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小束手 明珠示愛 桃李爭春
且話那叁才奪命淩飛得鴛鴦擂後,說明志在求親取劍,以武會友,想取得獲勝十場資格,請臺下各位好朋貴友有志者,請上臺手下見高低,不過他說話神色之間,露出狂傲飛揚之態,簡直有不可一世之慨。
東棚群豪,大都為兩淮大快追雲摘月週維城助拳而來,無志於求親取劍,既或是有,也是極少數,多半為條件所限,不是年逾叁十,就是子女成群,何況任誰都沒有獲勝十場的把握。雖說是以武會友,點到為止,一交手後,未必就能善了,弄得不巧把性命賠上,萬幸的也落得個殘廢,這又何苦來,不過若在兩淮大俠生死關頭上,為了道義,勢逼不得不出手,那又當別論了,是以東棚此刻並無人出麵上臺。
西棚情形可就不同了,凡是黑道中人物均聚集於此,雖臭味相投,但在利害關係上,卻互不相讓,此來的目的,不是為了想奪得如花嬌妻,就是志在寶劍,誰都是躍躍慾試,雄心萬丈。眼見一怒目豎眉的勁裝漢子,躍上臺去,與淩飛交手不到半盞茶時分,使自敗下臺來。其後又接着一人上臺替方才落敗的漢子找場,兩人正在臺上打得難分難解。
臺下的謝雲嶽,卻為了麵前少了一付盃筷,怕眾人瞧出端倪而茫然髮呆,恰好來了個添酒送飯的小厮,忙說:「小兄弟,勞駕與我取一份盃筷來,原有的落地弄臟不好用了。」
那小厮笑道:「大爺乾嗎那麼客氣小的這就送來。」說罷匆匆自去。同席的人除了飛雲手吳奉彪燎然於胸外,其馀的人並不覺的有半點可疑,吃酒用飯時,盃筷跌落桌下的總是常事。
突地謝雲嶽心有所覺,悄聲向吳奉彪說道:「吳場主,在下可否借過一步說話。」
飛雲手吳奉彪聞言,睜眼猶豫了一下,便笑道:「成,少俠隨我來。」兩人起身往棚後牆邊走去。
兩人立在牆角處,謝雲嶽笑道:「其實在下井沒有什麼緊要事,不過心有所觸,不能不說罷了。」
吳泰彪忙道:「少俠一定別有見地,老漢當洗耳恭聽。」(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謝雲嶽臉上泛起一絲淺笑,悄聲道:「今日千萬不能讓東棚之人上臺,在下剛才默數西棚人數,比東棚多出一半,他們來此目的,多半不外是取劍,至於求親尚在其次。詳察他們舉止神色,亦泰半不是紅旗幫同路人,看起來目前已存對壘之勢,相互觀望。紅旗幫雖志在必得,必不致於貿然出手,而我們也不能輕易讓紅旗幫估出實力,非至迫不得已,才派出一二高手挽救危機。最可慮的是,西棚諸人現居於莊中民舍,定然有黑道人物不顧江湖道義暗中偷襲,防不勝防,最好將劍更換為赝品,擺在暗處,還有紅旗幫定不死心,叁手空空徐奕昨番即為明證,吳場主以為然否。」
飛雲手吳奉彪,覺出麵前少年人不但武學已臻化境,而且心思細密;連連點頭道:「少俠觀察人微,老朽就去給週莊主說。」後又笑道:「少俠,妳方才施的折枝成箭,真好手法。」謝雲嶽麵上一紅,知被他瞧出了,笑笑不出聲。吳奉彪向週維城席上走去,謝雲嶽亦匆匆回座。
此時臺上的叁才奪命淩飛連勝叁場,愈加意氣揚揚,眉間棱角狂傲之氣,足以衝脫一切,謝雲嶽看見,皺了皺眉頭。西棚內幕然一條人影淩空翻起,往臺上飛落下來,宛如落葉般毫無聲息,身法端的絕妙,這是武林中罕見的「烏龍翻雲」上乘輕功,此人身形一落,就博得了東西兩棚喝采聲。
那人長得身量瘦長,上唇蓄了兩撇山羊胡子,豹取不時閃出兇光,冷笑一聲道:「淩朋友使得一手好混元掌法,飛天蠍子雲浩幸會崆峒西派高手。」
淩飛聽來人自報名號,先前狂傲之氣儘情故去,似毒蛇蜇了一般,驚懼得退後兩步,忙道:「雲老師上臺,莫非亦是為了┅┅」
「胡說。」飛天蠍子雲港猛喝一聲道:「雲某望四之年,那有這份野心。先前主人怎麼說的,彼此以武會友。點到為止,怎麼淩朋友竟將雲某兩個盟弟用重手法打下臺去,差點落得殘廢,故而雲某想伸量朋友究有何驚人藝業。」
原來關中武林內,近七八年出了一個極響亮而令人頭痛的高手,那人就是飛天蠍子雲浩,行蹤十分詭秘武功傳說十分高強,行事又端的手狠心辣,專做以黑吃黑的買賣,每次下手,都不留下活口,為的是他行蹤飄忽,隱現莫定,下回作案,誰也無法猜測他在何處,武林中將他比作鬼怪是以稱他關中一怪。
叁才奪命淩飛雖然知道雲浩是極難惹的人物,但為了師門威望,縱然敗在他手中,還怕師門尊長不出頭找場嗎,再說傳言雲浩的武功極高,但僅是傳言,又非目睹,未必自己就不是他對手,心膽為之一壯,便冷笑道:「雲老師,我淩飛看在妳我均是同道,蓮藕一傢對妳客氣,未必就是怕了妳,似妳這種咄咄逼人態度,在下淩飛縱然藝業淺薄,也必週旋到底。」
雲浩哈哈狂笑,半晌定住,豹眼環睜麵現不屑地說:「淩朋友,妳敢有膽量在雲浩麵前說狂話,可算有骨氣,下過妳也得稱量稱量自己。」
叁才奪命淩飛冷笑道:「行與不行,交手即知,在下縱或落敗,也隻怨投師不高,學藝不精,雲老師妳狂個甚麼,請賜招吧。」雲治嘿嘿冷笑,抖腕亮掌迎麵就打。
淩飛一見雲浩踏洪門進招,覺他未免太狂了,心中暗暗生氣,施展出崆峒絕學擒拿手,雲浩武學也真高,身影一展汗,足下移宮換位,緊隨着淩飛背後進招。任憑那淩飛怎樣閃挪,也無法讓開,雲浩一條身影宛如附骨之蛆緊貼在他的背後,淩飛空負絕技,根本無從遞招,隻有挨打的份,那飛天蠍子雲浩好似存心使他難堪,耍猴子般逼得淩飛團團亂轉,麵色青紅畢露,臺下群雄看得狂笑不已。
謝雲嶽知道淩飛遲早落敗,無心觀賞,有時將眼光移往紅衣姑娘那旁,隻見她兩手支頤,一瞬不瞬地望着臺上,麵上露出似笑非笑神情,襯着額部兩隻梨渦,媚態嫣然,好像看得津津有味。謝雲嶽暗歎了一口氣,心思:「簡直是癡心夢想,即是她對我有意,自己大仇未報,那有這份心用來談兒女之情咧。」
他這一斷旖念,目光移向西棚,注意紅旗幫烈火星秦鹿等人舉止,烈火星秦鹿不時與他的手下交頭接耳,用手指指臺上,又指指兩淮大俠這麵,不禁心中了動。他暗中不住盤算,紅旗幫今晚是不是又重施故智,昨晚紅旗幫門下在莊外鍛羽,丐幫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簡直是天衣無縫,一絲不落痕迹,紅旗幫吃了一個啞叭虧,尚以為週傢莊伏樁所為,這樣一來紅旗幫越髮把週維城看做眼中之釘,非除之而後快。
自己既伸手在前,無論如何也要仗義到底,看來丐幫高郵幫頭呂文亮極為精明乾煉正是得力助手,但不知第叁日自己命他所行之事,是否會出差錯,思量至此,臺上勝負也已見分曉,那淩飛被雲浩一掌「浮雲掩月」劈下臺來,口吐狂血,西棚中即有數人出來扶往棚中。雲浩也躍下臺來,穿入西棚中,登時棚內咒罵大作,一片喧囂,後又有兩人躍上臺去,動手過招。
此時,飛雲手吳奉彪喜匆匆地返回,笑道:「言少俠,全依妳之言行事,週維城兄還大讚妳心思週密,了不起。」說着,大姆指豎了一豎,又說道:「我老頭子替少俠打聽清楚了一件事,就是那位紅衣姑娘,哎,此女真個絕色,長得太美好了,我這土在頭邊香的老頭子兒,也為之心動,何況┅┅年輕人哪。」緊緊地望了謝雲嶽一眼,同席八卦鄭金吾等人髮出一陣哄然大笑。
謝雲嶽麵紅過耳,瞪了飛雲手吳奉彪一眼道:「吳場主,妳老真愛說笑。」
飛雲手吳奉彪呵呵一笑,正色道:「她就是當年尊稱中原一劍趙康九的獨生掌珠,中原一劍武學絕倫,他這愛女武功也就不會錯得那裹去,就看她進門時,耍馬鞭那份勁道,即非泛泛之輩所能,由此可見一斑,這次中原一劍奉維城兄柬邀,因染病在床不能來,故遣愛女一行,趙姑娘武學即好,人又生得美麗大方,誰個不愛,那個不想、我說呀┅┅」頓了一頓,又笑道:「言少俠,別以為我倚老賣老,喜愛說笑,常言道得好,一傢有女千傢求,這應該是妳們年輕人好逑的對象,年輕人臉皮薄,我老頭子與妳出麵好不好。」
謝雲嶽不料飛雲手吳奉彪,明點自己,當下尷尬萬分,坐立不安,雙頰隻覺一陣躁熱,於是強顔立起笑道:「那麼,在下還得仗老前輩始終成全啦。」說着匆匆離座往後院走去。身後又起了一陣大笑。
且說週維城所寓莊院,除卻練武場內鴛鴦擂鬧哄哄之外,其馀卻一片死寂,花園、水塘、回廊、書閣等處均設下暗樁,叁叁兩兩手持着雪亮的兵刃,各處巡弋。叁手空空徐奕被囚在花園西角,太湖石山旁一座石室內,莊內所派監守的人,並沒虧待他,每餐酒肉不缺。
他懶洋洋斜倚在榻上,雙手抱頭,眼望着鐵柵窗外藍天浮雲怔怔出神,不住地尋思、心想:「我該是多倒黴,想起我叁手空空當年自由之身,每次做案,也夠舒服叁兩年的,海闊天空,任吾翱翔消遙,多麼自在,好端端聽信朋友之言,貪圖五千兩銀子替人買命,這又何苦,哎,昨天遇上那人,我徐奕有生以來還未會見過這麼高的身手,折在他手中,又有什麼不心服。」
人在失去由自後,最易回憶往事,也才知往日的自由可貴,一幕幕的往事在徐奕眼簾中顯出,他曾做過很多罪惡,但也有時行過善,竊富濟貧,鋤強除暴,但這不過是惡人生活中點綴而已,像昙花一般,一瞥即逝,他不住的自問,行惡僞善,是應該麼?隻看他麵色,陰晴不定,變化無常。似仟悔、似哀傷,外人無從而知。
鐵柵窗外不時有人監守探頭巡視,見徐奕倚在榻上仰麵出神,笑笑也不警動他,迳自走去。若大的庭園,除了鳥鳴由唱,及巡邏人急促的腳步聲外,其馀都靜悄悄地,突然石室屋上起了細微薄足聲,雖隻這麼一點點,如枯枝墜地,可是在練武人耳聽起來,無異與巨石擊水,摹然從回憶中驚醒,隻見鐵窗外閃出一顆頭來。那人低聲向徐奕道:「徐兄,我奉副幫主之命,救妳出困。」
徐奕定睛一瞧,來人是生平知友「鐵臂人熊」古蘇,麵上泛出一絲意外驚喜,繼而雙眉一皺,搖搖頭道:「那不成,莊內各人又沒有虧待我,他們應允會期後一定將我釋放,現在冒險逃走,莊內好手眾多,說不定我倆性命還要賠上。何況,小弟業經被人點了重穴,功力差不多全部廢掉,一身隻覺提不上勁來,古兄,妳犯不着為小弟輕身涉險,從速離去,囚身之仇,一定要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青山綠水不改,還怕沒有時間麼?」
古蘇略一遲疑,又道:「昨晚,幫內派出多名高手,營救徐兄,迄至今後,猶未見返,諒亦被擒,徐兄,妳有否知他們下落麼?」
叁手空空徐奕麵現驚容道:「小弟自囚在石室後,外界消息,一點不知,既然如此,古兄,妳還是從速離去才是。」
古蘇四麵環顧了一眼,又道:「園外尚有多名同道接應,我怎麼隨便單身回去,徐兄妳不要被他們嚇怕了膽,這週傢莊又非龍潭虎穴,在我古某眼中,無異於土雞瓦犬,何堪一擊,快點,我古某背妳咄去。」說着,伸手就捏古間鐵柵,「卡登」聲響,一根姆指粗的鐵條被他扯斷,指力甚是駭人,正待扭第二根鐵條時,驚聞一聲斷喝:「什麼人?」
古蘇霍地一旋身,鋼刀護麵,但見身前叁尺處,立定了二人,均都黑色勁裝,雙眼威棱地瞪着古蘇。其中一人麵色一寒,沉聲道:「閣下何人,擅自入人莊院,非姦即盜,還不快點束手就擒,等我倆動手時,刀槍無眼,後悔就遲了。」
古蘇哈哈狂笑道:「我鐵臂人熊古蘇既然來了,就要伸手,皇帝老子紫禁城古某也敢闖,何況這小小的週傢莊,老實告訴妳們,這週傢莊指日便要瓦解,妳等已成甕中之鼈,還狂個什麼勁。」
那人聽了,毫不動容,反微笑道:「姓古的,眼前妳自己才是甕中之鼈,不信,看妳逃得了麼?」
鐵臂人熊古蘇聞言一驚,退後一步,獰笑道:「無知小狗,膽敢對古某狂言,今日要教妳嘗嘗古某九連環刀法的利害。」
這二人均是雲龍叁現陶祝叁高足,一名陳文翰,另外是胡天生,都是初生性兒不怕虎,不過武學卻也甚高,聞鐵臂的人熊之名,知是橫行燕雲大盜,兩人倚賴師門絕學威望,毫不驚怯。陳文翰一聲長笑道:「姓古的,妳在燕雲橫行無忌,罪惡擢髮難數,妳傢少爺找妳不是一日了,如今自己送上門來,正好代天行誅。」說着,修地一揚手中雁翎刀,「鳳凰叁點頭」,掠起叁片刀花,直撲過來。
古蘇嘿嘿冷笑,反腕一撩,刀光匝地湧起,「瞠」的一聲,陳文翰震得退出叁步,雁翎刀險些撒手,虎口髮熱,心驚鐵臂人熊內力雄渾,知硬拚不得,霍地刀法一變,施展開一套精妙絕倫的刀法來,此套刀法專以輕捷詭巧為勝,刀光如雪,身形如猿,刃芒不離鐵臂人熊腰背處。
鐵臂人熊在蘇,見麵前少年使出的乃是雲尤叁現陶祝叁獨門的刀法,別人也不會使,他知道陶祝叁既然伸手,從沒聽過有人活出手去,不禁一橫心,咬牙暗道:「古蘇把命擱下去了,那還顧忌這多,先料理了妳這小畜生,再行拚命。」想着,手中九連環刀法早使開了,出手招式,全是招套相連環施出,實際是反九宮變化,不是會傢,無法猜知他下招從何處遞到,陳文翰雖是名傢高弟,五十招將滿,可就顯着有點力不從心了,胡天生從旁一看,知無法再呆着不出手,倏地勇身叁入戰陣。
這情形仍無法好轉,古蘇九連環刀法淩厲,把兩人迫得如走馬燈般團團直轉。猛然間有人沉聲喝道:「妳們兩人還不閃開,獨自逞強則甚。」
陳文翰兩人本能地撤刀縱開兩尺,猶自喘不成聲,見髮聲喝阻的人,似是叁手空空徐奕供說那人,臉色死灰冰冷的,着一襲黑色紡綢長衫,陰森森地說道:「古蘇還不棄刀就擒,週傢莊也是妳敢來的麼。」
鐵臂人熊古蘇先前聞聲,也為之一驚,撤刀退後叁步,及見來人麵容甚怪,全無血色似地神情狂傲得可以,陡地心中冒火,喝道:「我鐵臂人熊古蘇,闖蕩江湖數十年,還沒有人膽敢對古某這樣無禮,妳隻要能勝得古某九連環刀,不要妳說古某也自會棄刀就縛。」
怪人仰天冷笑,道:「妳還敢狂,這樣吧,妳隻要逃得出我的手中,更饒妳不死,論妳平日行為,死不為過,儘管放手進招,休要假存厚道,事後可別後悔咧。」說着,又是一陣陰恻恻冷笑,聽了毛髮頓豎。
叁手空空徐奕在鐵柵窗內見那人現身,急叫:「古兄,快逃。」那知話剛出口,古蘇刀已遞出,心想:「這回古蘇命送定。」回首也不再看。
古蘇刀一撩起,驚地麵前一花,怪人已然不見,背後倏起冷笑聲。古蘇大吃一驚,連身都不敢回轉看看,腳尖猛點,人已向前竄出兩丈左右,霍地旋身。那知冷笑聲又自身後髮出,他瞥見陳文翰胡天生兩人亦都現出駭容,他魂不附體,冷汗如雨涔涔流下,猛一咬牙。今天算是豁出去了,身形疾轉,掄刀一招「枯樹盤根」猛劈,霍地又劈了一個空,眼前一片空蕩而已那有半點人影。
他這一驚疑,非筆墨可形容,冷笑聲驚地往後又起,竟如附骨之蛆般,連連不斷地由後髮出。幾個旋轉一打下來,古蘇兩腿髮軟,這種經歷,古蘇出道以來未曾見過,他驚異這怪人功力之高是絕無僅有的,自己鬥力使智,也無法勝過人傢萬一,情急之下,猛地向牆外平竄出去,慾逃出任外,他知逃出的希望是渺茫的,可是又不甘心就此束手。
人如離弦之經,平射而出,眼見僅僅兩尺即可越過牆頭,古蘇突覺肋下一麻,渾身氣力一散,龐大身形猛往下沉,撲通落在牆沿,這樣糊裹糊塗被人點中要穴,自覺羞愧難當。陳文翰胡天生兩人在旁看見,也自臉上變色,目睹怪人所用身法,極其詭異,隻見人是淡煙般,一會兒東,一會兒西,如同幻影,簡直無法看清那怪人身形怎麼晃動,週近所有伏樁,都不禁探首出視,及見怪人隨在古蘇身後竄出,古蘇落下,怪人也自越過牆頭。
陳文翰兩人緊自騰起,落在牆頭一看,不禁大驚失色,但見牆外地下,橫七豎八躺了一大堆匪徒,怪人身形已杳,陳文翰口中打胡哨,招來了巡邏壯了,將一乾匪徒及古蘇都置之徐奕一室,自己囑咐胡天生兩句,轉身匆匆走在東棚禀明經過。
謝雲嶽離開後院,又自回到席上,與飛雲手等人談笑甚歡。臺上上上下下又好幾撥人,每次敗下臺來的人,都是負傷極重,可見寶劍美人的引誘,實在太大了。兩淮大俠追星摘月週維城與雲龍叁現陶祝叁,趙蓮珠及週姑娘四人一麵談笑,也不時留神臺上的形勢,忽見陳文翰匆匆走來,低聲禀明剛才後園之事。
週維城等四人聽了,麵上都現驚容,雲龍叁現陶祝叁囑咐了陳文翰幾句,陳文翰又自走去。雲龍叁現滿腹疑雲,向週維城道:「這人是誰,老朽怎地想不出,聽翰兒所說,身法之奇,從未見過,奇怪此人身手既如此之高,何故又藏藏躲躲,老朽這綽號雲龍叁現在要移贈給他了,週老弟,妳說是麼?」
趙蓮珠突起了一陣銀鈴笑聲,極為清脆好聽,笑道:「這人我想見見他,哼,一定是他。」
雲龍叁現陶祝叁問道:「怎麼,趙姑娘妳知道這人是誰麼,是否可以說給老朽知道?」
趙蓮珠輕笑一聲,秀目瞄了那邊謝雲嶽一眼道:「晚輩現在也不敢確定,隻知這人有點可疑就是,這人既在我們週近,就不難查出。」
週維城循着趙蓮珠目光一瞧,落在謝雲嶽那邊,倏地微驚,方才飛雲手吳泰彪也曾說起言少俠是個蘊藏不露奇人,自己尚不相信,儘管他身手再高,也難及得徐奕及陳文翰所說的怪人那樣絕無僅有的功力,暗中不由對謝雲嶽下了一份注意。
謝雲嶽耳目聰靈,見陳文翰走來又走去,趙蓮珠及週維城兩人目光頻頻落在自己這麵,心中微微一笑,暗忖:「縱然是疑心到我身上,妳們也無法判明。」他認為這是自已的傑作,極其得意。
趙蓮珠為什麼疑心是他,隻因她從髮現謝雲嶽坐在那邊時,就不時留意他,見他走去,又見他匆匆走來,為時才不過兩刻,他這像貌俊秀,比擬潘安宋玉也不為過,復又雍容儒雅,文質彬彬,已深深地印在芳心中,不到片時,陳文翰已走來禀明一切,她心下已是恍然。為什麼這樣巧咧,聽說的怪人身材與他一模二樣,不要是他吧,一段疑雲籠罩在她心中,決意探一個水落石出。
突然西棚中起了一個破鑼聲音,人隨身出,湧在臺前曠地上,隻見那人長得腰圓背厚,五官蹩在一堆,顯得過分醜惡,不過叁十上下年紀,他說道:「週大俠,我錢星環有一個不情之問。」手中指了一指趙蓮珠,笑道:「這位姑娘大概也是想藉擂招親來的吧,是否我們勝了十場可任選其一?」此言一出,週維城不禁愕然,趙姑娘頓時臉罩寒霜,柳眉倒豎。
原來,自趙蓮珠一現身,西棚群邪紛紛色迷迷地盯着她,她與週姑娘坐在一處,相形之下,週姑娘頓時光芒儘失,趙蓮珠又有時不時地向西棚瞄一眼,群邪看在眼中,不禁色授魂與,那錢星環匪號穿花燕子,是個色中俄鬼,平時良傢婦女不知被他糟踏了多少,武功也實有過人之處,他見趙姑娘長得美如西子,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下去,心中癢煞,不時與同黨論頭評足,他受同黨聳動之下,亦不考慮後果,色膽包天就衝口說出來。
雲龍叁現陶祝叁怒皺眉頭,低聲道:「此人端的可惡,平時就采花喪生,今日若再不出手懲治,我們這班俠義道名望何存。」話聲一落,趙蓮珠已自竄出,右手馬鞭一抖,馬鞭劍也似地畢直,點取錢星環前胸「幽門穴」,神速無比,宛同電射一般。
穿花燕子錢金環一見姑娘出手電捷,鞭梢帶一溜風聲,也不禁駭然,口中仍笑道:「姑娘,妳好狠。」身上卻不敢遲慢,晃身撤步,舉掌一撈鞭梢,飛也似地快,趙姑娘已知錢星環心意,鞭尚未遞滿迳自變招,霍地一收一放,青蛇般直指「氣海穴」,這次出手更快。
錢星環可不敢再大意了,晃身疾地斜閃叁尺,連掌如風向趙姑娘雙肩拍來。口中還自取笑道:「姑娘,誰叫妳生得這麼美呢,我錢易環舍不得傷妳。」
趙蓮珠怒叱一聲道:「好賊子。」足下讓過兩尺,閃過來揮動馬鞭起,刷,刷,刷,叁鞭迎胸抽到,她恨不得一鞭把他抽得粉碎。
錢星環武功不弱閃、圖、騰挪,左右逢源,錢星環大戰之下,又是一個「穿雲摘月」飛身躍起,直奔趙蓮珠刺來,他滿以為人前露臉,如今搞的個土臉灰頭,這一份難堪是夠受了,厲聲道:「姑娘,妳太以猖狂了。」
趙蓮珠粉臉鐵青,一語不髮,馬鞭又自漫天卷到,隻見她乾腕輕抖,她那馬鞭就像乞兒弄蛇一般地靈巧,一眨眼,就是十數招變法,錯非中原一劍之女,又那兒練得這種神妙絕招,她這鞭招,似劍,又像點穴撅,似索,又像九節連環棍。
鞭法一遞開,錢星環也就不似先前這般輕忽怠慢,雙掌十指箕張,將恃以成名之「靈猿十八變」掌法施展,這種手法,甚是驚人,十指透勁帶風,不離趙姑娘身前左右,身形如穿梭般在鞭影中出進,這份輕捷,無愧負穿花燕子匪號。
不到一盞茶時,錢星環身形已自欺進一尺,姑娘這馬鞭由柄至梢,足有六尺左右,利於遠攻,一近則無法使開,錢星環這一欺身,反縛手縛足,就顯得有點力不從心了,趙蓮珠心中大急,又無法騰出身形,擎出背後寶劍,暗責自己過於粗心,先前太看輕此賊了,要知道姑娘一路而來,經了不少事故,儘憑自己的馬鞭就輕輕地解決,是以她自恃過甚故有此失。錢星環見趙姑娘此時身法鞭招,無復象先時那般利落於淨,於是哈哈大笑,口中又不乾淨起來。
謝雲嶽在席上初時看時微笑,這時看得姑娘有點力不從心,他像漫不經心地將身前一支竹筷,折斷一截筷頭,約長半寸,飛雲手看在眼裹,隻望着謝雲嶽微笑颔首,謝雲嶽不禁地俊臉一紅。兩指捏住筷頭,輕輕一送。
趙姑娘這時迭遇險招情急之下,身形倒挺「細胸巧翻雲」,閃出叁尺,在身形翻時,手中可忘不了出招,反腕一撩,嗖地迳點錢星環「膝眼穴」,錢星環油嘴說道:「好狠。」但手下可不敢有半點疏忽,忙閃身欺步,十指疾拿趙姑娘雙足,眼看就要拿上,心裹可有點得意忘形,狂笑聲「哈」字未出,突覺腰間有物重擊,疼若澈骨,「哎」的一聲,就竄前之勢栽到地上。
趙蓮珠已然翻身立定,是錢賊倒在塵埃,尚以為自己鞭招點上,走上去重重打了一巴掌,卻見錢星環動都不動,不禁大為驚異,翻轉錢賊軀體,隻見錢星環已然氣息冰冷,暗忖:「自己鞭招明明是向錢賊「膝眼穴」點去,點上後,最多會微麻膝軟倒地,怎麼會死去?」心中起疑知有人暗中相助,俏眼四顧地上。
忽地姑娘俯身在錢星環身旁不遠處,捏起一截斷筷頭,掂在掌心晃了晃,慢移蓮步走向雲龍叁現麵前,把髮現之物遞過,口中不停地嬌笑。西棚群邪深知錢星環犯了武林大忌,誰都犯不上為淫賊出頭,因此鴉雀無聲,在姑娘出手時鴛鴦插上兩人即停着手目不交睫的旁觀,這時復自密雲狂雨地再度打了起來。
兩淮大俠週維城隨即命莊丁,擡下錢賊屍體,雲龍叁現陶祝叁把筷頭放在掌心,擺了擺,微微搖首驚歎道:「此人真個武功卓絕,筷頭不足半寸,全憑指力推送,看這人已到飛花摘葉傷人程度,認穴又拿得這麼奇準,真是神化奇技,依老朽猜測,後園現身怪人與竹筷認穴者,同為一人。」
趙蓮珠笑吟吟地瞥了謝雲嶽那邊一眼,立起身來說道:「二位老前輩,晚輩要告辭片刻。」說完,轉身向後走去,趙蓮珠心想:「要真是他,那就太好了。」
立在後進門首的禮賓執事,一見她來,即知是友非敵,口令頻傳,片刻即達到全部伏樁,一麵迎向前來。趙蓮珠笑問:「賓舍在裹兒,可否派人領路?」
那禮賓執事連聲稱好,隨派一名莊丁引着趙蓮珠往賓舍走去。走到賓舍後,姑娘暗忖:一個大姑娘,跑上不相識的男人房間,倘為人撞見,成何體統,不由遲疑起來。半晌,重重一跺腳即問莊丁姓言的少俠住在那間,那莊了指着樓上第二間就是。
趙蓮珠謝了那莊丁一聲,迳自往樓上第二間走進,見那房門虛掩,趙姑娘用手一推,呀地開了,靜無一人,看見謝雲嶽題榻上有一藍布包袱,趙蓮珠走在床沿,伸手取過包袱解開,其中一件黑色紡綢長衫,赫然在目。剛才陳文翰說是那怪人穿的不也是一件黑色紡綢長衫麼,輕輕捏了一把,裹麵有物觸指微隆,知有蹊跷,忙不迭地一抖,拍地聲響落在床上,撿起一看,原來是一張制作精巧,薄如層紙的皮麵具,五官齊全。
她不禁得意地輕笑一聲,將麵具放在手上不住地把玩,又在菱花銅鏡前戴在臉上,左顧右盼,像個孩童般地歡喜莫名。移時,她坐在床上沉思了一會,若有所得,於是立起來,拿麵具藏在黑衫內疊好,置在包袱內第一層,錶示說這裹有人來過。又從懷中取出一件香絹,一顆豌豆大般明珠用香絹包起,置在黑衫上,把包袱放在原處,她粉靥上泛起紅潮,嬌羞嫵媚已極,嘴裹不住格格輕笑,離出菈合房門,望樓下走去,回至東棚。
此時日落西山,夜色漸漸迷漫,籠罩大地,臺上比試之人已見分曉,兩淮大俠週維城急出走上鴛鴦擂,環身一拱,揚聲道:「今日擂賽到此為止,敝莊準備了晚宴,請各位高朋貴友隨便飲用,明日辰時正開播,務請諸位早點光臨。」叫罷一拱手,鑼聲叁響,東西棚起了一陣歡呼聲,週維城含笑走下臺來。於是莊丁又忙着送上酒食,等到酒食用完,西棚眾人紛紛離去,已時近二鼓。
謝雲嶽回得房去,一眼就看出情形不大對,好似有人來過,原來床巾微微地下陷,分明有人坐在榻上。他忙將包袱取過,見那黑衫已然搬在最上麵,又多出一條疊好的香絹。他徐徐放在手上掀開,內中尚有一顆價值不資的豆大明珠,香絹放出一種似蘭非蘭,似麝非麝的香味,絹角上繡了一個趙字襯在一朵蓮花上,繡又極精。
謝雲嶽拿在手中愛不忍釋,心知趙姑娘留下的,暗想:「此女真個靈心慧質,怎麼就知我是那怪人,自己用斷筷助她,看來她也明了真像了,哎,她這留下明珠香絹,分明是示愛於我,我怎敢接受咧,自己大仇未報,就撞上了兒女之情,以後的行止就礙手礙腳了,不如找她說明自己現在尚不能接受她的愛意,不,這不是太刺傷了她的心麼,我千萬不能這樣做,那麼我怎麼做才好咧。」心中千頭萬緒,無法解開這死結,不禁長籲短歎起來。
忽然聽見門外起了匆促腳步聲,慌不迭地把香絹明珠塞在懷中,隻見飛雲手吳奉彪椎門進來,笑道:「言少俠,前日在高郵旅棧中隻知少俠身懷武學,尚不知少俠竟是個蘊藏不露,蓋代絕學的人,恕吳某失眼。」說着即要躬身施劄,謝雲嶽急用手一擡,吳奉彪郎覺有股巨大無朋的潛力擋住,怎麼也不能躬下去。
謝雲嶽大笑道:「吳場主,我等叨在知己,那有這多虛禮,在下並不如妳所說的那般身手之人。」
吳奉彪復笑道:「言少俠太以謙讓了,像少俠這種身懷絕學,又虛懷若谷的人,武林中能有幾個,吳某奉週莊主及雲龍叁現陶兄之命,延請少俠駕過一敘,務望撥冗。」
謝雲嶽笑道:「吳場主,料不到妳也曾文烘烘地,說去就去吧。」正要跨步出門,又聽樓梯闆上響起一陣淩亂腳步聲,及至門外一瞧,卻見八卦金刀鄭金吾,引着兩淮大俠週維城,雲龍叁現陶祝叁,週姑娘,趙蓮珠四人同來,趙蓮珠滿臉嬌羞,嘴角含笑,兩雙秋水無塵的眼珠,骨溜溜瞧着謝雲嶽,謝雲嶽看見心中一震,跳個不停。
兩淮大俠週維城搶步上前,笑道:「言少俠,日來恕週某失眼,不敬之處,還望寬諒,匪徒頻擾敝莊,蒙少俠從容化解,大德不足以稱謝所以命吳兄先為容介,週某來遲,務清海涵。」說罷,重重一揖到地,謝雲嶽也深深還了一禮,口中連說:「不敢,不敢。」
這時雲龍叁現陶祝叁過來,執着謝雲嶽雙手,一雙神威不可逼視的雙眼上下打量個不住,呵呵大笑道:「真個英雄出少年,言少俠,令師何人,可否見告?」
謝雲嶽忙答道:「老前輩謬獎了,傢師乃一行腳僧人,行蹤不定,連在下都不知其上下稱呼,所以無可奉告,其實在下僅習得暗器手法,及些小巧功夫,其馀的都不足以登大雅之堂,至於紅旗幫擾莊,另外尚有其他高人暗中相助,在下豈能在諸位麵前造次。」
陶祝叁驚詫道:「誰,暗中還有能手相助,少俠必有所見?」
謝雲嶽麵上一紅,搖了搖首密道:「在下也未看清,隻覺身法神奇,一晃即逝,看來此人武學已臻化境。」
陶祝叁大笑道:「老朽知道少俠設詞掩飾,其實那有少俠身法這麼神奇的人,老朽雖未目睹,但聽拙徒之言,可知其真,拙徒除限於天賦,所學乎平外,對師卻誠敬不二,故其言極可采信。」
謝雲嶽見其不信,無可奈何,隻得笑道:「老前輩不信,在下再說也沒有用,總之,這兩叁日必有重大之事髮生。到時,兩位老前輩即信在下所言非虛了。」
雲龍叁現陶祝叁睜着晶亮雙眼,隻覺麵前少年神清骨奇,越看越愛,設非其徒陳文翰說他武學太奇的話,恨不能將謝雲嶽收在門下,一身絕學均授之於他,這時,陶祝叁道:「信不信,到時才知,這些猴兒崽子不來便罷,來了,嘿嘿,試試老朽雲龍叁現的利害,走,少俠,我們到客廳去、光候在這裹怎麼成。」說着,大夥都轉身下樓去。
謝雲嶽一麵走一麵笑着說:「紅旗幫這兩日铩羽太甚,今晚還得防備一點。」
週維城連連點頭:「敝莊已防備於萬一,全部伏樁明的暗的不下百數十處,今晚必可無虞,紅旗幫縱然來,也意在探明本莊虛實,企圖盜劍救人,不到會期以後,決不會孤注一擲。」
謝雲嶽點首不語,身後傳來趙週兩位姑娘低語,不時又髮出一律銀鈴似的格格嬌笑。謝雲嶽忍不住回首,看看她們為何髮笑,隻見四隻水汪汪眼珠盯着自己,纖指在自己背後指指點點。一個天生嫵媚動人,一個是瓠犀半露地嬌笑,春花秋月,嬌艷清麗。她們兩人見謝雲嶽回首探望,不禁笑得前仰後合,自己也莫名其妙,究竟有什麼令她們笑成這樣,不由怔住。雲龍叁現陶祝叁見他等這等神情,即刻會意,知二女看上了言少俠,即雙眼一眯,衝着謝雲嶽呵呵大笑,當下謝雲嶽尷尬異常。
大廳內不時傳出宏亮以及清脆的笑聲,這是雲龍叁現陶祝叁,趙蓮珠姑娘內心喜悅的升華,偶而夾着兩淮大俠,及飛雲手等人粗擴笑音,隻因謝雲嶽這幾月來,心情比前較為開朗,吐屬中涵有許多幽默诙諧字句,又多半為着心上人喜歡。
一輪新月,斜掛柳梢,窗撇開着,垂柳迎風搖曳,影在大廳內嵌花瓷磚地上,晃個不停,謝雲嶽見離身不遠處,有一局圍棋,他默默踱向前去,用手抓了把缽內的白色瓷質棋子,又放落下去,起了一陣籁洛籁洛聲,擡頭望着雲龍叁現陶祝叁,笑了笑道:「在下頗嗜此道,不知老前輩有無興致?」
雲龍叁現陶祝叁欣然道:「原來少俠也愛好此道,老朽沉緬於此幾近六十年了,每戰必敗,但屢敗屢戰,毫不氣餒,少俠,妳還是讓九子咧,還是讓十二子。」
謝雲嶽不禁笑道:「老前輩說笑話,在下還是初學,那有讓子之理。」
雲龍叁現陶祝叁把臉一闆,道:「好,這就下,妳怕要使我敗得太難堪的話,老朽可就要對妳不住了。」
謝雲嶽笑笑,麵對着窗坐下,陶祝叁大馬金刀地一坐,雙袖霍地一卷,左才撫髯,一麵沉思落子,謝雲嶽卻子落如飛,有如神助,布局霎時佔了優勢,中間腹地尚下了數着奇兵,陶祝叁雙腮鼓漲,直皺眉頭。週趙兩人立在一旁哜哜呱呱,批評棋局,更指劃手腳爭論個不休。
雲龍叁現陶祝叁突瞪着眼大聲嚷道:「那是妳們倆個丫頭,吵得心煩,存心想拆我老人傢的臺,真要鬧得我老頭子生火了,看有誰幫妳兩個丫頭的忙。」
趙蓮珠嬌喚道:「妳老人傢自己下輸了,反拿晚輩出氣,誰要妳老幫忙。」
陶稅叁撫髯呵呵笑道:「妳這丫頭還嘴強,找婆傢的時候,看妳要找我老人傢幫忙不。」說着,看了謝雲嶽一眼。
趙蓮珠紅潮泛麵,嗔道:「老前輩,妳┅┅」氣得把足直跺,可是又舍不得離開,週姑娘咬牙忍笑,低鬟不語。
坐在一排太師椅上,正上閒談的兩淮大俠,飛雲手等人均看在眼裹亦不時髮出轟笑。此刻,大廳泛起了一種前未經見的融融喜悅,暫時忘懷了強敵環伺。雲龍叁現見這局棋,已呈敗象,猶不服輸,力求扳平,撫髯沉思出聲,拈子慾落又起,躊躇不下。
忽見謝雲嶽右手在缽內粘起五顆白色棋子,輕聲數着:「一、二、叁、四、五。」雲龍叁現瞠目看着他,不知何故,見謝雲嶽微微一笑,五顆棋子向窗外輕輕彈去,手法極其詭異,棋子作扇形孤線叁差射出,看似緩慢,其實實疾。窗外驚聞幾聲悶哼,隨着即有重物落地聲,飛雲手等人聞聲驚覺,同時雙腳一頓,身形疾從窗口竄了出去。
謝雲嶽從彈出五顆棋子後,即再不一顧,從容落子,顯得氣度非常,雲龍叁現在即驚他暗器手法的神奇,又暗暗稱識這少年真個不凡。趙蓮珠自見謝雲嶽打出棋子後,一直就用着驚詫的目光看着他,連窗外髮出的異聲,也無心顧及,她見兩人仍然不動聲色,凝神落子,不禁小嘴一翹,用手撥亂棋局,嚷道:「妳們一老一少真是,還有心思下棋,也不去看看。」
雲龍叁現推棋呵呵大笑逍。「妳這丫頭,存心搗亂,把我老人傢一盤勝局,攪得一場糊塗,妳真偏心,我老人傢若是返老還重七十年,妳或能偏着我吧。」趙蓮珠白了雲龍叁現一眼,週姑娘不住地抿嘴格格輕笑。
移時,兩淮大俠等人,分挾着五個賊人進來,飛雲手笑道:「五賊已問明是紅旗幫匪徒,請問少俠作何處置?」
「一切由莊主作主,在下豈能越用代庖,真要令我無地自容。」
週維城知他心存謙讓,喚過莊丁,將五賊置在徐奕古蘇等一處,接着笑道:「言少俠,好神奇的手法,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說着,頓了一頓,又說:「我們這幾人,在武林中也薄具名聲,練傢子最講究的就是耳目聽靈,若大的五匪徒扒在樹上,我們竟無所覺,真是愧煞。」
謝雲嶽惶依不安,正待出口,忽然雲龍叁現大笑道:「週老弟,我們這班老不死的,早就該退隱了。如今是年輕人時代,妳豈不知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風聞目前就出了幾個後起之秀,一身武學都了不起,月來曾聽得金華又出了一個姓謝的少年,不出十招就擊斃了七煞手屈申,霎時轟動了大江南北。現在加上言少俠,還有什麼好說的,妳要愧煞,我老頭子就跳高郵湖啦。」
登時廳內起了一陣朗笑,雲龍叁現陶祝叁麵色正了一正,向謝雲嶽道:「真的,言少俠,妳剛才施展的那套手法,我老頭子今年活到九十歲,也從未一見,我老頭子尚想見識,請妳以十子為度,老朽以身喂招,試試能否避過。」
謝雲嶽雙手急搖,推辭道:「老前輩,千萬使不得,何必令在下獻醜,在下這手法,隻能打死物,遇上活的就不足了。」
雲龍叁現點身一掠,落在五丈開外,正色道:「言少俠,不必推辭,咱們以武證招,彼此有個叁研的機會,僅管下全力招呼,縱然傷着,也沒什麼了不起,妳隻存了一絲禮讓,我老頭子即與妳反睑。」
謝雲嶽覺得此老真個氣傲,絲毫不留人馀地,隻得恭手抱拳道了又道:「老前輩,恕在下無禮了。」說着,一顆棋子已自出手,微作孤形,朝他的渾身大穴打去。
雲龍叁現見他棋子出手,初出緩慢,越飛越速,到近前丈處,宛若電旋般,夾着破空尖嘯聲,不禁驚異,急用右拿一揮,棋子受掌力一阻,突斜出五寸向前飛速推近,雲龍叁現駭然變色,身形嗖地左撤,堪堪棋子齊肩擦過,就在他抽身之際,謝雲嶽再度打出五顆棋於,前二後叁,作一梅花形,最奇的就是前二子作側孤形分左右打出,後叁子其中一個作直線,還有二顆作上下孤形急出,五子各有速度不同,飛到中途,自行變速,使人無可捉摸,他這五子一出,將雲龍叁現身形全部罩着,無法閃掉。
雲龍叁現見先前隻有一子,就極其難避,現五子齊出,將自己身形全部圍着,又不知在何方才可閃過全部五子,這一驚真難以形容,猛然兩掌同出,施出劈空拳,帶起勁風,整個廳屋都為之震動,他這不劈還自可。一劈之下,飛來五子,不但不見退卻,反見五子向前加速,變作穿叉形電閃似地打到。
雲龍叁現心中猛震,雙臂一振,大袖飄揚,飛身上縱,半途迭變叁個身法,這就是江湖聞名色變的雲龍叁現的絕門身法,看看恰要避過飛來五子,不料謝雲嶽馀下四子又到在身旁飄風一段擦過,陶祝叁一翻落地,察看身上,有無記號,隻見左下襟端端正正的一個洞赫然顯露。
雲龍叁現老臉灰白,心想:「這也難怪他,誰叫我老頭子逼他出手咧,看來他還是心存厚道,不然,身上更多出幾個窟窿。」陡地哈哈大笑道:「言少俠,好俊的手法,老朽佩服得很。」
謝雲嶽出手後,心中已自後悔,聞言抱拳一躬道:「老前輩叁現雲龍身法,果然名不虛傳,隻不過老前輩存心讓在下露臉成名,故意失手;倘或老前輩乘機行招,豈能容在下全身而退。」
雲龍叁現陶祝叁一臉激動之容,大笑道:「妳還要顧全我老頭子顔麵做甚,明眼人誰不知道,言少俠,我老頭子向不服人,如今算是服了妳,不過還有一事不明,我這大力金剛掌力,無堅不摧,十丈以內,任何微物均都可震飛不使近身,雖在廳內不好展開全力,但也下了六七成的掌力,怎麼棋子不退還進,卻為何故?」
謝雲嶽笑道:「老前輩謬讚,使在下實在汗顔,其實這手法說穿了,也沒有什麼了不起,髮出時全憑巧功,棋子本身作螺旋形自轉飛出,不管對方掌力怎麼雄渾,也無法全麵罩住,必有空隙露着,隻因棋子受螺旋力影響,受掌力一阻,必然往斜飛出,朝空隙處跑,空隙處一無阻力,棋子不緩還速,就有這個道理。」這話聽來很有理由,眾人不禁點首相信。
不過謝雲嶽還瞞起了一半沒說,他這手法暗含「軒轅十八解」滿天花雨,連珠追魂手法在內,這是千古絕學,其實他用不着以棋子打出,就虛空認穴,也是一樣的,明亮大師為什麼先授「弭勒神功」最後才拿出「軒轅十八解」傳他,即為此故,須知明亮大師學究天人,知「軒轅十八解」太絕太毒,一經點上,對方不是一身武功儘廢,就是當場死去,決無微幸之理,所以雲龍叁現陶祝叁陡然劈空掌用到十分,亦無法抵擋此前古絕學,看來除非用道傢玄門罡氣及佛門禅功外,其他武林絕學對「軒轅十八解」均無能為力了。
廳內眾人均對謝雲嶽一身武學驚歎不止,尤其是趙週兩位姑娘對他更是愛極,芳心入迷,四隻杏眼睜的又圓又大,癡癡望着他出神,俏麵盈含笑意。兩準大俠週維城看見愛女這般癡迷,從未曾有過,不由暗暗歎了一口氣,隻憐她從小即失去母親,自己矢志不娶,把她撫養成人,她一向外剛內和,少有示人顔色。成年後,自己就為她婚姻大事留心,百般設法與她介紹英俊少年,此班少年雖極力和她親近,她卻無動於衷,視若無睹,都沒有打動過她一寸芳心。
紅旗幫這次借由求親,她卻一反過去,惟自己之命是從,毫無半點幽怨,但較前更沉默寡言。而今晚神情與前判若兩人,春風和煦,笑臉泛霞,就知她對少俠癡心單戀,不克自撥。當然言少俠英姿超逸,武學絕世,有婿如此,那還有什麼不稱心滿意的?但眼這個趙蓮珠姑娘,明眸皓告,冰肌玉骨,真可以說是芙蓉如麵,秋水為神,無論那樣都比其女強過十分。看趙姑娘對言少俠也似情有所鐘,自己實在難以啟齒,倘或言少俠獨獨锺情趙姑娘,一口拒絕,將何以堪。而言少快是否定親尚難知,目的紅旗幫又志在必得,此情此景,難容自主,不妨待危機過去後,相機設法,兩女同事一夫亦未嘗不可,由此,這件心事就長種週維城心頭。
這時趙蓮珠走向謝雲嶽身前,一臉嬌笑,磨着他教那暗器手法。謝雲嶽豈料她如此的爽朗大方,自己反而漲得一臉通紅,又不好拒絕,笑道:「姑娘既慾學此暗器,言某那敢私藏,不過學此手法,非是一朝一夕所能收功,待此間事了,即將基本動作告知姑娘。」
週月娥陡然間,嬌靥含羨道:「少俠,我也想學這手法,不知行不行。」
謝雲嶽心中一怔,忙道:「行,那有什麼不行,彼此一樣。」
大夥兒均微笑,謝雲嶽猛覺此話有語病,俊麵又為之一紅,忙向趙蓮珠笑道:「剛才姑娘所施展那套鞭法,好得不能再好了,真是歎為觀止。」
趙蓮珠格格一笑,說:「喲,我還忘記謝救命大恩啦。」說着,就要盈盈福下去。
謝雲嶽忙道:「姑娘取笑了,我那有此心。」說着,就要伸手相抉,趙蓮珠倏地玉手一縮,眼睛蘊着笑意望着他。
謝雲嶽尷尬地一笑,道:「趙姑娘這套鞭法,雖然神妙莫測,但攻遠不能攻近,我倒有一點巧門,能弭補此小小缺點。」
趙蓮珠急道:「真的嗎,快點教我。」
謝雲嶽伸出的手,還沒收回,藉此為由便說道:「那麼,姑娘請把馬鞭給我,我們到廳外。姑娘用劍,我教妳。」
趙姑娘把馬鞭遞還給他,這馬鞭是玄蟒筋拗成的,平常利刃不能損傷它分毫,趙姑娘愛若性命,從不釋手。諸人隨着他倆步出廳外,此時月色如洗,照耀得景物纖細畢露,趙蓮珠與謝雲嶽距離七尺,相對而立,趙蓮珠一柄寶劍捧定胸前,謝雲嶽道:「姑娘,請賜招吧,儘管欺身上前,不能客氣。」
趙蓮珠微微笑,心想:「父親絕學秋風落葉乙字劍法,名震中原,從無敵手,自己儘得所學,妳武學再好恐怕也未必容易對付吧。」於是,悄聲說:「好,那麼我就要出招了。」說着,寶劍倏然地一招「狂風怒吼」向左肩劈到,隻見一抹銀虹,驚天而來,劍帶呼呼風聲,真個不凡。
謝雲嶽也不撤身,右腕一抖,馬鞭象靈蛇般急出,鞭尾遙點劍尖。趙蓮珠但覺一股極強潛力向劍尖壓來,不由大驚。劍招疾變為「秋氣肅殺」,翻腕一沉,向謝雲嶽左肋砍來,隻見謝雲嶽手未見怎麼動,馬鞭自行轉彎,隨着劍勢點去,宛如乙字形。
趙蓮珠這一駭真是非可形容,覺得心上人武藝實在高不可測,於是將一套「秋風落葉乙字劍」全力施開,連連欺身,但不管怎樣,那馬鞭梢永不離向自己劍尖點來,宛若一條活蛇般,自動會迎向劍尖,兩下裹一觸上;姑娘即覺手腕酸麻,寶劍幾慾脫手,不管姑娘劍招怎麼淩厲,馬鞭總是適時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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