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邪喪膽 當宴較絕 技揚名顯萬
且說金華叁英镖局馮氏叁傑設宴款待謝雲嶽時,馮仲傑,覺察有人潛身屋上,即飛身撲上屋頂,聽得來人自道名號,不由悚然一驚。馮伯雄、馮叔俊、謝雲嶽叁人亦聞聲紛紛躍上屋麵,馮伯雄一見來人形象,不由微微變色,搶前一步,抱拳笑道:「原來是天南吳當傢的駕臨,馮某自思以往未與吳當傢有何過節,莫非是替人找場來了?」
吳智獰笑一聲道:「憑妳還值與吳某有過節,若有,早叫妳去見閻王了,豈能活到現在,不錯,吳某是為人找場來了,隻為閣下出言無狀,瞧不起我們這些非武林正宗出身的故吳某受了七煞手屈兄禮邀北上,為的是想見識見識妳等自命正派門下,藝業有何超群撥俗之處,今晚吳某偶經此地,不想生事,好歹明日就可見個真章,怒不奉陪了。」說着一拱手,轉身即要離去。
「且慢」,一聲清喝出自謝雲嶽口中。吳智轉身來,見髮聲之人乃一年少俊美書生,不禁失聲笑道:「小子,妳有何話說?」
謝雲嶽沉聲道:「少爺瞧不慣妳這副猖狂驕態,叁英镖局豈能由妳愛來就來,說去就去,妳既來了,就得留下。」
吳智狂笑一聲:「小子,妳憑什麼將吳某留下?」
謝雲嶽雙掌一擺道:「就憑這個。」馮氏叁英暗中焦急不止,心想這位老弟不知來人厲害。
吳智聽了更加狂笑不上喝道:「小子,閻王注定叁更死,豈能留人到五更,本可留妳活到明日,妳今自己找死,可別怨我吳某手辣心黑不通人情。」暗中真氣一提,踏洪門揮掌就劈,掌勁渾厚淩厲,中宮進招根本就沒把謝雲嶽放在眼裹。
吳智這裹狂,謝雲嶽更狂,眼見吳智一掌劈到,身形連動都未動,右腿一翻,一招「推山填海」,立掌當胸推出,「砰」的一聲響處,吳智竟然被撞出五六步,足下屋瓦,哔啦啦碎了一大片,反看謝雲嶽淵峙嶽峙,足下未見挪動半分。
馮氏叁英驚得呆了,最吃驚的還是吳智,剛才出掌,見對方年輕,隻用上五成掌力,心想這就夠妳躺在床上十天半月,並未料到對方有這等淳厚的掌力,吃了啞巴虧不算,自己已撞退六七步,反觀對方絲毫未動,意舒神閒,睜着晶瑩雙目瞧着自己,不禁羞愧難當,陡地喝一聲:「好小子,真有妳的,再接吳某一掌看看。」雙足一竄,人如旋風般撲上前,眼看雙臂一抖一甩,使出賴以成名的白虎掌,用上十二成功力,一招「五丁開山」劈到,其勢宛若排山倒海,威力煞是驚人。(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謝雲嶽蓄意在今晚,震驚金華,一來激於蘭姑娘一言,再者也乘此創名立萬,早凝「弭勒神功」聚成一片無形勁氣,護住全身,所以眼看吳智猛下毒手,依舊神色自如,微微一笑。馮氏叁英見吳智用上「白虎掌」,一齊往後移退,縱見謝雲嶽尚垂手而立,井未出掌迎敵,摩雲鵬馮叔俊大聲急喚道:「老弟當心。」
謝雲嶽還是微笑依然,吳智雙掌推在離謝雲嶽胸前五寸處,隻覺對方身外有一片絕大無形韌勁,迎着自己掌力,輕輕一收一卸。化掌力於無形,繼又突變一股無形掌力向外反震,吳智大驚,趕緊收勢往後撤掌,他那裹快,謝雲嶽更快,右掌一掀一甩,吳智身形似筋雲鬥般被甩出二丈外的屋脊上,響聲碎瓦亂成一片。
謝雲嶽冷笑一聲道:「我道天南四絕是什麼人物,看來也不過爾爾。」
吳智爬起來,雙掌腫痛慾折,聞言怒極,顫聲髮恨道:「小子,妳休賣狂,吳某一時大意被妳所算,明日之會,尚不知鹿死誰手,得意什麼。」說罷,身形一晃疾馳而去。
謝雲嶽四人齊躍下屋頂來在廳內,金翅神鷹馮伯雄對謝雲嶽雙手作揖道:「老弟,今兒算是開了眼界,老哥哥敢說一句,像老弟這種身手,目下武林中可算罕見了。」馮叔俊心想這位謝老弟,錶麵上渾金補玉,其實精華內蘊,十分難得,可惜蘭姑娘與他不投緣,不然一雙兩好,豈非天造地設。
謝雲嶽聽馮伯雄讚語,不禁俊臉泛紅,微笑言道:「馮大俠謬獎太甚了,妳還沒有看清小弟乘機取巧麼,吳老賊的話並不虛假,確是一時大意失手所致。一上來老賊對小弟過於看輕,未用全力,而小弟真力已用上十成,才將他撞出,老賊二次進掌,被小弟先聲而奪,氣有點浮,足下墊勁不足,因屋瓦鬆脆,運動過重即粉碎,過輕則反力不夠。老賊起腳本輕,又淩空竄起,力道浮虛,小弟當時並未反擊,就是等他吐出掌勁至呈強弩之末時,再儘全力反擊,僥幸取勝,不足為訓,豈可稱道,正如老賊所言,明日地麵過招,鹿死誰手,尚未可知,話已說明,不是是遺笑二位高明麼。」
撲天雕馮仲傑大笑道:「此話雖然有理,但無論如何,賢弟總是自謙之詞。」
謝雲嶽笑了笑,這時蘭姑娘又轉出來了,她那時一賭氣回房倒在床上,扯過錦被蒙頭便睡,等镖夥傳訊至內院,僕婦再急告蘭姑娘時,已是太遲了。蘭姑娘向馮叔俊問起了經過情形,馮叔俊─一說了,並對謝雲嶽讚揚備至,蘭姑娘狠狠地雙足一頓道:「可惜小妹沒早知道,不然,不把老賊剁了才怪咧。」
馮叔俊風她正眼都不瞧謝雲嶽一下,猶自厚顔強嘴,不禁笑道:「蘭姑娘,妳真狠,動不動就要殺人,到以後嫁了丈夫,夫妻一言不合,我看妳也要剁他個大八塊咧。」
蘭姑娘一聽,粉麵泛紅,嗔道:「姊丈,妳嘴皮子真損,為大不尊,看我去告訴妹姊不?」柳腰一扭,旋風般衝往後進去了,馮氏叁英大笑。
各人又閒談了一陣,叁英即陪謝雲嶽去在花園一間精舍,馮伯雄對謝雲嶽說:「賢弟,妳看這裹還滿意麼?」
謝雲嶽見這精含一連兩間,後麵一間是臥室,前者為書房,布置得清雅脫俗,蘭桂數本分擱在花架上,幽香縷縷觸鼻,四壁掛了八幅唐人山水花鳥,無不栩栩如生,書架上擺有數十部古本冊籍,牙籤琳琅,精致美觀,謝雲嶽滿喜極了,連聲稱謝,言談數句,方始作別。
當晚,謝雲嶽躺在榻上不住地尋思,想起自己從離開弭勒峰後,與武林中人交手,已達四次,連一個差強人意的對手都未遇上,瀾滄雙煞,五毒真人,天南四絕的吳智,均為當今武林中有名號的人物,卻未料手底下如此稀鬆,看來自自所學大可與武林中各派着名人物一爭上下。
天南四絕在弭勒峰時,即從明亮大師口中得悉四人為桂黔青龍會的青鳥香主,行事狠毒,從不留下活口,故得四絕之名,武功除會首一杖鎮天南及會中數名高手外,就數他們能為最高,吳智如此,其他叁人想亦強不到哪裹去。不知四絕同來金華也未,明日之會,若無其他高手叁與,則穩操勝券。又想起蘭姑娘,無理取鬧,實在令人難以忍受,燕山神尼也是佛門中人,怎會造就成這等驕妄的門下,實令人費解,往後住在镖局裹,還得多避開她一點,免誤會成仇,想至此處,不覺朦胧睡去。
天尚未大明,謝雲嶽便自醒來,盤膝把歸元吐納坐功凝運一遍,方始起床,不一會兒,馮氏叁英一同進來,互道了聲早,即邀他去前廳用早點,江南人早晨喜歡吃大米稀飯,或小籠包餃,桌上已擺好四色精致小菜,一碟清蒸陳腿,一碟鬆花皮蛋,一碟紅糟香蝶,一碟闆鴨,及兩籠包餃,幾上則又放了一大鍋稀飯。
這時蘭姑娘出來了,穿着一身墨綠芧黑錦緞絲棉緊身褂褲,臉上薄施脂粉,見了謝雲嶽訕訕一笑,謝雲嶽也笑說:「蘭姑娘,妳早。」兩人經過一晚,好像昨晚不痛快的事已完全消失了。
席間馮伯雄談起最近武林中出了幾個後起之秀,什麼小白龍葛天豪、天罡劍東方玉琨、黑麵摩勒姜宗耀,還有一個女子的稱作「淩波仙子」羅湘梅,都是上乘人材,幾年來做了好幾樁轟動江湖大事,傳遍大河南北,如今數上謝老弟,想起我等都老了,不足於力爭上遊,這一時代屬於妳們年輕人的了。
謝雲嶽隻笑了笑,那蘭姑娘鼓着一張小嘴,說:「什麼後起之秀,往後遇上了,小妹倒還得問他一問哩。」聽得馮氏叁英直皺眉頭。
忽然庭外人聲哔然,笑語哈哈,原來镖師聞得昨晚賊人生事,均跑來看看。稍時,庭外擁進四五人,謝雲嶽見來人均是四十上下精壯漢子,其中一人豹頭環眼。太陽穴微微凸起,似是內功頗有根底模樣,叁英與謝雲嶽─一介紹,四人都是叁英镖局一流镖頭,賽尉遲李英,左臂金刀胡少清,鈎鐮槍魯仲元,豹頭環眼漢子稱作八卦耿良,謝雲嶽連稍久仰,幸會,四人一早就聞得镖夥說這少年擊傷天南四絕,此刻見他文質彬彬,意甚不信,口中仍說:「謝少俠,夜來多承義伸援手。」
八卦手耿良對金翅神鷹馮伯雄說:「總镖頭,七煞手屈申約鬥何地?」
馮伯雄笑道:「約在城廂小校場之內,我們這就去了。」隨命镖夥備馬,一行九人乘騎往小校場而去。
小校場在城西,其時天下承平日久,八旗官兵,習於安逸,春秋兩季閱操都免了,校場荒廢已久,無人整理,亂草沒胫,閒無一人,眾人近得場內,同在檢閱臺側、馬樁前下馬,眾人見四週靜落落地,馬叔俊不覺笑道:「大概昨晚吳老賊嚇破了膽,又聽說追魂判謝老前輩在江山現蹤,那還不聞風遠遁,依我看,八成不會來了。」
金翅神鷹馮伯雄搖搖頭說:「那倒不見得,七煞手屈申也是桀鹜不馴的人物,既敢約鬥我等,必有所恃,須知追魂判謝老前輩也不是武林正宗出身,他借此出師,謝老前輩必不會伸手多事。」
眾人俱默默無聲,謝雲嶽獨個兒負手仰望校閱臺檐柱的對聯,隻是字迹斑剝陸離幾乎看不出來,吟哦推敲。蘭姑娘抿嘴一笑,低頭向馮叔俊說:「姊丈,看這書呆子。」馬叔俊瞪了她一眼,謝雲嶽聽是聽見了,依舊負手長吟,神色自若。
蓦然間,校場口潑刺刺衝進十數騎人馬,待至近前下騎,謝雲嶽瞥眼一看,見來的共十二人,高的矮的老的少的各色人等全有,頭裹一個,瘦削身材,白淨臉膛,大眼睛,留着兩撇山羊胡須,四十上下年紀,斜搭着一柄砍山刀,衝着金翅神鷹馮伯雄抱拳道:「馮大哥,小弟朱仁先與大哥本無什麼梁子,隻為不念大哥輕說我等均非武林名門正派出身,故而今日小弟約來數位不屬於任何派別的武林朋友,彼此印證印證,點到為止,一來不傷和氣,二來也可請大哥見識見識我等左道旁門之學。」說着,哈哈一陣長笑,聽到耳中分外不舒服。
金翅神鷹馮伯雄笑答:「朱兄,本來為着一句閒話,勞師動眾,攪起是非,殊覺不值,現在事已至此,多說無用,就請哪位下場賜教吧。」
昨晚天南四絕白虎星君吳智也在對方的人群中,一雙賊眼不住地瞧着謝雲嶽,眼神中露出了無限怨毒,此時一聞馮伯雄出言,即閃進場中厲聲喝道:「姓馮的,昨夜吳某一時大意,被小狗所算,叫那小狗出來與吳某見個真章。」反手一搭,「克朗」一聲,背上長劍已然出鞘。
謝雲嶽心裹可火了,從出世起沒有人叫過自己小狗,正待進場,蘭姑娘已先奔進場中,叱道:「老賊,姑娘昨晚沒在場,不然,哪會容妳活到現在,像妳這種惡徒,姑娘今天便要教訓教訓妳。」
白虎裹君吳智氣得狂笑不止,狠聲言道:「我姓吳的成名已二十年,還沒見過妳這麼無禮的女娃兒,妳要在我劍下走出五十招,姓吳的扔劍就走,算是江湖上銷了我這一號。」
蘭姑娘哼了聲道:「姑娘根本就沒聽過妳這一號。」說着手中劍分心就刺,吳智冷笑一聲,錯出一步,右腕一翻一撩,向姑娘右腕脈門截去,這一招出手奇疾而穩。
蘭姑娘吟吟一笑,撤劍旋身,讓過來招,右手劍又出,一招「漫天風雨」,隻見週圍兩丈內滿是劍浪,綿綿指向吳智渾身重穴點去,淩歷的勁風逼得吳智連連後退,使吳智不禁大為心寒,自己橫行天南,少有敵手,不想昨晚吃癟於乳臭未乾小子,如今撞上這黃毛丫頭,這一場若不獲勝。這張老臉擺到哪裹去,於是一收丹田真氣,使出「白虎叁絕」劍一招,但見劍光翻飛,身形飄忽,滿場具是銀虹人影。
謝雲嶽負手凝視兩人比鬥,蘭姑娘這時鬥得性起,使出鎮山劍術「牟尼降魔」二十八招,此為燕山神尼窮叁十年研磨創出,一招一式莫不含有極大威力,蘭姑娘雖然隻有六七成火候,但也淩厲無比,施展開來,寒光耀眼生花,隱含風雷之聲,白虎星君吳智非但一招送不進去,竟被她劍影圍住。
謝雲嶽知這場蘭姑娘是蠃定了,又移眼默察對方其他十數人,其中兩人甚是注目,一個身形魁梧老者,腰背微顯怄偻,虎目獅鼻,掩口長須,着一襲黑袍,手掌特大,心料此人可能係七煞手屈申,另一人,瘦長馬臉,白淨無須,雙目洞凹,神光通露,兩太陽穴高高凸起,嘴角時存一絲詭笑,背插長劍,雖不知是何人物,但看得出是一內功精湛陰狡之徒。
蘭姑娘昨晚聽說謝雲嶽輕而易舉地就擊退吳智,故爾今日遇上吳智,非要吳智傷在她手底不可,她這一恃強,可把白虎星君整苦了,姑娘手中這把劍,名喚「秋霜」,切金斷玉,吹毛可斷,劍芒圈在吳智身上,一件灰衫割得七零八落。
白虎星君吳智這一份惱忿,可真是夠瞧的,須眉怒張,叁角鼠眼圓睜,差不多迸出火來,手中劍一緊,刷刷刷急出叁招,突化叁道光牆,足下墊勁,淩空竄起,身在半空,手中捏實五支白虎釘,厲喝一聲:「賤婢拿命來。」說着,白虎釘像朵朵梅花分打蘭姑娘重穴,疾如電閃,從空罩下。
這白虎釘是吳智輕易不用之暗器,長僅叁寸,脆銅打成,釘身中空藏叁十六枚牛毛芒針,蘊有劇毒,對方若明底細,以輕巧身法閃進,還則罷了,倘用兵器格打,或伸手接拿。脆銅一碰即斷,芒針受壓力即似芒雨般射出,無法躲閃,一着人身,渾身髮紫,毒氣攻心而死,端的厲害。
蘭姑娘見吳智淩空竄起,心想:「妳這是找死。」蓮足一點,如影隨形地撥起,劍出一招「天龍降妖」,匹練驚天的直取吳智雙足,蓦見五絲白光向自己罩下,一上一下兩下裹都是急勢,無法閃過,蘭姑娘長劍變招,漩起一扇光幕迎往五支白虎釘,隻差毫厘就要撞上,突然遠處一聲斷喝:「這碰不得。」隨着兩股猛烈勁風打到,把蘭姑娘及吳智兩人分別掀在五六丈遠處,白虎釘經姑娘長劍一格,登時斷卻,釘內所藏芒針經勁風一擊,似花雨般齊打往地麵蔓草中,落處,綠草瞬即萎黃,可見針毒之厲害。
隻見來人為一身材高大和尚,麵如古月,慈眉朗目,白須飄拂胸前,望之直似一尊古佛,迳向吳智身前含笑道:「吳施主,妳我昔年曾有一麵之緣,料不到事隔不久,施主就忘卻向屠龍居士所許下之誓言麼?」
白虎星君吳智被勁風掀出,踉跄數步,方才站定,舉目一望不禁心膽俱寒,來人是少林高僧法華大師,昔年自己在桂南道上,攔劫一位退休官員,正時得手之時,恰遇法華大師及屠龍居士出手,自己不敵,打出白虎釘,又被屠龍居士破除,復身負重傷,為得白虎釘太以狠毒,屠龍居士,要點自己死穴,經自己苦苦哀求,又得法華大師婉說,才許誓永不再用白虎釘,方始放走自己,今日率爾施出,不想半路又殺出法華大師來,一陣羞愧擊上心頭,麵上紅白互現,半晌答不上話來,愕在那裹。
金華叁傑馮氏兄弟,見本門帥伯莅臨,不禁大喜過望,正待上前見禮,七煞手屈申一躍而至,向法華大師冷冷說道:「大師何人,莫非妳也想卷入這是非中麼?」
法華大師莞爾笑道:「阿弭陀怫,老衲法華一外之人,四大皆空,一塵不染,有何是非可言,方才不原見白虎釘傷人,始予出手,奉勸施主,不要以些許小事竟爾成仇,老衲以我佛慈悲為念,雙方還是和好息爭了吧。」
七煞手屈申聽了,桀桀怪笑不止道:「也好,衝着大師一句話,叫馮氏兄弟過來,磕頭賠罪,屈某等抖手就去。」
這一句話,把馮氏叁英氣得麵上變色,撲天雕馮仲傑搶出場內,向法華大師道:「師伯,這事您老暫且別管,究竟七煞手藝業有何驚人處,伸量出來看看才使人心舒。」法華大師慈眉一皺,不作一聲退出場去,蘭姑娘趕過來謝了,法華大師執着蘭姑娘的雙手,問長問短。
再說馮仲傑掉頭向七煞手屈申冷笑道:「今日之事是妳門下來仁先挑出來的,想不到他竟龜縮而不出,真正無恥已極。」
七煞手屈申聞言麵上一紅,怒視了馮仲傑幾眼,回首喚道:「仁先,妳出來,金華叁傑手底如何,可自已打點看,別替師門丟臉。」
馮仲傑哼了一聲,朱仁先紅着一張臉出場,馮仲傑長劍一指道:「朱仁先,咱們不用說廢話了,手底下瞧吧。」
朱仁先也不答話,砍山刀急出連揮,刷刷刷一連叁刀,一招「叁花聚頂」向馮仲傑劈去,馮仲傑不愧為少林高弟,縮腰身挫,一個旋步,反臂推劍往朱仁先腰部截去。朱仁先眼見出招落空,又見對方長劍直抵腰際,嚇了一跳,砍山刀往下一封,足下用勁一點,倒翻出丈馀,身後馮仲傑如風趕到,長劍下指,朱仁先砍山刀往上一搭一撩,這一撩用儘平生之力,照說應該把劍撩開,哪知非但不能將劍格退,隻覺對方劍身重若山嶽,繼往下壓,可把朱仁先驚得冷汗冒出,一個「懶驢打滾」讓開,撲天雕馮仲傑一聲輕笑,長劍變招一引,點前胸劃雙肩,一招速攻朱仁先叁處要害。
朱仁先眼見青光耀眼,砍山刀往上一封,卻已閃避不及,被馮仲傑長劍挑着左肩,劃破一條五寸傷口,鮮血滲出,馮仲傑得手後,也不為已甚,退後一步收劍冷笑道:「就憑這麼點藝業,竟敢挑惹是非,念在尚有舊誼,饒妳不死,去吧。」朱仁先驚魂方定,望了馮仲傑一眼,右手撫肩,麵色灰白退出場外。
七煞手屈申見自己門下不出叁四招,敗得如此慘法,暴跳如雷,就要躍身下場,站在一旁的瘦長白臉漢子攔着說:「屈兄且慢,且讓小弟接下這一場。」嗖的一聲,捷如驚鴻般飛出,輕飄飄地往馮仲傑麵前落下,滿臉詭笑道:「適才觀閣下出手非凡,在下江湖小卒神劍手施元亮願請賜教。」
此語一出,叁英镖局這麵均大吃一驚,知施元亮是點蒼派嫡傳弟子,後來又不知從誰處偷學,一身內外掌劍功夫,都有極深的火候,年甫四十,即已名震武林,習性好色好殺,金翅神鷹馮伯雄對眾人說道:「我看老二接不下這人,不如┅┅」
謝雲嶽這時接口道:「馮大哥放心,小弟擔保馮二哥有驚無險。」馮伯雄聽他說,知道一定有所恃,不由放下心來。
這時兩人已交上手,隻見神劍手施元亮果然不凡,身法輕捷,劍術詭異,長劍施展滿是寒光劍影,反見馮仲傑用上少林秘傳「達摩十叁劍」應敵,一招一式穩練精劄,兩人都是一髮即收,遍場遊走,轉眼叁十馀照麵。卻見施元亮哈哈長笑,身形一撥,躍起丈馀,反劍一記「撥草尋蛇」,疾若奔電,馮仲傑已是身往前傾,眨眼不見對方身影,就知不妙,忙順勢向前一躍,慾讓開這一險招,哪知施元亮也快,如影隨形嗖地又出一劍,「毒蛇尋穴」,直點後胸。
眼看馮仲傑就要傷在劍下,陡然間一聲長嘯,謝雲嶽如飛鷹搏兔,淩空撲到,抖掌下劈。神劍手施元亮驟聞嘯聲,一怔神出手略慢,但見人影隨着掌風飛得,他顧不得再取馮仲傑,長劍往上一架,迎擊謝雲嶽來勢。謝雲嶽單掌下擊,卻見施元亮舉劍硬架,右掌變擊為敲,猛喝一聲:「撒手。」一柄長劍被他一掌震飛出七八丈外,似一溜青蛇般沒入亂草中。
施元亮整條右臂震得隱隱作痛,一見來人卻是十八九歲俊美少年,頓時怔怔地望着,心驚這少年是何人門下,內力如此純厚強勁,當下謝雲嶽含笑道:「閣下即有神劍手之名,怎地擋不起在下一擊?」
神劍手施元亮聽他出言譏諷,登時把臉一青,分外難看,嘿嘿冷笑道:「尊駕不按江湖交手規榘,暗中偷襲,施某雖被所乘,卻有點不服。」
謝雲嶽俊目一揚,笑道:「妳說的交手規榘,謝某不聽那一套,瞧得誰不順眼,謝某就要出手,像妳這種下叁門匪類,配說江湖規榘嗎?妳既不服,撿起劍來再比再鬥。」
神劍手施元亮氣得狂笑道:「施某雖不才,也不能稱作下叁門匪類,以妳這小小年紀,就如此的賣狂,施某就得教訓妳下次可再放目中無人。」說着,騰身一竄,在亂草得撈回長劍,復又一個「鹞子翻雲」翻在原來位置上站着,長劍一掄道:「請亮劍吧。」
謝雲嶽雙掌一揚,道:「謝某就以這對肉掌陪閣下玩玩吧,像閣下這點玩藝兒,尚不夠資格令謝某亮劍。」
神劍手施元亮被謝雲嶽氣得簡直是麵無人色,渾身顫抖道:「施某出道以來,還沒見過這樣猖狂人物,好,看劍吧。」施元亮有自知之明,掌上功夫尚沒有用劍來得精純,他這一用劍,心知對手心有過人功力,小心地出招,點蒼號稱七大劍派之一,但自己又從一隱名怪傑處學藝,將本門劍術滲以詭異招術,更具威力。
長劍使開,與剛才對馮仲傑又自不同,一式叁招同出,碗大的叁個劍花分點謝雲嶽要害重穴。隻因一式緊接一式,但見滿場俱是銀花青芒,謝雲嶽仍是氣定神閒,出手猶如穿花蝴蝶般,專向劍隙處伸手,刹那已是二十馀照麵,突聞謝雲嶽一聲長笑道:「謝某已伸量閣下二十馀招,神劍之名,不過爾爾,謝某現在要得罪了。」手法一變,將「軒轅十八解」施開,指端透勁,揚脆就打,左掌「分光掠影」望施元亮劍尖疾拿,施元亮心想:「妳這隻是找死嘛。」
心念未了,手中長劍尖端已被對方五指捏緊,隻見謝雲嶽左腕一抖,「堂」的聲音,一柄青銅劍攔腰折斷,隨見謝雲嶽右掌並指,疾點自已左胸「章門」穴,攔已不及,隻覺一溜勁風襲中,胸間氣湧血翻,不禁踉跄摔倒於地,謝雲嶽手執半截長劍望施元亮眼前晃了一晃,臉上帶着輕屑之笑道:「這也配稱神劍嗎?」反腕一撩,半截劍身如電射般,釘在校閱臺頂柱梁上,笃的聲響,迳可盈尺的梁木插個對穿,這一份絕世功力把滿場的人均看呆了。
先前謝雲嶽出展「軒轅十八解」招數,僅兩招就將施元亮傷在掌下,這是什麼招術,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哪知「軒轅十八解」是絕傳了幾千年的蓋世武學醫術,連少林德望武學俱隆的法華大師均未看出來歷傢數,及見反腕撩劍,功力能如此者尚未一見,連倔強素來不服人的蘭姑娘也看得心服口服。
神劍手施元亮強忍着傷疼,緩緩立起身來,咬牙道:「施某隻怨投師不高,學藝不精,輸得心服,施某鬥膽代邀尊駕隨時光臨點蒼山,施某雖不才,不配用劍,但敝派能為高過施某的人,不勝鬥量,尚望尊駕不吝賜教,施某就此告退。」
謝雲嶽劍眉一聳,哈哈大笑道:「區區點蒼山,謝某尚未放在眼中,閣下既敢代貴派邀請,謝某就敢接下,無奈謝某現時有事,煩妳上覆貴派掌門,就說謝某五年以內必往拜山,去吧。」說着雙掌輕輕平推,施元亮突覺一股巨大的勁力一托,身不由已地飛將出去,趕忙施展千斤墜身法下沉,就這樣也被送出五六丈外,落地後隻覺這少年武學甚是可怕,足不點地地鼠竄而去。
謝雲嶽見施元亮走後,麵顧七煞手屈申微笑道:「姓屈的,現在輪到妳了,這樁事本因妳而起,妳可不能袖手不管。」」
七煞手屈申眼見這少年人藝震全場,自己與神劍手功力相比又高不了多少,估量不敵,既然人傢指名叫陣,焉能不出,隻是話說得太難堪了,不由氣往上衝,嘿嘿冷笑道:「尊駕果是藝業不凡,但絕不能如此目中無人,不錯,這事是因屈某而起,起源禍始,還不是金華叁傑自視過高,瞧不起我等非名門正派出身才引起這場事故。」
謝雲嶽輕笑連聲道:「原來就是為的這一點薄名細故,閣下就挑起這等門戶派別之見,似此演變下去,能保不引起武林無邊紛爭麼?就拿在下謝某來說吧,也不是出身名門正寶,照妳說該與妳們狐鼠一黨,要知朋友口角交惡,無非因細故爭論而引起,若明理之人,事了扪心自問,恕曲諒直,莫不心平氣和,似令高足市井狂徒,識見淺陋,反顔成仇,還有可說,怎麼以閣下望重德尊,竟耳軟心仄,混淆事非,遽而蠻觸相爭,謝某為妳有所不齒,本應予以重懲,但念妳老悖錯韣,始網開一麵,趁早滾吧。」
七煞手屈申橫行綠林,早養成拗性驕骨,哪還聽得進這樣的譏罵諷笑之語,不由怒上加怒,雙目噴火,獰喝道:「好小子,妳也配教訓老夫。」
謝雲嶽見他不聽規誡,還責罵自己小子,情不自禁地激起殺機,麵色一寒,沉聲道:「老賊,叫妳滾妳不滾,這是妳自己找死。」
七煞手屈申獰笑一聲道:「未必。」雙掌暗中已是含勁,蓄意效搏浪一擊,不中則勇身急退,他哪知殺星照命,心機白費,老賊「必」字音還未落,雙掌嗖地平推,出手猶若奔電,掌動將五丈方圓罩沒了,隻見蔓草齊被勁風向四處偃倒,聲勢煞是驚人。
隻見謝雲嶽單掌向外輕輕一揮,「弭勒神功」已自髮出,這「弭勒神功」端的是佛門威力無倫的絕學,髮出之時無聲無形無相,隨本人之意念可輕可重,七煞手屈申也是該報應,七煞手儘平生之力擊出,被「弭勒神功」一反震,屈申一個龐大身軀,似一頭黑鷹般,平空飛起翻了兩翻,落出去十馀丈,跌下去,賊黨大驚失色,齊身奔往老賊跌落處,卻見老賊屈申五官迸血,氣若遊絲,雙腕齊掌而折,一見就知傷勢沉重,縱有九轉仙丹也是枉然費事。
七煞手徒黨,架起老賊,場麵話也不交代,一聲胡哨鼠竄而去,隻剩下白虎星君吳智尚留在場上,狠狠地打量謝雲嶽幾眼,才轉身幾個起落,已落在校場之外,一場漫天風波,轉眼風平浪靜,謝雲嶽凝視匪徒狼狽而逃的身影逝去,不禁微微無聲地歎息,負手仰望雲天,不禁移神而立。
這時叁英镖局諸人均湧往謝雲嶽身前,法華大師微笑向謝雲嶽問道:「少施主,敢問方才少施主輕輕髮出一掌,莫非是妳佛門中已將絕傳之無相金剛禅掌麼?」
謝雲嶽注視了法華大師一會兒,搖了搖頭道:「大師慧眼不差,隻是在下適才髮出掌力,比之大師所說「無相金剛禅掌」,猶如小巫見大巫,不可以道裹計,在下哪有這慧根宿緣,若大師不嫌下愚,還望指點一二才是。」
法華大師聽了,忙道:「老衲哪有這高的功行,連本門叁位長老亦不過稍窺其門徑,前見少施主出手,頗似「無相金剛禅掌」,故爾動問。」
謝雲嶽微笑也不再言,暗忖:在寶華山時,曾聞恩師提及,這「弭勒神功」與「無相金剛禅掌」同為佛門絕學,但「弭勒神功」較「無相金剛禅掌」更有威力,大小收髮可隨意念而動,不比「無相金剛禅掌」易髮難收,法華大師當然不識。
一場迸髮的戰事被平息了,眾人上騎緩行回至镖局。叁英镖局大廳內,熱鬧極了,華宴盛開,猜拳行令鬧酒喧笑之聲,隱隱傳於戶外,路人不知道內情的,卻以為镖局內有什麼喜事。金華叁英從小校場返來後,就催促下人準備酒宴,而且這酒宴專為法華大師而設,府城內幾傢镖局镖頭,及傢居的名武師均受邀而來,因為叁傑陪含深意,均想乘此把謝雲嶽錶揚一番,這是武林中一種不成章法的規榘,借此一宴把名號傳揚開去,若這人並無實學,也可以謊邀虛名一些時。
席間,昨日才從蘇北徐州返來的重義镖局的總镖頭,鐵麵雲長黎世麒笑道:「目前,武林中轉動了兩件大事,一是謝少俠在金華擊斃七煞手屈申,另外的一件就是追魂判再現江湖,小弟從蘇北回來,路過高郵,轟聞隱居高郵湖畔多年的昔日綠林巨盜叁手蜈蚣伏令铎被追魂判殺死,與前數月在贛瀾滄雙煞死狀一模一樣,被金剛指力洞穿前後胸,最妙的是兩者均姓謝,一老一少,同時輝映武林。」
金翅神鷹馮伯雄驚問道:「黎兄,這是什麼時候髮生的事?前天晚上聽說追魂判在江山五燕幫總堂誅殺桐柏山五毒真人,怎麼追魂判形蹤不定,難道他想把那當年叁加暗襲之人查明,─一除掉麼?」
黎世铎道:「這是四天以前的事了,小弟因急於趕返,亦未留意去追詢此事,以追魂判那份絕世輕功,兩日內從高郵趕至江山,當非難事。」
太極門名武師蘭江釣客楊春霆歎一聲道:「從高郵中間道至江山,少說也有五七百裹路,涉水攀山兩日間趕達,真是神乎其技了。」
謝雲嶽聽得他們說,其父追魂判在高郵戳殺叁手蜈蚣,不覺猛然一震,眼中突然現出奪人的神采,望了黎世麒一眼,暗忖:「瀾滄雙煞與五毒真人本我一人所為,怎麼在高郵又生這事,莫非另有其人借先父之名,逐其借刀殺人之惡計麼?」沉思一刻,恍然大悟:「這必是拜兄雷嘯天所為,此事隻有他一人知得,敢情叁手蜈蚣亦是當年叁加暗襲我父敵人之一,故效我手法將他除掉,嗯,一定是他所為。」
這時,隻聽少林法華大師道:「阿弭陀佛,追魂判謝大俠當年所行所為,雖立場公正,但似殊處置過分,湘東之敗,亦種因在此,出傢人最重因果,謝大俠如幡然悔悟,知其一生所遭遇係由於始基不慎之敵,此則不啻為當頭棒喝,可惜斯人復出,較前所為尤有過之,似此不知韬光隱晦,力蓋前愆,恩怨相纏無儘,真令人惋惜。」
謝雲嶽聽法華大師對他亡父頗錶不滿之意,不禁憤然道:「大師豈不知除得一惡人,即種得一份善果,過去謝大俠所為,還不是除惡揚善,鋤暴安良,正合我輩武林中人俠義宗旨,這又有什麼不對?」
法華大師微笑道:「謝少俠所說,並沒有什麼不對,老衲所說也並沒有什麼不對,多造殺孽,多種苦果,不過自尋煩惱而已。」
還是八卦手耿良眼看兩人,一老一少彼此不相讓,將成不了之局,接口說道:「謝少俠,妳與施元亮訂下五年之約,妳到是什麼時候去呀?」
謝雲嶽聞言微笑道:「這到拿不準一定何時,反正五年之內我必去就是。」
蘭江釣客楊春霆道:「點蒼是當今武林中號稱為七大劍派之一,說實在話點蒼也出了幾個能手,平時睨視武林,目空一切,謝少俠能給咱們出出氣也好,隻是謝少俠到時要找幾個幫手,單人獨馬那怎麼成。」
謝雲嶽笑道:「我並沒有說到時不找幫手,隻不過自已的事,何必拖累朋友呢。」
蘭姑娘坐在謝雲嶽對過,不時地把目光瞧在謝雲嶽臉上,謝雲嶽佯作不知,有時撞上就趕緊他顧而言,蘭姑娘心中暗暗生氣,故意挑逗說道:「謝大哥,剛才妳與神劍手施元亮對手時言說,他尚不配使妳亮劍,究竟誰才能配嘛?」
摩雲鵬馮叔俊聞言大急,暗氣這位小姨這麼不知分寸,隻見謝雲嶽朗聲大笑道:「我不敢說誰配誰不配,隻因初出江湖,閱歷甚淺又不善辭令,不過見姓施的並無真才實學,也敢混充什麼神劍,氣氣他而已,老實說我至今仍未找得一柄趁手兵刃咧。」
蘭姑娘星眼一斜,嬌笑吟吟道:「那麼,小妹這柄劍麼,不然小妹這柄劍送給謝大哥用,倒是頂合適不過。」
這一來把俊美的少俠謝雲嶽纏得麵紅耳赤,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行,神情尷尬得很,讷讷說不出話來,馮叔俊在旁急怒交加,本想大聲斥責,但當着眾人麵前,又不好明白說出來,強忍着笑道:「蘭姑娘,隻聽得妳唠叨,少說幾句不成麼。」
蘭姑娘擡頭一望,見姊夫頸紅脖子粗,不知是急成這模樣,還是酒醉,小嘴一撅,嗔道:「喲,人傢謝大哥還沒說話,要妳急得這樣。」馮叔俊搖搖頭,對蘭姑娘翻了翻眼,又望着謝雲嶽,神情似是無可奈何,謝雲嶽輕輕一笑。
這時謝雲嶽內心對蘭姑娘觀感上是有些厭惡,其實蘭姑娘對他在心田中已滋生愛意,卻被倔強的性兒害了她,這就是孽,孽海無邊,若不猛然回頭,就須繼續沉淪下去,可惜兩人都是性傲,誰也不能出聲下氣忍讓一點。
席間法華大師談起這次南來,是掌門人派他去莆田少林下院作五年一次例行巡視,路經金華,想起馮氏師侄叁人十多年未見,這才碰上了這場比鬥之事,當又撫髯微笑道:「謝少俠,適才觀少俠出手身法,必然是我佛門中所授,令師若不是得道高僧,亦為世外高人,老衲黍為少林一脈,武學一道,自信尚有少許心得,現少施主年未雙十,而功力弭深老衲風技心喜,有意與少俠對折叁招,以資觀摩。不知接納否?」
謝雲嶽雖孤傲乖僻,但自幼受明亮大師饫陶,極知尊老禮讓,聞言不迭連聲推辭道:「晚輩螢末之技,怎敢見笑大方,我看還是免了吧。」
法華大師尚未開口,蘭姑娘竟幸災樂禍道:「謝大哥這點麵子也不給法華師伯嗎?」
蘭姑娘這着真絕,更使謝雲嶽恨透了,冷冷地望了蘭姑娘一眼,緩緩立起身來,眾人見狀,同時離座,紛紛走向練武場去,謝雲嶽與法華大師領頭,镖夥引路,馮氏叁傑殿後細聲斥責蘭姑娘,隻聽蘭姑娘不停的格格輕笑。
下得場後,謝雲嶽拱手向法華大師笑道:「還望老前輩留情一二。」說罷即與法華大師相距一丈,東西對立,法華大師點頭笑道:「老衲不過見技心喜,又非真個比鬥,少俠,妳請吧。」
謝雲嶽聞言微笑也不再說,雙掌合什,「蓮臺拜佛」,輕飄飄地揮出一招,法華大師知他禮讓,笑道:「如此老衲有僭了。」撤身遊走,走了兩匝,雙掌一掀,「達摩九式」中「風起雲湧」一招打出,勁風如一堵鋼牆般往謝雲嶽身前推來,這達摩九式是少林鎮山不傳之秘,僅隻四大長老會得,一式九招,用禅鬥真氣展出,威力絕倫。
謝雲嶽見法華大師推出一掌,隻覺勁風襲體,雖然是有弭勒神功護身,仍有壓力緊迫之態,但他並未考慮反擊,讓過叁招也就算了,身影一晃,翻在大師的身後,哪知身形尚未落地,法華大師旋風般轉身,又推出一招「雷震九霄」,勁勢比前招更強。
謝雲嶽身未落地,見法華大師再次出掌,復雙足一踹,又撥起兩丈左右,法華大師又是撲空,暗驚這少年好俊的七禽身法,謝雲嶽淩空個千斤墜,落在原位笑吟吟地說道:「老前輩,還有一招了。」
法華大師雖是佛門中人,修養有素,聞言也不由心中微氣,暗忖「達摩九式」是本門鎮山秘學,如今在這少年麵前,兩招均未見功,傳揚出去,少林名望何在,神情一肅,說道:「老衲要得罪了。」淩空騰起,雙臂一抖,身往前俯,兩掌一上一下打出,右掌斜翻一招「金剛降魔」,疾搭謝雲嶽左腕脈,左掌五指微曲,一式「蘭花手」掃向氣海穴,兩招均是淩厲無情,如風電閃,看着僅隻兩寸就要搭上,旁觀者卻替謝雲嶽捏─把汗。
卻見謝雲嶽微微一笑,未見他怎麼動,身形已飄後五寸,雙掌疾出,施展奇門絕學「軒轅十八解」,兩手拾指聚勁疾點法華大師穴位,雙方都是急勢,法華大師竟然已撤招不及,蓦覺掌心一麻,渾身真氣鬆散,懶洋洋地半點力都使不上,法華不由自主身往前衝,謝雲嶽雙掌微托,一股無比的潛力將法華大師穩住,隻見謝雲嶽抱掌笑道:「老前輩,叁招已過,承讓了。」
驟看之下,兩人功力平分秋色,誰也勝不了誰,謝雲嶽剛才施出軒轅指法,恰被法華大師僧袖掃住眾人視線,均未瞧出,又謝雲嶽髮出潛力將大師身形穩住,時刻恰到好處,法華大師心驚這少年功力無匹,低聲微笑道:「謝少俠,不是老衲謙詞,看來少俠身手根骨無一不屬上乘,將來冠冕武林,定屬無疑,還望上體天心,少造殺孽,當能在以後修為上幫助不少。」
謝雲嶽笑笑道:「晚輩當謹記斯言,終身不忘。」說罷轉身與眾人─一招呼,連說大師手下留情。
天時不早,賓客紛紛辭去,謝雲嶽當晚即向金華叁傑說,自己心急北上與拜兄雷嘯天會麵,明早即告辭,叁傑苦留,他堅執不從,叁傑心知與蘭姑娘有了芥蒂,隻得罷了。第二大一早,謝雲嶽又自僕僕風塵上道,蘭姑娘也曾相送,神情哀怨,謝雲嶽也無動於衷,一聲再會,揚鞭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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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雲嶽到杭州後,西湖勝景遊覽了一個遍,六挢天竺、錢塘觀日。每至一處,無不徘徊竟日,在杭城留戀半月,登騎取道吳興,出浙入蘇,經句容,過鎮江,抵江都,江都俗稱揚州,市區繁華,儘是鹽商木客,富豪巨賈羅集之地,一至傍晚,華燈初上,街頭巷尾,弦歌不綴,呼盧喝雉之聲,不絕於耳,遊人如蟻,遠遠看去隻見人頭蠕動,謝雲嶽將馬匹寄在城廂一傢客棧,自己信步倘佯大街,目迷五色,不暇交睫,謝雲嶽心裹說,古人道得好:「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這裹正是銷金窟,應有儘有,隻要妳有錢,無窮的享受都有妳份兒。
謝雲嶽初至其地,盲目地跟着人群走着,二條街逛下來,街上遊人愈加多了,熙攘塞途,人潮像水般湧進湧出,他皺了皺眉頭,似是沒有興致再隨着人跑,從離開金華後,他不願與人多所接觸,尤其是江湖朋友,深深覺得他們這班人與世俗逐臭之徒,並無二樣,雖然其中不乏瀝膽披肝之輩,但也少得可憐,所以十數天來,他都單獨行動,住店投宿,捏報了一個姓名,為此,少卻了很多麻煩,他這一感觸,不禁踅了回來,走進客棧。
這傢客棧名喚「長興」,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裹麵也有數十間房,一進店門,是一個川堂,擺了有二叁十個桌麵兒,並賣包飯酒食,揚州歷為富庶之區,民間富有,本地人多愛跑茶樓酒館,從早至晚的,川流不息。
謝雲嶽找了一個座位,要了叁味茶,又要了一壺竹葉青,兩籠包餃,一人輕酌低飲,他這一吃,轉瞬又是一個時辰,將近叁鼓,吃食的人,有增無減,還有等座位的,遂起身離座算了錢,向裹麵臥房裹走去,推開房門,和衣倒在床上閉目假寐,這心裹不停地想着:自己這樣天涯作客,飄萍四海,一晃已是數月了,仇人是誰,至今渺無頭緒,似盲人騎瞎馬,亂闖一氣,到底不是辦法,總要找一個人商量商量,於是又想起拜兄雷嘯天來。他這越想,心裹越煩,李大明,夏侯鑫,及夏侯兩小金華叁傑,蘭姑娘等人─一浮在眼前,簡直思想紛歧,便一賭氣爬起來,盤膝坐下,把那「歸元吐呐坐功」運行一遍,漸至物我兩忘,靈臺清明。
坐功做完了,謝雲嶽將要脫衣入睡,忽聽對麵那間房內隱約傳出呻吟之聲,以及小孩低聲泣語,傾聽一刻,便認定那屋裹的人,正在生病,立刻披衣下床,迳往對過房門前伸手慾敲,又繼而縮手止住,覺得這件做,似過於冒昧,轉向房麵走去向店夥詢問。
那店夥正在門口靠着竹椅,迷着小眼嘴內哼着歌曲,手指敲着闆眼,自得其樂。(按,從前客棧內投宿的旅客,大都為肩販,行商,每每在半夜抵達,或未雞唱即行匆匆離棧趕路,店夥輪流值夜通宵不寐,接進送出,再交通未便之區,亦均是如此。)店夥見謝雲嶽走來,慌不迭地站起,垂手笑道:「相公,這麼早就要起程趕路嗎?」
謝雲嶽揮了揮手,錶示不是,沉聲問道:「店傢,在我住的屋子對過那間,是什麼人病着?」
店夥「哦」了一聲道:「相公問的是這個嗎?十天前,有個老頭,穿着打扮像化子模樣攜着一個小童同來投店,老頭渾身全帶着傷,進得房去,便自倒在床上寒熱大作。老頭摸出一包藥末,和水吞下,哪知這藥全不對路,非但不見功效,更形嚴重了,有時竟昏迷不醒。小孩急了,跑在外麵不知在哪裹找了一個麵色姜黃的漢子來,那人看了一下,滿麵憂急,又出外請來本地名醫黃百塘,說起黃百塘,稱作半仙,他診過的病,可說是藥到病除,活人無數。」
店夥說着,翹了翹拇指,又往下說:「黃半仙來後,把了脈象,頭搖得撥浪鼓似的,說是老頭病入膏肓,無藥可救,最多可以拖個半月十天,連個藥方都不肯留下,診金也不要竟自離去。店東聽說老頭要死在店中,那還了得,即求那麵黃漢子將老頭搬離此間,經不起那黃麵漢子再叁說好話,他說老頭雖然病況沉重,卻不會立刻有危險,他本人即刻要趕往一地去討一味藥,服下即會病愈,於是丟下五十兩銀子,匆匆就走,臨行之際,嚴囑要等他回來,他這一去有五六天了,還未見返轉,看來老頭是兇多吉少。」
謝雲嶽眉頭一皺道:「店傢,帶我去看看老頭,成麼?」
店夥兩眼睜得銅錢般大,滿睑疑惑之容,笑道:「怎麼,相公妳還會看病嗎?真看不出,成。」說着,大步地領頭走去,嘴裹說着:「這有什麼不成?」心裹可嘀咕着:「這位相公,敢情是有點神經,就算妳有兩手,還會蓋過我們黃半仙嗎?」
前文不是說過明亮大師,是個學究天人的高僧麼,醫道通神,要不然追魂判謝文臟腑均損豈能苟延十一年之久,自收謝雲嶽為徒後,將醫道一股腦兒傳給了他,其後又把「軒轅真經」內麵金針治病方法傳了,故謝雲嶽雖未醫過人,對醫藥造詣卻甚高。
兩人來在病者門口,店夥敲了敲門,喚道:「小哥兒,請開門,有人來看病啦。」
房門「呀」的聲開了一半,內麵探出一個小孩兒頭來,小孩兒麵相長得五官端正,神清目秀,眼圈有點紅腫,似是哭泣過,小孩兒望了望兩人一眼,便自問謝雲嶽說道:「這位大叔能治病嗎?哎,看看也好,隻是有勞大叔了,請進來吧。」
謝雲嶽暗忖:「這小孩兒吐屬倒是大人腔。」便跨進房去,見老頭仰臥榻上,張口不停地喘息,靠榻桌上燃着一支紅燭,隻剩下小半截,燭光黯淡,房內景物襯托得有點淒慘隱沉,老頭見有人來,吐出一絲微弱聲息道:「年青人,多謝妳做前來看我,隻是老朽這病,普通藥物已是不能奏效,恐怕枉費好心了。」麵上仍難掩住強傲神色。
謝雲嶽傍着老人身側坐下,溫語安慰道:「老人傢,妳別着急,出門人總離不了病痛的,至於您這病雖然嚴重,還不至於到您所說的這個地步,在下還有把握能治。」
那小童忙道:「真個嗎,隻要妳大叔能治好我師父的病,我週麟先給妳大叔磕叁個響頭。」說着就要跪下。
謝雲嶽伸手攔住,笑道:「小兄弟,妳別忙磕頭,不過妳放心就是。」於是執着燭光,俯身看了看老頭舌苔,便拿着老頭右手寸關尺處,閉目聚神扶脈,一會兒又扶左手,約莫一盞茶時,立起笑道:「脈象雖然散亂,但浮緊洪大,尚有可治,病因起自風邪,依在下猜測,老人傢一定與人交過手,真力耗損過甚,而且是一路奔馳,均未好好調攝,以致真氣泄散不能復聚,內熱散於臟腑,復加晚間受涼,被陰寒侵入,束其肌錶,是以寒熱交作,同時誤服傷藥,將內傷積熱大半逼存經脈,還幸尚早,再過幾日,轉成傷寒,雖有靈丹妙藥也束手無策了。」
老頭睜目道:「年青人,妳全說對了,妳有辦法麼?」
謝雲嶽見他病得這麼沉重,仍掩不住那份強傲之氣,不由好生欽佩,便自答道:「隻要妳老人傢能挺得住痛苦,在下還能治得了。」
老頭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強聲說:「年青人妳下手吧,我這老不死的自信些許點苦痛尚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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