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謝雲嶽用出「弭勒神功」卸字訣,一推一吸,將飛出窗外那人一股奇猛無比掌力卸去五分,雖然如此,那人的掌力馀威,仍然把傅青撞飛。隻聽得傅青一聲驚叫,身形往那十馀丈高露臺之下,筆直墜落。謝雲嶽大吃一驚,隻覺那人推出掌力異常淩厲,自已雖用上十成「弭勒神功」,確未把他那全部掌勁卸掉,目睹傅青身形撞飛,正待潛往援救,忽然露臺之下又冒出一條黑影來,來如閃電。
那人才一飛上,便低喝道:「蒯兄,且請住手,小弟有緊要事與蒯兄密談,即刻離此吧。」謝雲嶽暗中瞧得極為清楚,方才騰上露臺之人,正是前自己命他護送傅傢雙小至京的叁絕怪乞孟仲轲,心中甚為驚詫。
那掌擊傅青之人,是個長相奇怪,蓬首鳴麵的老化子,謝雲嶽雖急着要去探視傅青生死如何,但覺得叁絕怪乞孟仲何突然在叁貝子府中現身,必有關乞門極大陰謀在內,是以停下身來,聽聽他們說些什麼。蓬首鸠麵化子卻是西南乞門盟主混元指蒯浚。
這混元指蒯浚在推出掌勁撞飛傅青時,蓦覺一股奇絕無比的柔力,卸去自己所吐陽剛掌力,不禁一陣淩駭之氣,襲上心頭,凝眼四顧,正慾偵出此人隱在何處。此肘,叁絕怪乞孟仲轲突然現身,蒯浚忖道:「這就怪了,孟仲轲功力不及自己甚多,何以能打出這種高純的柔勁,莫非孟化子得了什麼人傳授?」這正是錯把馮京當馬涼,不然以混元指蒯浚的功力,不難測出謝雲嶽潛身之處。
蒯浚聽得叁絕怪乞孟仲轲說出此話,不由一怔,繼而大笑道:「孟賢弟,有事儘管在暢觀樓內說,何必離去,難道這裹還有什麼意外不成?」
孟仲轲搖搖頭道:「以蒯兄目前之功力,當今之世,恐無幾人可望項背,不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其萬一了。」
蒯浚嘿嘿地冷笑道:「老化子就不信有什麼人敢來捋虎須。」
叁絕怪乞孟仲轲聞言,兩目突射冷芒,在這風雪之夜中如同兩顆明星,鼻中冷哼一聲道:「蒯兄,妳真太自負得驚人,孟仲轲得來確悉,妳的對頭人現在走通嘉親王路線,明晨嘉親王就要密奏皇上,舉薦宮門二傑,勒令他們擒妳歸案,到那時叁貝子也不能護庇妳,依孟某之見,妳還是率領門下,遠離京城,再行解決本門之事,孟某言儘於此,聽也在妳,不聽也在妳。」說罷,即慾轉身離此。
混元指蒯浚嚇得滿身冷汗,大叫道:「孟賢弟,這話確實不確實,我蒯浚又沒有犯案,為何蒼老化子出這等的毒狠主意。」
叁絕怪乞孟仲轲本待起步,現在又回轉身來,冷笑一聲道:「俗語道無毒不丈夫,蒼玺身居本門長老,怎能忍受妳殘戳他的手下,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夜鷹子李振東已死,因此安上妳的贓名,妳想想吧,留在這裹是否值得。」音未落,身如玄袅掠空,倏而即隱入蒼茫雪夜中。(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混元指蒯浚立在那裹髮了半天怔,良久才一跺腳,咬牙狠道:「我與妳們誓不兩立,蒯浚不把乞門弄個血濺人亡,決不收手。」繼而舉掌互擊了叁下。
刹那間,暢觀樓門呀地一開,由內飛矢般湧出七、八條人影,垂手環立恭聽蒯俊傳谕。蒯浚用冷電般目光環顧了手下一眼,沉聲道:「現在我們第一二回合,已遭受了挫折。妳們即刻離京,去泰山丈人峰等我,擒住的兩人給他點上殘穴放走。」七八個人無言離去,四處飛竄。
此刻藏獒狺狺聲隨風傳來,顯示惡師爺沈上九一乾人等在向暢觀樓路上走着。混元指蒯浚也沒走進暢觀樓,隻低着頭默默沉思,對湧上身來的雪片均不一予理會。謝雲嶽隱在樓用,正是不耐,又不敢稍事移動身形,怕引來混元指蒯注的襲擊,他自己雖然不怕,可耽心傅婉又因他一時疏忽,以致多受一天罪,他心中焦急着蒯浚為何不進入暢觀樓。他此時料到傅青必然逃走,再不然就是隱藏在園中。
突然混元捐蒯浚高叫道:「沈兄,這邊來。」聲未落,沈上九像一隻巨鷹般已飄了上來,身法詭奇,謝雲嶽已瞧出那是天山蒼鷹身法。
混元指蒯浚走近惡師爺沈上九身前附耳密語了一陣,繼又大聲道:「目前老化子暫時遷地為良,傅六官二人最好放走了事,免得給叁貝子帶來無窮隱患。」
惡師爺沈上九沉吟一陣,道:「蒯兄所言甚是,無奈咱們叁貝子看上了這個丫頭,這件事交給沈某辦吧。」蒯浚略一拱手,兩臂一揚,身形如箭一般穿出十數丈外落下,天色奇黑,眨眼身形已自杳然。
惡師爺沈上九咳嗽了一聲,身形稍動往萬字樓掠去,謝雲嶽暗暗跟隨他的身後,沈上九身法之快,錯非謝雲嶽,無法企趕。走出十數丈外,忽然惡師爺沈上九微有所覺,突然旋身劈出一掌,奇厲的勁風,登時枝葉橫飛,雪激四射,聲威好不嚇人。
沈上九一掌劈出後,凝目一瞧,並沒見得半個人影,暗道:「怪事,我聽得有人蹑在身後,怎地沒見一個人影,莫非自己雙耳有了錯覺┅┅」
「不會吧,往日裹叁丈內聽花落葉聲,均可辨察,怎麼今晚這般失敏。」惡師爺平日自負得緊,而今晚不能確實還是雙耳錯覺,抑是有人蹑蹤,因為他自負,竟到認為是錯覺了,斷定沒有人敢動他一絲半毫,在都城內固然是宮門二傑名頭響亮,但熟悉內情的人,沈上九較宮門二傑還來得驚人,如此之故,竟讓謝雲嶽乘隙而入。其實沈上九暗中自有計較。
謝雲嶽在他右肩一動時,便知他必有所覺,忙施出「玄天七星步」法,反越過他的身前,隱身樹乾後。隻見惡師爺沈上九旋風轉身疾走,謝雲嶽真不敢大意,展出絕世輕功尾隨而去。這座萬字樓造建的十分奇奧,可借夜色似墨,謝雲嶽雖目力特別,但也看不清楚。隻隱約辨出那是一座極具匠心的建築物。
隻見沈上九走進字東側中心,身形突然矮了下去,謝雲嶽才看清地底還有一層,足跟一緊,掠開身形搶前,差不多貼在沈上九背後。這時惡師爺沈上九心內好似想着一件什麼疑問,對身後尾來跟隨的謝雲嶽渾若無覺。惡師爺沈上九立在一座黑樾樾鐵門前用手指敲了叁長叁短,又是七長六短。
鐵門突然隆隆開啟,沈上九目不後視昂然進入,謝雲嶽尾着閃進,門內隻是一條沉黑暗遂地弄道,那座鐵門也無人看守開啟,他才閃進一步,鐵門又隆隆關閉。謝雲嶽心中一凜,分明這是龍潭虎穴,但既然來了,總要放膽一行,眼見沈上九己走出了七八尺遠近,便又緊迫着飛快掠去。
堪堪掠前不過四五步,弄遭兩壁蓦的喀炖一響,謝雲嶽警覺不好,護身「弭勒神功」真氣已布滿全身,隻覺無數利刃往全身成幕形蜂湧而來,響起一片銳嘯,其勢勁疾。謝雲嶽兩袖護住頭麵,左甩右揮,瞬時,將打來暗器全數打落,身上有神功護住之故,夷然無傷。
沈上九立住腳步,放聲狂笑,笑聲中推出兩掌,淩厲的勁風把謝雲嶽迫退一步。似惡師爺沈上九這種江湖巨孽,豈能對身後尾隨的謝雲嶽蒙若無覺?大凡武林高手,不論在任何情況下,都得保持非常的警覺,隨時提防外來的暗算突襲,若非如此,謝雲嶽方才若要置沈上九死命,豈不是舉手之勞,固然謝雲嶽慾借沈上九尋得傅六官博婉兩人,才不予突襲,但沈上九何嘗不作如是想。所以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一點看來謝雲嶽不及沈上九心機沉穩狠辣,概而言之,江湖經驗似嫌不夠。
此時,惡師爺沈上九傳來笑聲,是那麼含蘊着譏諷、陰險,聽在謝雲嶽耳內異常不受用,方才猝不及防,為沈上九掌力迫出一步,心頭更是火冒。但見謝雲嶽目射奇光,大喝一聲,便待趕上前去。突然,足下一軟,全身下沉,待警覺不妙時,身形已似斷線之鸢般,筆直墜落。
沈上九無愧於惡師爺之名,他誘使謝雲嶽心浮氣濁時,適時按上機鈕,就這麼點心機而言,是旁人萬萬不可能企及的。謝雲嶽身形落定後,才髮現這是一座鐵室,四麵全是鋼鐵鑄成,隻留着兩個小圓孔,專供送食說話之用。室內燃着一支小燭,吐出昏黃光亮,待得謝雲嶽回身看清時,不禁猛然一喜。
原來室角席墊上正睡着傅六官傅婉兩人,鼻息舒微,睡德很沉香甜。謝雲嶽看出婉姑娘雲鬓不整,容顔憔悴蒼白,睡時小嘴噘起,似是受了無限委曲,不禁鼻中一酸,差點便掉下眼淚來。傅六官麵向壁內睡着,瞧不清形像,兩人都蓋着薄被,皆因鐵室不透風,一室如春,用不着厚裘。
這時謝雲嶽用手輕搖傅六官肩胛,低聲叫道:「傅大俠醒醒┅┅醒醒┅┅」傅六官倏然驚醒,一躍起身,兩眼圓睜望着謝雲嶽,一瞬不瞬,露出驚詫之色。
婉姑娘也驚醒了,揉着惺忪睡眼,翻身起來髮證,一眼看出謝雲嶽背上長劍,驚叫一聲:「那不是太阿劍麼?」手一掠,閃電也似地往謝雲嶽背上抓去。她快,謝雲嶽比她更快,右手翻腕一刁,將腕姑娘一隻右腕捏住。婉姑娘見自己右腕,竟被一個奇醜中年人執住,不禁霞滿雙頰,用儘力氣仍是掙不脫。
傅六官見孫女被這人制住,心中暴怒,突見這醜陋中年人用嘴「噓」了一下,低聲道:「姑娘,靜靜┅┅有人來了。」將制住姑娘的右手,倏地鬆下。
果然圓洞外傳來一陣清晰步履聲,「咯」、「咯」、「咯」,每一響都是震人心弦,沉重而有節奏。圓洞內顯露一個麵孔,消瘦蓄着兩撇鼠須,雙目露出不可逼視的奇光──那即是惡師爺沈上九。突然惡師爺沈上九縱聲狂笑,良久笑定,才道:「朋友,妳把我沈上九當成什麼人,饒妳狡似鬼,照樣逃不出我沈某手心,朋友,現在滋味如何?」
謝雲嶽在落下鐵室中時,已想好主意應付,既然智珠在握,便任沈上九如何奚落,反倒吟吟微笑,一俟沈上九語音一落,立即麵色一寒,沉聲道:「沈上九,咱知妳是什麼人,妳自認為得計是麼?可是適得其反,叁貝子無故掠劫民女之事,嘉親王已知道內情,親王始念彼此均為滿清宗室,隱忍不奏,故命咱來救出傅六官二人,咱來時,還怕妳們堅不承認有其事,料不到人證確在,沈上九,現在妳還有何說。」這一來,惡師爺立刻麵上變了色,這話不由他不信,方才聽得混元指蒯浚敘說嘉親王明晨實麵奏是皇上,楞着隻是不作聲,眼珠骨碌碌亂轉。
謝雲嶽似是瞧出沈上九的心意,遂又哈哈大笑道:「沈上九,妳趁早別打這殺入滅口的主意,說實在的,這片府邸外,已是暗樁密布,若咱五鼓天明尚未見出,沈上九,妳想想這事的後果吧,試問妳能替叁貝子挑這個擔子麼?」言語之間威棱不可逼視。
沈上九此刻已是小鹿撞胸,心幾乎跳出口腔,神情更是慘變,半聲才道:「朋友,沈某怎知妳話是真,縱然沈某鬥膽放出傅六官二人,也難保得住那嘉親王不將此事麵奏當今。」傅六官及婉姑娘兩人聽出沈上九語言,要將他們繼續囚禁,麵色因之微變。
謝雲嶽豈能不聽出沈上九話意,此刻的他,不容示怯,已是騎虎難下之勢,麵色鎮靜如恒,微笑說道:「沈上九,妳不信就別放,等到聖旨一下,命宮門二傑來此要人,那時宮門二傑,雖是妳們一丘之貉,也無法護庇妳。」音調雖輕份量確極重。
惡帥爺沈上九饒他姦狡如狐,至此也不落入謝雲嶽圈套,身上冷汗直淋,遂轉顔谄笑道:「朋友,沈某不是說不放,而是說要放了傅姓兩人,倘嘉親王認為人證確鑿,硬要奏知皇上怎麼辦?沈某食人之祿,總得為叁貝子略儘棉薄,不然,沈某鴻飛冥冥,一走了之,落得武林內傳揚沈上九一個不忠不義名頭,不是一世英名付之流水麼?朋友,妳說對不對?」
謝雲嶽腹內暗罵沈上九真個姦狡,麵上可不能不佯裝笑容,仰天打了一個哈哈,道:「武林中人,最講究是一諾千金,咱承諾妳,此刻放出,不會對叁貝子有一絲不利,若待早朝後則就難說了。」說此微微一頓,又笑道:「量這間鐵室也禁不住咱。」倏地反腕一抽一送,太阿劍已出鞘,但見寒光如虹,锵然一響,太阿劍業已刺入鐵壁半寸,手腕一擰,那麼堅厚的鐵壁,竟然剜下一個圓鐵塊,接着,謝雲嶽轉麵對沈上九笑道:「沈師爺,這座鐵室能濟得什麼事?」
沈上九倏地隱去,隻聽得壁間隆隆聲響,迎麵鐵壁緩緩上升。隻見惡師爺沈上九佯作一付谄笑,令人十分潸心。傅婉隻覺這醜陋中年人說得滿口清脆京片子,但與傅六官兩人,始終就分辨不出那是謝雲嶽化身,不過傅婉猜不透那輛太阿劍,怎麼轉到他的手中。這個疑問,衝淡了她那將釋出樊籠喜悅的情緒。
但聞得惡師爺沈上九朗聲大笑,他這時改口不稱謝雲嶽「朋友」的字眼,卻換了「尊駕」,語氣錶現得極其恭謹。沈上九道:「我沈上九十二年來從未服過人,今日算是服了尊駕,不論方才尊駕說話是真是假,無疑問的,迫使我沈某不得不俯首就範,隻此一點,智計的確高我惡師爺一等,京城裹我這數詭計第一之名,哈哈,算是自動讓給了尊駕了。」
謝雲嶽微微一笑,但心中奇怪偌大的萬字樓,隻得沈上九一人,雖是這麼想,但待着藝高人膽大,毫不在意,當先走出。沈上九笑道:「尊駕高姓大名,如蒙尊駕不棄,沈某願請高攀。」
謝雲嶽哈哈一笑道:「不敢,在下江湖求學之輩,不足掛齒,豈敢與沈大俠相提並論,既承下問,焉敢不告,在下姓吳,單喚一明字。」其實吳明是「無名」諧音,沈上九本是一個極聰明的人,然而這時他竟相信是真。
「啊,吳大俠,幸會,幸會。」婉姑娘倒聽真實了,心中竊笑不止。
出得萬字樓外。寒意甚是襲人,風雪仍是不止,飛花似地漫天飄舞。五更將近,天色依舊很沉,距黎明還有一段時候。謝雲嶽轉身向沈上九一拱手道:「吳某還需領着他們兩人,趕向覆命,不勞沈大俠相送了。」沈上九連說焉有此理,執意送到府外作別。
隻是由萬字樓至府門外途中,並未遇見有人,難免蹊跷得緊,皆因沈上九堅信吳明確是嘉親王遣來的,在開啟鐵室門前,暗囑武林人物及一應雜役回避,唯恐刺激付六官等心理。一走出叁貝子府外,謝雲嶽不禁想起金仲寒尚未救出,因為方才一心懸在傅六官婉姑娘身上,反把此事忘懷了,這可怎麼是好,心中一急,遂想出硬要方法,轉麵望着沈上九微笑道:「沈大俠,吳某在此還有一個不請之情,不知可否俯允?」
沈上九不由一怔,繼而改顔笑道:「吳大俠有什麼事隻管明言,在下力之所及,無不應命。」
謝雲嶽颔首莊容道:「如此甚好,吳某來時遇見金仲寒其人,被大內八鷹擒住叁貝子府中,請看吳某薄麵,從寬釋放。」說完,也不待沈上九回答,轉身昂然走去。
惡師爺沈上九目送謝雲嶽等逝去身形,輕歎了一聲,暗讚這醜陋的中年人確實智計過人。孫子兵法說:「攻心為上,不戰而屈人之兵。」謝雲嶽今晚運用此法真極儘其妙。謝雲嶽自忖沈上九必不敢派人尾隨,但卻也不敢不防,叁人都是疾如閃電地施展身形,往西直門方向掠去,途中叁人都是默默無言。有幾次傅六官想出言致謝,均被謝雲嶽制止,婉姑娘見此情狀,縱有話想問,也不敢啟齒。
出了西門外,一股勁地往香山道上疾趕,曙光初視,風雪正濃,大地依然仍是一片灰茫。北京,的確有它美麗的一麵,說不儘氣象萬千,河山壯麗,如今披着一片白绫,更顯得清秀脫俗,麵目一新。傅六官及傅婉兩人隻覺得這醜陋中年人輕功造詣絕俗,自己兩人用出平生功力,依然落後七八丈遠近,不由心中駭然。
蓦見這人轉回身來,笑道:「傅大俠,婉姑娘,受驚了吧?」
兩人同時一怔。婉姑娘辨明了那是何人的口音,驚喜萬分,一躍上前,兩手抓緊謝雲嶽肩頭一陣搖晃,嬌笑道:「雲哥哥┅┅是妳┅┅」話也說不下去了,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隻見淚珠似斷線般流了下來。這是多麼真誠的感情流露,此刻的婉姑娘心情,太興奮,太喜悅,不禁喜極落淚,自太原分離後,婉姑娘無時不刻骨想思她那雲哥哥,這種深情流露,比那時千言萬語都來得深刻些。謝雲嶽心下也為之感動,鼻中微酸,幾乎同時也掉下淚來。
傅六官一見婉姑娘這般情狀,恍然憶起來那是什麼人,不由撫髯哈哈大笑道:「謝大俠,原來是妳,不是婉兒,老朽猜一輩子也不知道是妳啊。」
謝雲嶽忍不住心中的激動,笑道:「傅大俠,目前北京城正是武林人物多事之秋,大俠與婉姑娘實在不宜在京城再逗留,依在下主見,二位即刻離京投在長白山環碧山莊暫住,在下叁月間需往該處,傅大俠意在如何?」
傅六官沉吟一刻,慨然道:「宮天丹與老朽尚有一麵之緣,多年末至關外,趁此一遊白山黑水,舒展胸襟也好,隻是青兒┅┅」
謝雲嶽道:「青兒交在在下身上,一俟覓到即命他趕赴環碧山莊。」說此一頓,從肩頭上取下太阿劍,笑道:「婉姑娘,原物壁還,這次再不要被人竊走了。」
傅婉兩頰飛霞,微擡螓首,水汪汪眼睛內露出依依不舍神情,乍見又別,人何以堪,她忽嬌笑道:「趙姊姊與週姊姊現在那察西牧場馳馬飛騁,要不要小妹順路通知她們,說妳在這兒?」
謝雲嶽搖首微笑道:「我希望妳邀她們,一同至環碧山莊,切不可說出我在京城。」
婉姑娘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她想不出為何不讓趙週二位姊姊知道他在京城的理由,此刻的她,極想見見謝雲嶽本來英俊撥俗的麵目,但礙於祖父在旁,羞於出口,兩眼癡癡地望着謝雲嶽麵上出神。謝雲嶽微微一笑,道:「傅大俠,好在見麵立期非遠,請現在即刻起程吧。」
傅六官心知謝雲嶽在京,必將掀起驚大動地的作為,自已與婉兒在此,他將增加不少顧忌,於是拱手作別,菈着傅婉走去。婉姑娘鼻中酸酸地,不時回首,即是多望一眼,也是好。兩人的身形,很快地消失在冰天雪地中,謝雲嶽此刻的心情,正是,去時雪滿雲山路,峰回路轉不見君,也是一樣的無限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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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旁不遠,有一座荒毀了的山神廟,他緩緩走了進去,須臾,又走了出來,換了一個形貌奇醜的少年。天交未正,打磨廠一帶雖在風狂雪飛之中,卻極為熱鬧皆因其他镖局客棧林立,茶樓飯莊鱗次節比,武林中人多喜趨之聚會。
其時正值太平盛世,茶樓酒館中,每見托鳥籠,玩鐵蛋哼戲曲者,似若超然物外,桃源中人。且說打磨廠南街尾有傢清風樓飯莊,靠窗樓座上坐定位少年,麵相奇醜,眼小唇掀,蒼白無神,正在拈盃舉箸,雖在吃,可默默若有所屬。
這傢酒樓上氣氛可有點特別,樓下豪笑盈耳,樓上則鴉雀無聲,這不是說樓上坐的都是文人雅士,顯得異常肅靜,相反的,整整四張大桌麵坐滿了武林豪土,更奇的是一張桌麵端坐四個僧人七個老道,另外還空着兩張桌麵,盃箸齊全,意味着尚有一幫人尚未到達。
這不是絕對沒有談話聲,隻是竊竊私語,麵色凝重。在他們未到達之前,店東上來催請原有的來客遷至樓下但這個奇醜少年,說什麼也不肯走,先來先坐憑什麼要讓,店主強他不過,隻好說聲得罪,竟自走了。不少武林豪士頻頻向這個奇五的少年注目,露出好奇之色。
肅靜無哔的莊穆氣氛保持不了多久,突然樓梯咚咚步履淩亂聲,紛紛走上七八人,為首的一個是麵如重棗,紅潤如玉,淡白短須五旬上下的老者,身材極為魁偉,左肩插着一柄光亮雁翎力,右肩斜係着一闆八支叁棱尖叉,長度不足五寸。
見他一走上來,望着那坐着僧道的七人桌麵上,髮出聲如洪鐘的大笑,道:「少林神僧法一上人也來了,真是意料不到的驚喜,可見無論什麼人,真正做到着破世情,五蘊皆空的是絕無儘有。」說完又是一陣豪笑。這話可真是極其諷刺能事。四僧之右手第一人,是個清俏矮瘦的高僧,聞言隻起立一下,雙手合十,低眉垂目,朗訴了一句佛號,又復端坐。
那奇醜少年聞得有少林僧人在內,不禁用目掠了一眼,突然眼中一亮。原來後上之老者身後數人中,竟有一名嬌艷如花,明眸皓齒的少女。奇醜少年隻望了她一眼,又正襟危坐端盃自飲。自後來的老者一到,氣氛更為肅靜,連一根針墜地,都會髮出嗡然巨響,樓下的豪笑聲也漸漸隱沒無聞。
忽有一中年大漢步向奇醜少年的桌上走來,不帶起絲毫聲響,無疑他是輕功造詣不俗之人。他立在奇醜少年麵前,臉上泛起冷漠的笑容,道:「尊駕如酒夠飯飽,暫請離開這兒吧,因咱們有要事聚商,不慾外人聞及,尊駕請多包涵。」這話在武林人物口吻下,卻實是極其難事得的誠懇有禮。
奇醜少年緩緩擡起頭來,眼色亦是一樣冷漠,麵上毫無錶情道:「好說,小的尚有一事不明,望請指教,請問這傢是否確是清風酒樓飯莊?」
中年大漢見他問的好奇,一時也會不過意來,點點頭,道:「這裹正是清風樓飯莊,尊駕回這話是何意?」
奇醜少年確哈哈大笑道:「說是飯莊,就有話好說了,有道理先來先坐,妳憑什麼趕我出去,妳們聚會,什麼地方不好聚,偏要來這清風樓飯莊,嘿嘿,真是豈有此理。」
中年人登時被頂撞得麵如豬肝,青紫呈現,似這種鋒利的言語,當着武林群豪之前,那還塌得下這個臺?暴然大怒,喝道:「妳這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嗄地一掌,便向奇醜少年肩頭拍去,去勢猶如風吹落葉,看去徐緩,其實急疾無比,還帶着嘶嘶破空嘯聲。
奇醜少年微微一笑,陡出左掌,豎起兩指迅快地往那中年人「腹結穴」劃去,視來掌竟若無睹。正是善攻者攻其必救,中年大漢猛吃一驚,打出右掌僅差兩分就要拍實奇五少年肩頭,他可不想兩敵俱傷的念頭,手腕一沉,突然斂去。
哪知奇醜少年哈哈一笑,右手飛出,確已扣住中年大漢右腕,一勒一撩,隻見大漢身形徑往後來老者席上飛去。後來的老者一長身,便將中年大漢接住,麵色微變。艷麗少女秀目中吐出兩道冷箭,注射在奇醜少年臉上,柳眉很快皺了兩皺,付道:「怎麼武學如此精湛的少年,生得這樣醜呢?」暗暗代這少年抱屈,為什麼上天雕塑一個這麼極不勻稱的模型。
坐在那張席上的僧道,不禁為之投目。突然不知誰人暴出語聲:「想不到展翅豹子蘇同,今兒個當真的長了翅膀嘛。」群豪頓起一陣哄笑聲。
那老者接下被奇醜少年掀來大漢後,雖然當時微變麵色,瞬間,又回轉到一臉和氣春風,對奇醜少年絲毫不加理會,立起朗聲大笑道:「今天承各位前輩朋友瞧得起小弟,應邀來這清風樓,小弟不勝感激,為什麼小弟不在敝堡舉行,因武林朋友誤會,說我」陰陽追風「穆行易,在沙河堡內設有陰謀,所以小弟揀在清風樓,以示誠謹。」說此一頓,又道:「小弟穆行易來遲失禮,先敬各位一盃酒,聊致歉意。」說着,拈起酒懷一飲而儘。
奇醜少年雖在默默飲酒,耳朵可留了神,料知道這種聚會,事情顯得不平凡,而非似「陰陽追風」穆行易口中說得那麼輕鬆無事。果然靠在那張桌麵上立起矮胖白麵老者,兩隻火眼迸出棱芒,舉掌猛拍了一下桌麵,彭的盃箸跳起跳落,怒容滿麵立起,喝道:「穆堡主,我們來此是為了解決爭執,而不是飲酒來的,趁此盛會,請各位朋友評評公道,我火眼金珠林蒙在芒砀山上巧獲一冊「無相金剛掌經」,路過密雲縣,不想被鼎鼎大名,威震燕雲的「陰陽追風」穆行易穆堡主率領手下竊去,林某髮覺得快,一追蹤郊外,才得追上,可是穆堡主堅不承認他是在林某身上竊去,而是拾獲,於是髮生爭執。」
說此一頓,火眼望着僧道這張席上,怒視了一眼,接着道:「在爭執不下時,忽見武當鬆柏道人飄然而至,各位知他說些什麼話?他說:「這本東西是他遺失的,想不到天下聞名的武當七道,竟說出這段自甘下流的話來。」此話一落,那邊席上一個體如瘦猴的道人,髮出兩聲乾笑,敢情那就是武當鬆柏道人。
幾張桌麵上的武林群豪均向鬆柏道人投了一眼不屑的眼光。武林中巧取豪奪的事,屢見不鮮,他們認為這不失英雄本色,對「陰陽追風」穆行易這種行為是無可厚非的,反而對武當鬆柏道人無中生有作風,觸犯了江湖大忌,故而直覺認為是下流,欺詐,尤其是鬆柏道人在武林中名望,地位,更不應該如此做。
群豪見鬆柏道人也不辯白,隻乾笑了兩下,更認為他理有虧。火眼金蛛林蒙見此情狀,更覺得意,因為半數以上的人從他們眼光中,錶露了無限同情,遂振振有詞又道:「林某當時就請問鬆柏道人,這「無相金剛掌經」分明是禅門故物,怎麼跑到牛鼻子傢裹去了?」
此言一出,群豪哈哈大笑,坐在「陰陽追風」席上的艷麗少女,直笑得花枝亂顫。愛美是人之天性,奇醜少年不禁對她注視了兩眼,那艷麗女髮覺這個奇醜少年盯向她,笑意倏地忍住,麵帶薄嗔。
火眼金蛛林蒙自覺越說越有理,大傢笑了,自己也為撫髯哈哈大笑,接着道:「鬆柏道長。」當時答道:「貧道怎不知是禅門中故物,這本無相金剛掌經是嵩山少林藏經樓中,七十二種絕技之一。十八個月前不知為推竊去,為此少林派下多人,僕僕江湖搜尋此經下落,武當雖是道教,但叁教同源,紅花綠葉白藕原是一傢人,為保持武林正氣,總當儘力儘心,貧道雲遊四海,在衡山中一名賊人屍體內髮現此經,真是大出意外,於是取出,慾交回少林,不料在密雲縣郊外失落,想必為林施主擡獲,乞求賜還,成全一件無量功德。」這話錶麵上頭頭是道,待林某反問他在衡山何處髮現賊人屍體,是什麼時候髮現的,既然拾獲掌經,由湘境轉鄂至豫赴嵩山不是近得多嗎?為何來在密雲縣,舍近圖遠,這種迹近小人行為,不但林某有所不因,恐怕諸位亦不以為然。」說着炯炯雙目盯着鬆柏道人。
這時七道四僧低眉垂目,極似叁禅入定,一聲不響,誰又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呢?奇醜少年心想:「鬆柏道人說的,可能一半是真情,因為一年前在金華叁英镖局,遇上少林法華大師,言及「無相金剛掌」法,雖未說掌經遺失,法華大師下山,多少即為此故,但此「無相金剛掌經」究竟是何人所得,叁方各執一詞這就難以辯明了,依自己測想,叁方都有不儘不實之詞,好在自己是局外人,無須為這問題煩憂,且聽聽他們如何說法。」
想着,不禁又投目在那艷麗少女睑上,這本是無意的,雖然如此,人的目光總是投在自己所屬意的地方。可是少女髮覺他在看她,倏地粉麵一沉,麵寒似水,那秋水無塵地雙目中似突蘊無窮殺機,奇醜少年暗暗好笑。
這時有一虎背熊腰的大漢道:「此事在下看法,鬆柏道長可能是本事之事未辦妥,故爾攜經路過密雲,一俟辦竣,再赴嵩山也未嘗不可。林老英雄未免責人過甚。」
火眼金蛛林蒙兩眼一翻,冷笑道:「徐老師說的輕鬆,如此說來,那麼林某在茫砀山中,無意拾獲掌經也是虛詞麼?」
那姓徐的大漢自知失言,麵上一紅,訕訕無言,但剛才他所說的話確有見地,自身的要務為先,如說是丟下自己的事不管,反對別人傢事熱心,這未免是不經之談。
這時,沙河堡主「陰陽追風」穆行易響起了一陣爽朗的大笑,道:「各位老師被林兄一陣憤超的牢騷,聽來諒必都有莫名其妙感覺,照理說「無相金剛掌經」既是穆某得主,這番話應由穆某對鬆柏道長來說,都因林兄喧賓奪主地一嚷,令穆某立在旁邊哭笑不得┅┅」
話沒說完,火眼金蛛林蒙氣的「咚」的一拳,捶在桌子上,大怒道:「穆老師怎麼說出這種無理的話來,掌經本是林某囊中之物,為妳竊去,怎可說是林某喧賓奪主?」
穆行易談談一笑,眉目中間蘊含着陰鸷詭異,顧盼了群豪一眼,道:「所有的話,都是林老師偏激之說。穆某雖非人物,但也不至於效那婦人孺子,信口雌黃。」這句話,挖苦得火眼金蛛林蒙體無完膚。蓦地,火眼金蛛那張席上飛起一人,迳往沙河堡主穆行易撲去,身形快速無比。
「滾回去。」一聲大喝中,那飛襲之人身到中途,緩得一緩,突然撞翻出去,火眼金蛛林蒙眼明手快,將那人接下,可是那人滿臉痛苦之色,以是受了一種無形陰勁。
奇醜少年看出髮掌之人是個頭髮半禿,生相威猛的老者,在他髮掌之後,仍終端坐在那裹,神色自如。火眼金蛛林豪氣得麵目變色,他看清了髮掌之人是誰,好似心有畏怯,乾瞪着兩眼,做聲不得。死一樣的沉寂,令人難耐,天色陰暗得有如黃昏,樓上隻有暗淡的光線存在,映在眾人靜如止水的顔麵上,格外陰沉,寒酷。
鼻息之聲濃濁入耳清晰,瀰漫着一陣使人窒息的空氣。奇醜少年髮現剛才被他撩出的大漢,兩道怨毒的眼光,頻頻向自己注視。六道四僧依然是低眉垂目,奇醜少年心笑,他們即然對剛才的事,采取不聞乾問的態度,何以又涉入這種紛擾場麵。
這種沉悶,片刻之間,被「吃吃」竊笑打破了。那艷麗少女,見到群豪形相,忍俊不住,抿嘴竊笑,嫵媚無比。
這時,沙河堡主穆行易立起,慢條斯理微笑道:「剛才承蒙「一元居士」胡老前輩,一舉手之勢,便解救穆某掌襲之厄,令穆某銘感五中。」
此話一出,奇醜少年心中微震,暗道:「原來此人就是「一元居士」胡剛,雷嘯天曾經說過此人身負絕學,「一元真巫」獨步海內,昔年叁上昆侖,獨鬥昆侖四奇,差點把昆侖山翻了轉來,因此威震宇內,奇的是,當他聲望如日中天時,突隱遁無蹤,屈指算來,有叁十年沒露麵了,今日又在清風樓上現身,事情更覺不簡單。」不單奇醜少年心中驚奇,連「一元居士」同席的人均露出驚訝之色。
倏地,火眼金蛛林蒙又是猛拍一下桌子,暴吼道:「穆行易,妳要把「一元居士」胡老前輩名頭來壓我,這可是妄想。」言詞之間,大有把「一元居士」也不放在眼內。
哪知火眼金蛛林蒙音猶未落,隻見鬼魅飄風似的一蓬淡煙,落向他的身後處,跟着兩道靈蛇似的青光,疾如電閃地點向「風府」、「天柱」二處重穴。火眼金蛛林蒙也是一代高手,怎會不警覺有人身後暗算,無奈苦於桌麵相阻於前,退後又無異是自送其死,百忙中硬生生頭往右甩,全身壓向右麵坐着的一人身上,左拿一按桌麵,斜刺刺地衝出叁尺左右,才脫出危境。
奇醜少年看得心中駭然,原來是艷麗少女偷襲火眼金蛛林蒙,適才所展的快速身法,簡直使人眼花擠亂,這樣精湛的身法,在一少女身上見到,真是不可思議的事,手中所執的兩種短劍,其實可以稱作短矛,劍身不足一尺五寸,卻作彎曲形狀,這種兵刃形勢之奇,武林罕見,何況少女出手之詭,更令在坐群彥訝異。
那火眼金蛛林蒙正僥幸脫出險境,可是藍光確如閃電的刺來,竟往他胸前生死之關的「叁陽」,「陽關」兩穴,一上一下點到。要知火眼金蛛以「奇形掌劍」飲譽武林數十載,名列關中宿,此刻,連番遇襲,被迫得幾無還手之力,對方劍勢之快,大出自己意料之外,如同附骨之蛆般,劍光射出兩股奇寒陰勁,使他有一種極不自然的感覺,差點閉過氣去。他甚至連對方的麵目都未曾看清,便被不明不白地逼得手忙腳亂,真令他無地自容。
突然他暴吼一聲,左掌內斜,飛快的成弧形往外一劃,他這一招便是他那飲譽武雄奇形掌中「鬼王撥扇」,敲向兩支劍柄。這一招用得是敗中取勝一招,的確用得極其漂亮,在座的都是時下俊彥,數一數二的高手,那還看不出來,不禁暗暗喝采。
正在此時,那艷麗少女突驚叫了一聲,身形倏地飄後兩尺,一張粉臉竟如紅布一般,杏眼圓睜,嬌叱道:「妳┅┅這是怎麼搞的?」
原來火眼金蛛用出「鬼王撥扇」險招,劃向劍柄,風聲勁銳,那少女知道本可致林蒙重傷,但自己一雙玉腕也要被他掌緣削斷。因此,劍勢緩得一緩,倏往後撤,火眼金蛛這時才瞧清了對方麵目,竟是一個艷麗無濤的小丫頭,這可令他氣憤莫名,以他這樣成名人物,幾乎吃癟在她手中,一股憤火猛然逆泄,右手一招「麗龍探珠」疾往少女左乳捏去。
這一招可犯了武林大忌,林豪氣火在頭,竟不考慮,出手之後,心中可就覺查到出手部位不對,待到撤招時已是來不及了,手指已快觸及那逗人遐思的蓓蕾上麵。艷麗少女如中蛇蠍,花容失色,迅地退出兩尺。這個時辰,眾目眈眈,火眼金蛛林蒙自知出手的部位不對,麵上雖為之赧然,但猶自喝道:「小姑娘,老夫與無怨無仇,為何突施暗算,老夫念妳年幼無知,才不制妳死命,妳回座吧,老夫也不難為妳。」
艷麗少女在大庭廣眾中,差點被人摸上了少女最神秘的地方,情何以堪,氣得淚珠似斷線般流下。一元居士胡剛忽冷冷地道:「小女刁玩成性,蒙林老師代為管教,殊為感激,不過小女受辱過甚,恐怕林老師叁日之內難逃一死,真是可惜。」又微笑道:「蘭兒,妳先回來,先公後私,待林老師說明「無相金剛掌經」症結,再作計較吧。」
火眼金蛛林蒙不料艷麗少女就是「一元居士」胡剛的愛女,聽說,不禁腦中「嗡」地一聲大震,刹時,金花亂湧,不知怎麼才好。「啪」的一聲,響音清脆,那艷麗少女聞得其父「一元居士」胡剛說話,氣的猛一跺足,飛快出手刷了火眼金蛛林蒙一耳光,柳腰一扭,咚,咚,咚,大踏步走回座去,小嘴噘起老高。
火眼金蛛林蒙隻覺右頰火辣辣地一陣灼痛,撫着臉呵呵髮怔,半晌,才苦笑一聲道:「這個誤會太大了,在下要知胡姑娘是胡老前輩的掌珠,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還手,稍時在下自當負刑請罪。」說此一頓,這句話算是對一元居士胡剛說的,又說:「如今,這個誤會即已過去,林某┅┅」
艷麗少女接口叱道:「誰說誤會成了過去,現在妳不考慮葬身之處,還急於「無相金剛掌經」,真是利慾饫心,至死不悟之徒。」
火眼金蛛林蒙早知仇已結定,如今此說實在是唐塞一下麵子,胸中何嘗不急於想尋一個轉圓馀地,但此刻胡姑眼咄咄逼人,不禁激起練武人拗性,昏時麵色一變,哈哈狂笑道:「大丈夫生而何歡,死有何懼!何致於便如姑娘所言,在坐各位老師可是明眼人,適才不是姑娘連番暗算,林某何能魯莽出手,姑娘,妳放心,林某總可還妳一個公道就是。」
艷麗少女冷笑道:「姑娘等着妳便是。」
此刻清風樓上,真是到了山雨慾來風滿樓,劍撥弩張的階段,在座群雄雖然錶情不一,其實心內確緊張萬分,他們錶麵上受請來主持公道,但在這種局麵之下,有何公道可言?還不是私心自用,弱肉強食。事實詳情至此,還未判明,而形勢確有一觸即髮之勢。
奇醜少年因為事不關已,抱着極安詳態度,留心觀察樓上諸人。氣氛靜如止水,沉默難耐,忽然一聲清澈的「無量壽佛」衝破了這種極不自然的寂靜。鬆柏道人啟目緩緩立起,很嚴肅地說道:「貧道本不慾多費口舌,默思之下,深恐各位施主不明真相,對武當有所誤會,而貧道也百口莫贖,當時林施主意謂貧道在衡山得來「無相金剛掌經」是莫須有之事,竟與穆施主約在今日,將此事澄清,為此林施主特邀請衡山派雁回施主作證,其實該經是何人所得,並非主要關健,而是該經原主為何人,所以┅┅」
一頓,用眼望了四座一眼微笑道:「貧道飛書相邀少林蓮座四大護法大師來此,神僧法一上人不慾以少林絕技遺失之事,引來武林軒然大波,因為「無相金剛掌經」,沒有練有少林本門心法二十年,還有打破生死玄關之人,不能習此,故而穆林二位施主到手,如同廢物一般,反不如送還少林,以息紛爭,俾存武林道義,豈不是好。」
說此兩道冷芒逼射了火眼金蛛林蒙一眼,麵如凝霜說道:「想不到林施主意圖將此事擴大,渲染其詞,聳惑高黎貢山四魔,秦中雙怪,宮門二傑等人,說是少林四位大師與貧道等來京,另有圖謀,並言貧道等將與中原各大門派聯手,不慾他們邪魔外道在中原立足,這等居心,實在可恥。高黎貢山四魔也真不明事理,竟然相信,昨晚四魔襲擊少林四位大師,將少林下一代門人鬆林、鬆雪當場擊斃,正當此時,忽有一傅姓小童被叁貝子府中沈上九老師追襲,四位大師以我佛慈悲為念將傅姓小童救下,不料沈上九竟確信少林四位大師有意阻逆,遂借今日之會,慾約下地點,明中是用武會友名義,暗中要將我們一網打儘,所以那掌經在目前並不是主要的問題,而是怎樣應付即將來臨的一場血腥浩劫,言儘於此,容各位施主自行考慮。」說罷,坐下又是緊閉雙目。座下群雄都驚哦了一聲,半數以上齊怒視了火眼金蛛林蒙一眼。
奇醜少年聽到傅青被少林大師救去,不由寬心大放,但聽得惡師爺沈上九聯合高黎貢山四魔等人,與中原各大派為仇,同仇敵忾之心不禁油然泛起,同仇這兩個字未免有不洽當之處,但就事論事應該如此。火眼金蛛林蒙此時非但麵上不帶半點怯色,反露出自得之色。
這時「一元居士」胡剛朗笑一聲道:「老朽雖然不是正派出身,但也瞧不順眼高黎貢山四魔,秦中雙怪那種囂張之氣,等會兒他們來了,老朽倒要看看他們到底有多麼大的道行呢。」一元居士胡剛實在如他自己所言,果然不是正途出身,不過平生行事,總是采取不偏不倚態度。
突然,樓梯上又響起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倏而,就是有數人湧身上來。奇醜少年一見這幾人,不禁大吃一驚。原來現身上來的,在首的正是惡師爺沈上九,其次就是酒瓯峰下險些喪命的天外叁尊者,隨着陸續上來的是高黎貢山四老,秦中雙任,最後一個上來的是叁絕怪乞的孟仲轲等人。
令奇醜少年吃驚的無非是天外叁尊者,叁絕怪乞孟仲轲四人,最令人莫測高深的就是叁絕怪乞孟仲轲,他究竟存何種心意,是否明着依靠沈上九等人,暗中替丐門出力,抑或騎牆從中取利,在事實沒明朗之前,不得而知。
高黎山四老等一現身,謹有火眼金蛛林蒙及沙河堡主陰陽追風穆行易,以及隨着他們而來的有限數人,起身離座恭迎外,其馀都昂坐不動。是爾高黎貢山四老,心中有點不快,麵帶溫色,眼光掠及僧道一席上,眼露威淩殺機,寒氣湛然。高黎貢山四老本來是生苗出身。同父異母而出,後為高黎貢山一異人收歸門下,那異人嫌其苗姓不雅,改為姓華,以宇宙洪荒四字排行取名。
華宇目光注在法一上人麵上,冷笑道:「原來有法一禿顱在此撐腰,難怪其馀小輩也敢對老朽等不以為禮了。」最可司笑的是那四僧和七道仍然是閉目如定模樣,充耳不聞。
等到華宇目光掃及「一元居士」胡剛麵上時,竟微現驚容,倏又開顔哈哈大笑道:「想不到胡居士又出山門了,這就難怪,怎麼胡居士老搭檔屠龍居士蔣太虛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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