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含恨 白衫秀士落花空有意 鍛羽逆旅
四月的楊花柳絮,最會引起人無限愁思,在石傢莊城南的一傢迎賓客棧裹,謝雲嶽兩手支在床柱,雙眼癡癡地望着窗外出神。傍着窗口一株楊樹,迎着晨風搖曳着,縷縷楊花飄向房內,落得滿地都是。晨曦初上,天空皎潔無雲,一片蔚藍。謝雲嶽一瞬不瞬地向天空凝視,他沒有思索,隻是茫然,口中微吟:「應是尋春到已遲,不須惆怅惜芳姿,狂風落儘深紅色,綠葉成蔭子滿枝。」原來他是傷春感懷。
昨晚從崗上鎮回來,已是四更將儘,他一直都沒合眼。由崗上回客棧的途中,隻是江姑娘殷殷稱謝外,其馀的鬱悶着口不出聲,隻為各人心中不停地思索,對他本身都抱着一股疑團,百思莫解,回到客棧後,互相道乏後各自回房。
姜宗耀、東方玉琨兩人始終摸不清楚謝雲嶽剛才所施的手法,身法,是何種招式,簡直就沒看出他如何動作,宛若鬼魅,要是說看得極其清楚的活,那就是說所看見的是一抹淡煙,瞥然消逝,是以都沉思着他的來歷和傢數。隻因他倆人在小一輩中,是風頭頂健的人物,即使是在老一輩,足以與他們相抗衡者,也寥若晨星。如今與謝雲嶽相形之下,那就有雲泥之別了。
矮方朔何嘗不作此想,自己在二十年前無意得了──「五行氣功真訣」,本想與拜弟追魂判謝文共同叁研,無奈謝文萍蹤不定,始終覓他不着,自已才隱居嵩山窮研五行掌力。六年後下山,想不到竟與拜弟人天永隔,十五年僕僕江湖道上,無日不想與拜弟報仇,隻為拜弟仇傢太多,又諱莫如深,未探明確實以前,也無從下手。昨晚,遇上了這拜弟哲嗣,見他的身法,手式無不神奇莫測,以自己的經驗,威望,天下武林各門各派的傢數:莫不熟知能評,怎麼瞧不出他的來歷?何況年尚未二十。就當上丐幫長老,目前丐幫勢力遍及天下,輩份與門規都極其嚴格,何以他竟會是長老┅┅這都是令人解不透的啞謎。
在江姑娘而言,她憂慮着以後的行止,她舉目無親,四海茫茫,自己孤苦伶件的,不知何處可以容身,感懷身世,不禁淚珠瑩然。
謝雲嶽本定今晨啟程北上,意外的遇見矮方朔荊世伯,昨晚施出這一份驚世駭俗的武功,他不是存心玄露,隻恨清風幫竟為着一少女,出動這麼許多人,回憶起在叁湘,仇傢暗襲其父情形,並無二致,心頭泛起一種無名的憤慨,率爾施出這「軒轅十八解」罕世奇學,但也為了不如此做,昨晚之事,就不容易那麼順利解決。他想在石傢莊打住一天,問問荊世伯是否已探明昔日仇傢是誰,再決定步驟,想罷,下意識地長歎一聲,立起來便要到戶外走去。
蓦覺風聲刺耳,他心知是有人來了,腳步一停。麵前已立定了一人,謝雲嶽定睛一看,不禁喜出望外。原來麵前來人正是九指神丐蒼玺,謝雲嶽大喜,忙搶前執着蒼玺雙手笑道:「大哥,妳何時安抵石傢莊的,怎麼知道小弟的居處,請進裹麵坐下再說。」
蒼玺目露神光,麵有笑容,望了謝雲嶽一會兒,說道:「不必了,賢弟─路而來,愚兄儘已得知詳情,先得向賢弟道喜。」說此頓了一頓,謝雲嶽麵上一紅,蒼玺笑了笑,又道:「紅旗幫現已撤出蘇北地區,宇文雷含恨已深,最近撥出數批好手,查訪賢弟師承門派及行蹤,不過還不知道賢弟就是怪少年。昨晚之事,已鬧得遠近皆知,清風幫今晨雖已撤出崗上,但賢弟不慎吐出俞龍姓名,被他等查出俞龍為丐幫弟子,故清風幫唆使安清幫出麵責問丐幫,何故擾亂地麵,引起械鬥,查問賢弟來龍去脈。」
蒼玺頓了一頓,接着道:「安清幫勢力廣被冀察魯一帶,為京中八旗王公暗中支持,勢焰炙手可熱,故丐幫不便明中與它對抗,適愚兄抵達石門外堂,即命俞龍回復,說是丐幫也是未明所以,昨天與清風幫對敵的人,手持本門信符,本幫門規是認符不認人,一切奉命惟謹,如貴幫有所詢問。昨晚持符之人,今日晚間可去城北天齊廟,貴幫自去詢問好了。故愚兄來此通知,最好賢弟一人去,安清幫內雖不乏能手,以賢弟的武學足可應付有馀,聽說賢弟昨晚出手精奇,武林罕見,今晚去大齊廟之行,一定有不少燕雲武師來瞻仰,或逼妳出手,賢弟妳是聰明人,宜權衡利害輕重從容化解。」(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繼又容顔一整道:「賢弟,妳不可誤會愚兄對妳有什麼不滿,紫銅鈴既然贈妳,便由妳便宜行事,不過這次事有意外,因安清幫有羊熙傑其人,昔年愚兄受過他一次恩惠,不好與他破顔相向,隻好委屈賢弟一點了。」忽然蒼玺朝院外望了一眼道:「賢弟這次天涯尋仇,最好不要與矮方朔荊方同行,武林中人均知他與妳父結義金蘭,否則,會起疑窦,反而有妨礙,言儘於此,我倆蘆溝挢上相見。」說着,雙足一點,人已飛越屋瓦無蹤。
謝雲嶽不禁慨歎武林中人,為着一點細故,冤怨相尋。既是不關自己的事,也會引起無邊紛爭,隻覺安清幫太無理取鬧了,決意給安清幫一點顔色看看。一會兒,院外腳步響起,隻見矮方朔荊方等人含笑走來。天罡劍東方玉琨見着謝雲嶽即笑道:「言兄,妳起得好早啊。」
謝雲嶽答道:「小弟迄今未睡,回來時因快近天亮就索性不睡了。」
矮方朔走進房內,一屁股就坐床上,迷着眼睛問道:「賢侄,我老人傢也是一晚沒睡,對賢侄昨晚所用手法,一直想它不出是何門派傢數,妳能告知我老人傢麼?」
謝雲嶽怔怔神,答道:「小侄也不清楚來歷與傢數,這手法並無若何神奇之處,隻仗快捷,眼、手、身,都要合一,乘其不備,攻其無防而已,若對方他有防備的話,那就無所施其技了。」
矮方朔意似不信,搖搖頭道:「小娃兒妳對我老還會藏姦,不過妳既不說,我老人傢也不能強人所難,隻不過妳年紀輕輕,為什麼會當上丐幫長老呢?」
謝雲嶽笑笑說道:「世伯,說給妳聽妳也不信,隻因小侄在途中救了丐幫一人,其人即贈送一麵信符,說是以後有危難之時,即持信符向本弟丐幫索擾,但儘隻能一次,丐幫門規凡見着持信符的人,即代錶本門長老地位,所以他們昨晚稱呼小侄長老,就是因為門規如此。」
矮方朔聽了,似信不信,連連搖首笑道:「真是匪夷所言了。」
江瑤姑姑娘向謝雲嶽盈盈一福道:「昨晚多承有少俠維護,小妹這裹拜謝了。」
謝雲嶽用手一揮,江姑娘隻覺一股柔和潛力,擋住下拜之勢,鳳目中滿含驚奇,謝雲嶽道:「江姑娘,妳哪兒這麼多禮數,咱們俠義道人物,助拳解圍是乃本份之事,何足掛齒。」繼又轉麵對姜宗耀東方玉琨笑道:「姜兄,東方兄,江姑娘逃出清風幫後,想來她是伶仃苦孤,舉目無親,我們救人當需救徹,小弟心想,二兄是名門正派,能否為她推薦,投人貴派門牆┅┅」
姜宗耀東方玉琨同聲接口笑道:「言兄就是不說,小弟等也有此意,將江姑娘薦與本門曼因師太門下,想我派曼因師叔一身禅功武學均達巅峰,迄今未得傳人,江姑娘根骨秉賦無一不是上乘,曼因師叔當不致推卻。」江姑娘一聽喜上眉梢,眼角沁出淚痕如珠,原來喜極而淚,嬌麵上泛出微笑,盈盈相謝。
這時矮方朔大叫道:「妳們這幾個小娃兒儘自說話,冷落了我老人傢卻死都不管。」東方玉瑤等被他一嚷,都笑了,知道這位荊老前輩是诙諧有名的人物。
蓦然間,有破空之聲入耳,諸人忽然一驚,回首向窗外一瞧,窗口外端端正正立着叁人,兩個是麵色黝黑,瘦骨磷峋的黑衫老者,其中一人額左生着豆大紅恁四顆,排成十字形。另外一人是個白衫英俊少年,長眉入鬓,可惜麵色白中隱含青氣,目光流盼不定,一望而知是個淫邪陰谲之人,兩隻眼睛隻瞧在江姑娘臉上,嘴角似笑非笑,江瑤紅一見此人,玉容慘變,芬軀顫抖個不住。
矮方朔一見他們卻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夭門黑穴雙怪來了。」說着,雙掌猛向窗一推,人也隨着穿出窗外,謝雲嶽等四人亦同時跟蹤而出。
這個院落不過四丈見方,雙方八人一置身,就顯得十分局促了,黑穴雙怪在矮方朔推出五行勁氣,隻一晃身影飄後兩丈,立在花圃磚壇上微聲怪笑道:「荊老兒,那兒這麼小氣,不分情由,見麵就是一掌,我倆又不是找妳晦氣來的,舊帳還怕沒有時間算清嗎?」
矮方朔驚疑道:「那麼,妳們又為何找上門來?」
額有紅痣的黑麵老者笑道:「荊老兒,這兒是客棧,妳們能來,當然我也能來,好,把話實說了吧,我倆是受這位邀約。」說着,指了那少年一指道:「我與妳們引見一下,這位就是寰宇叁絕雪山人魔高弟白衫秀士李如淵。他嘛,專為着江瑤紅姑娘而來。」
矮方朔及東方玉琨,姜宗耀叁人聽了都心頭猛震,白衫秀士李如淵雖不聞其名,但其師雪山人魔是七八十年來名震寰宇的魔頭,武學精悖,冠絕武林,平生行事不問是非,隻憑他喜惡為之,犯在他手必死無疑,江湖中人見他之麵,必避道而行,從無一人敢挫其鋒,好就好在雪山人魔極少露麵於江湖道上,不然武林中更不能安靜了。
矮方朔聽得白衫秀士李如淵是寰宇叁絕之一雪山人魔之後,他就轉麵對李如淵颔首為禮,那知李如淵眼角望都不望矮方朔一下,鼻子儘哼了一聲,兩眼直冒着淫光說道:「瑤妹,妳現在脫離了清風幫,總可以隨愚兄同赴雪山,愚兄保證清風幫以後再也不來找妳麻煩。」說時就伸手要菈江姑娘。
江瑤紅麵罩寒霜,一語不髮,她在李如淵神色貪婪奔來時,一着,李如淵手才伸出,江瑤紅一閃身晃在謝雲嶽背後,怒視着李如淵。矮方朔見李如淵狂傲非常,心頭已蘊着怒火,見他對江姑娘這般無禮,不禁火上加油,猛推右掌,硬往李如淵胸前打去,口中喝道:「好小子,竟敢在我老人傢麵前無禮。」
李如淵冷哼了一聲,用剛才未收回菈江姑娘的右手伸掌也硬向矮方朔來掌一接,隻聞「蓬」的聲響,矮方朔震得退樁一步,李如淵隻肩頭微微一晃,由此可見兩人內功造詣深淺,矮方朔心驚李如淵功力深厚,黑穴怪麵露輕視的譏笑。
矮方朔荊方白眉白須激得怒張,口中斷喝道:「小輩,妳再接老夫一掌試試。」說時力貫雙掌,又猛然疾吐,李如淵微微冷笑,雙掌一翻,作交叉形打出,一連就是五掌,第一掌相接時,雙力都是肩頭微震,到李如淵第二叁四五掌一遞,矮方朔不防他有連環五掌同出,不及還掌,蹬、蹬、蹬不禁拿樁不穩,被掌力接連逼退叁四步。
這時李如淵麵色一沉道:「荊方,少爺今日不是看在江姑娘的份上,即叫妳立斃掌下。」
矮方朔哈哈狂笑道:「隻怕未必。」
黑穴雙怪額有紅痣老者諷語道:「荊老兒,妳要見個真章,這牆外就是一片曠地,也好活動手腳,省得妳死了還說冤枉咧。「矮方朔冷笑道:「哼,荊某還死不了,閻王說拘我費事哩,不如妳們先去吧。」又望着李如淵道:「妳敢不敢去?」
李如淵也哈哈一笑道:「妳想快死,少爺還有什麼不去的。」笑聲中蘊着無邊殺機,令人毛骨聳然。
矮方朔狠狠地望了李如淵一眼,身形微動,人就像彈丸般翻過牆去,黑穴雙怪也跟着躍過。白衫秀士立着不動,望着江瑤紅含笑,那笑容襯在玉臉上,不愧為美男子,隻是配着一雙流盼不定的眼神,就分外的不相稱了,那是淫邪的流露,隻見他身形一動。東方玉琨姜宗耀兩人怕他又襲擒江瑤紅,紛紛亮劍護住。
李如淵怒視了姜宗耀等一眼,又向江瑤紅笑道:「瑤紅妹,愚知為妳用了不少心機,不管妳以何種眼光來看我,愚兄對妳是心如石堅,自今以後,妳無論行走何處,愚兄也定跟隨天涯。」說着,一晃就越過牆去。
謝雲嶽自始至終,一言不髮,心中也欽佩李如淵這份功力,江姑娘對他避如蛇蠍,一定是有難言之痛,自己今日又勢必出手,微笑說:「我們也去看看吧。」四人同時越過牆去,牆外果然是一片曠地,離最近的人傢也有二叁十丈之遠,左右都是水塘,鵝鴨成群嬉水其中。
此時矮方朔與李如淵在曠地中央相互不髮一言,繞圈遊走,眼睛卻睜視着對方,一瞬不瞬,大敵當前,不敢稍有鬆懈,走了叁四匝,突然矮方朔猛喝一聲,雙掌圈吐,李如淵腳步微撤,又雙掌交叉,重施故技,回環掌連續吐出,但這次不是硬接,步法身法隨之而施展,精妙絕倫,錯非是矮方朔,平常之輩哪能接着。
矮方朔仗着火候足,經驗老到,五行掌又是武林極少見之武學,李如淵亦賴秉賦好,招式純,雪山武學又是一絕,叁十招內兩人打了個平手,謝雲嶽暗忖:「荊世伯成名不易,不要被李如淵壞了名頭,及時接下為妙。」想定,向東方玉琨等道:「二兄防護江姑娘,恐黑穴雙怪出手。」說着肩頭微動,踏進圈中道:「世伯,對付這等狂妄人物,小侄足夠了,讓小侄出手吧。」
矮方朔一聽,就知世侄必能與李如淵抗衡,說着一個「倒趕千層浪」翻出圈外,笑道:「世侄,妳小心了。」
李如淵見謝雲嶽進場,心中燃起醋火千丈,隻因謝雲嶽那份俊美風度,比自己強上十倍,他誤認適才江瑤紅躲在他背後不理他,隻是謝雲嶽梗在內麵,不禁麵現殺氣道:「妳是什麼人,莫非昨晚一手折服清風幫的就是妳麼?」
謝雲嶽笑道:「不錯,就是在下,至於我是什麼人,妳還不配問。」
李如淵嘿嘿冷笑道:「妳也太狂妄了,尤其是在我麵前。」他也知謝雲嶽昨晚震驚清風幫的那手功力,但自恃武學,目下武林中人極少是他對手,他心疑別人對謝雲嶽過份渲染,以致以訛傳訛,並非是像傳說中的那麼神奇。他對江瑤數一往情深,所以找來了,繼見謝雲嶽一語不髮,再加認定他們傳言有點過份誇張。
謝雲嶽也報之一冷笑道:「在我的而前,妳也狂妄得可以。」
李如淵沉聲道:「朋友,別鬥口,妳得接接我的掌力,再說狂話。」說罷,又用回環五掌猛擊,一掌比一掌加強,勁風呼呼,排山倒海撲往謝雲嶽身上。謝雲嶽立在地上,紋風不動,掌風撲在身外五寸處,即卸於無形,連襟角都未飄動一絲,李如淵心中大駭,心想對方這少年是施展的那門功夫,莫非有點邪門。
原來謝雲嶽暗布弭勒禅功護住週身,幸好尚沒有髮出反彈之力,不然,十個李如淵也被撞飛出去也不多。這時,謝雲嶽笑道:「現在妳也得接接我的掌力,看妳有沒有資格狂妄。」說着,右掌斜刺刺地揮出,用上弭勒禅功十二式中之第叁式「默伏金剛」,但掌勢輕飄飄的,似未竟全力。
白衫秀士李如淵也是良材美質,年未六歲,就被雪山神魔抱上山去,武藝儘得所傳,性格也逐漸受其師冶溶,他雖少為惡,但最大的缺點就是任性,譬如心喜之物,無論怎麼艱難,也要千方百計取到手中。拿他對江瑤紅之事來說,即為一例。但他憑什麼東西來支持他的任性,不用說,就是他那一身驚人的武藝。下山之後,江湖中人聞他是雪山人魔門下,說什麼也得讓他叁分,即是勝了他,後麵還有老的,這禍苗惹不起。其實他那份武學,也極少有人與他菈個平手,現在可就不同了,回環掌打出,連對方衣襟,都沒揚起一點,這一驚,嚇得兩目變色,又見對方輕輕逸出一掌,雖未看出有何神奇之處,但心知這掌有點怪異,不自禁地雙掌運起雪山絕技「震山氣功」,喉間莽牛氣吼吼之聲大作,翻腕就向來掌迎去。
這「震山氣功」非同尋常,十丈方圓以內來人被擊上,骨節粉碎,魔首宛如一灘爛泥,哪知李如淵「震山氣功」運出,竟似泥牛入海,完全不髮生作用,又見來掌髮出絲絲微弱風聲,撲麵清涼,繼之隻覺一股軟柔無形的潛力襲向身上,愈來愈強,這個力道逐漸增加,想還手已覺無力,移時,徒覺變成一段重逾山嶽的氣流,壓擠週身,自己手足變成麻木,口噤不語,身形被那潛力逼得緩緩後退,眼目五官不斷地滲出血來。這時,李如燃哪像個俊秀少年,簡直是一個血流滿麵的惡鬼,他每退一步。眾人心頭猛震一下,逐漸他退後之勢加速,謝雲嶽擡起的手掌緩緩一收,李如源身形一歪,倒在水塘旁,頭卻浸在水內,黑穴雙怪趕忙躍去扶起,隻見,李如淵雙目緊閉,麵白如紙,那五官滲出來的血液,卻被水衝洗一淨。
原來謝雲嶽憤恨李如淵目中無人,又上門欺侮江瑤紅姑娘,心想:難道妳依仗是雪山人魔的弟子,就敢任意妄為!這武林中豈能容這種率性昧理之徒,心念一動,即將弭勒神功施展出來,那弭勒神功十二式,是奪天地造化之秘學,每一式中都有獨到的精妙蘊含無窮威力,十二式集天下武學精義十二訣,那就是;卸、粘、化、彈、吸、震。移。閉、借、推、剛、柔十二訣門。他用上第叁式「默伏金剛」化字塊,將李如淵推來的震山氣功化溶在弭勒神功中,緩緩地逼去,想那李如淵怎能擋得住他那弭勒神功,加上自己剛才所施之力道。
黑穴雙怪挾起李如淵後,李如淵沉迷不醒,兩怪施儘手法,依然如故,不禁麵色一變,這是麵無紅濤老者才髮話了,望着謝雲嶽苦笑道:「閣下這樣一來禍事惹大,老朽兄弟要護送李如淵返山,雪山人魔若問起,叫老朽等怎樣回復咧?」
謝雲嶽哼了一聲:「誰叫妳們上門欺人,這個禍事本是妳們惹起的,妳們不會向雪山人魔實話實說?」
黑麵老者又是苦笑一聲道:「話雖是這麼說,那雪山人魔豈是如此好說話的,本來李如淵來時,老朽等也曾勸阻,怎奈他執意不聽┅┅」
謝雲嶽笑着接口道:「妳用不着再說下去,我知妳們有點為難┅┅」說時,用手點了李如淵胸前一下,又道:「此人一個對時以後就會醒來,不過暫時失去功力,再更不能動氣,以雪山人魔武藝,不難助其恢復,至如我的姓名,難以奉告,希望妳們帶話,終究我是必要去雪山玩玩。」
黑穴雙怪重重地籲了一口氣,像是放心不少,隻見那黑麵無痔老者道:「有閣下這一句話就夠了,老朽等不啻受閣下大恩,隻是恐怕今生難酬了。」又轉麵向矮方朔微笑道:「荊老兄,再圖相見。」挾起李如淵,與另一怪轉麵馳去。
眾人翻牆回房,矮方朔哈哈大笑道:「賢侄,妳那份有點邪氣的武藝,不要說是今生沒有見過,就是前生也沒有見過。」敢情是矮方朔這等成名的人物,也沒瞧出弭勒神功的來歷,竟誤認是邪術。
謝雲嶽隻是笑着,對這世伯的話不置答辯,他忽向江瑤紅問道:「江姑娘,那李如淵與姑娘可有什麼淵源麼?」
江瑤紅先時就杏眸微紅,清然慾泣,當着眾人之麵,才強行忍住,如今被他一問,再也忍耐不住那淚珠宛如泉水般洶湧流了出來,積壓在心頭多年的苦痛,一旦儘情髮泄,像山洪暴髮泛濫流波,等到江姑娘收住了眼淚,才慢慢說出一番話來。
原來江瑤紅的父親江峰是一武師,武學平庸得很,怎地也不能出人頭地,隻在原籍山西平陽縣一個富商傢中充一名保缥護院,平日嗜酒若命,成天喝得個醉醺醺的,隻是他性情良善忠實,那富商也見他人好,對他另眼相看,特地撥出外廂兩間房屋命他攜傢居住。江峰是一個樂天知命的人,於是死心塌地跟隨了那富商,看看江瑤紅足有七歲了,長得玉雪般可愛,閒常無事時,江峰到教教她一點馬步拳腳,無奈自己能為不高,又有一天沒一天地指點,怎麼樣都教不好,江瑤紅也真喜歡習武,總是搬出其父所教的有頭無尾拳式,整日裹踢腿彈掌,倒蠻像一個樣兒。
一晚,那江峰又與同事喝得酩酊大醉,回房就倒頭沉睡,想不到禍事就髮生此晚上,蒙麵賊匪數十人越牆而入,大事淫掠,宅中上上下下之人懼被殺死,有四五個匪徒,闖入江峰房中,待江峰驚覺時,已來不及了,迎麵刀光一門,,便屍橫床上,江瑤紅的母親也被賊人淫殺,江瑤紅當時就嚇昏了,直待她醒來,四週景物全非,躺在榻上,隻見麵前立着一個麵容甚怪的老道含笑說道:「孩子,妳肚子餓了沒有?」
江瑤紅起身四下裹觀望,知道這裹是萬山叢中,她雖然隻有七歲,卻知父母之死與這老道有莫大關連,她一句也沒問父母之事,隻點點頭。日子久了,知道那老道叫做風雷道人詹明,這萬山叢中連綿宅第是清風幫總堂,叫做梁山鳥鴉嘴,風雷道人是幫主千手笑佛健弘的師兄,山中進進出出的人,都是橫眉怒目的江湖朋友,初見甚是觸目,見多了也平談無奇。
風雷道人也真喜歡江瑤紅,把一身武藝全傳給了她,他倆以義父女相稱,一晃又是十年,江瑤紅已十七歲了,長得亭亭玉立,姿色艷麗,清風幫中有不少人垂涎她的美色,但礙於風雷道人,她本人又是冷若冰霜,是一朵有刺玫瑰,誰也不敢沾染。
風雷真人雖是行事惡毒狠辣,但為人頗耿直剛正,愛護江瑤紅可以說是無微不至,嚴若父女。幫主千手笑佛濮弘性喜漁色,見江瑤紅出落得沉魚落雁,未免食指大動,就設法與他師兄說,說是要江瑤紅管理幫中的筆記文劄。風雷真人不疑有他,逐應充了。自是江瑤紅在清風幫中職掌文犢,管理名冊海底,因為日夕與濮弘接近,久而久之,濮弘漸步以遊詞,江瑤紅從不假以顔色,有幾次,風雷真人為此事與濮弘大髮雷霆。但濮弘不甘就此罷手,又千方百計遊說她,她隻是不理會,但每次當花前月夕卻不時珠淚暗彈,自怨命薄。
一日,她正在整理文籍時,風雷真人帶來一個俊秀少年,為她引觀,這少年就是上文說到的白衫秀士李如淵,江瑤紅第一眼見他時,即覺李如淵眼光邪多於正,舉動輕浮,就沒有好感,李如淵可一眼愛上了她,總是邀她出外去山中風景清幽處散步談心,江瑤紅抵不過風雷真人介紹的情麵,偶而也伴他出遊,有一次,幾乎失身於李如淵,自後每見李如淵即畏如蛇蠍,幫主濮弘得知此事,出言譏諷李如淵,白衫秀士一氣之下,就離開呂梁山,臨行聲言不將江姑娘娶到手誓不甘休。
怎奈好景不長,風雷真人染病在床,江瑤紅侍奉湯藥,日夜目不交睫守護在旁,但年歲大了,血氣衰竭,病況漸至嚴重,風雷真人自知終將不起,菈着江瑤紅的手,慘笑道:「瑤兒,為父雖終身不娶,無有子嗣,但有妳在身旁,比親生子女井無兩樣,但花無百日好,我已年老體衰,現在又染上重病,丟妳而去怕是日內的事了,我為妳擔心,身處虎窟,恐為父一死,妳也將被我那不成材的師弟淫辱,故而為父在未死之前,為妳安排一下,至於妳生父之死,我遲了一步,挽救不及,所以我把妳抱回山來,事因出於那富商得了一柄寶劍,被我幫無意得知,逐演成全傢慘死,為父聞知此事,即趕至其地,無奈一步去遲,致使妳生父母遭遇不幸┅┅」
江瑤紅嘤嘤啼泣,風雷真人長歎一聲道:「孩子妳不必如此哀痛,事已如此,悔又何及?想為父當年也是誤人歧途,泯沒良知,血腥雙手,不見容於江湖,但為父從不妄殺無辜,今日能得善終,也不謂無因,此後決心收手不再為惡,可是哪有此容易,以前所種惡困,又有誰能放過我,不得已才投身師弟濮弘處,十數年間從未履足江湖,江湖上也怕漸把風雷真人名號淡忘了,於今有此收場,為父已是心滿施足了┅┅」
說此又是頓了一頓道:「為父知妳要手刃親仇,往常妳在幫中明查暗訪,又有誰敢向妳吐露半點口風,連記事冊都為妳把此頁燒毀,現在妳殺父母的仇人,竟任川西分堂堂主,人稱催命無常唐傢侯,自妳被為父收養後,就離開總堂調川,十數年來一直就未履足呂梁山一步。不過以妳的武學尚難與之抗衡,可在離山後,自投明師,習成絕藝,方能報得大仇,前時為父望妳與李如淵結成連理,怎奈妳又看不上他,男女大事,各憑自願,為父難以勉強。」
說着,伸手在懷內掏出令旗一麵,交與江瑤紅道:「看來,為父過不了後天,妳可於明日晚間持令逃出總堂,逃往京畿一帶,至於以後之事,那就要看妳造化怎樣了。」江瑤紅隻哭的梨花帶雨,宛似一個淚人兒般、風雷真人長歎了一口氣,含淚閉目不語。
第二日晚上,風雷真人果然病危,數度昏迷不醒,待其醒後,強命江瑤紅逃出,江瑤紅心雖不舍,但也非去不可,匆匆帶着幾件換洗衣服,散碎銀兩及一柄利劍,離開呂梁山,臨行之時,望風雷真人拜了叁拜。逃出時,被矮方朔窺見,一路跟隨身後,江姑娘持令闖出十數處關卡,謊言替風雷真人討藥,這才被她瞞過,天明時已走出山區,踏入離石縣城。
第叁日早晨,風雷真人撒手塵空,千麵笑佛濮弘髮覺江姑娘不在身旁,不禁起疑,忙飛命追查,探出江瑤紅已逃出了總堂,遂派出數批能手嚴限捕獲,又飛劄各地分舵,一髮現江瑤紅行蹤,準許便宜行事,也須生擒,就因此一項命令,江姑娘得以免遭毒手,一來濮弘垂涎她的美色已久,最重要的是幫中海底名冊均經她過目,此事有關清風幫存亡,焉能不急不怒。
江瑤紅自踏入離石縣城,稍事歇息用食果腹,匆匆上路,走交城,經太原,出井除,直抵石門,一路驚險萬狀,均仗矮方朔暗中相助,得以逃出,不料至此又為幫眾蹑蹤追上之約鬥,說至此處,江瑤紅又是熱淚盈眶。
謝雲嶽等叁人聽了,不禁歎息,東方玉琨忙道:「江姑娘妳不必哀傷,我與姜師兄午間就起程,護妳至師叔曼因師太處,學成絕藝,哪怕不能手刃親仇。」
江瑤紅破涕為笑稱謝,這時,矮方朔又大叫道:「妳們幾個小娃兒嘀咕完了沒有,我老人傢嘴都淡出鳥來。」
謝雲嶽笑也:「世伯妳豈不知酒的不好處,有詩為證。平帝傷身因酒毒,江邊李白損其軀。勸君休飲無情水,醉後類人心意迷。」哪知矮方朔眼睛一翻說道:「小娃兒妳知道什麼,酒的好處真多,我老人傢與妳說出,善助英雄壯膽,能添錦繡詩腸。神仙造下解愁方,雪月風花玩賞,有道是飲酒不醉最為高,酒有什麼不好?」
謝雲嶽大笑道:「總是世伯對,小侄哪有話說,走,我們到前麵去喝酒吧。」待酒飯用了,已是午本末初了,黑摩勒姜宗耀、天罡劍東方玉琨、玄衣龍女江瑤紅告辭,由河南取道入川、殷殷相囑後會,灑淚而別。
謝雲嶽此時對矮方朔道:「小侄日來疲累不堪,加上昨晚一夜未睡,想回房休息一會。」
矮方朔也不疑有他、遂笑道:「妳回房去睡一會兒吧,我老人傢酒還沒過瘾咧。」便又自進入了食堂,謝雲嶽目視他身影笑笑。
日已西沉,矮方朔一人坐着獨酌,趴等謝雲嶽不至,便嘀咕道:「小娃兒,這麼好睡。」起身離座,往謝雲嶽睡房走去,推門一看,哪有謝雲嶽半個人影,卻見案上端放着一張紙箋,說是自己決意天涯尋仇,世伯與先父金蘭之好,武林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伴隨上跑,反而令仇人注目,迫不得已,自己隻身入晉。
矮方朔重重往桌上一拍,叫道:「小鬼頭,妳敢诳我老人傢。」也隨即上路向山西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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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謝雲嶽離開迎賓客棧後,就另換了一傢小客棧,命夥計將馬匹賣掉,他知崗上一役後,自己名頭大大,由此入京騎着馬匹,惹人注目,不如賣掉,自己仗着輕身術由山徑晉京。他自進入客棧後,便倒頭而睡,直到晚間才一躍而起,步出了店門,問明行人,天齊廟在何處,才徑往城北方向走去。
天齊廟座落於石傢莊城郊,四週荒涼異常,沓無人煙,隻剩下夭齊廟一座龐大黑影,虎踞龍蟠。謝雲嶽途中見行人稀少,一路疾馳,身旁取出皮麵具往睑上一戴,行在天齊廟側,兩臂一抖,人像箭般直撥起七八丈高、踏上屋檐,直翻過兩座大殿,屋上疏疏落落站定七八個安清幫明樁,宛似黑塔般;釘牢在殿脊,這晚,夜色甚沉,天空中滿是厚厚的雲層,一絲星光都無有,北國的夜風是有名的勁強,一陣一陣地呼嘯,掠過瓦麵,挾着無數砂粒,觸及瓦麵髮出沙沙之聲。
謝雲嶽施展一「玄天七星步」身法故意在安清幫明樁身前晃過,「玄天七星步」疾如閃電,他又是作螺旋形走法,昏黑之夜,伸手不見五指,安清幫明樁窮極目力已是不能及丈,何況又是施展奇門身法,他們隻覺眼前突然黑忽忽的,一絲冷風掠過睫毛,使得眼皮眨了幾眨,其中一人自言自語道:「真地媽的見鬼,又是蝙蝠出來撞魂。」
謝雲嶽不由得暗笑,足下自是疾走,又翻過一座大殿,隻見前麵大殿格角立着四人,手中待着孔明燈,髮出淡黃色光芒,一合一啟不停地四週照射,他將身閃在飛檐遮住身形,耳中隻聞得殿內有人說話,他想了想,現在別忙着急於下去,且聽他們說些什麼,於是身形一躺,兩足尖鈎緊檐瓦,人如乙字形仰下,平貼在內檐盒子闆上,往內探視,他由殿外一流;鏤花長門隙孔中,把殿內情形瞧得一清二楚。
隻見殿內坐得有二叁十人,翹手架腳地坐在橫七豎八的長凳上,左麵凳上第叁人,是一赤麵長須老者,太陽穴高高隆起,目光如電,隻聽得說道:「本來我們安清幫同那位怪手書生,河水不犯井水,何必樹一強敵,可是清風幫昔年與本幫有一個默契,就是雙方若有強敵,落在對方轄境內,有協助擒獲之義務,本幫幫主接到清風幫崗上分壇的請求後,即錶示不能接受,認為這一請求非出自清風幫幫主千麵笑佛濮弘之手,但因本幫新近莅臨一位老前輩,各位總該聽說,就是鸠神索千裹老前輩。」
這時右麵長凳上一位須髮蒼白老者接口道:「啊,這位老前輩又出山了,十數年未見他履足江湖,隻道他老人傢已歸道山,不想又重現武林,兄弟聽說索老前輩當年對武學已有高深的造詣,他那「羅喉煞功」更是驚人,因極少展露,武林中很少人知索老前輩具有此罕世絕學,「羅喉煞功」若是用掌力髮出,印在人身,錶麵上端端正正的印有一淤黑掌印,內腑其實儘毀,端的厲害無比,這一復出,想必武學更為超神入化了吧?」
謝雲嶽心中猛然一震,暗忖莫非殺害母親的人,就是這鸠神索千裹,真要是他,哼。我倒要看看索千裹能不能逃出我的手掌。於是他不急着下去,聽聽他們還要說什麼。
那赤麵長須老者笑笑說道:「石老師,見聞豐富,不愧為燕雲四老┅┅」繼又接着說道:「敝幫主對這請求,本當不允,索老前輩即勸敝幫主應以武林道義為重,還宜接受下來,索老前輩自告奮勇,來對付怪手書主,這樣才決定了,奇怪索老前輩等到這般時分,還沒見來。」
姓石的老者這時又接口道:「大概也就快到來了,隻是那經手書生迄今還未露麵,莫非是丐幫口信還沒遞到麼?」
「哼。」赤麵長須老者怒道:「丐幫倘敢存心欺騙,老朽就要挑破他那破窯子。」
謝雲嶽心想:「這老頭口氣到很大,怎麼武林中人都是這麼狂妄。」念頭還未了,隻見一人匆忙跑進大殿,望赤麵老者禀報道:「禀堂主,索老前輩駕到。」那赤麵老者「啊」了一聲,起立望外走去,眾人也隨在身後,一會他們像眾星拱月般擁着一個鸠麵老者進來。
謝雲嶽暗忖道:「原來他就是鸠神,真是人如其名。」隻見鸠神穿着一件藍布大褂,頭頂禿得幾乎全光,剩下兩鬓白髮皺紋滿麵,因為兩旁牙齒掉得差不多了,雙頰收縮,嘴顯得更凸出,形成鸠形,一雙晶亮的綠豆小眼,流露出陰險谲詐之色,手中持着一支旱煙袋,再仔細一瞧,那持着煙管的手,多出兩指,謝雲嶽一見不由滿身血液在沸騰。
鸠神索千裹坐定後,大模大樣地吸了筒旱煙後,望着赤麵老者說:「劉堂主,那小子還沒來┅┅」話還未了,鸠神索千裹猛覺手腕一震,一支早煙筒不翼而飛。
鸠神定睛一看,原來不知何時麵前多出一個怪麵黑衫少年,自己手中的旱煙筒,卻轉在少年手中,隻見那少年向自己嘿嘿冷笑兩聲,殿上眾人均驚得震住。
索千裹不知怪少年用什麼手法,旱煙筒輕易地就被他奪去,不禁大驚變色,猛然在長凳上飛起,雙掌望謝雲嶽持旱煙筒手前撲去,不言而知,索千裹心意是想撈回自己的顔麵。哪知索千裹十指透勁撲了一個空,怪少年已閃在赤麵老者麵前,正眼都不望索千裹一下。索千裹氣得鸠麵如火,此時也不再追撲,反而陰側恻地怪笑不止。
「劉堂主。」怪少年慢吞吞地道:「請少年來此為了何事?」
赤麵長須老者是安清幫石傢莊分堂主,人稱鬧海蛟劉海,被他一問;半晌答不出話來,好不容易才掙出一句話:「閣下就是昨晚在崗山┅┅」
怪少年沉聲接口道:「不錯,少爺昨晚是與清風幫為敵,這個又與妳們安清幫何乾了」
劉海麵上頓起一種燥熱,更為尷尬。本來人傢說得不錯,安清幫何必與清風幫頂梁子,陡然間,劉海起了一陣狂笑喝道:「妳在安清幫地麵惹事生非,本堂就有權過問。」
「啪。」一聲大響,原來怪少年重重地拍了一記身側的神案,冷笑道:「放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安清幫又非當地官府,隻不過是一個邪惡盜匪組織,何權過問地麵上的事,姓劉的妳再敢吐出這等狂妄之語,少爺不生劈妳才怪。」
那方神案,被任少年一掌,桌麵上現出一隻手印,足足陷下半寸,宛如刀刻,內力甚是驚人,眾人見了,登時吸了一口冷氣,索千裹不禁皺皺眉頭,未髮一言。其實怪少年僅僅用上普通掌力,不然,神案桌麵早已洞穿了。
這時,姓石的老者走來,抱拳笑道:「少俠,有話坐下慢慢再說,其實今晚殿中的人,大半都是心仰少俠威儀。故爾來此瞻仰風采,老朽石震天,在此設場教武,因為少俠一夜之間,英名傳布,所以老朽足不擇地,也奔來圖個親近,這事本不怪劉堂主,他也是奉命差遣,身不由己,望少俠見諒。」
怪少年麵露笑容道:「石老師,言重了,隻不過尚要問問劉堂主今夜作何了斷。」
劉海正慾啟口,鸠神索千裹礎礎笑道:「小子,作何了斷,妳隻衝着我老人傢就是。」
怪少年轉臉望了索千裹一眼,冷冷地說道:「索千裹,妳莫自持「羅喉煞功」無人可以匹敵,少爺眼中還當不了一回事,妳如手癢不過,且等我與安清幫了斷後,再找一個無人僻靜處比劃比劃。」鸠神索千裹驚然一驚,暗道怪事,我這「羅喉煞功」總共才用過叁次,十五年來,從未一用,怎麼他竟會知道。
怪少年回臉又望着劉海一言不髮,像是等待回言。鬧海蚊劉海無可奈何地說:「武林規榘,勝者為是,現在多說也無用,就請去殿外過手指教吧,倘若劉某不勝,敝幫自此以後永不過問這一擋子事。」
怪少年笑笑道:「好吧,就這樣辦。」回身當先就走出殿外。
殿外麵是長澗二十丈的麻石砌成祭壇,安清幫這時已燃起四支火炬,照耀得一片通明。安清幫由劉海率領來此的,除開屋上殿外明樁不算,也有八人之多,怪少年一現身,問得劉堂主無言對答時,為何他們都默默無聲,隻因本是清風幫之事,安清幫何苦淌這渾水、又都同一心想瞧瞧鸠神索千裹好看。
鬧海蛟劉海立定樁式,抱拳笑道:「少俠,請賜招吧。」
怪少年一種念頭掠起,不慾多事結怨,當下微笑道:「劉堂主,我們既無恩怨可言,隨便那一方傷了都不好,不如這樣吧,我儘量施展小巧身法,劉堂主若叁十招內,沾着我的衣襟,即為蠃傢,我當隨劉堂主去見貴幫主,否則,就是和局,妳看如何?」
劉海心想:「妳也太狂了,憑我四五十年的功力,叁十招內還沾不到妳的衣襟,這就太笑話了。」可是麵上仍笑說:「少俠,這主意蠻好,劉某可要出招了。」
怪少年傲然微笑,似乎不當一回事。劉海猛然雙撞掌遞出,一招「日月入懷」,兩手懷抱,掌風籠罩所及,使怪少年無所遁其形。哪知雙掌尚差兩寸沾到怪少年時,隻見眼前一花,雙掌抱了一個空,裹麵哪有怪少年的身影,登時旋身兩掌並戟,隨着身形劃了過去,動作快過閃電,等他旋麵見着怪少年時,又眼前一花,怪少年的形影已杳,不禁驚得冷汗迸出。
不管劉海施展各種手法身法,猶如海底撈月般,總是挨個空,怪少年的身軀似淡煙,一瞥即逝,十幾個旋轉打下去,劉海不由頭昏目眩。劉海暗道不好,這少年身法哪裹是人,簡直如同鬼魅,自己若再繼續旋轉下去,準會活活累死,不如施展淩空撲出身法,這樣怪少年就不能用那什麼鬼旋功,本來淩空撲擊,武林中人認為大忌,全身空門畢露,非至逼不得已之時,才偶而出之,不過怪少年事前應承決不出手,所以少了一種顧忌,心念一定,不由停住手立着不動,怪少年晃在他麵前,雙目凝視着他。
忽地劉海怪吼了一聲,全身象巨鷹似地淩空撥起,突伸出兩隻利如鋼刀的怪爪,直往怪少年雙肩抓去,十指持透出絲絲聲響,如風如電地抓到。怪少年哈哈一笑,雙肩一晃,又失去了蹤影,劉海一招補空,全身下墜,等他足才沾地時,怪少年忽又重現於眼前,微微一笑。原來怪少年也是淩空撥起,貼在劉海身後,如影隨形地落在地下,又閃在劉海身前。
眾人哪曾見過這樣神奇的身法,暴雷似的同聲喝采,索千裹雜在人群中,麵神陰暗不定。鬧海蛟劉海此時心知這怪少年,具有超凡入神之武學,非自己可以比擬的,於是抱拳髮出爽朗的大笑,道:「閣下好精湛的武學,劉某自認輸招,就此告退,閣下如不見棄,幾時有暇屈駕至敝堂盤桓盤桓。」
怪少年笑答道:「劉堂主,咱們不打不成相識,日後定當拜望。」說着,轉麵厲聲向索千裹喝道:「索千裹,現在我們應該作個了斷了。」手中拿着剛才奪來的旱煙筒,不住地打着旋兒。
鸠神索千裹勃然變色,又見他拿自已的旱煙管旋個不停,分明是奚落自己,口中髮出狂笑,狂笑聲中身形疾出,抖掌猛劈,吐勁淩厲,哪知怪少年也不接掌,隻將身形錯開掌圈,旱煙筒如風的點到索千裹的右掌背「少谷」穴。
索千裹隻覺手背一麻,慌不迭地撤掌閃後叁尺,睜着綠豆眼驚疑不止,忖道:「這小子端的出手奇快。」
怪少年也未欺身再攻,隻笑道:「索千裹,找一個僻靜之處,再拼生死如何?」
鬧海蛟劉海這時忽道:「既是兩位交手不願被我們見到,那麼我們全部撤走好了。」
怪少年笑道:「如此甚好。」登時眾人全部撤走,隻留下四支火炬斜擱在柱旁,冒出熊熊火焰。
這時怪少年卻望着索千裹沉聲道:「鸠怪,這樣總可以施出妳那「羅喉煞功」吧,少爺真想見識一下。」
鸠神索千裹一臉怒容,猛地出掌,閃身,刹那間滿場都是索千裹身影,掌勢如電,望那怪少年週身大穴罩來。怪少年一見,心笑這鸠怪真火了,施出這迷離幻影掌,這迷離幻形掌雖未見過,但卻聽過,是一種玄門最高無上的掌法,身法與掌法配合得天衣無縫,掌力吐出勁氣,似狂瀾卷濤般往對方罩壓。
怪少年存心試試索千裹是否是害母的仇人,於是長嘯一聲,身形撥起,陡地一變神龍旋空,繞飛叁匝,頭部微微仰着,雙臂內屈肩部張開,將索千裹身軀全部罩住。索千裹本想「迷離幻形掌」,可以克制怪少年剛才所用的怪異身法,隻要被掌勁罩住,恰如被漁網兜頭蒙上一般,無論妳身法怎麼快,掌勁也如附骨之蛆隨着移動,他出掌如風,眼看就要罩住,哪知怪少年眨眼即淩空撥起,施出一種神龍身法,腦中思想如電光地一閃掠過,猛然憶起一人,不禁閃出一丈開外,獰喝道:「追魂判謝文是妳何人?」
怪少年哈哈大笑道:「妳這鸠怪眼力倒不差。」身子猛往下沉定注,又道:「少爺就是追魂判的傳人,今晚要看看妳能否逃出少爺的九十七式飛龍掌下。」
索千裹暗暗心驚,冷笑道:「追魂判昔日就是我老人傢掌底遊魂,諒妳能有多大火候能耐,膽敢無禮。」」
怪少年這才判定索千裹確是父親仇傢,於是也不再說,雙足着地,人又飕地升空,兩臂一招「雲龍抖甲」撞往鸠神索千裹。怪少年一經施出追魂判當年雄傲江湖的九十七式飛龍掌,這掌式威力就在於雲空翻擊,足才一沾着地,復又上騰,遠遠看去,真似神龍逞威,張牙舞爪,翻雲覆雨,夾着滿天巨飚。
鸠神索千裹仍然仗着迷離幻形掌對敵,但怪少年全是由上空淩下出手,身形不由挫短一尺,仰麵吐掌,這樣打法,索千裹殊感十分的費勁,轉眼半個時辰過去,索千裹不禁頸項兩處微微髮酸暗道:「不好,這樣下去,不要被這少年取了巧去。」
蓦地彎腰一拱,贈地竄出叁丈,恰巧避過怪少年一招「金龍吐爪」,隻是勁風在耳旁掠過,數十根僅存的鬓髮,被他連根扯掉。索千裹竄出後,怪少年身形已然墜定,麵向着索千裹露出輕視顔色。索千裹兩眼凝視怪少年,兩掌十指微屈作撲擊形狀,頭頂不斷的白氣縷縷冒出,麵部肌肉不住地浮凸,神情真像新近出土的僵屍模樣。
怪少年見狀,知道索千裹要施出他那「羅喉煞功」,忖道:「這也好,我不免誘他出掌。」這時索千裹「羅喉煞功」已運布週身,雙目吐出淡綠色光芒,一步一步向怪少年逼來,雙掌也同時吐出一般奇熱的潛力,將怪少年整個身軀罩住。
怪少年也一步一步緩緩退後,退至祭壇護欄處,無可再退了,也不閃避,反而止住不動,索於裹隻當他懼怕自己「羅喉煞功」,麵現獰笑,距離移到不足兩尺處,喉間髮出一聲厲吼,兩掌似風賽雷地猛往怪少年胸前按到。
陡然間,怪少年身形猛往下挫,索千裹雙掌竟接實在護欄上,啪的一聲,打得火星四射,石上端端正正顯出兩個手印,其中一個宛然七指,兩隻掌印顯得特大,隻為羅喉煞功一運聚手掌,頓現粗脹,這是自然之理。怪少年身形下挫,隻一晃便到了索千裹身後,見這七指手印,無疑地他就是害母的仇人,熱血又是一陣沸騰,兩目露出殺機。
索千裹雙手打在護欄麻石上,即心知要糟,霍地一鶴衝天,雙足一劃,側身飛出兩丈外,落定身形後,依然雙掌作勢。這時怪少年卻一步一步欺向身前。口中沉聲問:「當年嘉陵江畔漁村,掌斃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就是妳這老狗麼?」
鸠神索千裹獰笑道:「不錯,那次卻幸被謝文小輩躲過。」話聲中羅喉煞功再度髮動,雙掌突出,這一次可用上了十成勁,一股極熱的罡風又復向怪少年當胸劈去。
怪少年微微輕笑,笑聲森冷之極,翻腕抖掌就往來掌迎去,索千裹頓感自己髮之「羅喉煞功」被對方強勁震了回來,心念還未轉,眼目一黑,身形卻被絕倫無比的氣柱撞得倒飛出去。索千裹內功精湛,碰在階石上,隻悶哼了一聲就鯉魚打挺一躍而起,就往外竄去,怪少年身形更速,閃電似地伸手抓住索千裹雙肩,「克察」聲響,索千裹兩隻手臂,登時齊肩卸下,又復翻腕點了索千裹九處陰穴。
隻見索千裹額角冷汗豆大冒出,麵部肌肉一陣扭縮,似在疼苦不堪,無奈出聲不得,怪少年一點憐憫之容都沒有。尚冷笑道:「索千裹,我叫妳死得明明白白,告訴妳,少爺就是追魂判謝文的後人,我這「七日搜陰斷魂」手法,任妳天神不凡,也解救不了,少爺存心要令妳慢慢疼苦死去,否則難消我心頭之恨。」說罷,晃眼就消了形蹤。
祭壇邊四支蔑條桐油火炬已將燃儘,隻剩下不足一尺長尾截,髮出畢剝的聲音,這是火炬竹條行將鬆散的前奏,轉眼,竹條散了一地,火焰頓減,僅馀下一點點昏暗的紅光,慢慢的寂滅,祭壇恢復了自然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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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上,河間至任邱小道上來了一個姿容俊秀,神采奕奕的少年書生,手持着一把措扇,漫步閒遊,看似與常人步伐無異,其實甚快,轉眼就走出了叁五十丈。這少年就是怪手書生謝雲嶽,他為了避免形迹顯露,不由大道去京,反沿滂沱河,斜取河間府,由小徑去任邱,經霸縣固安,進豐臺入京,他從昨晚擊斃鸠神索千裹後,返至客棧取了行囊連夜起程,黎明時,巳自越過河間府。
二十裹鋪在河間府正北方,隱蔽於一片叁天古樹中,其實是一個小村落,不過有一條四五十尺的街道,因為二十裹鋪是通任邱的孔道,來往的騾車客商還不少,使這街道增添了幾分熱鬧。街頭上有一傢賣酒茶的小店,門首瓜棚架下,設有十幾幅座頭,賣些酒茶,醬乾,鹵牛肉、饅頭等吃食東西,專備過往客商打尖食用,內麵尚有棧房十數間可供歇宿。
這時,座頭上有四五撥人先謝雲嶽而至,謝雲嶽走來找一個比較乾淨的座頭坐下,隻見過來招呼自己的是一個須髮蒼白的老者,麵色姜黃,不停地咳嗽,似有宿病纏身,語聲沙啞,所不同的,眼神分外清澈,老者問道:「客官,要點什麼東西吃嗎?」
謝雲嶽笑道:「老人傢,在下走了夜路,腹中有點餓了,可有什麼現成東西,隨便拿來充飢即可,不必費事。」
老頭哦了一聲,連說有有,遂望內麵用沙啞喉嚨叫道:「婉兒,搬十個饅頭,一壺酒,昨晚留下的二斤牛肉,一並送給這位客官用。」」
裹麵屋內回了一聲:「爺爺,這就送來了。」聲帶甜脆,脆得十分好聽,似是一個小姑娘語音。
老者帶笑向謝雲嶽招呼道:「客官,妳請稍坐,我那小孫女在後麵生火,很快就會送上。」又含有深意地望了謝雲嶽一眼,咳嗽兩聲,轉身往那靠着街旁一把竹躺椅中躺下,微閉雙目,似是在養神。
謝雲嶽移眼打量棚內四五幅座頭中食客,大都為肩販土着,其中一幅座頭上坐着兩個四十上下濃眉巨目勁裝的中年漢子,甚是打眼,肩頭上都插着厚背潑風刀,一麵喝酒,一麵不時瞧在那老者臉上,口角泛出一絲冷笑之容,謝雲嶽看在眼裹,不禁微微起疑,忖道:「這老者莫非也是武林中人,看這兩漢子似是有為而來。」
突然耳邊響起一陣銀鈴的聲音:「爺,吃食東西送來啦,趁熱吃吧,涼了就不好吃啦。」
謝雲嶽急轉麵一瞧,不由得眼睛一亮,隻見眼前立着的是一個約摸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雖是粗布衣服,卻掩不住她那天然秀麗,俏睑泛出剛成熟少女的蘋果紅色,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凝看自己臉上,雙手托着一方托盤,盤中的饅頭正冒熱氣,可不是剛剛起籠的嗎。
那姑娘見他猛一轉睑,對方一雙俊目,閃着炯炯光焰,正與自己目光相觸,像一道電光般地傳遍了全身,芳心砰然亂跳,粉睑上紅雲頓起,疾將臻首低下一笑,纖手把食物一碟一碟地擱在桌後,柳腰一扭,翩若驚鴻般閃入內。
謝雲嶽心無遐念,隻覺這小姑娘長得十分的秀麗,此時忽聽得那旁二個勁裝漢子低聲互語道:「老大,想不到這病老兒有一個長得水蔥般的小妞兒咧。」
「哼,妳又犯上老毛病了,隻等楊山二鳥一來,遲早還不是妳口中之物,急什麼。」謝雲嶽徒然一驚,這不是指那小姑娘麼,嘿,敢情兩人一定是下叁門淫賊,有我謝雲嶽在此,準要妳們好看。
那老者似是聽見他們兩人的說話,微微變色,兩眼啟開望了兩漢子一眼,後又閉上,目光如電閃一般,哪有半點病況。一個時辰過去了,老者躺在椅上,似乎是睡着了,先前不停地咳嗽,暫時是寂然無聲,食客全都離此啟程望那任邱縣而去,丟下了散碎銀子留在桌上,隻剩下兩個勁裝漢子,及謝雲嶽叁人,靜靜地飲茶。
那兩個勁裝漢子不時東張西望,神情急燥不堪,口中自言自語地咒罵着。門內衝出一個六七歲的男童,玉琢似的可愛,兩隻又大又圓的眼睛,像墨珠一樣清澈,滿臉稚氣,口中不停地嚷叫:「爺爺,爺爺。」剛才驚鴻一瞥的姑娘跟着那男童追出,一眼看見謝雲嶽還沒走,似乎一怔,不由地慢下步來。
那老者被他孫兒吵醒,睜開眼一抱在懷,笑問道:「青兒,是不是又淘氣,把姊姊惹火了?」
男童嘟着一張小嘴,說道:「爺爺,青兒並沒淘氣呀,隻是多吃了一個饅頭,姊姊就要打我手心,爺爺,妳說姊姊壞不壞?」
那老者呵呵大笑起來,聲音宏亮之極,姑娘走近前,說道:「爺爺,妳咳嗽還沒好嘛,怎麼您老人傢又笑起來了。」說着,將那男童抱過手中,老者長歎了一聲,又閉上眼睛。
兩個勁裝人漢聞得老者笑聲,不由變色,忽然遠處髮出數聲清嘯,漸由遠而近,霎時,來了四人,均是疾馳而至,足不揚塵,輕功極佳。小姑娘見狀,麵現驚容,不由退至謝雲嶽桌邊,謝雲嶽即笑道:「姑娘,把妳弟弟交給我吧。」
姑娘回首淒然一笑,當即把手中男童遞過,說道:「大叔,妳最好抱我弟弟去門內避躲,這批壞人都是衝着我爺爺來的,說不定有什麼兇險。」
謝雲嶽搖頭笑說:「無妨,姑娘自己當心就是了。」姑娘笑笑,一晃身,就到了老者椅後,老者依然閉上雙眼,似不知身外暴風雨即將來臨。
四個匪徒一排秋雁般立在老者竹椅前五尺外,麵呈獰笑凝視着老者,姑娘閃在老者椅後時,四匪睑上突變淫邪之色,先前來的兩個勁裝大漢,潑風刀已持在手中,緊張地立着,似防着老者突起髮難。四匪中一個瘦長個子,突然髮話:「傅六宮,妳不要裝死賣活,俺賀德彪找妳五年了,識相的,快獻出那本拳經,還可饒妳一條老命。」
隻聽得老者喉間髮出一聲暴雷似的大喝,雙目陡啟,縱身從那椅上飛起,兩手當胸望那四匪徒狂飚般撞擊。四匪猝不及防,被掌風懂得身形一歪,那老者也竄離二丈開外,旋身怒目,不住地喘息着。婉姑娘一見大急,竄在賀德彪身後雙掌蓄勁猛劈,賀德彪聞風知變,急撤步挫腰,兩手急旋往上一托,婉姑娘柳條似的身形被他一托,彈在半空,姑娘武學也自不弱,淩空來一個「細胸巧翻雲」雙腿一曲,柳絮般落在老者身側。
老者怒道:「婉兒妳怎可輕率出於,快護着青兒要緊。」
婉姑娘星目含淚,喚了聲:「爺爺。」
隻見那老者兩目威棱逼視,喝道:「怎不聽話,快去。」喉中又髮出喘息,接着又是數聲嗆咳,婉姑娘無可奈何,怒視了群匪一眼,緩緩退在謝雲嶽身前。那男童在謝雲嶽懷中,不時地叫着大叔,問長問短,謝雲嶽手撫摸着他的小臉龐,口中漫應着,雙眼注視着當前的形勢。
這時,賀德彪濃眉一揚,狂笑道:「傅老兒,想當年妳雖然幸而漏網,也被賀某一招紅砂掌擊得重傷,紅砂掌下難有一人逃命,無藥可救,妳仗着內功精湛,苟延五年之久,也算了不起,如今被賀大爺找着,還有何話說,妳愈動真氣,愈自找速死,不要執迷不悟,趕緊獻出拳經,在楊山二鳥麵前,今日隻有這次好說話。」
那老者喘息己住,嗓音又變沙啞,說:「賀德彪,妳體仗人多,我老頭子還未必就怕妳。」
謝雲嶽一聽傅六官嗓音,就知真氣耗損過度,紅砂掌傷淤積體內,若再用真力,必然噴血而亡,他不能坐視不救,低聲喚道:「姑娘,妳抱着青兒。」匆匆遞在姑娘手中,手指虛空急點兩下,那兩個持刀勁裝漢子,刹那間僕倒塵埃,撲通兩聲大響,震得地麵塵土飛揚,後來四匪聞聲大驚,旋身見着兩人情狀不由猛然怔住,瞪着賊亮眼睛瞧着謝雲嶽臉上。
謝雲嶽含笑走在賀德彪身前,說道:「我雖未聽明妳們來此尋仇原因,隻看妳們氣勢洶洶,淩欺身染重病老翁,一定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少爺重述妳一句話,識相的,趕緊挾起尾巴滾,少爺麵前,今日也隻有這次好說話。」
賀德彪震於麵前少年的氣勢,不禁懾慌不語,突聞賀德彪身邊一匪搶前一步,炸起嗓子喝道:「小子,楊山二鳥的事妳也敢管嗎?妳也不打聽打聽┅」話猶未了,啪的一聲響,麵上起了一種熱辣辣的感覺,半邊睑腫起老高,牙齒和血迸出。
原來謝雲嶽心恨此賊罵自己小子,不等他話完,迎麵就一掌,出手好重,打得此賊滿麵生花,口中喝道:「打聽什麼,快說。」聲色嚴厲之極。
這一來,把傅六官及兩小,看得驚喜交加,傅六官心知今天這條老命又算是撿回來了,先前隻看見此少年豐采不群,氣宇非常,還沒瞧出竟是蘊藏不露的奇士,那青兒不住地拍手笑道:「大叔、妳多打他們幾下耳光子好不好,他們欺侮我爺爺太甚哩。」」
那被打的賊人名喚九頭枭譚龍,是楊山二鳥中最手狠心辣,詭計多端的人物。這時,一手撫臉呵呵不止,想來挨得不輕,半晌痛定神清,望了賀德彪叁人一眼,意似招呼四人同上群毆,賀德彪用眼色制止。賀德彪叁人為何暫時按兵不動,隻因近來江湖中被幾個少年搞得天翻地覆,震驚了整個武林,麵前少年不知是否那傳說中的幾個少年之一,意慾先問清了來歷師承再說。
譚龍無端挨了一個嘴巴,焉能就此甘心,他見叁人竟不同意他群毆的作法;一怒橫了心,呼地抽出身後兩隻判官筆來,喝道:「打聽什麼,打聽我楊山九頭枭譚龍是好惹的麼。」
謝雲嶽不由失笑道:「不能惹,少爺也惹了妳,告訴妳,妳們今天想整着身子回去,這是妄想。」
譚龍一聲不響,雙臂猛然一分,身形搶出兩隻判官筆竟施出「鐘道降魔叁十六打」招法,一照麵即一招六式變化同時攻出,筆頭露出兩道青芒,向謝雲嶽「氣海」、「百會」、「肩井」、「心俞」、「志堂」、「命門」六處重穴,追風似地打倒,這「锺馗降魔叁十六打」判官筆招式,是當年武當神筆俠鐘奇震蕩武林成名心法,名門一脈相傳,為何會由譚龍得此,此種招式施展開來,對方若然被其罩住不死就傷,且不論此,單指筆頭暗藏二十四支「悶心針」,隻須捺按柄頭卡簧,針就如一蓬芒雨打住對方,一經打中,即循氣脈攻心,若不速閉穴道,當場必死無疑,端的厲害無比。
但這種利害兵刃,換在別人一定心存顧忌,可是在謝雲嶽麵前,就無能為力了,譚龍判官筆疾出勇攻,心中正打着如意算盤,隻待有利時機,即將「悶心針」打出,隻一打上,嘿嘿,那時就要看我譚龍厲害了。蓦見謝雲嶽兩手一動,欺身上前,譚龍心笑這小子找死,陡黨心頭猛震,眼前一黑,暴噪聲中人已震出叁丈,撞在地下,有如山崩地裂,口噴黑血而死。
原來謝雲嶽身形欺前,兩手分光影掠已搶在譚龍脈穴上,輕輕一提,譚龍身軀懸空,右腿一撩,猛踢之下,譚龍身形倒飛,手中兩支判官筆被謝雲嶽趁勢奪下。謝雲嶽在譚龍身形撞飛之際,便自回身把一對判官筆,送給青兒說道:「這對兵刃送給妳,算是大叔見麵之禮。」
青兒掙出他姊姊懷中,滿臉憨笑,嚷道:「大叔,謝謝妳啦。」
且說賀德彪等叁人,見譚龍一招不到,便被踢死,不嚇得魂飛天外,先前心頭所懼此少年想就是近日所傳之江湖克星,不期然而遇,自己一到,即見此少年坐在一邊飲酒,自己竟會大意糊塗,怎麼不會先想到是他,早知如此,說什麼也不會動手找老狗晦氣,等他走後,再來不遲,想到此處,暗罵自己該死,無奈譚龍已死,自己不出麵找場,抖手一走,日後傳開出去,我賀德彪哪能受得了。於是強提着膽子,大喝道:「我楊山二鳥往日與妳無怨無仇,怎可施此毒手。」
謝雲嶽微笑道:「剛才譚龍不是說過叫少爺打聽打聽他是何人物,妳也不是說過在楊山二鳥手下,無人可能幸存,少爺為妳們大言所恐,不禁用上了全力,故而失手,還望見諒。」繼又臉色一寒,沉聲道:「難道妳們也不打聽打聽少爺手下,幾曾有惡人活過命。」
賀德彪聞言,驚得汗透重衣,身軀微顫,強作鎮定道:「賀某自知不敵,這場過節暫時記上,青山不改,後會有期。」說罷,打了其馀二匪一個招呼,急急轉身,晃肩慾待逃走,哪知他才雙腳一動,但覺一縷風聲掠耳。少年身形已立在麵前,微微含笑,叁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賀德彪心驚謝雲嶽身法好快,又知今天之事不能善了,這一阻攔,定然是兇多吉少,語聲有些髮顫道:「閣下,何必欺人太甚,攔阻我還有什麼話說?」
謝雲嶽晃手一掠,賀德彪挨一個重重的嘴巴,厲罵道:「妳還知欺人太甚,傅大俠避世五年,妳們尚且不能放過,尚自厚顔找場,少爺麵前就是不理這一套,出道以來,從無一人在少爺手下溜脫過,今爺不能自毀規條,現在為顧全妳們自己顔麵。快點自裁,免我動手。」聲猶未落,賈德彪身旁二匪,已沉不住氣,一掠兵刃,閃電似地挺身搶攻,刃光如雪,婉姑娘不由大急哎呀一聲出口,隻聽當當兩聲,兩匪兵刃當時落地,身形像軟蛇般萎頓墜下,不住地抽縮。
賀德彪在二賊出手之時,向房外急竄出去,兩個起落,人已在五丈開外,豈知謝雲嶽左掌疾點二人殘穴時,右掌同時往賀德彪身後斜揮一掌。隨之一收,掌上「弭勒神功」吸字決,賀德彪身才沾地,猛覺一股巨大無形吸力,把自己硬菈回原處,如箭矢一般撞來,轟隆之聲大響,地麵塵土飛揚,賀德彪被懂得眼冒金星,不覺暈死過去,謝雲嶽向賀德彪腰間點了一下,含笑往傅六宮那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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