大驚失色,慌不迭地將掌力撤回。雖然如此,掌力還是驚人,隻見那人隨着掌力飄後兩丈,倏又電射掠至謝雲嶽身前。但見謝雲嶽麵紅耳赤,說道:「姑娘,妳怎麼來了,令尊呢?」
原來那人正是一元居士胡剛的愛女,胡若蘭姑娘,她今日着了淡黃色衣裙,薄施脂粉,益髮顯得明眸皓齒,嬌艷如花。此刻她的神情,小嘴微撅,薄嗔含蘊,一雙明澈秋水的眸子稍帶怒意,一瞬不瞬,盯在謝雲嶽的臉上。
這種情境,尷尬異常,謝雲嶽見她不說話,麵紅得一塊紅布樣,一揖到地道:「姑娘,在下實在不知道姑娘隨在身後,不然,在下縱然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妄自出手。」
胡谷冷笑道:「假如我是趙蓮珠、週月娥兩位姊姊,妳也不會這麼橫。」
謝雲嶽不知怎麼答覆是好,兩眼隻是髮怔,胡若蘭忽哧的一聲笑了出來,抿嘴道:「看妳成了這副嘴臉,姑娘是逗妳玩的。」嫵媚之極,胡若蘭笑道:「昨晚叁更時分,我就去了镖局,哼哼,假如不是姑娘,妳們統統魂遊地府了。」
謝雲嶽失驚道:「這是為何?」
胡姑娘道:「昨晚紅旗幫去了二十馀名匪徒,想用下流迷香迷倒妳們,被我一一點死,丟在大明湖中喂魚去了。」
謝雲嶽笑笑,道:「那麼在下謝謝姑娘救命之恩了。」
姑娘格格嬌笑道:「且慢謝我,雷大俠被囚之處被我爹探出來了,隻是莊中好手特多,我爹擊斃叁人後,深恐打草驚蛇,恐辛蒙對雷大俠不利,才予退出,現在林中等妳去哩。」
謝雲嶽忙道:「我們現在就趕去,怕令尊等得髮急。」
姑娘道了一聲「好」,當先馳去,身法極見輕捷,謝雲嶽知道女孩兒好勝,隻用出七分功力,與姑娘一肩之差,緊緊跟着。隻見黃萎萎的山丘草坡,路旁一棵棵的枯樹如飛地在跟前掠過。蓦然間,遙見叁條黑影由道旁山坡上,飛瀉落在黃土官道中心,分成一列而立。
謝雲嶽走近了,才看出那是宮門雙傑,及惡師爺沈上九叁人。隻見鐵臂金剛何申福微微冷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在此又遇上閣下?」
謝雲嶽一聲長笑道:「何大人,妳何必自欺欺人,有心追蹤,何言偶又逢麵,請伺叁位攔阻在下意慾何為?」
何申福一聲大喝道:「做什麼?緝妳歸案,何某早知道妳就是太原血案兇犯,宮門雙傑眼內可揉不進沙子,如今妳想賴也賴不了。」
謝雲嶽一聲冷笑,尚未答話,沈上九陰恻側接口說道:「前次師爺被妳騙了,妳真的姓吳嗎?」
謝雲嶽陡然麵色一沉,道:「沈上九,妳真恬不知恥,妳不過是叁貝子府中一名西席,敢在都城禁畿之地,無法無天,私設公堂,魚肉百姓,罪該淩遲萬死,妳道姓謝的真不敢對妳奈何嗎?」說時,兩臂已凝蓄真氣,動了殺機。
這時,胡若蘭疾躍上前,兩柄奇形金劍已執在手中笑道:「謝兄,今日的事,非叁言兩語可以善了的,待小妹替妳解決這萬惡滔天姓沈的。」陡地嬌喝一聲,身法絕快,隻見兩柄金劍化作十數條的金蛇,湧向沈上九全身大穴。這一手奇詭異常,而且劍尖吐出玄奧武林之一元真氣,嘶嘶作聲,沈上九整個身形齊都被劍氣所籠罩。
沈上九冷哼一聲,雙掌一揮,胡若蘭登時身形連晃,逼退幾步,沈上九趁機已一鶴衝天而起,身形又倏然而落,隻見他手中多出一精鋼閃亮的折扇,口中哈哈大笑道:「女娃兒,妳知道我沈上九是什麼人?豈是妳米粒之光所能抵敵,現在師爺僅用一柄折扇,十招之內,便要妳金劍出手。」
在姑娘出手之際,謝雲嶽不禁大為耽心,他知惡師爺沈上九出身北天山,師門有很深淵源,身蘊崇高武學,即是「弭勒神功」一項,就非胡若蘭可以匹敵的,心懸着姑娘安危,又恐宮門雙傑突然向自己出手。甚是惴惴不安,他自己雖然不慎,但耽心姑娘受傷,在一元居士麵前如何交待。
隻見宮門雙傑已分閃在兩旁不遠處,目光灼灼監視着他,當下謝雲嶽微微一笑,繼見姑娘被沈上九掌力逼退,不由驚喜交加。他看出沈上九展出的是「弭勒神功」震字訣,精湛非凡,原以為姑娘定被震飛,即是不死,也要帶傷,哪知姑娘兩柄金劍所吐出一元真氣,能抵敵這淩厲無倫的「弭勒神功」,可見「一元真氣」能與「弭勒神功」相抗,互無軒轾,隻是姑娘火候稍差而已。
這時胡姑娘粉麵凝霜,叱道:「姑奶奶管妳是誰?瞧得誰不順眼,姑奶奶就要誰性命。」
惡師爺哈哈狂笑道:「妳這女娃兒太也狂妄了。」說着右手一掄,「啪」地一聲,折扇亮了開來,足有兩尺半圓,扇骨為海心寒鐵所鑄,熠熠生輝,最利害的,扇骨伸出扇端半寸,棱牙芒刺,可作戳穴之用。專破氣功橫練,扇麵純黃,金光閃爍,為天山千年毒蛛絲所編,堅刃蘊毒,一沾人身,立時奇癢紅腫,糜爛蝕骨,極其厲害。
沈上九話未落音,折扇一收,倏地猛沉,從右往在望上作弧形挑出,一抵及姑娘右肋,扇麵嗖地展開,撲出一片勁風,直指姑娘胸前。這一手飛快如電,端的奇詭莫測,威力不凡。胡若蘭見沈上九扇逼勁風,令人窒息,情知厲害,右手金劍一圈,虛迎扇招,人忽晃閃在沈上九的右側,右腕一振亮出九點金星,向沈上九右肩刺去。
兩人都是身法絕快,出手淩厲,雖隻一招,看得幾人眼花撩亂。姑娘這一招過於刁惡,假如沈上九不棄扇撤招,那條右臂即被金劍短去,縱然沈上九身法絕快,能避開這招,便失去制敵先機,那時姑娘展出「一元劍法」,圈住沈上九可迫他處於挨打地位。
姑娘靈慧無比,她知仗本身真力對掌,萬萬不能與惡師爺相抗衡,隻因沈上九先前口出大言,十招之內,使令金劍出手,隻要走出十招之外,即可將言語扣住沈上九。哪知沈上九身負絕藝,確有令人不可企及之處,姑娘劍光堪及左肩,身軀突然往左一側,扇麵倏地往上挑起,迅如電光石火。
說時遲,那時快,姑娘右手金劍已刺上扇麵,隻覺微微一軟,折扇蓦然啪地一阖一震,姑娘感到有股奇猛力量一振,虎口酸麻,不由自主地鬆開,那柄金劍登時脫手飛出,似一溜飛蛇般徑往黃土山岡上落去。沈上九一招得手,捷如星火地折扇戳向姑娘左手腕脈,這一招兩式逾如閃電,絕不容姑娘有緩手之機,不但姑娘大出意料之外,連謝雲嶽也驚駭異常。
謝雲嶽初見沈上九一出手,便覺他這一身非凡武學,更令他如虎添翼,助纣為虐,此人如不及時除掉,徒贻師門之羞,此時一見姑娘危機間不容髮,身形電射而出。沈上九眼看得手之際,忽覺眼前一花,勁風撲麵,右手腕如中五指鋼鈎一般,寄痛激骨,折扇立時被奪出手中,尚未看清來人是誰,猛覺右腿膝蓋骨受了一記萬斤鋼錘,隻哎了半聲,身形被踢飛起半空,那嗥叫聲亦帶起半空中,隨風送出,淒厲慘不忍聞。
在怪手書生謝雲嶽身形電射之際,宮門二傑亦捷如鷹隼地撲來,若講究身法之快,謝雲嶽可算是武林獨步,宮門二傑一沾地,沈上九身形已被踢飛,一分之差,搶救不及,令宮門二傑登時震得一震。謝雲嶽一掌當胸,麵對着宮門二傑冷笑道:「在下一時失手竟將令友踢飛,有喪二位大人顔麵,還望見諒。」這時胡若蘭姑娘感激地望了謝雲嶽一眼,嬌軀一側,躍向金劍落下之處而去。
宮門二傑前在京城打磨場客棧前,已目睹謝雲嶽蓋世奇學,更遠在太原晉柯之內親眼見到俞雲劍劈清風幫五人淩厲劍術,益髮證明了麵前此人,必是化身俞雲的人,他們先前指認謝雲嶽是太原血案的兇犯,原是試探之詞。
這一證明不虛,驚駭更多於喜愉,他們自恃大援隱藏一側,不到必要,那大援不會現身。大援是誰?即是苗嶺雙妖,碩果權存的黑衣玄女殷玄薇,否則宮門二傑焉敢貿然前來。這時,宮門二傑聞言,麵色通紅,羞憤難禁,陰風煞掌展萬雄比較性暴,大喝一聲道:「昔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士之濱,莫非王臣,閣下殺死了朝廷命官,豈是妳能诿賴得掉的,依展某奉勸,不如束手受擒,我兩人必有一番人心。」
謝雲嶽朗聲大笑,道:「妳們還有人心,背叛師門之徒有何廉恥仁義可言。」宮門二傑四目火赤,嘿嘿冷笑不止。
胡若蘭這時已取回脫手金劍,對謝雲嶽微使了一眼色,道:「謝兄,我們還有正事待辦、誰耐煩與他們多費唇舌,早點打髮了好上路。」
謝雲嶽雖未知她眼色中是何用意,但心知她所說必有原故,毫不猶疑,笑答了聲:「好。」右手奪自沈上九的寒鐵折扇,蓦然向陰風煞掌展萬雄「鸠尾穴」點擊。左手五指迅如流星地向鐵臂金劍何申福左臂「經渠」穴扣住,這種分襲兩個當今武林高手,令自己空門大露,無所畏忘,錯非謝雲嶽,別人無法辦到。
宮門二傑見謝雲嶽陡然髮動,出手若電,不禁又驚又駭,身形倏然而退,脫出謝雲嶽奇襲之外,二傑心知武林中一些巧快手法不足與他抗衡,反不如以少林本門絕學「達摩十叁式」對抗來得妥善。是以二傑一閃出謝雲嶽兩手之外,立即湧身猛攻,但見他們巨靈手掌逼起了淩厲勁風,掌影漫天而到,招數招招着實,配合相宜,宛如大河長江,源源不絕。
謝雲嶽有千丈淵前轍之凜,絕不能讓他們佔了先機去,身形一動,使他們招招撲空,此時見着宮門二傑用出「達摩十叁式。」那勁力遠波至十丈開外,沙飛石走,威勢較之玉泉山琉璃塔下少林四僧,更為精進,自己則身形如飛,穿插在他們漫天掌影中遊走,心中忖道:「這宮門二傑,如不趁現在除去,必引起一場武林事故。」心意一定,倏朝着何申福右掌撞去。
那何申福不明所以,不由掌勢緩徐一緩,哪知謝雲嶽哈哈一笑,折扇霍地亮開,斜揮推進。鐵臂金劍何申福隻覺扇逼勁風,直壓麵目。登時急湧入五官內,氣血一帶,哼得半聲,便自頹然倒地。就在此一刹那,展萬雄雙掌狂飚向謝雲嶽胸後打到,謝雲嶽突然身形一塌,折扇飛快地疾旋,裂帛一聲大響,扇骨芒光在展萬雄齊腹劃過,隻見展萬雄腹血迸射如雨,大叫一聲,噗咚坐在地上,雙手捧腹,神色慘厲已極。
二傑這一負傷倒地,謝雲嶽忽瞥見胡若蘭麵有驚容,心中一動,蓦覺有一股陰柔暗含剛猛的罡氣,迳由頭頂壓來,猛然一震,立時展出「玄天七星步法」,晃身脫出,右掌望上疾揮出一掌。身形電射雄埘出兩丈開外,隻聽身後起了一聲輕「哮」,其聲甜髓無比。掉麵一視,隻見即是黑衣玄女殷玄薇,剪水雙眸一瞬不瞬盯在謝雲嶽臉上,勝雪嬌顔微愠怒意。
謝雲嶽在燕京叁員老客棧內聞得一元居士胡剛說後,昔年苗嶺雙妖縱橫天下,幸得其師祁連異叟出山,施出蓋古淩今的絕學,但依然被她逸去,可見這黑衣玄女殷玄薇武學實有驚人的造詣,自己寄緣天授,異禀過人,何不與她試招,若就此除去,豈不是為武林中除了一大害,心意一定,當即慢步走前。
黑衣玄女殷玄薇見他傲然不懼走來,麵轉笑容道:「妳不要自恃功力過人,在我苗嶺雙仙眼中,可微不足稱道。」
謝雲嶽在他麵前不足五尺之處停住,朗聲答道:「當年祁連異叟一念之仁,任妳漏網逃生,妳就該痛定思痛,自贖前愆,永不出山為是,怎麼稱又想出山荼毒生靈麼?」
黑衣玄女一聽,粉麵一寒,雙目中突射出無窮殺機,冷笑道:「妳是祁連異叟何人?怎知道我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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