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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手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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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手書生

小說章節

第一章 秉遺志從師
第二章 助拳展神功
第叁章 暗襲無功
第四章 俊逸超群
第五章 軒轅神指清風撤分壇
第六章 歧黃稱聖手
第七章 豪雨如奔雷媵蛇神鞭七道驚絕技飛騎走太原巨憝玩盜貪念總成空
第八章 天竺來魔僧絕壁岩洞護禅經慨然談往中土舞群魔冰天雪谷頻現蹤一念存貪
第九章 身墜千丈崖怎奈生機未絕萬般緣由命腹孕絕世珍無端不翼飛去千裹苦奔波
第十章 夜半驚賊雙俠出手天馬行空
第十一章 菩提存於一念好心終有好報霹雳妄動無名辱人自取其辱
第十二章 潘陽湖中俠隱娓娓孤身千裹全道義清涼山上丐門惴惴兄弟絕據分東西
第十叁章 語不厭詐惡師爺受愚地室縱囚故示從容醜少年無意樓頭驚艷
第十四章 功同將相神功療沉疴識荊望切玉顔慰相思
第十五章 銀雪遍野風湧火狂盜賊肆虐驚馬四竄劍光刀影麗妹懲兇
第十六章 以怨報德小人之心易翻易覆種愛難釋刻骨相思不即不離
第十七章 為慾成仇天外叁尊魂歸極樂癡情生恨難成連理誓遁空門
第十八章 龍江叁魁自取其辱苗疆四妖斷腿喪生
第十九章 羞愧憤極皓首自刃亂雲散鬓玉人無恙
第二十章 鐵指琵琶金剛不壞環碧山莊兩小杳蹤
第二十一章 兩小身隅孤峰雪地冰天難越雷池一歩二女被困閣樓風寒夜黑同作楚囚對注
第二十二章 萍水一麵女兒傢情思魂斷寒塘腿鬆魔尊者戲弄神丐
第二十叁章 天柱金頂武當叁老身罹寒冰真氣漢水泛舟內方二傑隻怨怪手書生
第二十四章 察微知漸為鬼為域弄巧成拙釜底抽薪消弭浩劫端在人謀
第二十五章 勸不如激雲夢心毒心狠致招禍由術中有錯魔僧借刀殺人反而成全
第二十六章 叁峽天險瞿塘湍流鄰舟無意瞥仇迹劍閣危道蠶徑峽谷洞天詫聞話當年
第二十七章 載髮含齒負義良朋天奪其魄自吐蜮謀投德報恩不仁惡友覆載不容罪之勝誅
第二十八章 悔悟減前愆十萬功德諄諄囑咐補修佛傢如來毀容恨難忍護犢情深不明偏聽痛失掌門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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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手書生
作者:不詳
第十八章 龍江叁魁自取其辱苗疆四妖斷腿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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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穹垂低,霾雲布空,朔風厲勁,狂雪掃野,塞北牧場又在大雪紛飛籠罩之下。鵝掌般的雪,漫天飛舞着,一寸一寸地加厚,雖然如此,仍依稀可見焦黑的本柵,茁露雪麵,東叁西四,前數晚經龍江叁魁火焚騷擾一下,將整個牧場搞得麵目全非了。

剩馀的馬匹坡圈在一處,激吭悲嘶,似是耐不住天寒地凍,風雪侵襲,不時昂首來回奔竄,十幾個牧場工人冒着這大風雪,整修馬廄柵欄。飛雪手吳泰彪隻在大廳內來回踱走,眼內充滿憤怒的光芒。大廳內陰暗異常,兩旁椅上坐了八卦金刀鄭金吾,趙蓮珠,週月娥兩位姑娘,及十數名武師,均都默默無言,麵色陰沉。加上昏茫的光線,益顯得塞北牧場均在愁雲氣氛籠罩下。

半晌,鄭金吾見吳奉彪這等不安,不禁皺皺眉頭,開口道:「大哥,妳平日遇事沉穩若定,怎麼今日倒顯得沉不住氣了呢,慢說是牧場半廢,就是全部燒毀,也是無妨,咱們下半輩子衣食還用愁麼?再說,蔔傢堡來犯的事,更是無庸掛慮,大不了拚個妳死我活罷了。」

吳奉彪收住了腳步,苦笑一聲道:「賢弟太小視愚兄了,錢財產業本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何致憂慮,隻是今晨起,一種不吉的兆頭,在愚兄胸頭鬱結,禍患常起於不測,怎不叫愚兄為牧場數百弟兄耽憂。」

鄭金吾正待勸慰吳奉彪,忽聞得一陣急驟馬奔鸾鈴聲,隨着狂風怒吼中隱隱傳來,清晰可聞,尚不時夾着「希聿聿」的長嘶。眾人麵色一懔。大廳門被推開,一陣狂風飄卷入,隨着竄進一人,隻見是葉勝,一臉緊張神情,眾人意味出又是一場劫難,即將髮生了。

葉勝風帽完全敝開着,滿頭的雪花冰水,淌得一臉都是,隻見他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水,口中說道:「禀場主,外麵來了兩人,自稱多倫將軍額阿遣來的總哨官,並說帶來將軍一封密函,說是要麵見場主。」

吳奉彪一聽,立感不妙,臉上湧出一絲惶惑,忙道:「隻兩人來麼?」

葉式師搖了搖頭,道:「他們帶了五六百營卒,加上火炮,已分駐在要道上,兩哨官氣勢洶洶,定要率着一隊騎兵衝進牧場,葉某心中不忿,飛掌劈下四五人後,隻準兩名哨官入來。」

吳奉彪心知葉勝是個義薄雲天、舍命全交的漢子,雖然他如此做法,替牧場加重禍害,但也不忍責備他,隻擺了擺手,笑道:「有勞賢弟傳活,說吳某有請。」

葉勝應命走出,吳奉彪望了望鄭金吾,隻見鄭金吾也在垂首沉思。須臾,葉勝領着兩名哨官進入,吳奉彪等人起立相迎。其中一名哨官,見着吳奉彪就冷笑道:「吳場主,妳這名手下┅┅」說着怒視了葉勝一眼,接着道:「好大的威風殺氣,比起咱們將軍看過之而無不及。」(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吳奉彪連忙陪笑道:「塞北牧場均是些粗鹵不文,不識禮儀之人,葉武師冒犯兩位大人之處,吳某請罪就是。」

那位哨官鼻中濃哼了聲,忽見葉勝虎目炯炯,射出逼人神光凝視着他,不禁打了一個哆嗦,隻覺自入收場如入虎口,不要自討苦吃,則有點劃不來咧,忙將口邊慾溜出的話又咽了回去,忙在身旁取出一封大官緘,遞與飛雲手吳奉彪手中道:「吳場主請予拆閱,便知本哨官為何而來。」

吳奉彪接過拆口抽出信箋,詳閱之下,不禁變色,鄭金吾心中一動,湊眼過去。鄭金吾貌像粗豪,內則機警谲智,竟麵色毫不動容,滿麵春色道:「如此大的風雪,兩位大人遠來不易,且容備水酒粗肴相請,稍驅風寒再走如何?」也不待兩哨官答話,即命人傳話下去,安排盛宴,一麵對葉勝笑道:「葉武師,妳可同着諸位武師送些灑肉,與兩位大人隨來的人。」說話之時,對葉勝使了一眼色。

葉勝立即會意,與庭上十數名武師如風趨出,隻聽得一串蹄聲一起,愈遠愈沓不可聞。兩哨官心中叫苦,忙道:「將軍立待回命,豈可耽延費時,盛情心感,還是場主隨我們立即去多倫一趟。」

趙蓬珠與週月娥,兩位姑娘聽出話中用意大有文章,不由麵麵相視,吳奉彪則撫髯不語,鄭金吾哈哈大笑道:「又不是什麼十萬火急大事,略候須臾,又有何妨,再說這風狂雪舞的天氣,就是晚個兩叁天去多倫,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兩位大人妳說如何。」

兩位哨官麵目突變,大喝道:「莫非妳們想劫官造反麼?咱們將軍早就料中妳等行同草寇,是以我們此來已約好,過時即火炮弩箭攻打牧場,到時玉石不分,噬臍莫及矣。」

鄭金吾益髮狂笑道:「兩位大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慢說我們是禍不畏死之輩,就是一介百姓,也容不得妳們栽贓誣罪。」說着,手出如風,疾逾奔雷追電,分向兩位哨官劈去。

兩位哨官也自功力不弱,見狀大驚,猛急挫身形,腿一彈,向門外竄去。怎知趙蓮珠迅若鬼魅似的,竟超越兩位哨官之前,劍光一閃,遏住他們竄前之勢,鄭金吾雙掌已如風追到,翻掌豎指點上他們「暈眩穴」,兩哨官隻覺一陣天昏地轉,茫然倒地。

鄭金吾命人擡去軟禁,這時吳奉彪睑有疑容,道:「賢弟,妳這樣做,不是反鬧成不可收拾的局麵麼?」

鄭金吾哼了聲,道:「反正是騎虎難下,大哥就是隨他們前去多倫,妳也未必落得全軀而歸吧。」

吳奉彪歎了一口氣道:「事到如此,也隻有這麼辦了。」不由露出感傷,老眼內泛出兩顆珠淚。

週月娥習性賢淑慧婉,見吳奉彪如此神色,忖知必有重大疑難不得解決,當下便問道:「吳叔叔,您老人傢究有什麼事情髮生,說山來給侄女聽聽,大小總可拿點主意嘛。」

吳奉彪感激地望了她一眼,輕歎了一口氣,道:「侄女有所不知,這┅┅」話猶未了,火炮隆隆之聲傳來,隻見他麵色一變,忙對鄭金吾道:「不好,官兵已髮動,我們前去救援。」說時,又對趙週二女說道:「內眷全承兩位侄女相護了。」掣出佛手拐與鄭金吾雙雙竄出。

風雪弭天,撲麵慾割,數粒雪片為狂風卷起半空,倏又落下,盈耳俱是怒吼期嘯,宛如萬馬奔騰。吳週二人,乘騎逆風而馳,舉步維難,身形弓着,雖說是奔,差不多可說與常人步行無異。那潮湧雪片,竟似濃霧浪花,將四外的視線遮沒,最多也不過看清麵前叁兩尺處,那炮火紅光尚依稀可見,隻是紅光急閃,一瞥而逝,炮聲傳來有點髮悶。

此刻的吳奉彪心緒如麻,方寸已亂,乘騎高一步,低一步的走着,皆因是兩哨官帶來多倫將軍額阿一紙檄令,說是和紳姦相府中,為飛賊竊去珍寶多件,在天津衛其子吳祥麟镖局中起出,尚有兩件未曾尋獲,竟誣指其子送與牧場中收藏,故而和相密谕多倫將自己擒拿起勝歸案,幸而多倫將軍與自己曾有過交情,他本人亦是與和坤虛與委蛇,心向着嘉親王這邊,但和相權勢震主,炙手可熱,不得不奉命唯謹,他函中有勸自己攜同贓物向將軍府投案,風聞和相遣七名鐵衛士即將到達,到那時,非但他不能相情,而且妻孥及牧場諸人均保不了性命。

他暗自忖道:「知子莫若父,祥麟必不會做下此案的,一定是蔔傢堡勾同宮門二傑做下栽贓誣禍之事,不然,又是為謝少俠所引起,但十有其九為蔔英所為。」於是暗暗痛恨不已,又想到天津衛镖局中媳孫等不知急得怎麼樣了,他一麵奔着,臉上神色陰晴不定。

鄭金吾在吳奉彪身旁並肩奔馳着,一路之上他未見吳奉彪說話,心知其故,便啟口勸道:「大哥,船到挢邊自然直,隻能走一步算一步。再說大哥一生忠厚遊人,世間雖人心向逆,但上天總是佑善懲惡的,說不定到時逢兇化吉也未可知,大哥儘管髮急又有何用?」說話之時,逆風嗆口,很是費力,話落嗆咳不已。

飛雲手吳泰彪隻搖頭苦笑,一邊用手抹除臉上橫流的雪水。狂風愈吹愈厲,怒吼聲嘯,若非兩人均有一身上乘武功,必是寸步難行,漫天正麵而來的雪片,潮湧如濤,幾至眼花紛亂。此刻遠處天邊火光已沓,炮聲轉寂,徒聞一陣急驟的蹄聲從側麵傳了來,兩人勒馬循着聲出方向迎去。

隻見飛湧風雪中弛來兩人一騎,隱約看出那是葉勝挾着一個渾身血活的人。葉勝一見吳奉彪,鄭金吾兩人,啊呵連聲,那馬匹登時煞住,紋絲不動,葉勝高聲叫道:「雷大俠為火炮重傷,二位場主此時不必前去,還是挾回雷大俠治傷要緊。」說着一頓,麵露笑容又道:「虧得雷大俠一來,神威出手,制止火炮十數具髮射,並擒住一名副將,現在廖武師勒逼副將就範,命官兵不得妄動,穩住一天半日還可有效,雷大俠不慎為碎片擊中,致成重傷,目前雖閉住穴道,但傷在筋骨,非短時可治愈。」

吳奉彪一聽是乾坤手雷嘯天,急躍下馬匹近前察視,隻見雷嘯天被點上睡穴,麵如金紙,左肩處血漬透衣凍硬如鐵,失血太多,耗損體力過甚,就知傷勢不輕,心中甚感雷嘯天這種義薄雲天之舉,立即躍上馬匹,勒轉辔頭,飛馳返去。

一進大廳,趙週兩女迎入,一見雷嘯天昏睡如死,又傷得這麼重,不禁花容失色。鄭金吾將雷嘯天換在爐火不遠處,慢慢脫開雷嘯天上衣,左肩臂處赫然凝成一團血塊,鄭金吾伸出手掌捏了捏傷處,微歎一聲:「僥幸井未傷及骨骼,隻是被破碎鐵片嵌入筋肉等處,大哥,妳可取出上好除腐生肌金創藥,待小弟取出深嵌碎片。」

吳奉彪如風地向內室走去,須臾走了出來,將傷藥遞與鄭金吾。鄭金吾用小刀割開傷處肌肉,紫黑色血液緩緩流出,趙週二女不敢卒睹,竟轉頭外視。稍時,傷處的鐵片全部起出,敷好傷藥,換了一襲皮裘套在雷嘯天身上,鄭金吾用掌震開雷嘯天穴道。隻聽雷嘯天呻吟兩聲,睜目醒來,一見吳奉彪等人,麵上泛出一絲笑容,掙紮慾起。

鄭金吾連忙說道:「雷大俠失血過多,還宜躺下休息為是,彼此都是道義之交,還用得着俗禮則甚。」

雷嘯天隻感一陣頭昏,心知精血牦損太多,才有此現象,聞言笑道:「如此雷某失劄了。」急望着趙蓮珠笑道:「姑奶奶,妳身旁尚留着老叁的「長春丹」沒有?如有,則雷老二死不了。」

趙蓮珠聞名猛然憶起謝雲嶽臨別之時,留的自己與月娥妹妹每人叁粒長春丹,尚留下兩粒未舍服用,微哦了聲,當即在身旁取出一粒喂入雷嘯天口內。雷嘯天服後,閉目行功,長春丹係明亮大師采取叁山五澤靈藥,冶練成丹,功能助長功力,生血養筋,隻要不傷在內腑,立能痊愈若失,武林中此種神妙靈藥,還罕有得見。

不過一盞茶時分,那雷嘯天金紙麵色立呈紅暈,色澤鮮潤,隻見他睜目一躍而起,呵呵大笑道:「我說老叁還是心偏,自己盟兄一顆「長春丹」均不舍贈送,姑奶奶身旁多的是咧。我說呀,雷老二下一輩子求求轉輪王給我投個女身,多少可賺一點好處。」

趙蓮珠漲得滿麵绯紅,嗔罵道:「妳再敢輕嘴薄舌,姑奶奶把劍剁了妳。」週月娥抿嘴格格嬌笑不住。

雷嘯天毗牙一樂,笑道:「姑奶奶別向我雷老二儘管髮橫,等老叁來了,我們麵對麵評評理看。」

趙蓮珠一聽謝雲嶽要來,嬌靥上現出甜笑,眸中光輝四射,追上去問謝雲嶽是否真的在途中,一年來想思,隻在夢中尋取,人何以堪。雷嘯天诙諧慣了,見趙蓮珠髮急,追過來問,哈哈一聲輕笑,一晃身掠在飛雲手吳奉彪身前,竟自問官兵圍住牧場為了何事?吳鄭二人才將詳情說出。趙蓮珠見他們隻管說正事,雷嘯天連正眼都不瞧她一眼,心知故意挑逗自己,不由氣得蓮足直跺,狠狠咒罵。

雷嘯天聽吳奉彪說完,沉吟了一陣,麵色沉重析道:「為今之計,非先派人趕赴燕京,去找丐門叁老,托他們在嘉親王麵前疏通,釜底抽薪以救刻下燃眉之急┅┅至於老叁麼┅┅」

趙週二女一聽他提起謝雲嶽,不禁將明如秋水雙眸,睜得又圓又大,凝耳靜聽,隻聽得雷嘯天說下去道:「我與老叁在濟南趕來塞北牧場,老叁說須留下辦好一事即刻趕來,谕我雷老二先行,想來老叁途中若無耽擱,明後日也就到了,他一來天大事情均可迎刃而解。」

趙蓮珠週月娥孜孜雀躍心喜不已,年來離愁,別恨,明後即將消釋,如願以償。吳奉彪此刻心緒如麻,不似往日地鎮靜沉穩,已是了無主意,連聲催促雷嘯夭修書與丐門叁老。雷嘯天立即修書,葉勝自告奮勇去京,將書信貼身藏好,快馬離去。

原野飛雪,酷寒凜冽,演水成凍,這種氣候,在北國久居的人原是司空見慣,毫不為異。但初臨其境的人,尤其是深夜時分,簡直不能合眼安枕,震耳破空銳嘯,屋宇搖撼,那冰粒雪片掃着桐油窗紙上,沙沙作響,煩囂一片,趙週二女合住了室,兩眼睜得奇大,也不知是心情興奮,抑或不習慣所致。

按說滄州冬季,也是雪湧風狂,天寒地凍,但與此處一比,猶若大小巫之別。窗外急傳出一聲「喀炖」輕響,狂風銳嘯仍然不能將此聲音淹沒,兩女蓦然一驚,翻身飄落床下,如柳絮沾水般,不出絲毫聲息。好快的身法,但見她們雙肩一晃,倏地向門邊閃去,極見輕巧電疾。

趙蓮珠輕輕抽開門栓,菈開一線房門,兩女倒身掠出,隻見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洶湧的雪花冰粒撲麵如割,強勁的風勢,幾個身形站立不住,雙眼難睜。週月娥向趙蓮珠附耳說道:「我們不如用劍光照映賊徒蹤迹。」

趙蓮珠見這等風狂雪密,四外黑沉,正髮愁無法瞥見賊人身形,被一言點醒,道了聲聲「好」,兩女各各肩頭一按,龍吟起處,兩股耀眼青霞湧飛,方圓叁尺以內,白雪儘碧。兩人並肩疾掠,劍似靈蛇飛舞,蒙蒙青霞隻在千萬雪片中修隱倏現。

忽聞趙蓮珠一聲嬌叱:「什麼人?」青霞倏湧,向右恻卷去,週月娥也髮覺有異,急飛出一劍,雙劍合璧,威力奇大,隻見劍起密浪,狂風驟雨似地掃去。

突然,一條龐大的黑影急如飛矢般在千層劍浪中穿出,口中喝了聲:「好厲害的丫頭。」聲落人也背杳入昏黑夜色之中。

兩女都不料此人身形如此快捷,穿空竄出,同聲喝叱出口,劍出人飛,循聲攻去。兩女身在半空,突聞得一聲悶哼,跟着又聽得雷嘯夭哈哈長笑道:「猴兒崽子,看妳飛上天去去。」

接着立聞一聲慘嗥,兩女沉身落地,藉着劍光映耀,隻見雷嘯天挾着一個賊人麵含冷笑。他一見着兩位姑娘,便笑道:「姑奶奶,今晚賊崽子可來的不少,妳們「青虹」「巨阙」雙劍委實可以大顯身手了。」

週月娥忙問賊人在哪裹?雷嘯天忙道:「兩位姑奶奶隨雷老二來。」隨手將那具賊屍一撩,身形一動,便望前竄,二女躍着蹑去。

雪野上狂風一起,挾着潮湧雪片冰粒,就是大白天裹,也瞧不清楚四外景色,何況在這種昏黑的晚上,兩女雖藉着劍光舞曳,依然不辨南北東西,但覺風雪強勁,奇寒侵骨,可把賊人恨得咬牙切齒。此時,雷嘯天反目隨着兩女身後隨着,趙蓮珠高叫道:「雷老師,似如此不明方向,究竟賊人在何處咧?」

雷嘯天聞言不由怔住,忖道:「是呀,自己追着此賊跑出這麼遠,賊徒已逃得無影無蹤了,自己叁人可地形不熟,風向無定,越走越遠,豈不是要活活凍死雪地中麼。」想着即向兩女說道:「咱們如返回屋中,以靜待動比較好。」

兩女正耐不住這種風狂雪掃,連聲答應了,相率撲回房舍,劍光映處,突見一具身影,疾如鷹隼撲頭,雷嘯天眼尖,大喝一聲:「誰。」雙掌迅如電奔推出。

那人陡然身形一彈,嗖地撥起半空,高叫道:「是雷老師麼?」

雷嘯天不禁一怔,立撤雙掌,那人身形墜瀉落地,大笑道:「雷老師別來無恙。」

乾坤手雷嘯天藉着二女藍森森的華光,瞧清那人麵貌,不由大喜道:「齊兄,妳怎麼也來在牧場中。」原來那人正是太原晉祠守祠道人,昔年名負一時的俠盜巧手昆侖齊鴻。

隻見齊鴻已換了俗傢打扮,麵露笑容道:「想不到雷老師傷勢好得如此快。」

乾坤手雷嘯天不勝驚訝道:「齊兄為何知道這樣清楚?」

齊鴻仰望了望,忙道:「咱們進屋再談吧。」

四人同回大廳,隻見燈火如晝,跨進廳內,飛雲手吳奉彪與八卦金刀鄭金吾兩人,滿身血迹斑斑坐在椅上滿麵愁容。他們一見雷嘯天等進入,便立起迎接,吳奉彪皺眉笑道:「似如此一夕數驚,疲於奔命,奈何?」一眼瞥見巧手昆侖齊鴻,忙問雷嘯天此位是何人?

雷嘯天微笑道:「此位是巧手昆侖齊老師齊鴻。」吳奉彪鄭金吾連道謙仰幸會不止。

巧手昆侖齊鴻目露神光道:「齊某為欽仰兩位俠義風節,又與丐門叁老謝少俠均是一見如故,所以不辭棉薄,稍儘心力。」說着望着雷嘯天道:「齊某自離晉祠,迳投蔔傢堡中,英與齊某因係總角之交,又係多年相違,所以遠來塞外,驚聞蔔英對塞北牧場有所不利,又受龍江叁魁慫恿,方才的隻不過是毒計之一,隻怕吳場主等非但疲於奔命,而且竟夕不能安枕了。」

吳奉彪大驚道:「齊兄所說的毒計,和相府中失竊,多倫將軍圍場,也是蔔英所安排的毒計麼。」

齊鴻點點頭,麵色嚴肅道:「想不到童年之交蔔英,竟變成倒行逆施,口蜜腹劍的小人,他想謀奪塞北牧場產業,是垂涎已久了,遲遲未動者,因懼兩位場主驚人武功,不意內賊外引┅┅」說着瞥了吳奉彪一眼,道:「吳場主義子徐兆森為蔔英二女鹿露所迷惑,竟生心內叛,現貴場駿馬不下八千匹,均圍在蔔傢堡中┅┅」

吳奉彪一聽,須髮戟張,目毗皆裂,厲聲道:「現在徐兆森人呢?」

巧手昆侖齊鴻微微一笑道:「新近蔔英與多倫將軍結為兒女親傢,將其長女而英許與將軍之子,更是有恃無恐,所幸多倫將軍畏首畏尾,疑心兩位場主與嘉親王有關係。他是嘉親王的人,張揚出來,恐嘉親王得悉,將來吃罪不起,是以連日派員赴京查明,和相令又不得違背,故派兵前來┅┅這次蔔英京中所做一切,將軍還蒙在鼓裹。」隨又一笑道:「至於徐兆森麼,現在蔔傢堡中。」

吳奉彪用拳一槌桌子,登時桌麵洞穿,恨恨地罵道:「不成材的畜生,如不擒來碎屍萬段,難消我恨。」

巧手昆侖齊鴻聽得至是難受,轉麵笑道:「雷兄,官兵中摻有蔔傢堡中人,妳白日闖入場中時,齊某目張一切,隻是礙難出手相助,徒呼奈何┅┅牧場似嫌人力單薄,還要思一良策應付才是。」雷嘯天便把自己遣葉勝趕奔燕京,及謝雲嶽這兩日必然到來說了。

巧手昆侖神光突射,冷冷的大笑道:「怎麼謝老弟也要來了,這倒是值得令人興奮的事,那位顧姑娘┅┅」

雷嘯天忙使了一眼色,齊鴻立時將溜到口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目光落在趙週二女身上,於是恍然大悟,心說:「二女必是謝老弟未來弟媳,無怪雷嘯天眼色制止。」於是微笑不語。

趙蓮珠一聽心疑,便追問雷嘯夫何故?八卦金刀鄭金吾立刻把話岔開了,原因他們都是過來人了,謝雲嶽長得玉樹臨風,貌比潘安,人見人愛。那有少女不愛俏的,故不言而知就理。趙蓮珠蹩着一肚子悶氣,不由把雷嘯天恨得牙癢癢的,在眼緊瞪着雷嘯天。

週月娥也是一般玉雪聰明,不過習性慧婉溫柔而已,見雷嘯天止住齊鴻話頭,便知謝雲嶽可能在外麵拈花惹草,此刻,見趙蓮珠氣苦如此,便附耳笑道:「蓮姊,雲哥可能在外麵拈花惹草了,不過雲哥絕不是見新棄舊的人,他命中注定有叁妻四妾,我們也是無法,何苦與雷猴子惹氣,真劃不來咧。有什麼事,雲哥明兒個來了,我們還不會問個明白嗎?」

趙蓮珠噗哧一笑,道:「我隻是氣不過雷猴子罷了,誰叫他鬼鬼祟祟。」曙光已現,戶外強勁風雪仍然如舊,盈耳呼嘯怒吼,沙沙繁囂,令人心煩。

蓦然,叭的一聲大響,一溜寒光竟穿破桐油窗紙電疾射人大廳,挾着戶外寒風湧入,大廳中燭光全熄。那溜寒光無巧不巧地插在大廳中四方桌上,竟是一把寒光耀目的匕首,入木叁分,顫巍巍地抖個不停。陡聞戶外響起一聲宏亮笑聲,道:「龍江叁魁再度來此,索還十年前一拐之恩。」

眾人倏然一驚,紛紛離座,齊慾撲出,一聲驚人大震,廳門已被來人踢飛,狂風卷入一片駭浪驚濤般冰粒雪片。風雪中躍進七人,叁人一色花白胡須,目露神光炯炯,不言而知是龍江叁魁,另外四人長條身材,雙目炯炯,均是黑白雙色布帕紮頭。

雷嘯天不由一驚,忙對二女低聲說道:「那用雙色手帕紮首四人是苗疆四妖,慣使無影散花針,針內藏有劇毒,又喜女色,妳們雙劍合璧除去為妙。」

二女點點頭,龍江叁魁一見巧手昆侖齊鴻也在內,不由得變色,大喝道:「齊老師,妳竟然吃裹扒外,真是人心難測了。」

巧手昆侖齊鴻麵色一沉,冷笑道:「誰吃裹扒外,齊某與妳們陌不相識,妳能血口噴人?」

此時,飛雲手吳奉彪持拐趨前兩步,拈須大笑道:「龍江叁友別來無恙,十二晚上吳某為事所誤,返歸一步,竟至緣悭一麵,現在想起,還是歉疚於心。」

龍江叁魁本是康氏叁兄弟,長名康信,次為康禮,最幼為康智,為龍江坐地分贓大盜,叁人卻是使的一手「十七式連環神刀」,人稱康氏叁刀,十年為手下勒索吳奉彪販馬過路錢不與,因致成仇,康禮為吳奉彪一拐打斷肋骨,是以懷怨報復,此時聞聽吳奉彪嘲諷之言,想起那晚不慎遭週月娥青虹劍截去一幅衣襟,不禁老臉上頓現青白赧容,目光怨毒地望了週月娥一眼,康禮冷笑道:「吳奉彪妳休要口舌輕薄,姓康的想找妳也不是一日了,令日必是妳死我活,何必咄咄傷人。」

吳奉彪微笑道:「豈敢,豈敢。」話猶未落,隻見青芒湧射,寒星萬點。接着起了兩聲嗥叫,苗疆四妖中兩妖巳是身首異處,鮮血噴出,四外濺射,龍江叁魁首當其衝,噴濺得滿頭滿身都是,另外兩妖閃至壁角,麵色又駭又怒。

原來在龍江叁魁對話時,苗疆四妖藍睛骨碌碌轉在兩女臉上,不時泛出淫笑。趙蓮珠麵凝寒霜,輕菈了週月娥一把,青虹巨阙劍倏出。想兩女「九宮正反陰陽步」何等奇詭,饒他苗疆四妖武功怎樣精湛,也逃不出辭不及防下奔雷追電一擊。

四妖乍見青霞湧來,劍氣猶此朔風更為凜冽侵骨,心知必是兩口寶劍利刃,血肉之軀拼他不過,不由嚇得亡魂皆冒,齊望後閃。哪裹來得及,其中二妖被劍芒卷了個正着,頓時嗥叫一聲,頭顱削飛戶外,在雪地上為狂風卷得亂轉。

二女尚要出劍攻向另外兩妖,隻見兩妖用手揣在懷中,一妖目光閃爍,冷笑道:「妳要再進一步,我這無影散花針一撒,哼哼,妳們難容一人可以活命。」二女怔得一怔。

雷嘯天急叫道:「姑奶奶千萬不可中了他的緩兵之計。」

二女頓時醒悟,各各齊出一式「秋風掃落葉」,隻見銀飚如電卷去,淩厲無俦,詭奇絕倫。兩妖已捏着一把無影散花計,擡腕慾出,怎奈仍是遲了一步,雙腕已被劍芒齊腕截去,但見劍方倏轉,兩妖已是斜切藕連肩削去,殷紅血液咕嘟嘟流了一地,慘不忍睹。兩女動作奇快,瞬眼之間,便解決了淫毒狠辣的苗疆四妖。

巧手昆侖齊鴻看得暗暗驚心,忖想:「怎麼兩位姑娘也學得謝雲嶽一手狠、快、穩功夫。」此刻,龍江叁魁呆若木雞,麵目變色,此次前來即恃苗疆四妖無影散花針,再度找場,如今大援身死,焉能不膽寒魂飛。

當下康伯信抱拳笑道:「咱們雙拳難敵四手,自知不勝,他年青山不改,容再相見吧。」說着,叁魁風快轉身,便要往外竄去。

八卦金刀鄭金吾一聲晴天霹雳大喝道:「我這塞北牧場不能任妳們要來則來,要去即去。」躍身一掠攔住叁魁身前。

龍江叁魁聞言,知逃走不了,心中甚是追悔,慘笑一聲,停住腳步,閉目束手待擒。鄭金吾冷笑一聲道:「妳們還算知機,鄭某決不淩辱妳們,暫請委曲一時。」說時飛指點了叁魁「精促穴」,喚人拾在地下室囚禁,井將四妖屍體棄擲戶外雪地中。

此時天已大亮,戶外天色一片昏蒙,積雪叁尺,狂風不停地呼嘯怒號,挾着怒潮似的雪片冰粒湧入廳內,氣溫驟降,凜冽異常。諸人以酒擋寒,巧手昆侖齊鴻,飲了一口酒後,眉梢微揚說道:「風雲不止,大難不已,苗疆四妖被兩位姑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並除,宜可額手稱慶,如待他們無影散花針一出,十丈方圓無人可以幸存,但四妖後麵還有一個老魔,且蔔傢堡裹網羅無數巨擘魔頭,非我寥寥數人可以應付。」

飛雲手吳奉彪聞言,麵有憂容道:「吳某生死已置度外,隻懸念牧場中近千老弱婦孺遭受無辜。」

乾坤手雷嘯天暗中恻然道:「吳兄不必憂慮太過,世間無有放不開的事,目前我們人數似嫌薄弱,但兩位姑奶奶一身武學功力,得自老叁親授,神奇絕倫,高深莫測,尤其手中「巨阙」「青虹」上古寶刃,更是精妙無俦,當之無不披靡,大可不必心煩意亂,何況老叁據我忖側,今午不來晚間也必然會趕到。」

二女聽得雷嘯天誇耀自己,不由白了他一眼,繼聽謝雲嶽今晚準到,雷嘯天這麼斬釘截鐵肯定,禁不住蓮臉綻出笑容,喜孜孜逼問雷嘯天這話當真。雷嘯天理也不理她們,竟麵向着巧手昆侖齊翊問道:「齊兄前說苗疆四妖身後還有一個蓋世魔頭,隻不知是誰?值得齊見如此重視,難道謝老叁尚不足與那人抗衡麼?」

齊鴻微笑道:「巧手昆侖在十年前,堪稱行蹤天下,快意江湖,武林之內高人異士,邪惡巨擘,無不熟知能詳,故瞥見此人形像,即知就是當年江湖煞星,北天山無量上人。」

雷嘯天聞言冷了半截,目露駭色道:「倘或無量上人一來,我們豈不是均如待死之囚麼?」神色之間,不勝憂灼,先前還勸說吳奉彪不須憂慮,現在輪到自己躊躇不安。

無量上人之名,除了週趙二女並無所悉外,吳奉彪鄭金吾也略有所聞,無量上人除一身武學出類撥萃,神奇莫測外,更是心機奇詭,手狠心辣,動起手來可說是對方無一人可全身而退,當下吳鄭二人由不得與雷嘯天一般,寒氣直冒脊背,轉較戶外飛湧襲來之凜冽朔風,尤勝十分。

齊鴻眼見諸人心情不安,遂神色凝重道:「齊某此來,也是為了無量上人,今諸兄有所提防,要不然,齊某大年十二那日,在雪丘中何致不與吳鄭二兄晤麵,就是慾在蔔傢堡中多留兩日之故。吳奉彪不禁失笑道:「哪日竟是齊兄麼?」

喬鴻點頭,道:「諸位千萬不可為齊某一句話加重憂慮,謝少俠一來,此事無可化解┅┅」眾人一聽,立即精神抖擻,隻見齊鴻微笑接着說道:「齊某這巧手昆侖得名,就是善於模仿別人手法而得,隻求形似,難期神髓,乍見之下便人有撲朔迷離之感,故無論武林內各種精奇武學,齊鴻均能判出八九出自何門派,無量上人為北天山高人,其武學別創一格,但是晉祠內目睹謝少俠身手,似與北天山甚有淵源,唯謝少俠尚有一項絕學齊某不但不能模仿,而且不能道出來歷,堪稱武林之內絕無僅有一項奇藝,高深莫測,倘或謝少俠出身北天山,無量上人身為師門等長,再也不好意思出手了。」

雷嘯天聞言,豪邁之氣倏又重現,哈哈大笑道:「究竟齊兄眼光銳利,竟一眼看出謝老叁的出身來歷,雷老二與他義結金蘭,如今還蒙在鼓裹。」說着又是一笑道:「隻怕兩位姑奶奶與老叁這般恩愛,大概也不知道,妳說老叁有多壞?」

趙週二女知他有心打趣,不由紅上雙頰,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吳鄭齊人揚聲大笑不止。漫天飛雪,較昨晚尤甚,很快的一寸一寸加厚,棄擲門的的苗疆四妖屍體,轉眼便被埋沒,盈耳風聲銳嘯,劃曳長空,戶外所見的隻是一團灰白的玉龍飛舞,使人眼花缭亂,氣溫寒冽,一切均意味着,肅殺、淒涼,死氣沉沉,惟有的隻是廳內笑聲洋溢,充滿無比生機。

突然,狂風怒號中挾有長聲異嘯入耳,顯然此為一內功絕乘之人髮出,否則,焉能超越如此強勁的朔風不被掩役。眾人神色凝重,飛雲手吳奉彪心頭狂震,忖道:「如來人是無量上人,自己等人與他對手,無異是以卵擊石,何堪一擊。」人在危難之時,不免帶有一絲幻想,希望謝雲嶽能及時趕來。

當然其他的人也有同感,此刻的謝雲嶽,在他們心目中宛如一良藥,立起沉病。還是巧手昆侖齊鴻比較鎮靜,忙對二女說:「兩位姑娘,如無量上人一來,語不投機時,便趁機進襲,雙劍合璧威力奇大,更須將得自謝少俠所學全力施展,當保無慮。」

二人點頭,劍起龍吟,寒光頓現,劍傍左肩而舉,暗含起手式。這嘯聲來得好快,修隱修現,音調高吭悠亮,刺入耳鼓隱隱作痛。蓦見一條身形在濃密風雪中冒出,隨着狂風飄入,在距門限五尺之處立定。隻見來人身穿寬大灰白僧袍,沾着無數雪花,透出水漬,下襟在狂風中瑟瑟飄蕩出聲,頭頂全禿,白眉白須,清懼異常,麵上皺紋千疊,睜着一對小眼,射出懾人心魄精光。

不言而知,來人竟是功高絕世的無量上人。無量上人目光投在趙蓮珠、週月娥手中「巨阙」「青虹」劍上,白眉微揚,麵有喜容。乾坤手雷嘯天趨前一步,恭身長揖說道:「請問無量老前輩在狂風天雪之中辱臨牧場,不知有何賜教?」

無量上人猛然怔住,不由目光灼灼逼視着雷嘯天,心說:「此人怎知老衲的姓名,老衲蓄意重創夭山宗派,不想將一身武藝隨之入士,是以覓得苗疆康氏弟兄四人,收作傳人,但尚未將老衲的姓名告知,蔔英更不要說知得,心中雖疑雲不解,口中仍是說道:「這位檀樾真好眼力,一眼就瞧出老衲何人,老衲隱世已久,隻不知檀樾由何得知?」

雷嘯天麵色誠謹道:「晚輩雷嘯天,傢師秦嶺逸叟,晚輩習藝時,傢師盛道老前輩威儀,是以晚輩孺慕老前輩已久,隻是無緣拜谒,所幸老前輩鶴顔未改,一如傢師所述,故鬥膽道出。」他存心套住無量上人,不好意思猝然出手,至不濟也可拖延一時半刻。

無量上人道:「原來是古賢侄門下。」說着目光一轉,沉聲道:「老衲來此非為別故,片刻之前,可有苗疆康氏兄等四人來此麼?」

雷嘯天故作茫然道:「沒有哇!從今晨起,根本無人來此,這等惡劣的大氣,有誰願來,敢是苗疆四妖犯了老前輩,追趕來此麼?」這雷嘯天說話時,錶現了無比的機智,令人折服,無量上人縱然心中盛怒,也礙於出口說是苗疆四妖是他傳人。

無量上人聞言來信半疑,目光打量了眾人一眼,想在他們神色中找出一點端倪。見他們麵色鎮靜異常,於是更難出口詢問龍江叁魁來否,略略沉吟之後,沉聲道:「老衲方外之人,戒打狂語,康氏弟兄願棄邪歸正,拜在老衲門下,妳們之事,老衲也有耳聞,想老衲年逾百齡,何能插手這種事內,康氏弟兄為龍江叁魁慫恿私來牧場,是以追來率領他們返歸北天山。」說着目光暴射,喝道:「他們真個沒有來麼?」

雷嘯天誠謹答道:「晚輩天大膽子,也不敢欺騙老前輩。」他裝腔作勢逼真由不得無量上人不信。所謂太巧若拙,大詐若誠,這話一點不假。

無量上人心想:「莫非他們在茫茫風雪中迷途?」眼光又落着趙蓮珠,週月娥手中寶劍上,目內閃出一絲貪婪神光,雖隻一瞥而逝,但巧手昆昆侖齊鴻己察覺,不禁心中駭流,隻要無量上人一擡手,兩柄寶劍必定會脫手而去。突然一個念頭在胸際掠過,忙笑道:「無量老前輩長久立着說話,晚輩等甚是缺禮,不如寬坐指教晚輩一招半式如何?」說着又目轉在兩女臉上,道:「兩位姑娘請入內通知廚下,送上一桌素席。」

兩女立即會意,正待起座離去。忽聽無量上人了聲大喝道:「不用,老衲無暇久留,片刻即走,隻是兩位檀樾手中雙劍,可否借老銷一閱?」此語一出,眾人胸頭大震,不知如何答覆是好,一落無量上人手中,要想索回則不啻羊入虎口,不禁楞住。

還是趙蓮珠聰穎,粲然一笑道:「照說是借與老前輩一閱,原無不可,隻是雙劍為傢傳之寶,奉命片刻不得離身,所以隻好方命。」

無量上人雙目一瞪,道:「好利嘴的丫頭,老衲習性妳們又不是不知,言出如風,不可收回,老衲非令妳們長劍脫手不可。」說着雙掌閃電一翻,往後一引,竟施出弭勒神功「吸」字訣。

二女在他說話時,暗中儘凝平生真力菈住雙創,隻覺一股無形奇大吸力,令自己身形望前傾倒,虎口劇痛,長劍幾慾脫手飛去,不禁芳心大駭,強力制住。無量上人隻展了五成功力,他竟小視了兩女,此時一見非但雙劍不能吸出,而且兩女身形,雖然前傾,但足下未出分毫,不由暗暗驚異,口中沉聲喝道:「好丫頭。」手中又加了兩成功力。

二女一年來果然不負謝雲嶽苦心嫡傳上乘心法,足下一踹千斤墜,雖然虎口慾裂,但仍強制住身形不動,地下緩緩下沉叁寸,玉臂也逐漸麻木不靈。隻見兩女臉上汗流如雨,杏眼圓睜,銀牙咬得吱吱作響。想出手攻擊也不可能,雙劍已滯沾在兩股吸力上,重逾萬鈞。

此刻巧手昆侖齊鴻等人為何不出手相助,他們也有深意,這時若一出手激怒無量上人,取自己性命不過是反掌之力,不如暫時觀望,充其量兩劍被奪而已。無量上人清懼的臉上頓現怒容,大喝一聲,旋掌急起,隻見兩女一聲驚叫,嬌軀衝出一步,長劍脫手飛出,兩溜寒光急如閃電地向無量上人身前射去。

正在此時,戶外息傳來二聲希聿聿長鳴,閃電之間,那兩柄長劍堪近無量上人手拿五寸時,忽自動折向望戶外飛去,陡見一條人影飛竄入內,迎着長劍執在手中,怒視着無量上人嘿嘿冷笑。此人一現形,眾人不由喜出望外,雷嘯天欣然狂呼道:「老叁┅┅」謝雲嶽閃電掠入,無量上人駭然變色,這種神色數十年來首次在他清懼臉上流露出來。

顯然他為來人這手功力所震驚,試想他敢單身前來牧場,必然自恃一身武學蓋古淩今,不作天下第二人想,在其師兄無為上人去年八月仲秋盤涅於北天山插雲崖時,即作如是想法。無為上人當代高增,二百年前即被推稱第一奇人,佛理精深,叁悟天人之學,隻以方外之人,世事如電如幻。不慾創立教宗,叁與塵世紛擾,又推出日後髮揚光大北天山的武學,係一俗傢子弟,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故長年在插雲崖修持,偶或一沙塵世積種功德,即轉返長年積雪,鳥獸絕迹之插雲危崖了。

正當無為上人百齡之期,其師攜一八歲幼童,忽登崖頂,對無為上人說:「此子為他俗傢之侄,眉宇透煞,若在塵世中稍一涉足旁門,必為蓋世魔頭,故收作門下,以佛法度化他那滿身惡骨,隻因為師坐化在即,所以托付與妳。」

無為上人奉師之命,就將無量上人留在插雲崖,名為師兄弟,實乃師徒。無量上人終於習成一身絕學,怎奈天生惡骨,屢屢背着無為上人在外為惡。最後無為上人忍無可忍,罰他在自已有生之日,禁止離開插雲崖一步,又說道:「妳休以為除師兄外,就無人能制,總有一天是妳身敗名裂之時。」

這話無量那會相信,等他師兄坐化後,即躍躍心動,慾創立北天山宗派,下山收伏苗疆四妖作為傳人。弭勒神功為禅門絕學,堪稱震古爍今,不想展出九成功力吸取雙劍時,隻覺手腕一震,自己所髮出勁力登時卸於無形,兩柄長劍亦脫離自已控制之外,向戶外電射而去,那還不心驚神駭。

及至看清來人後,益髮驚詫異常,隻見是一年未四旬書生,除麵目稍嫌滯沉外,神態之間,俊逸潇灑已極,他暗自忖道:「普天之下,難有比弭勒神功收髮由心,意隨念動更博奧精奇的內功,然而他究竟以何種武學克制神功?」不由睜着一對小眼,打量來人。

這時,謝雲嶽峙立在強勁風雪中,髮出一聲極冷峻的笑聲,倏地將手中雙劍擲向兩女。忽聞無量上人冷冷說道:「妳可是近年在江湖中,薄有虛名的怪手書生俞雲麼?」

謝雲嶽麵目陰沉答道:「不錯,正是在下,老和尚為何大起貪嗔之念,向雙女手中奪取長劍,以妳這種年高望重的人,做下不恥之行,豈非遭人輕視。」

無量上人麵色一紅,說道:「胡說,老衲不過借閱而已,妳可知老衲是何許人?何至做下恃強淩弱之事?」

謝雲嶽突髮出一聲笑,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天下那有這般借法?我不管妳是何人,妳請走吧。」

無量上人被他一言氣得麵如雞血,須眉激揚,本理虧在己,不好髮作,恐有失高人風度,隻雙目炯炯閃射神光,一言不髮。此時吳奉彪等麵露驚喜之色,屏息作壁上觀。

趙蓮珠,週月娥兩女那澄如秋水的眸中,流露一種難以形容的光輝,年來想思幾乎將她們陷溺不可自撥,每日偷彈珠淚,柔腸百結,今日重睹玉郎無恙,枯寂的芳心頓轉復蘇,恨不得投身入懷,享受片刻溫存,不禁將無量上人恨得牙癢癢地,越早離開越好,她們又心恐謝雲嶽非無量上人之敵,總之,她們此際的心境,實非局外人所能領略。

此刻,謝雲嶽負手而立,帶着一種夷然不屑的眼光凝視着無量上人。無量上人一腔狂傲之氣,激動不已,難以平復,臉上倏現兇煞之氣,冷笑道:「老衲北天山無量上人┅┅」

謝雲嶽聽他自稱無量上人,眼內倏現驚異神光,隻聽無量上人道:「隱遁插雲崖已久,不想數十年後今日重復紅塵,竟遇上妳這目無馀子,坐井觀天的狂徒,若老衲不令妳見識北天山曠代絕學,豈不讓妳日後更狂妄無忌,不可一世。」說着大袖一飄,身法閃電似晃在謝雲嶽身後,他竟施展「玄天七星步」法。

等到無量上人一定身,不禁目瞪口呆,隻見對方也是捷如鬼魅地一閃,反而落在他的身後,風快旋身,對方仍是垂手麵目陰沉,他不禁喝問道:「俞雲,妳這身武學得自何人,似乎有點像┅┅」底下的話,甚難於出口。

謝雲嶽突然放聲大笑,倏又止住,麵色一整道:「有點像北天山武學是不是?要知天下武學,源流為一,無分彼此;妳不要以為北天山一派武學,便能傲視江湖┅┅」

無量上人被謝老嶽冷傲的神情,激得怒不可遏,麵目猙獰大喝道:「小輩無劄,妳就試試接着老衲一掌。」吸胸凝氣,雙掌一翻迅如閃電一推,一隻見一股勁氣狂飚,怒濤潮湧卷出。

謝雲嶽在他推掌時,即看出他是用「震」字訣,嘿然冷笑聲中亦出一掌。兩人均是用弭勒神功,果然不同凡響,蓬地一聲大震,雙雙撤出兩步,屋宇動搖,直似山崩地裂。無量上人認定謝雲嶽武學亦是得自北天山,但並未悉無為師兄在外收了俗傢弟子,這一心地塌實,妒念油然泛起,身形一動,大喝道:「好小輩,妳敢目無尊長。」兩人身形卻是人影飄忽,電閃對,「彭彭」連珠之聲不絕,整個大廳震得左右搖傾,塵埃簌簌如雨落下,瀰漫飛騰。

群雄及二女慌不迭地避在兩廂。謝雲嶽施展弭勒神功十四式「六合化一」,雙臂一環,兩掌迅如電光石火一合倏然一分,運出十二成功力,迎着無量上人來掌撞去。這一式「弭勒神功」謝雲嶽得自傳六官所贈羊皮秘笈所載,威力自超越原來十二式以上,但見無量上人一接之下,胸頭隻覺逆血上湧,真氣返竄內腑,再也制止不住身形。竟被震飛在戶外落下,謝雲嶽隨着亦掠出。

無量上人此時的心境,氣憤無比,他認定謝雲嶽是無為上人俗傢弟子,其師兄竟隱瞞一招秘學弭勒神功未傳自己,顯然氣量窄狹藏私,不禁殺機頓起,手中暗暗扣定一把苗疆四妖從未一用的寒鐵所鑄「無影散花針」,眉梢軒動。此針非但蘊有百毒惡蠱,而且擅透氣穴,一着人身,不管妳有蓋世功力,蠱毒立循血脈湧向內腑,不到兩個時辰,化作濃血一灘,端的絕毒天下。

但見無量上人沉聲道:「俞雲,妳眼中沒有老衲這師叔,老衲就不容情了。」

謝雲嶽何等眼光銳利,看出無量上人掌心握着有物,雖知必為利害已極的暗器,但心恃有弭勒神功護身,傲然不懼,冷笑道:「無量,妳是老眼昏花,目盲若死,這一式妳說得出來歷麼?妳若不信,我再出一招絕學給妳見識。」說着錯步一晃,五指扣向無量十人右腕,出勢宛若電光石火。

無量上人眼見謝雲嶽招勢奇詭,五指透出嘶嘶勁風,竟看不出他的來歷,身形倏然而動。兩人都是以「玄天七星步」神奇身法着稱,但被謝雲嶽搶先而動,無形中快了一分,無量上人碗脈穴為謝雲嶽五隻鐵指扣了個正着,隻覺微微一麻,心中大驚,蓄勁沉腕猛挫,手掌一放,那支手臂頓時掙出謝雲嶽五指之外,無影散花針似一蓬芒雨般,電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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