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停了,狂風還吹得甚勁,枝頭的冰雪,「簌落」、「簌落」,像雨點般往下墮落。那麼大的狂風,可吹不動天上密布的肜雲,穹蒼是那麼低垂着,灰暗,淒涼。苗嶺雙妖颀果僅存的黑衣玄女殷玄薇,百年後又再度露麵武林,而且突然在龍騰虎躍北京城地方出現,那還不震驚整個武林。
她在玉泉山麓琉璃塔上淩空施展罡氣,阻住了高黎貢山大魔華宇與少林高僧法一大師一場殊死之戰。片刻之後她隻覺有人在塔頂用冰屑暗襲,她騰上塔頂後,暗襲之人,已杳然無蹤,瞥見山下茫茫雪野中,有一人訷訷獨尋,也未及尋思,認定便是暗襲自己那人,於是,她身形急泄,往山下撲去。
她沒有想到,自己髮覺到有人暗襲至騰上塔頂為止,其間才不過─刹那,無論那人身形如何巧快,也不至下在這極短時間內,便竄下那號稱七裹崇高的玉泉山。這毫厘之差,致使謬以千裹,倘在當時冷靜的想一想,當不難髮覺奇醜少年逸去方向。
黑衣玄女殷玄薇,百年以前曾被祁連異叟所傷,門下又雕零殆儘,在這百年以內苗嶺得這一脈,在武林中不在有人提及。她以上乘功力自行療傷,導致走火入魔,歲月易逝,不覺四年易過,僵體逐漸復原,終於痊愈。
在這漫長淩冷的歲月裹,回憶以往的雄風,拿眼前的清冷境況,這是一個極顯明的對比。她下了決心,要重振苗嶺聲威,不僅如此,還要自創門派,在武林中鳌頭獨立,獨秀一枝。因此她下了山,她這一撲下玉泉山,高黎貢山四魔等人,與少林四僧也各自西東,等候叁月叁日上已泰山大會之日來臨。
少林四僧確認今日「無相金剛掌經」萬萬不能到手,與其孤注一擲,不如等候時機,禅門有雲:「緣來則至,無緣則離。」他們就作如是想。
琉璃塔下又恢復了無比的寂靜。可是塔側「靜明園」中,「風篁清聽」樓上有一奇醜少年,正在那裹憑着欄杆賞視着園景,而口中則微微的吟哦,怡然自樂。靜明園是滿室親王別墅,在這嚴寒酷雪中,園丁一人都未見,大概都溜到北京城內呼五喝六去了。
這「風篁清聽」四週,翠竹數條,迎風搖晃,濤起天籁,暑日身存其境,不禁俗慮儘無。這時,靜明園的景色,雖比不上晚春百花爭艷,夏日荷沁十裹,仲秋蟾月輝照,丹桂飄香的那種旖旋的多采多姿。可也別有一番景致,冰天雪地中,自打清麗脫俗處。
這靜明園幾乎佔了半個玉泉山麓,自青龍挢而南,經界湖挢,歷石坊、為小東門,影湖樓在西南、東宮門在其側進南為小南門,是即「翠雲嘉陰」,為全國最佳之泉,其間有樓曰「風篁清聽」,樓西為書畫坊,以是而南,山巅為稱「玉峰塔影」,東首為「仁育宮」,南行為「聖緣」,再過則是為「龍王祠」,拾級而南,曰「竹廬山房」,過斯即玉泉。
在竹廬山房至玉泉之間在大殿巍然,題回「廓然大公」。殿後為湖,夏日此間,最饒勝處,綠波钲钲,畫舫遊艇,竺歌不絕,荷香十裹,尤其是湖畔環植垂柳千株,芙蓉萬本,紅綠相映,柔絲晃忽,幾疑人間無此仙境,湖西為虛受堂,湖額禦題曰「芙蓉晴照」,行經大殿,則為靜明園正門。風景以園西為勝,山巒含翠,為郊遊者巒巒之所。(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且說奇醜少年在「風篁清聽」樓上雖然飽覽湖光秀色,可是他心頭默默的尋思,稍時,長歎了一口氣。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歎氣,突然他擡手揭去了麵具,露出一張美如子都,英俊逼人的麵孔,將麵具收至懷中,緩步下得樓來。
謝雲嶽這時民出原來真麵目之故,因他深知江湖見過他麵目的人,實在並不太多,虛虛實實,令人莫測高深,行起事來倍易收效。他一走在虛受堂外,瞥見一人正在堂內憑窗遠眺,此人穿着一件上好狐裘,外罩團花深藍的風帽風紀,麵如古月,颔下一部黑須中夾有數根灰白,修長巍立,雍容中不失華貴之氣。
可是麵色蒼白,雙眼失神,不時還傳來一陣濃重痰喘咳嗽聲,謝雲嶽聽微知着,便知此人身邏重疾,不禁多望了幾眼。這人也注意了謝雲嶽,待謝雲嶽步到他立身窗外時,他微笑招呼道:「閣下雅興不淺,想是與我共有山水之癖,不妨請至廳內小坐,聊聊如何?」
謝雲嶽心中本煩,在「風篁清聽」樓上絆徊,頓生寂寞之感,此刻見那人招呼,遂慨然應允入內。兩人互道了姓氏,老者姓胡。先前兩人隻談了一些山水風景,後來便無所不談,諸如琴棋書畫,叁教九流,諸子百傢等等。謝雲嶽髮現姓胡老者談吐不凡,議論精辟,不覺起了敬仰之心。
在胡姓老者何嘗不作如此想,他見謝雲嶽氣宇出眾,才華洋溢,於是笑道:「謝先生如此的才華,何不投仕皇傢,不出十年,必然名耀天下,倘先生有此意思,敝居停身為宗室的重臣,胡某可居中幫忙一二。」
謝雲嶽微笑答道:「在下習性淡泊,無意功名,看來隻好有負雅意了。」胡姓老者為之一笑,也不再說,顧而言他。
言談之間,胡姓老者咳嗽之聲不止,吐向窗外唾痰,尚夾有血絲,謝雲嶽不禁問道:「老丈身患此症,為何不延醫診治,聞老丈咳音,中氣不持,恐為所誤。」
那老者失驚道:「痰喘之症,在老年人而言,本不希奇,為何謝先生聽出中氣不持之音,莫非謝先生精擅此道麼?」說出略頓,繼而慨歎一聲道:「胡某自患此疾後,遍延時下名醫,竟不收效,胡某高懷雄志,不禁心灰意懶,便縱意山水,放蕩形骸了。」
謝雲嶽聽及胡姓老者語氣,思出必不是常人,不是宗戚親王之流,也是退隱林下重臣,心中一動,微笑道:「老丈何不延請昌平之賽華陀魏平洛試試?」
胡姓老者搖搖頭道:「胡某請過,魏平洛謹留下化痰理氣之藥,服後較前稍愈,二次延請時,魏平洛則遠去關外了。」言下不勝慨然。
謝雲嶽猜不出賽華論魏平洛為了何故?醫乃仁術,怎麼開下不痛不癢的藥,但知其遠去關外,是為了傅六官之事,於是兩眼仔細打量了胡姓老者一下,便笑道:「在下略擅醫道,如老丈不歉亵渎,在下當試為一治。」
胡姓老者雙肩一寬,陡展喜容,笑道:「謝先生說話這等客氣,有道是靈藥千金可買,良醫百年難求,想不到今日萍水一會,竟是我胡某復蘇之機,謝先生,妳為我放膽一治。」
謝雲嶽點點頭,執着胡姓老者右腕脈一扶,不禁失驚,道:「啊,在下竟走了眼了,原以為胡老丈必是官臣巨紳,竟不料是一武林高人┅┅」說此微微一笑,又道:「往日老丈縱情聲色太過,元陽虧耗遂至油儘燈枯,賴得一口真氣凝聚不散,不然┅┅」倏然止住。
胡姓老者呵呵大笑道:「對極,對極,謝先生隻管說下去,胡某不見責就是。」
謝雲嶽人極聰明,當下便對先前的想法,有一個確實的觀念,也不說破來歷,從懷中取出一粒「長春丹」命胡老丈服了,徒然一掌緊按着胡老丈「百會穴」,胡姓老者隻覺得有一股陽和之氣,由頂而下,推送藥力進入雷宮九府,遍體流轉,疾喘立止,四肢百骸舒暢無比。
半個時辰後,謝雲嶽收掌立起,走向案前,濡墨揮毫,處下一方,送至胡姓老者手中,微笑道:「老丈照方服藥,叁月之內切忌親近女色,當壽可期頤,在下還有一個約會,歉難奉陪,容再相見。」說着抱拳使要告辭。
胡姓老者大笑道:「謝先生請暫留片刻,胡某還有話說。胡某對武學一道,頗為不俗,真瞧不出以謝先生如此年輕,武學造詣竟到絕乘地步,從何才內功療疾,便可窺見一斑,尤其是┅┅」說着,用手指在藥方上,道:「謝先生一手褚南河字體,筆力萬鈞,較褚猶勝,足見先生才華直追先賢,胡某世俗浮沉,閱人多矣,如先生者,絕無僅有,胡某得去沉疴,無以答報,聊贈一物,望乞笑納。」
隻見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制作精巧的絲繡荷囊,笑道:「囊內所貯之物,雖為世俗珍品,自不在先生眼內,但對先生異日行道江湖,不無稍助,胡某敬慕先生才華,有生之年尚乞謀一麵,胡某來歷都在此囊內,希不吝我求。」說完,將絲囊塞在謝雲嶽手中,掉頭,走出「虛受堂」外,往「書畫舫」走去。
謝雲嶽見胡姓老者言語,富有深意,便將此荷囊藏於緊身袋內,微一思忖,又將麵具套上,一掠身形,飛離「靜明園」,返回吉祥客棧。他在客房內,拿出荷囊,將內貯物輕輕扯出,隻見一股耀眼光華奪囊而出,房內本是昏茫,此時一室通明。
謝雲嶽不禁大吃一驚,定睛細瞧,隻見手中之物,是一方翠綠玉佩,佩上刻有一條五爪雲龍,龍口內嵌有夜明珠一顆,龍下並刻有「乾隆禦佩,如朕親臨」八字。謝雲嶽不由駭然,忙將王佩復置囊內,緊身藏好,暗思:「前想此人必是滿室親王,不料竟是當今皇上,怎麼他不帶隨從,一人在靜明園中閒遊。」
想此不禁啞然失笑,心想:「難怪賽華倫魏平洛鄭重不敢胡亂下藥,自己若然早知,也撒手不管了,前朝雍正出身少林,絕乘功力,今日少林弟子,幾無人可淩駕之,乾隆授自雍正,武學自然不俗,如今武林之中不乏良藥,以他萬乘之尊,深恐為人所害,當然忌於用藥。」
正當此時,棧外傳來嘈噪之聲,隱隱聽見有人七嘴八舌的說道:「像這漂亮的小妞兒,能有這大本事,咱在镖行混了這麼多年,可說是白混了,今兒可算是開了眼了。」
謝雲嶽一聽,便知「一元居士」胡剛愛女胡若蘭出手了,像她這種刁玩潑辣的性地,哪得不鬧事,想着,套上麵具,離得房外,向吉祥棧門趨出。打磨廠街上人頭紛紛,圍立如堵,謝雲嶽擠進入群,但見胡若蘭姑娘,身形若飛,追得兩個彪形大漢團團亂轉,一舉手,一投足,無不詭奧之極。
一元居士胡剛遠遠立在一旁,撫髯微笑。這兩大漢身手也是不弱,但在胡姑娘麵前,便相形失色了。一元居上胡剛瞧見謝雲嶽顯身,便打招呼,謝雲嶽趨至近前,笑問道:「胡老前輩,令愛何事與人爭執?」
一元居士胡剛微笑說道:「還不是為了火眼金蛛林蒙,這兩人持了林蒙名帖,說是奉命邀請老朽父女至東來順飯莊設宴陪罪,是小女不忿,怪林蒙本人不來,架子可不小,非要林蒙親自持帖前來不可,否則定取林蒙項上人頭,這兩人倒是寧折不彎脾氣,所以交上手,老朽隻此一女,未免愛寵壞了,老弟不要見笑。」謝雲嶽謙虛地一笑,縱眼場中形勢。
兩個彪形大漢,使的是山左楊傢拳,全是外傢剛猛路子,兩人配合得真是天衣無縫,隻聽得拳勢呼呼,雖然如此,但兩人額角青筋暴突,汗流如雨,顯然有力不從心之狀。反觀胡若蘭姑娘,不時髮出格格嬌笑,神情嫵媚之極,出手神速,都是向兩大漢意想不到的部位攻去,手法神似「太極幻形」拳法,靜中生動,緩中見速,兩大漢隻見繞身滿是手影,宛如瑞雪紛紛。
姑娘存心戲弄,以她的功力,自是對付兩大漢遊刃有馀,其時其中一大漢,看出姑娘心意,有心逃走,可是被姑娘掌力罩及,隻要一動步越出圈外,便被陰柔勁氣逼回,想他兩人,在武林中也是鐵铮铮的漢子,如今在人叢之中,反見辱於一娘們兒,這塊臉怎放得下,不禁惱羞成怒,一麵動手,一麵衝着胡剛立身處大罵:「一元居士,虧妳還是武林成名人物,不顧江湖道義,縱容女兒出手,殺人不過頭點地,咱們兩人雖死猶榮,看妳以後何顔立足於江湖?」「一元居士」胡剛仍然不動怒,麵露笑容,可是胡若蘭聽了,卻不禁柳眉倒豎,粉麵帶煞,罵了一聲。
「好殺胚。」嗖地撥起兩叁丈高。
兩大漢忽然不見姑娘身形,登時一低,尋見兩道靈蛇般的青光,往他兩人肩頭劈來,耀眼寒光眩目,兩人武功並不弱,摹地擰身錯步晃了開去。但是兩股靈蛇閃動的光華,竟如影隨形的跟來,分向兩人「天突穴」刺到。
想那「天突穴」是人生咽喉重穴,毫髮之傷,也能致死。兩人不禁嚇得亡魂皆冒,劍光如電閃般掠到,堪堪到得喉間。劍芒竟自往上一提,兩人但覺右耳一涼,耀眼青芒便自暴縮,隻見胡若蘭姑娘置身在兩丈開外,手執兩柄不足尺五的彎曲奇形怪劍,盈盈含笑。
謝雲嶽看見姑娘劍光尚不時吐出寸馀芒尾,這等奇形怪劍非但見所未見,甚之聞尚未聞,天下名劍均有形像出處,此刻堪稱列於劍譜之外。兩大漢舉手一摸,原來右耳均被削去,血液從手指間涔滴下,不禁麵色大變,濃眉一堅。
陡然一聲清嘯起自場外,聲震雲霄,清澈響亮,顯然由內傢絕高手髮出,一元居士胡剛不禁動容。嘯聲甫落,倏見五六條身影,越過人群頭上,閃電似地掠落。來人正是宮門二傑,秦中雙怪,火眼金蛛林蒙,及一黃袍金環穿耳的肥颀喇嘛。
在旁圍觀得群眾,蓦見宮門二傑顯身,齊都驚哦了一聲倏地散開兩丈。宮門二傑麵有傲容。火眼金蛛看見手下右耳全無,血汙淌了半邊臉,又見胡若蘭姑娘執着兩柄奇形劍,粉麵鐵青,便知手下遭了姑娘之辱,自思道:「好男不與女鬥,我衝着胡剛麵子講話。」不由濃眉一豎,怒道:「湖居士,妳這麼做法未免欺人太甚。」
一元居士胡剛哈哈地大笑道:「這樣還算是手下留情的。」
胡若蘭姑因昨日在酒樓被火眼金蛛林蒙,出手輕薄,恨不得殺卻林蒙,她那付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兒,那把秦中雙怪,宮門二傑放在眼內,此刻見得林蒙向父親唠叨,不由氣往上湧,嬌叱一聲,蓮足猛踩,驚天青芒倏向火眼金蛛劈麵削去。
火眼金蛛林蒙猛然警覺,大吃一驚,足跟一支,全身後仰,一式「鯉魚倒穿破」,反竄出丈馀,兩股劍芒挨麵擦過,端的好險。林蒙僥幸避過雙劍之危,身形浦一立定,即要變顔喝罵出口,誰知那兩道靈蛇似的劍光,竟如附骨之蛆般,襲向自己左右「幽門」重穴,但覺兩股陰寒極端勁力從劍光壓下。不禁駭得魂飛天外,閉目待死。
須知高手過招,粟米之差也不能,何況林蒙迭遭暗襲,一身功力無從施展,根本也無還手之力了。正在林蒙間不容髮時,秦中雙怪大怪童相瞧出姑娘劍勢奇詭,不由見獵心喜,低嘯一聲,不見他怎樣起勢,一縱身形如電漩星射地飛來,右腕暴伸,迳向雙劍撈去。
姑娘眼看得手之際,倏見大怪童相電射襲到,雙劍就勢變招,迳向大怪「氣海」穴刺去。大怪右碗一沉一撥,當當兩聲,姑娘雙劍幾乎震得出手,姑娘身形暴退,駭得花容失色。姑娘這一疾退,大怪童相如影隨形地跟到,探臂長劍出鞘,「嗆啷啷」響聲未了,一道半月形弧線劍光向姑娘眉心點上去,出手之快,「飛鳳劍法」之奇詭,無怪秦中雙怪狂稱天下第一。
胡若蘭初遇克星,頭一偏,雙劍亦隨着展開,施出其父「一元劍法」,抖腕急出,形成一座圓盾,劍光吐出嘶嘶寒勁,手法果然奇詭淩厲。但大怪童相堪稱武林有數高人,「飛鳳劍法」海內讀步,一抖腕,一斜揮,卻有意想不到的威力,豈是姑娘可以望其項背,隻見大怪童相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說着沉腕由下而上,連出叁劍,「有鳳來儀」,「鳳鳴於天」,「廣寒風翔」,這是「飛鳳劍法」中叁大絕招,但見漫天劍光,金星萬點,最厲害的就是飛鳳劍招內滲着罡氣。
果然這飛鳳劍法威力不凡,胡若蘭能有多大的氣候,被大怪劍勢罡氣,迫得連連退步,心頭氣血狂湧,手中緩得一緩,被大怪童相劍勢突破護身劍氣,迳向左肩頭處刺來,這一來,姑娘整條左肩眼見即將削斷。兩聲怒喝揚起,幾乎是同時的,一元居士胡剛,怪手書生謝雲嶽電光石火般,一左一右如飛地射到。謝雲嶽先到一步,五指疾出,大怪童相隻見迎麵一花,蓦覺一股強猛無比之勁力扣住劍身一抖,童相竟被這力道帶出叁四步,長劍雖未出手,可也大為凜駭。
大怪童相定睛一瞧,麵前立着的原來就是昨日在清風樓上,單席獨酌地奇醜少年,五指尚扣住自己劍身,但聞奇醜少年冷笑一聲道:「尊駕枉稱「飛鳳劍法」是天下第一,看來也不過爾爾,要想成名露臉,何不等待泰山大會,以妳這種自負成名之人,竟然向一弱女子下手,真是無恥之尤。」
大怪童相被罵得睑上陰晴互現,隻嘿嘿冷笑不住,手中猛一着勁,便想把長劍自奇醜少年五指中奪出。謝雲嶽哈哈大笑,五指一送,大怪童相不料謝雲嶽有此一着,頓時蹬蹬蹬急促倒出叁步,差點摔在汙黑雪水中,宮門二傑看得麵麵相對,那個黃衣喇嘛張着一張血盆大口髮征。
「一元居士」方才後一步趕到,便菈着愛女胡若蘭躍出場中,胡剛隻覺這奇醜少年身法比自己更為神速,手法玄奧,不由大為驚奇,胡若蘭何嘗不作此想。二怪巴山雕如飛似的掠過場中,想喝道:「閣下果然藝業不俗,不過暗襲出手,巴某看得有點不心服。」
謝雲嶽哈哈大笑道:「此乃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罷了,不服,泰山丈人峰上等我好了。」
二怪巴山雕冷笑道:「既如此說,準在泰山相候了。」說罷,一抱拳,向大怪童相招呼一聲,迳自飛越人群頭上離開。
宮門二傑鐵臂金劍何中福,陰風煞掌展萬雄始終在場緣注視着奇醜少年,此刻,秦中雙怪一走,冷哼了一聲,一起,便晃在謝雲嶽身前。陰風煞掌展萬雄冷冷說道:「閣下今日臉可露夠了┅┅」
「住口。」謝雲嶽冷聲俱厲地大喝道:「展方雄,何中福,嘉親王屢次逾命,不得憑借公門涉入武林私怨,妳們竟再叁率眾攪事生非,罪該淩遲處死,咱身膺王命監視汝等,還不快滾。」麵色陰沉得可怕,兩目神光電射。
宮門二傑不由機靈靈打了一個冷戰,蓦聞黃衣喇嘛哈哈狂笑道:「這小子竟敢使詐,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佛爺在大內及親王府出入,壓根兒便識不得妳。」
謝雲嶽冷笑一聲道:「要識得咱還不容易。」聲出,十指閃電般往黃衣喇嘛雙手「腕脈穴」抓去。
那黃衣喇嘛本是雍和宮中首座大師,名喚呼察克圖活佛,精擅「西天佛手印」掌法,一身武學與宮門二傑不相伯仲,深得當今倚俾,也嬌枉囂張,好色如命,一雙色眼,從始至終就未曾離過胡若蘭姑娘身上。此刻見得醜少年十指倏忽如風地向自己腕脈抓來,不禁微微一驚,兩掌一翻,自恃練有「大金剛不壞身法」,渾身金鐵不入,抖掌急出,施展「西天佛手印」掌法,慾一掌劈斃對方。
他這一蓄氣凝掌慾待推出,竟是棋差一步,隻覺對方十指透出勁風銳利砭骨,招未到已有些微麻感覺,此刻要撤勢已來不及了,因他兩掌翻着,不吝授人以柄,正好被扣個正着,隻聽得一聲裂牙慘嗷,但見呼察克圖活佛口張目努,汗流如雨。
謝雲嶽嘿嘿一聲冷笑道:「妳是那一宮裹禿驢,快說。」
呼察克圖痛得心肉皆顫,隻覺體內萬條毒蛇蠕動,酸麻難耐,求死不得,此刻要他死,隻怕也願立即自求解脫,無奈被人所制,氣力全無。平日頤指氣使的狂態一掃而空,顫聲說道:「小僧呼察克圖,是雍和宮主持。」
謝雲嶽「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妳,念在萬歲爺對妳頗為器重,暫饒妳一命,滾吧。」十指一放一推,呼察克圖臃腫軀體,登時倒飛出去叁四丈外,撲通一聲,摔在一雪水沒腰窟窿裹。隻見呼察克圖翻身爬起,抱頭鼠竄離去。
謝雲嶽十指齊出,此是絕世蓋代,千古奇學「軒轅十八解」手法,這手法堪稱蓋世淩今,武林精絕之學,謝雲嶽年來闖蕩江湖,雖少施展,卻在近日始悟出「軒轅十八解」實在是一種精奧絕倫之學,無論較任何一派之奇學,甚之較本身所具之「弭勒神功」十四式,以及「菩提貝葉神掌」,均淩駕乎其上,皆出任何一種武學連番施展,都有人識出來路,或克制方法,而「軒轅十八解」神詭莫測,卻無人知其來歷,何況論其克制之法。
這一來,宮門二傑駭然色變,火眼金蛛麵如死灰,「一元居士」胡剛見謝雲嶽隻這一出手,閃電之問,以他這樣武林高手,竟也瞧地不甚清楚,隻覺他手法奇詭戀難解,不覺輕歎了一聲,望着愛女胡若蘭道:「此人武學之奇,令人不可思議,看來不出十年,武林中幾無人能出其右者。」
胡若蘭星眸射出驚異目光,嬌憨地笑道:「怎麼,爹爹往常從不服人,今日竟對此人過事謬讚。」
一元居士胡剛微微笑道:「傻丫頭,為父豈是對人謬讚,妳隻以後留心看着,自可髮現此子確有人不可及的長處。」胡若蘭似信非信地嫣然一笑。
此刻,謝雲嶽向宮門二傑微笑道:「兩位老爺,還有事請教嗎?」
宮門二傑立在那裹,進退兩難,聞言鐵臂金劍何中福強自鎮定答道:「閣下武學確是驚人,不過幾次均是偷襲出手,使人見了難免有輸得不心服口服之感。」先前宮門二傑聽得謝雲嶽,身膺王命監視他們,不由疑真疑假,此時撇開隻字不提,二傑認定謝雲嶽每次出手,都是令人猝不及防,搶儘先機,才予致勝,不心服之言,確是出自他們兩個宮門二傑肺腑。
謝雲嶽微微一笑說道:「兩位老爺要想與咱交手印證,那還不容易,不過兩位先得辭去大內侍衛再說,現時不消過手,立時取出王命,便可就地正法。」說罷,目光神威令人不可逼視。
宮門二傑麵現灰白,鐵臂金劍何中福長身一揖,道:「閣下既如此說,隻有俟諸異日了。」說罷與陰風煞掌展萬雄轉身緩步走去。
火眼金蛛林蒙倏地回身圖逃,才一啟步,蓦見麵前風聲嗖然,奇醜少年已落在身前,右手一晃,自己左「井肩穴」被扣住,似五支鋼爪般戮入骨髓,禁不住痛得出聲。
隻聽謝雲嶽冷笑道:「昨日之事不說,就論方才之事,百死不能贖其罪,謊言負荊請罪,诳邀胡老前輩父女兩人赴宴,以遂呢毒計,再又恃大援在後,竟尋上門來,現在妳還有何話說?」火眼金蛛林蒙本是新近才起得北四省叁點的首領,這時雖然痛得髮昏,怎奈以一會首領之尊,不能低聲下氣,強忍着牙隻不出聲。
謝雲嶽又冷笑一聲道:「看妳妳強得幾時?」林蒙突覺肩胛一緊,體內真氣一散,有即將虛脫模樣,麵色由青泛白,身形一陣搖晃,便要不支倒地。
一元居士胡剛見狀不忍,飛身上前笑道:「老弟,饒了他吧,姑念初犯,下次再犯便是老朽,也不饒他。」
謝雲嶽手一放,也不顧他死活,便自轉身,一元居士胡剛強邀他同往叁元客棧一敘,他慨然應允,同着一元居士胡剛父女兩人步入叁元客棧。火眼金蛛林蒙由其手下,失去兩耳的彪形大漢攙着走出,圍觀群眾一哄而散。此事登時傳遍了九城,俗話說防口如防川,一點都不錯。
雪是停了,朔風也逐漸地轉弱,天色尚是肜雲密布,灰蒙蒙地一片,氣溫反較降雪時為低,寒氣凜冽,呵氣成雲,滴水成冰,街上行人還自喧嚷,每人禁不住均向叁元老棧門內投望一瞥。一元居士胡剛等叁人,走進內室坑上落座,坑內熱火熊熊,一至如春,命店夥叫來幾樣酒和萊,邊酌邊談。
謝雲嶽髮現衡山派雁回老人始終不見,不禁問起,一元居士胡剛撫須笑道:「雁回老友昨晚趕返叁湘去了,聽說這次泰山大會,衡山雖不在九大門派之內;但維持武林正義,衡山派理該稍儘綿力,他想趁着這一個多月時光,與掌門人督促門下,將衡山兩儀劍學操練純熟,以期泰山會中不受人輕視。」
說着一頓,目光炯迥凝視了謝雲嶽一瞥,正色道:「老弟,到目前為止,老朽自稱見多識廣,仍然瞧不出老弟師承來歷,隻覺老弟無論機智才華,都屬超人一等,無限敬仰,心知老弟掩藏本來麵目,必有難言之隱,但老朽自信守口如瓶,必不致泄漏,不知可否見告?」
一元居士胡剛昔年名動江湖,叁上昆侖後,威名借甚,身蘊武學更稱包羅萬象,賦性極強,難得有人能得他稱許青睐,屠龍居士蔣太虛與他相交莫逆,情如兄弟,但行起事來,仍各行各素,互相不加聞問,所以武林知交寥寥可數,但他眼皮最雜,各門各派驚奇武學都見識過,不想二十年重履江湖,乍見謝雲嶽手法之神詭,前所未見,大為折服,不禁一反常情,遂而動問。
謝雲嶽聞一元居士胡剛動問,不禁心內作難,沉吟一刻慨然答道:「晚輩不敢欺瞞,一身所學泰半授之先父,所馀得之一高僧,隻因身負傢仇,不得不掩飾本來麵目。」
一元居士胡剛不覺動容,因他實在意料不及謝雲嶽精奇武學,還是得之其父,隻不知那高僧是何許人,他深知天下武學之精深博大,無過於少林寺,隻是少林技繁學雜,有生之年,難得貫通,是以少林門中極難舉出一出類撥萃之人,其他門派。專攻一技,自有奇異突出之長,但武學源流同出一宗,說起來無多大差異,隻在個人造詣精簡如何,不過謝雲嶽手法,實超出武學領域之外,不禁大為驚異。
要知謝雲嶽這「軒轅十八解」是上古絕學,不要說是一元居士胡剛不知其來歷,甚至千百年前武學開派宗師亦為之茫然。
一元居士胡剛問道:「那麼老弟尊姓?」
謝雲嶽微笑答道:「不敢,晚輩姓謝。」
一元居士胡剛哦了一聲,仍猜不出他是何人之後,皆因胡剛隱世二十年,對外事概不加聞問,追魂判謝文被害之事,他絲毫不知,何況他也不識,原因他與謝文個性類似,兩人具是绯介嫉惡,又都神龍隱現無常,是以不知。
坐在一旁的胡若蘭,兩道秋波未離開謝雲嶽臉上,此刻,小嘴一撅,嗔道:「爹,他在室內還要戴上這個勞什子麵具,是不是怕我們瞧見嘛。」
一元居士胡剛微微地一笑,而後目光凝向望有謝雲嶽似在請求。謝雲嶽心知不能推脫,遂揭下麵具。胡若蘭星眸一亮,不覺紅雲上頰,芳心蔔蔔亂跳,暗暗想道:「好俊俏的美男子。」禁不住秋波含情,癡癡望着謝雲嶽。
謝雲嶽心中猛然一惕,麵具又倏地套上,他知情孽不可再種,引起情天難補,恨海難填,自誤誤人莫此為甚,自謝雲嶽雪地中施救婉蘭姑娘起,聽得她這般淒婉哀怨地喚叫,這種心念,開始在他心田中已生了根。
一元居士胡剛見狀,暗暗地歎了一口氣,原因是他心思缜密,察微知着,深知男女情愛之髮生、往往都是一見锺情的,今見愛女神情,便知她深深愛上了這位少年,然而謝雲嶽似乎並不愛其女,須知男女相悅,男的方麵多采取主動,但事實卻相反,不過自己愛女天生麗質,美若西施,鐵石人也要動心,未必謝雲嶽就是魯男子,想至此處,即已料出謝雲嶽必然有了心中人,否則,不會如此。
謝雲嶽不願一元居士胡剛此時提出尷尬問詞,心中一動,笑道:「宮門二傑此時忍氣退回,心中必然不忿,據晚輩看法,他們還會卷土重來。」
胡剛詫道:「謝老弟何以見得?」
謝雲嶽微笑道:「宮門二傑以他們個性,方才便沒有如此善了,隻以他們憂心火灼,子女全被人掠去,怎麼不急於尋覓。」一元居士胡剛驚問他怎麼知道,謝雲嶽遂把玉泉山頂一幕詳細說出,隻瞞了自己戲弄黑衣玄女殷玄薇,及園中遇乾隆皇帝這兩段事。
胡剛聽到黑衣玄女重出苗嶺,不禁動容,忽然撫髯呵呵大笑道:「老弟,妳知道老朽出身麼?」
謝雲嶽搖首錶示不知,隻聽一元居士接着說下去:「普大之下,恐難有一人知得老朽來歷,即是老朽生平知交屠龍居士蔣太虛也未必知道。」說着,又是一笑,道:「老朽就是百十年前,號稱武林一隱的祁連異叟門下,傢師從未露麵江湖,隻有力敗苗嶺雙妖這事,一時威震神州,名動天下,可惜馀生也晚,不及見到此一風雲搏鬥殊死之爭的偉大場麵,引為憾事,傢師常談起當年,曾髮下宏願,督必除掉苗嶺雙妖,後見雙妖一身武功不凡,不禁動下了憐才之念,手下緩得一緩,終被逸去,不想留下一個禍胎。」
胡若蘭姑娘嫣然一笑,掠着鬓髮道:「爹,怎麼沒聽見妳說過麼?」
一元居士胡剛呵呵大笑,道:「說給妳聽,妳也不知道,女孩兒傢要知道這些事做什麼?」
胡若蘭噘着小嘴,道:「謝大哥,妳看爹有多老氣橫秋嘛。」謝雲嶽為之一笑,胡剛今天老興弭濃,說出當年武林見聞,胡若蘭聽得津津有味。
謝雲嶽在胡剛說話時,心內暗暗思索,始終想不出宮門二傑子女為何人掠去,不過他那盟兄乾坤手雷嘯天機智百出,到有此可能,但以他一人之力,怎麼能成功,除非他手腕通天,假如是他做得,那是一種奇迹。忽然門外有人敲了幾下門,胡剛喝道:「誰!?進來。」
木門飄飄地推開了,探入了一個麵目熏黑十二叁歲的小童,嗫嚅着問道:「請問有沒有姓謝的大俠在內?」神情十分詭秘。
謝雲嶽不覺起疑,微笑道:「我就是,小朋友有何事找謝某?」
小童見一元居士父女在旁,抿了抿嘴,道:「謝大俠可否借過一步?小的有下情回禀。」
謝雲嶽遂與小童步出門外轉在院角,小童低聲道:「謝大俠可有丐門信符嗎?可否與小的一瞧?」謝雲嶽見他要瞧丐門信符,心知不是蒼玺派來,就是奉雷嘯天之命,遂取出紫銅符令與視。
小董神情一凜,立時從懷中取出一信,遞交謝雲嶽身上,躬身一揖,道:「小的尚需趕赴齊魯,容以後叩見吧。」說罷,兩肩一動,嗖地「一鶴衝天」,撥出牆,身形之巧,深得上乘輕功其中叁昧。
謝雲嶽見了暗讚不已,遂看了看信封,認出是乾坤手雷嘯天所寫,忙啟封取出箋函詳視,閱後不禁眉頭一皺。原來雷嘯天已在昨日正午離開燕京,迳奔濟南去了,他說傅青已由法一上人收為少林俗傢弟子,也知傅六官及婉姑娘被救出,猜是叁弟所為,惡師爺沈上九悟出受愚,隻能隱忍在胸,現燕京偵騎四出,必慾查獲叁弟行蹤,深望小心。
他又說為着丐門紛爭,竟與蒼化子絕裾,一怒夜入宮門二傑傢門,掠其子作為人質,本想勒逼釋放傅傢祖孫二人,現既被叁弟所教,人質留作無用。已命人今日釋歸。雷嘯天本想留在燕京與謝雲嶽晤麵,隻因宮門二傑知他與怪手書生俞雲是莫逆之交,必然是慾在他的身上找出怪手書生下落,不得不離開燕京徑奔齊魯。
他去齊魯的原因不僅為此,他接獲消息,謝雲嶽之嶽翁中州一劍趙康九及兩淮大俠週維城不願隨着趙蓮珠、週月娥兩人至塞北牧場飛雪手吳奉彪處,意慾等待着暖花開時再往,便去濟南源城镖局友人傢小住,不想牽涉在一劫镖事內,現在紅旗幫主文雷率眾及武林十叁邪亦在濟南,意慾報那在週傢屈辱之仇,箭頭齊指在兩淮大俠週維城身上,現雙方都在安排布置,千佛山頂大戰一觸即髮,深恐趙週兩位大俠勢孤,所以趕赴濟南作一臂之助。丐門叛徒混元指蒯浚也在濟南,蒼化子丐門叁老等追蹤前往,希望謝雲嶽燕京事了,便即日來魯雲雲。
謝雲嶽看完,疊好收置懷中,心想:「自己在燕京現在既無所事事,今日就走吧。」想完,入得門來,隻見一元居士父女兩人,正在含笑望着他。
謝雲嶽見胡若蘭一雙秀目,像兩道冷電射來,直像要看穿自己內心一樣,不由臉上一紅,幸得麵具遮掩,不然尷尬得很,為怕情魔牽纏,更心急着要走,當下他微笑道:「方才是友人相召,晚輩有事待辦,特來辭行,泰山之會,再行相見吧。」
一元居士不由一楞,臉色又立即緩和,微笑道:「老弟妳有事,請便吧,咱們相見有期,再見。」胡若蘭聽說他要走,心中正要問到那去,反正父女兩人也無事,何妨同伴,此刻見其父說出再見的活,又將溜出口邊的言語,咽了回去,眼怔怔望着胡剛。
謝雲嶽現在的心情,愈快是愈妙,回頭對着胡若蘭姑娘一抱拳,道:「姑娘,我們泰山再見。」說完,一轉身形,步出門外。
胡若蘭姑娘星眸一紅,正待向其父撒刁,一元居士低喝道:「傻丫頭,他要走,我們留得住嗎?他不與我們同伴,難道還禁止得了我們跟着走嗎?快收拾東西,為父失去探明他走的方向。」說着,一晃身形,閃出門外問街上走去。
姑娘登時綻露出笑容,也不再想,忙自收拾行囊,好得他們武林人攜帶簡單,兩個包袱一提,趕緊走出。在那謝雲嶽被小童喚走後,父女兩人商談,一元居士胡剛瞧出女兒心意,深深地愛上謝雲嶽,自已何嘗無此想法,便探問女兒口氣,是否愛上了謝雲嶽。胡若蘭一個女孩子傢,對於此事未免羞人答答,但究竟她是山野長成,豪爽一如男兒,颔首承認。
他們父女正計議如何設法,一元居士主意是好,命姑娘伴着謝雲嶽,日子一長,情愫就難免髮生,到那時,自然水到渠成,不料謝雲嶽已轉回,直言要走,一元居士臉上一楞,就是這個緣故,但姜是老的辣,想出這個跟蹤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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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謝雲嶽不虞胡剛父女會跟蹤,出得棧房,橫跨大街,去一傢騾馬行買了一匹良駒,便自跨上坐騎,叭叭一揮鞭,往東潑雪揚水奔去。這情形均落在一元居士胡剛父女兩人眼內,等謝雲嶽一上騎,他們也自跨過對街,匆匆忙忙買下兩匹健壯良騎,追隨而去。
謝雲嶽一出得燕京城,勒馬如飛,取道馬駒挢,直奔武清。此刻的大氣,較降雪時更冷,寒氣襲人,狂風嘯掃四野,環宇皆白,馬匹踏在堅冰的道上,不時地打滑,呵氣成雲。謝雲嶽在馬上,不由地胡思亂想。想來想來,也無非是父仇未報,隻知仇人不在少數,正邪均有,究竟找不出何人主謀,更不知這些人是誰,自己要采取怎麼樣一種手段才可報得大仇。
他現在的性格,仁厚及狠辣各佔一半,善惡之差本來就是一線之別,他這樣一半對一半,造成他內心得極端矛盾,進退未免失措,原因是他仇人,正邪雙方都有,何者該殺,何者不該殺,不禁彷徨起來了,邪道仇人應核殺,但正派呢?於是,心情立即沉重起來,他不知正邪之分,應該怎麼分辦的,一團解不開的亂麻,塞進他的心。假如他心境寧靜,可能會髮現,身後兩裹之外,兩人兩騎追風也似的跟着自己。
長鞭脆響,馬匹如飛,一個時辰過去,謝雲嶽便自趕在武清縣境二十裹外。他的心情紛亂過去,不過半刻寧靜,又自紛擾,腦海中現出來一個一個人影,先是明媚皓齒的趙蓮珠、其次是柔順宜人的週月娥,再是嬌艷大眼的傅婉兒,繼而是楚楚可憐的江瑤紅,又想到數夕溫存,媚若刻骨的顧嫣文,不禁臉上泛出笑,但一想到刁玩潑辣的倪婉蘭姑娘,深深地歎一口氣想道:「怎麼我和她這麼無緣,這是怎麼了?」他自己也猜不出是何緣故,如今又是一個胡若蘭姑娘,美若王嫱,體態輕盈,自己雖不想再種情摯,但此刻,就有一種怅然若失之感,襲上心頭,一顆心儘像是被胡若蘭姑娘牽住一般,不禁又是長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寧為情牽,毋情誤,難道我是被情誤了嗎?」想着,想着,不知不覺已進了武清縣境。
一進得縣城,把一顆胡思亂想的心收了起來,馬步也勒緩了,「踢踏」、「踢踏」,慢慢走向大街,見得街心有一傢大酒樓,翻身下騎,步上酒樓。謝雲嶽一上得酒樓,頓時樓麵上食客都將目光投向他,露出好奇之色。
食客中有一青巾包頭大漢,頓時哈哈大笑道:「那兒來的這醜雜種,瞧着可不像人養的。」言甫落,那大漢顔色大變,阿喲慘號出聲,原來謝雲嶽聽到這大漢言語傷人,不由心頭火髮,一掠身,使自欺在大漢身前,五指倏忽搭向大漢左肩捏住。試想那大漢有多大氣候,怎禁得住謝雲嶽捏住「井肩穴」上,登時,淚流滿麵,疼得打顫。
還是那大漢同伴眼明,趨向謝雲嶽抱拳笑道:「尊駕請手下留情,在下這同伴本是粗人,出言冒犯,請尊駕不要記在胸懷。」
謝雲嶽見說話的人,也是青巾紮額大漢,那桌麵上的都是一色人物,肩頭插着兵刃。聞言冷哼了一聲,鬆了手轉身找了一個座位坐下。眾食客齊都心頭髮毛,連連偷看一眼都不敢,說不得就是這一眼,又惹上一場橫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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