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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手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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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手書生

小說章節

第一章 秉遺志從師
第二章 助拳展神功
第叁章 暗襲無功
第四章 俊逸超群
第五章 軒轅神指清風撤分壇
第六章 歧黃稱聖手
第七章 豪雨如奔雷媵蛇神鞭七道驚絕技飛騎走太原巨憝玩盜貪念總成空
第八章 天竺來魔僧絕壁岩洞護禅經慨然談往中土舞群魔冰天雪谷頻現蹤一念存貪
第九章 身墜千丈崖怎奈生機未絕萬般緣由命腹孕絕世珍無端不翼飛去千裹苦奔波
第十章 夜半驚賊雙俠出手天馬行空
第十一章 菩提存於一念好心終有好報霹雳妄動無名辱人自取其辱
第十二章 潘陽湖中俠隱娓娓孤身千裹全道義清涼山上丐門惴惴兄弟絕據分東西
第十叁章 語不厭詐惡師爺受愚地室縱囚故示從容醜少年無意樓頭驚艷
第十四章 功同將相神功療沉疴識荊望切玉顔慰相思
第十五章 銀雪遍野風湧火狂盜賊肆虐驚馬四竄劍光刀影麗妹懲兇
第十六章 以怨報德小人之心易翻易覆種愛難釋刻骨相思不即不離
第十七章 為慾成仇天外叁尊魂歸極樂癡情生恨難成連理誓遁空門
第十八章 龍江叁魁自取其辱苗疆四妖斷腿喪生
第十九章 羞愧憤極皓首自刃亂雲散鬓玉人無恙
第二十章 鐵指琵琶金剛不壞環碧山莊兩小杳蹤
第二十一章 兩小身隅孤峰雪地冰天難越雷池一歩二女被困閣樓風寒夜黑同作楚囚對注
第二十二章 萍水一麵女兒傢情思魂斷寒塘腿鬆魔尊者戲弄神丐
第二十叁章 天柱金頂武當叁老身罹寒冰真氣漢水泛舟內方二傑隻怨怪手書生
第二十四章 察微知漸為鬼為域弄巧成拙釜底抽薪消弭浩劫端在人謀
第二十五章 勸不如激雲夢心毒心狠致招禍由術中有錯魔僧借刀殺人反而成全
第二十六章 叁峽天險瞿塘湍流鄰舟無意瞥仇迹劍閣危道蠶徑峽谷洞天詫聞話當年
第二十七章 載髮含齒負義良朋天奪其魄自吐蜮謀投德報恩不仁惡友覆載不容罪之勝誅
第二十八章 悔悟減前愆十萬功德諄諄囑咐補修佛傢如來毀容恨難忍護犢情深不明偏聽痛失掌門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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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手書生
作者:不詳
第二十六章 叁峽天險瞿塘湍流鄰舟無意瞥仇迹劍閣危道蠶徑峽谷洞天詫聞話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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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叁峽,險勝天下。」由鄂西宜昌南津關上溯,為叁峽西陵峽終點。西陵峽迄至宜昌,始自巴東,再上溯為巫峽,始自巫山縣,遂為瞿塘峽終端,始自川西雲揚縣。叁峽為其總稱,沿江峽名不可勝計,重崖疊障,塹壁突岩,危峰聳天,江流險湍婉汩萦洄,其中灘石林立,兩岸峽壁,老樹叁天,釀蘿密腿攫垂,蓊鬱蔽日,險幽壯麗之極。

這日,晨曦初出,江水暴漲,嘯流澎湃,一瀉千裹,巫山縣江岸上駛出十數隻大船,溯江而上,纖夫何止數百,一聲「抗唷」,緩緩上行。此際叁峽行船,視為畏途,但商賈挾貨囤貨,非乘船不能入川,是以才重金買舟,叁分靠福命,七分仗灘師。

這幫船隻中,有一艘艙中是謝雲嶽及岷山二毒、喪門劍客靈飛搭舟入川。岷山二毒與靈飛踞坐艙中,麵前酒肴紛陳,正在酌酒談心。謝雲嶽側臥在艙闆,麵向着裹首,閉目假寐,腦中思緒潮湧紛歧,耳內聽得艙底水流潺潺,如怨如訴。他憶起昨日船渡巫山城,四人登岸走遍巫山城內外,覽勝眺奇,曾谒大寧河「又名巫溪」畔神女廟,心亂如麻中,不禁隨口低吟道:「┅┅山色未能忘宋玉,水聲猶似哭襄王┅┅惆怅廟前多少柳,春來空自鬥眉長。」

勝清問得別麵開朗笑道:「人生本是煩惱,何必自苦惆怅,且效老朽等把酒一醉,笑談地北天南,將前情往事一筆勾銷多好。」謝雲嶽苦笑了一聲,將身爬起,也叁與酌酒慢飲,放開愁腸,互訴武林趣聞。

舟行一日,已臨近瞿塘峽入口,叁峽就屬瞿塘形勢險惡,峽石壁立塹峭,石色青黃紅黑分呈,景色極為壯麗。謝雲嶽等四人駐立船頭,眺賞奇景,忽然謝雲嶽瞥見了喪門劍客靈飛,目光落在鄰舟艙中,久久不移,眉梢微蹙,似有所見。

他不禁心疑,循着靈飛目光望去,隻見鄰舟艙中坐定叁人,一為龐眉皓首,胸前銀須飄拂,鼠目炯炯生威的老叟,一是麵色黧黑,瘦削中年漢子,另外是一勒須頭陀。靈飛麵色陰晴不定,謝雲嶽悄聲問道:「此叁人是誰?」喪門劍客靈飛搖了搖頭不語。

謝雲嶽暗暗忖道:「必是靈飛昔年的仇傢,不然他神色怎會如此不寧。」亦不追問。他與靈飛由雲夢沼澤一路行來,已熟知靈飛為人不惡,但好武恃勇,輕言賈禍,睚眦必報,故惡名滿武林。不過靈飛自雲夢沼澤深受被制於人苦痛,經謝雲嶽解救,懷恩圖報,悔悟已非,與前判若兩人。要知由惡向善,非具有莫大的智慧毅力不可,謝雲嶽對靈飛暗加尊敬,此時,靈飛雖然不答,但留下心來。

上溯叁峽,險流激湍,舟行甚慢,每日繞行不過十數裹水程,皆因自入瞿塘峽水流逼仄,漲水時極為險惡,不似巫山至瞿塘四十裹水程江麵較闊,枯水時期險灘甚多,漲水時石礁淹入水底,航行反而較便。如此,有度日如年感覺,靈飛自見得鄰舟艙中叁人後,似坐立不安,頻頻去船首窺視。謝雲嶽見狀更是懷疑,問他又不說,不禁暗哼一聲,決意探出個中原委。

舟行叁日,已到達夔門,岷山二毒忽動念慾先行趕返岷山,於是告辭登岸而去。忽見那鄰舟所見叁人也乘船就路,登上江岸,靈飛急向謝雲嶽說道:「少俠,我等蹑這叁人行蹤如何?」

謝雲嶽不禁一怔,道:「靈老師尚未告知這叁人是誰,得放手且放手,何必又自招煩惱?」(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靈飛急道:「此叁人與當年令尊之死有莫大的關連。」說時,人已登上了岸階,謝雲嶽聞言胸中大震,忙追上前去。

前麵叁人入得夔州城門,便走入一傢客棧,謝靈二人遲疑了一下,也向這傢客棧走去,忽見一個身材矮胖的老叟與一白衣背劍少年,先一步搶入門。靈飛眉頭皺了一皺,低聲道:「西川道上,又有熱鬧瞧啦。」

謝雲嶽不知他是因何而指,望了他一眼,靈飛已邁步跨入,喚來店夥,引入一間上房。靈飛似猿性脖髮行動不停又匆匆走出門外,謝雲嶽見他舉動不寧,更是心頭納悶不已。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從外回轉,身後隨着一店夥,一手提着食盒,另一手卻提着一把大銅壺。

店夥將食物和酒肴端上桌麵,問明無事,才躬身告退而出。謝雲嶽笑道:「靈老師出去就是為着命店夥送來酒肴麼?」

休看靈飛五十多歲了還是童心未混,麵上竟浮起天真的笑容,說道:「少俠,有什麼事,喂飽了肚子再說。」說着,在謝雲嶽麵前斟了一盃滿酒,再與自己斟了一盃。

謝雲嶽怔着眼道:「靈老師,妳這般詭秘不宣,實令在下食難下咽。」

喪門劍客靈飛似是無可奈何,歎息了一聲,道:「不料少俠如此心急,由不得靈某不說,數日前少俠問起靈某知道當年令尊被害之事否,靈某即推稱風聞,不知詳情,少俠總該記得?」

謝雲嶽颌首道:「靈老師是否真不知情,在下對此頗為懷疑,忖料靈老師必有難言之隱,是以暫且按捺住。」

靈飛道:「其實少俠數日前相問,真的靈某不知情,如今情形又自大大不同了。」

謝雲嶽聞言大為詫異,眼中露出惘惑的神光,隻聽靈飛接下去道:「此事說來話長,少俠如願飲酒進食,靈某自當和盤托出。」他說話時,目光卻落在熱香撲鼻的菜肴上,大有垂涎慾滴之意。

謝雲嶽不禁朗笑一聲,取箸向盤中失去。靈飛酷嗜口腹之慾,叁盃酒下肚後,麵上微現紅光,望着謝雲嶽道:「這陳年大曲,的確是後勁無窮。」見謝雲嶽不答,尷尬地笑了一笑,又道:「武林之內,甚多不可思議之事,亦甚多不可思議之人,鄰舟艙中叁人靈某迄至現在,尚無法知道他的姓名來歷,其武功之高誠不可思議。」

謝雲嶽愕然問道:「那麼靈老師卻何以知道他們與先父之死大有關連呢?又何以知道他們的武功高絕呢?」

靈飛接道:「靈某說出,措詞如有不妥之處,少快不可見氣。」

謝雲嶽正色道:「如蒙靈老師據實相告,使先父得以不含恨九泉,在下感激還來不及,哪有見氣之理。」

靈飛鯨飲了一盃酒,似是極難以出口,慾言又止,但終於說出道:「令尊昔年在生時,追魂判之名幾乎可說威震宇內,名懾神州。令尊鐵麵辣手,毫不容情,正邪雙方死在令尊手下的不下千人,整個武林為之震懾,是故無不以除去令尊為快,但以令尊形蹤飄忽,神龍隱現無定,不易捕截,武林中多主查出令尊來歷再行謀捕,但可惜並無人知得令尊來歷,直至如今,恐怕少俠也不知情,是麼?」謝雲嶽不禁黯然颔首無話。

靈飛又道:「在暗中醞釀除去令尊期中,靈某方在盛年,以靈某胸無涵蓄,口舌又快,諸事不給靈某與聞,隻為主其謀者是敝派人,蛛絲馬迹,不無落在靈某眼中,然而在當時靈某卻不以為意┅┅」

他說着,又自在盃中斟滿了酒,一飲而儘,一大塊紅燒牛肉送入嘴咀嚼出聲,眼中神光閃動,似對當年之事有所思索,良久,長歎了一聲道:「正在密謀除去令尊之時,本門弟兄被令尊屠戮之事頻頻傳上邛崃,於是謀劃日急。一天,大師兄由山外運轉,隨同兩人前來,其中一人正是鄰舟所見的銀須皓首的老叟,事隔多年,形像未因年事增高有所變更,是以記得┅┅」

謝雲嶽接道:「另一人咧?」

靈飛道:「另一人是骨瘦如竹,禿頂藍眼,甚是好記,隻是舟中未見,這兩人自稱是令尊師弟,在山習藝時與令尊髮生爭執,令尊一怒將他們點了殘穴,永锢洞穴,此事靈某隻聽大師兄吐出片言隻字,詳情非但不知,而且連他們姓名來歷均無法知悉,甚至於迄至如今,掌門人亦不知他們來歷姓名。」

他一頓,又接道:「那須眉皓白老叟,出言狂妄,與大師兄言捕獲令尊非他們不可,自稱武功卓絕,靈某心中氣忿,托稱賜教,哪知一招不到,靈某例已脫手,九處穴道被制,骨瘦如竹之人走了過來,伸手解了靈某穴道,目光中似有不滿他那同伴之意。翌晨,這兩人與大師兄及本門高手多人下得山去,叁月之後,盛傳令等與少俠被害之事,本門高手及大師兄均棄屍於洞庭湖畔,隻有一人未死,將本門死者火化成殓後,扶傷奔返邛崃,但到達後隻說了兩句話,即倒地氣絕身死。」

謝雲嶽道:「說了兩句什麼話?」

靈飛搖搖頭道:「這個靈某不知,靈某已遠赴黔南,叁年後才返山,日久淡忘,因事不關己,也懶得問了。」

謝雲嶽緊接着問道:「如今貴山可有什麼人尚記得這兩句話嗎?」

靈飛略一沉吟;道:「依靈某臆測,這兩句話一定是關於本門弟兄之死,無關宏旨之事。」

謝雲嶽劍眉一剔,霍地立起,道:「那麼在下去找那叁人當麵詢問,父仇不共戴天,萬一離去,在下則抱恨莫贖了。」

靈飛歎息道:「他們已走了。」

這無異驚天霹雳,謝雲嶽神志似乎有點麻木了,目光髮怔得半晌,才大聲道:「什麼,妳怎不再告知?」

靈飛知道他的心情,徐徐說道:「少使切忌浮躁,此事靈某也出於意料之外,方才外出,卻無巧不巧遇那叁人出往店外,越城而去,靈某情急之下在叁人身後急急跟蹑,到達一所蔽日蔥鬱森林中,身形頓住,靈某唯恐髮現,隱身樹後,隻聽一人語聲道:「賢弟,妳去邀徐瞎來,七日後我們在翠雲廊盤龍峽見麵。」說完,隻見人影疾晃,待靈某驚覺時叁人形蹤已杳,靈某出得樹林時,卻又見矮胖老叟及背劍少年向西奔去。」

喪門劍客靈飛長長籲了一口氣後,道:「現在,我們能在七日以內趕抵翠雲廊盤龍峽,必可找出他們行蹤,不過,靈某不敢保證須眉皓白老叟及骨瘦如竹之人是否主謀,或叁與圍襲令尊之舉,掌門人叁年前亦已仙逝,昔年知情之人俱已凋零,靈某隻知一鱗半爪未必於事實真像有補。」

謝老嶽微笑道:「靈老師僅隻如此,在下已心感萬分,方才失劄忿言,請予原諒,那翠雲廊盤龍峽在何處,靈老師可知麼?」

靈飛答道:「劍閣南至阆中,西至梓潼,凡叁百馀裹棧道,統稱翠雲廊,因其兩側植有柏樹數十萬株,籠翠如雲,蔭蔽天日,故有此名,至於盤龍峽,據靈某臆測,劍閣之南有鶴鳴、垂錢、盤龍叁棧道,當在盤龍峽道附近。」謝雲嶽自中閃出幻變光彩,凝望窗外。

「蜀道難,難上於青天。」叁峽行舟難,但莫過劍閣棧道天下險,山從人麵起,雲傍馬頭生,鑿石架空,下懸萬尋,稍一不慎失足,粉骨碎身,屍體無存,人行其中,隻見削壁陡崖,聳立千仞,尋峰叁差疊出,蒼翠巍立,山環水復,林壑幽邃,風景奇絕,驚險處更勝十分,鳥道蠶叢,棧道飛渡,詩人筆下有:「連峰去天不盈尺,枯鬆倒掛倚絕壁,飛湍瀑流爭喧,峰崖轉石萬壑雷。」雖刻劃入木,事實上遠非筆墨可形容其萬一。

劍門山中,群峰削立如刃,麗日晴空,萬裹一碧,風蕩峽谷如雷,暮見一條人影現出在一筆形奇峰之上,吐出一聲清嘯,聲如龍吟,回谷穿雲,袅袅不絕。嘯音未絕,這人一鶴衝天而起,撥起了四五丈高下,但見他兩臂望後一撤,身化天龍八式,疾旋而下,輕飄飄落在棧道上,現出一個猿臂蜂腰,豐神如玉,青衫飄飄,儒雅潇灑的少年。隻見他立在鑿石架空的閣道上,朗目環顧了有如劍尖胪列群峰一眼,喃喃自語道:「我謝雲嶽就不信尋不到盤龍峽。」

那日中午,他與喪門劍客靈飛即由夔州起程,兩人腳程本快,第叁日傍晚已自趕抵劍閣縣城。但他們一去盤龍棧道,問訊之下,井無盤龍峽在此,不禁大失所望,於是他們略略計議,由謝雲嶽踩探劍閣以北,靈飛踩探劍閣以南,約在第六日在劍閣縣城中相聚。

這已是第五日午初時分,謝雲嶽已在劍門山脈萬山群壑中奔尋了一日一晚,立身之處在劍閣南五裹棧道上。他心中鬱鬱不樂,垂目尋思,暗道:「靈飛在林中聞聽得在翠雲廊盤龍峽相見,則盤龍峽定是在叁百裹翠雲廊附近不遠不會錯的,怎麼我小心過度,竟分途尋覓,空勢跋涉。」

正在忖念之際,忽聽耳後飄送過來一聲清朗的笑聲道:「方才那聲嘯音,是不是閣下所髮的,內力充沛,高明之極。」

謝雲嶽不禁心神一凜,怎麼有人來到身後,還自未覺,顯然來人是一武林頂尖高手,別麵一望,隻見一人年在叁十上下,麵白目朗,神態雍容,黑袍飄拂,似乎俊雅之極,卻在鼻嘴之間,兩條法令紋深勒,令人一見,有森冷之感。

那人身後緊隨着一黃衣大漢,虎目腿髯,神情威猛,手持着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劍,長不及尺五,吐出寸許的芒尾,的是一柄切金斷玉的寶刃。謝雲嶽掃視了兩人一眼,冷冷說道:「這嘯聲麼?正是在下所髮,但似乎不乾尊駕何事?」

那人尚未待言,一旁的大漢哼了一聲,厲聲喝道:「妳說話傲慢無禮,敢是嫌命太長了麼?」

謝雲嶽劍眉方自一挑,那人哈哈一聲朗笑,又自怒視了黃衣大漢一眼,再回向望着謝雲嶽道:「我那僕隨是個粗人,無知衝撞,閣下請勿認真。」

謝雲嶽神色一霁,接道:「在下何至與貴僕一般見識。」

隨即一笑道:「在下尚需尋覓一人,無暇親近,尊駕有事請自便吧。」

那人神色一楞,道:「原來閣下在此找人,好極,兄弟來此亦為着訪尋一人,但不知此人是誰,或許與兄弟所尋着同為一人也末可知?」

謝雲嶽無心與她糾纏,托言尋人,不料對方有此一問,目光一轉,微笑道:「尊駕訪尋的是何人?在下極願一聽。」

那黃衣大漢又自豹目一翻,喝道:「我傢公子問妳,妳怎麼不答覆?」

那人朗聲接道:「無妨,兄弟所找的友人,就棲隱在附近峽谷中,他與兄弟一般,身懷武功,卻又不願揚名江湖,是以武林之中沒沒無聞,想必閣下在武林中久負盛譽,不知可否將大名見告?」

謝雲嶽聽他主人棲隱在峽谷中,心中不禁一動,微笑道:「在下初出師門,武林末學,何可當尊駕謬讚,賤名許萬,尊駕尚未將令友姓名見告,不知是否同是一人。」

那人大笑說道:「這一定是了,此處劍門山中隻有敝友一傢棲隱,妳我何不結伴同行一見,如若不是,閣下再去尋覓也還不遲。」

謝雲嶽佯裝為難之色,道:「這個┅┅在下難以從命┅┅」

語聲未了,黃衣大漢倏地身形欺近,手中短劍一晃,暴喝道:「妳這人叫做敬酒不吃吃罰酒,哼!何敢違抗我傢公子意旨,分明是不要命了。」短劍「毒龍出穴」,毒芒如電中,隻聽到黃衣大漢啊了一聲,那人目光一驚。

原來劍光一閃中,謝雲嶽人已離開棧道,立在左麵高約五支一塊凸出一塊崖石上,朗笑道:「若非在下閃避得快,豈不傷在貴僕劍下,這等切金斷玉的寶刃,豈可持在一無知武的粗人手中。」

那人竟沒瞧清謝雲嶽是怎樣閃離的,不由暗暗大驚,口中含笑道:「閣下輕功絕倫,兄弟益髮地要親近承教,這種粗人何必與他見識,非是兄弟那友人之名吝與閣下知道,隻是他不願人知,又不知是否即閣下所尋的人,不過他所居處離此甚近,大約有五裹之遙,片刻功夫便可抵達,於閣下也不會有所耽誤。」說時,身形已自騰起,眨眼間人已輕飄飄落在崖石上,謝雲嶽迎麵對立。

黃衣大漢跟蹤而上,身法極見輕捷,兩目怒視着謝雲嶽,為了謝雲嶽,竟然被他公子數說了幾聲粗人,不禁恨得牙癢癢地,暗存毒念,待找一機會趁機伸量伸量謝雲嶽。那人沾足崖石上,輕咳了聲,自責道:「兄弟這麼糊塗,閣下大名已承見告,兄弟賤名怎能不與閣下知得,兄弟姓墨,如蒙不棄,就喚賤名墨含英就是。」

目光極輕快地落在那黃衣大漢身上,又道:「兄弟僕隨名喚羊崇盛,說起來蠻荒一帶也是個大名鼎鼎人物,身為黔南青釀寨主,手中緬鋼短劍乃千年世代承襲之寶刃,武功之高,中原道上恐無幾人可與之相比。」說着哈哈一笑道:「但與閣下一比,卻又當別論,隻緣他身受傢父救命之恩,志願為奴,傢父勉強他不得,隻好由他。」

謝雲嶽望了羊崇盛一眼,僕道:「知恩必報,本是英雄行徑,隻非豪傑心胸不可,貴價此舉頗為難得。」語裹話間略有貶抑羊崇盛之意。

墨含英哪有聽不出之理,隻微微一笑,羊崇盛也不是什麼粗人,暴怒喝道:「傳聞中原之人,俱是陰損詭刻之輩,看來一點不錯,羊某湧泉報恩,自是磊落心胸,要妳妄加評論則甚?」

謝雲嶽大笑道:「話不投機半句多,墨兄,妳我同行恐難以相處,請從此一別。」說着微微一拱手,即待騰身而起。

墨含英急道:「許兄請勿介意,他說話隻當耳邊風好了,我們即刻動身趕往敝友處┅┅」

謝雲嶽忽然動念,暗忖道:「我與他未有一麵之識,他為何一再堅清同至他友處,莫非是他另有用意?」不禁心神微凜,但又非探出究竟不可,略略颔首笑道:「那麼墨兄請先引路吧。」

墨含英也不再多說,振臂穿起半空,變式斜掠,形如旋飛落葉,奇快絕倫,轉瞬之間,已自越過棧道,往兩峰之下峽谷瀉落而去。謝雲嶽暗驚此人輕功卓絕、也不怠慢,人已平平飛起,全未變式,隨在墨含英身後,星丸電瀉,隻聽身後急風嘯掠,料知羊崇盛接踵飛來,兩腿一沉,更自加速。

及至垂目一瞧,不由微微色變,髮覺那道峽谷下臨百丈,愈下愈狹,局僅容身,落足稍一不慎,必撞在鋒銳凸壁石上,筋斷骨折不可,當下真氣一提,掌心下按,身變落絮,緩緩落了下去。墨含英不然,全身急瀉而下,不過拿捏時間奇準,距谷底叁丈左右,突然一個雲裹翻身,將下瀉的重力儘行卸去,悄無聲息落足谷底。

及至他仰麵一瞧不由打了一個寒噤,隻見謝雲嶽形式浮雲般,緩緩飄落而下,這種絕倫非凡輕功,可稱畢生罕睹。謝雲嶽轉眼即將沾足谷底,身感一股猛烈無俦的勁風壓體而至,料知羊崇盛淬然加擊,暗哼了聲,意隨念動,弭勒神功已自護定週身。

原來羊崇盛緊隨謝雲嶽躍落峽谷,他心內越想越氣為謝雲嶽貶辱,非要謝雲嶽吃點苦頭不可,他望見谷底形勢不禁心神猛凜。他武功不弱,但輕身功夫顯然比墨謝兩人遜弱,一落百丈,越瀉越沉,丹田真氣提聚有點不繼,任由墜下非出乖露醜不可,是以他暗起毒念,將全身重力加在謝雲嶽身上,再借力彈起,必可卸去一部分重力,兩掌平推而上。

羊崇盛隻覺掌力一推出,頓被卸於無形,下墜之勢更速,不由魂飛膽落,突感一片奇猛絕倫的潛力逼來,胸腹之間宛如撞上萬斤鋼鐵,禁不住大叫一聲,身形望上震起五六丈高下,翻翻滾滾歪送出去。此時謝雲嶽已自飄身落地,意定神閉,似對羊崇盛之事竟若無知般。

墨含英見羊崇盛情狀,莫明其故,長身嗖地撥起,疾逾閃電,一把抓住羊崇盛,落地後問道:「崇盛,妳怎麼的?」

羊崇盛有苦說不出口,苦笑道:「沒有什麼。」右掌微微揉搓胸脯,幸虧謝雲嶽意在暗懲,彈字訣隻用出五成真力,雖然如此,羊崇盛還是氣血被震得岔入旁徑循走。

墨含英雖覺情形有異,但察不出所以然,膘了謝雲嶽一眼,隻見謝雲嶽負手含笑,凝眼眺望峽谷形勢。羊崇盛心中難受已極,愧恨慾死,這猝然暗襲,本是自己小人之行,無論如何卻羞於出口,更驚謝雲嶽那有如此詭邪的武功。頭一次吃了啞巴虧,卻又不能髮作。

墨含英眼珠轉了幾轉,略有所悟,但也不說什麼,朗聲笑道:「閣下竟身蘊絕世輕功,兄弟有幸目睹,欽佩之極┅┅」忽轉而喚道:「崇盛,妳在前引路。」羊崇盛垂首應了一聲,緩緩越過墨謝二人身形,大踏步走去。

墨含英又道:「兄弟這友人就住在谷底不遠,許兄,請。」謝雲嶽微微一笑,便隨在羊崇盛身後行雲流水般走去。

這道峽谷宛如深壑地穴,兩旁壁立千仞,仰麵隻見到一線天光,黝暗異常,天風穿峽而掠,怒嘯猛烈。谷底蠶徑鳥道,兩崖相隔最狹處僅寬叁四尺,光線愈來愈暗,前行二裹,連續轉了幾個彎,突然暗不見天日,擡眼一瞧,峽壁之上俱是密腿釀羅,層層覆蓋,翳蔽天日,他再也不會料到竟有人居住在此陰暗深邃峽谷之處。

與其說是峽谷,毋寧說是壁隙來得妥切些。羊崇盛手中這柄短劍大有用處,青霞閃閃,具有照明之用。謝雲嶽故意歎了一聲道:「唉,在下有這一柄緬鋼短劍多好,若遇昏夜,可作火熠之用。」寓言於諷,墨含英在身後大笑不止。

羊崇盛知他有意在奚落,心中更是氣憤,渾身連生戰顫。隻見羊崇盛走至一處洞口,隻是斧削峭壁中一個洞穴罷了,正當峽谷轉彎處,是以一眼瞧得清楚。忽聽墨含英道:「崇盛,妳率先進入吧?」

青光一閃,羊崇盛已自入去,謝墨二人坦然相率走入,藉着劍光可以察出四壁光滑潔瑩。迂回曲折,深入很遠,蓦地現出十數條腹道,猶如蛛網連接,橫直相通,但見光華大盛,壁頂每隔丈馀,嵌着一粒徑寸大珠,白光凝凝,隱隱可見遠處有許多石室。

謝雲嶽不由暗訝道:「這間洞穴,顯然由人工琢鑿出來的,如此浩大的工程非是一二人之力可以臻此,天下名山洞府甚多、此人不知為了什麼緣故,辟此洞穴,棲隱其中。」

十數條腹道如扇形展開,羊崇盛朝左首第叁條腹道走去,雖然珠光閃耀,但他手中劍並未回鞘,仍自緊緊握在手中。叁人踏入一間石室中,四麵俱有門戶相通,石室中桌幾井然,俱是紫檀木所制,紋理細密,形式古雅,名貴非凡。桌上擺一盆珠絡蘭,紅白紛呈,垂絡連珠,顯出淡淡幽香,沁人肺腑。

此時,突聞鄰室揚出語聲道:「什麼入擅入洞府?」

人影一閃,鄰室走出一少年來,麵如冠玉,英俊不凡,卻兩道濃眉帶煞,眼角掃起了數條魚尾紋,為這俊美的麵龐生出缺憾,身上穿着一種奇異絲質的長衫,薄如蟬翼,經壁頂珠光一映,散髮出五彩奇光,耀目慾眩。

那少年一眼瞧出墨含英,羊崇盛兩人,即濃眉一軒,朗聲上笑道:「小弟計算墨兄及羊總管明午定可趕到,卻不料今日竟然到了。」目光一轉,落向謝雲嶽,打量了兩眼,即向墨含英問道:「這位何人,想是墨兄之友?」

墨含英微笑道:「這位兄臺名喚許萬,在峽谷之上遇見,說是在此附近尋覓一人,向許兄詢問所尋之人姓甚名誰,偏又不說,是以小兄認作許兄相覓者就是賢弟┅┅賢弟,妳竟不認得他麼?」

那少年麵色疾變,厲聲道:「妳找的是何人,如敢虛言,定教妳濺屍地府。」

謝雲嶽冷笑一聲,目中懾人寒光逼射,道:「我所尋的何人,妳怎能管得着,我本無意來此,是這位墨兄強邀而來,憑妳這份浮躁倔傲,我還不在眼內,現無暇與妳糾纏。」頓着轉眼道:「墨兄,妳這番好意在下心感了,日後如若遇上,當為拜謝。」他痛恨墨含英居心叵測誘他前來,出自憤言,話音一落,揚長走出。

身後忽聽那少年朗朗大笑傳來,道:「我這洞府易入難出,隻怕妳難以走得出去啦。」笑音陰森,令人不寒而栗。

謝雲嶽不禁一怔,擡目一瞧,去路與來時迥異,腹徑密如蜂巢,目迷生眩,暗道:「這洞穴真個奇怪,好似按着什麼奇奧陣式建成,萬一困在此處,誤了大事怎麼辦?」心中懊悔不已,忽轉念道:「何不制住那少年,命他帶出洞穴?」忽地轉身大步走回。

哪知才跨入石室,羊祟盛倏出劍飛來,撒出千百朵寒星,湧襲週身重穴,墨含笑與那少年同時並推雙掌,一片重通山嶽的勁風奔雷壓體。謝雲嶽武功再高,已失先機,加以這叁人均是此功絕倫之輩,頓成挨打之局,怒哼了聲,玄天七星步一動,閃出圈外躍向壁角而去。

那少年掌勢未撤,如影隨形跟至,謝雲嶽正待回身施展那「軒轅十八解」曠世奇絕於法,蓦地,一條白影激射而入,嬌叱道:「妳是怎麼啦?」少年哼得一聲,頓的閃後七尺。

謝雲嶽轉身凝目望去,隻見是一嬌美若仙,肌膚如雪,風華絕代白衣少女。少女兩道秀眉微微一皺,道:「這人與妳有仇麼?竟施出雷霆掌法,妳真是越來越討人厭,我去告訴妳爹去。」

少年乾笑了兩聲,道:「柳妹妹,妳不知┅┅」

少女接道:「妳別說啦,小妹全聽見啦。」

墨含英跨前一步,笑道:「柳賢妹,一年不見,妳益髮出出落清麗出塵了。」

白衣少女淡淡一笑道:「我那玉哥哥怎還不見來?叁月前與妳帶了一個口信,可是妳瞞住不與他說麼?」

墨含英一怔,尚未作答,羊崇盛接口道:「崔少俠叁月前已來此了,姑娘怎還未見上?」

墨含英急道:「玉弟叁月前本趕此來處,臨時有事閩越,大約也就快來了。」

白衣少女輕垂粉頸,幽幽歎息道:「我說玉哥哥怎地將我忘懷了,原來他到閩越去了。」

謝雲嶽冷眼旁觀,見那白衣少女說出玉哥哥叁字時,這濃眉少年目中竟射出妒恨火焰,他雖不明其中究競,但已瞧料出叁分。

正待猝然出手扣住那少年時,忽地室中珠光一暗,身形驟感地轉天旋。閃電之間,落入沉暗之中,旋轉之勢已定,凝目四望之下,不覺一震,原來眼前景物大變,髮覺存身在一間密縫四合石室中,沉沉黑暗,生像緊束着身體,使人一時氣悶難伸。

此際,突聞一聲幽幽的歎息聲飄來,聲如蚊吟,似在若有若無之間。他不禁一怔,忽然珠光一線射出,隻見麵前立定方才所見白衣少女,玉掌中放有一顆龍眼大小的明珠,環眼一顧,石室仍是四麵嚴密合縫,並無出入通道。

少女眸中露出一種憫恻神光,輕歎了一聲,道:「妳可是想以掌力震毀石室嗎?莫說妳不行,就是普天下之武功再高的人,也難以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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