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江,婉汩如常,水色澄碧,兩岸青林垂影,萬花爭姘,層壑飛巒,蒼翠慾滴,風光極佳。時當夏初,麗日橫空,潼南至安嶽道上,灰塵揚天,四座健騎蹄聲如雷,風馳電掣奔去。騎上人伏在馬背上,反臂揚鞭捧起「叭叭」連聲,神色緊張,似是有什麼危難急事臨頭,一騎之後尚伏着一小童。
沿途兩山夾峙,峭壁懸崖,綿延不絕,四騎正奔向一條峽谷危徑中,忽聞崖上傳出數聲異嘯,響澈山谷,缭繞不絕。騎上人霍地一勒歐繩,隻見四匹駿馬前蹄高舉,希聿聿髮出數聲長嘶,騎上人閃電般飄身離鞍,紛紛亮出兵刃。其中一人麵色淡金,猴臉流須,目中神光亂閃,仰麵四下打量。
同行叁人護定一個八九歲小童,隻聞猴睑疏須老者微微歎息一聲,道:「想不到賊子竟恁的趕儘殺絕,看來我侯履冰無力保全稚子了。」
同行叁人均是勁裝捷服、氣態軒昂的大漢,同聲答道:「侯老師,今日吾等寧為玉碎,不可瓦全,說怎麼也要一拼到底。」
侯履冰苦笑了笑,厲嘯聲再度揚起,愈來愈近了,倏然之間,隻見崖壁之上閃電一般瀉下十數條人影,飛撲而來。所來諸人也不打話,蜂湧地向侯履冰四人攻去,一具龐大的身影迅捷無比,單手疾若電光石火般伸出,抓着小童衣襟,左掌掃出一片掌風。
小童髮出一聲驚呼,這人已衝霄而起,侯履冰四人見狀大急,無奈被人絆住,不能分身搶救,空自高喝大罵。數聲慘叫聲出,血影刀光中十數條身影「一鶴衝天」紛紛騰起,落向崖上密釀中,轉睛不見。山道上四具屍體倒臥血泊中,在此古道寂寞中,平添了無邊恐怖。
約莫一頓飯光景,來路上一條灰影扳逾流星奔矢而來,在四具屍體身前猛然刹住。這人正是怪手書生謝雲嶽,一見金麵悟空侯履冰倒臥血泊中,不由眉頭緊皺,俯腰伸手按了按侯履冰胸口,髮覺心脈仍未斷絕,連忙取出一顆長春丹喂入侯履冰口中,並點了他的睡穴。
之後再細察另叁人,這叁人已氣絕多時,匆匆在道旁推土葬埋完畢,牽出散在路邊山草之四匹駿馬其中的一匹,將侯履冰軀體橫擱在前鞍,反手戴上了一張人皮麵具,一躍上騎,猛力揮鞭,叭的一聲脆峋,座騎頓時亮開四蹄,疾奔而去,蹄後蕩起一片濃濃黃塵,人騎漸遠,轉瞬已杳。
叁日後,日薄西山時,謝雲嶽人騎抵達成都萬寶客棧門前,侯履冰仍自昏睡不醒,謝雲嶽挾着候履冰昂然進入客棧,店夥迎着,哈腰笑道:「大爺可要住店?」
謝雲嶽哼了一聲,道:「我不住店,到此乾嗎來出啦。」其聲陰沉森厲,使人不寒而栗。(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店夥嚇得一哆嗦,忙道:「小的這就帶路……」急急轉身,心說:「今日算是觸了黴頭啦,這人臉孔真怪,說話也是陰陽怪氣的。」
二更將過,室中一燈瑩然,謝雲嶽望着榻上昏睡的侯履冰,眼中不時流露出愛惜之色。因侯履冰內腑受陰毒掌力震成稀爛,雖經他療治,亦須去瘀生新,費時半月之久,而在此期間又說話不得,無法問出仇傢是誰,深深懊惱不已。
他擡麵望了望中天皓月,蓦然想起今晚就是鐵爪黑鷹邢天生所約之期,不禁匆匆立而身起。忽然瞥見屋脊上騰起兩條人影,一閃而沒,謝雲嶽身法迅疾,穿窗而出,落在屋脊上,毫不猶豫,身如激矢般朝那兩條人影追去。
眨眼,已追至兩人身後,雙手十指如電分出,抓向兩人肩後。兩人突感身後微風飒然,不禁心神一凜,忙叫道:「四長老┅┅手下留情。」
謝雲嶽兩手已觸及兩人肩上,聞聲倏地回撤,怔得一怔,低喝道:「妳們是丐門弟子麼?怎知我在此地?」
兩丐門弟子聞言,旋身回麵,目中尚有驚悸之容,左側一老丐屈膝為禮言地:「小的萬長吉及王迪乃川西分堂弟子,隻因為四長老在雲夢沼澤瓦解紅旗幫之後不告而別,為此大長老傳今天下丐門弟子,探悉四長老行蹤回報,並命探知後,暗暗隨讓。」
謝雲嶽心中激動不已,笑了一笑道:「大長老也真愛管閒事。」
萬長吉又道:「小的得知大長老已分頭找到各位姑娘,現已在大長老一處兼程趕來。」
謝雲嶽聞言,笑道:「我尚要趕赴天山,恐怕不能等了,妳們在我的房中,將我那友人扶往分堂,調養半月後,向明其仇傢是誰,並請大長老等代為伸手。」
萬長吉答了一聲「是」,謝雲嶽已振肩掠出,萬長吉手掌往暗中一揮。隻見暗處衝出幾條黑影,身法快捷無比地向謝雲嶽身後蹑去。萬裹無雲,月色如洗──成都東郊叁裹許,武侯祠內古柏蒼鬱,枝乾叁天,月映陰影,風拂濤吟,氣象分外肅穆蕭森。
古柏叢中,一條長長石闆甬道中有一黑衣少年徘徊踯躅不時駐足眺望祠外,神態之間略略現出煩躁不耐之狀。中殿內突然掠出一人,疾如流星般閃在黑衣少年身前,說道:「邢兄弟,那姓謝的多半不會來啦,何必苦等,這娃謝的與邢兄弟有恩無怨,無須耿耿於懷恨他不願助妳恢復功力,一則他當時也曾說過功力火侯尚淺,萬一運用不當,使妳含恨終生,況且他為其嶽父危在旦夕,急慾趕返┅┅」
鐵爪黑鷹邢天生目中閃出炬炬怒芒,截住那人話頭道:「即使他對兄弟有些許微恩,兄弟指點他脫困也可以抵消了,哼,他妒才嫉能,存心不助兄弟恢復功力,害得兄弟多受半月痛苦,現在想起,恨如山積,臨別之時,兄弟暗中許下重誓,有望之日,不報此仇,難消此恨。」
那人無語了片刻,又低笑道:「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邢兄弟,妳在泰安萬德村臨走之時,會留函與他,並在函上灑有劇毒藥粉,但未能將他害死,可見姓謝的功力高不可及,邢兄弟,愚兄慶幸妳大仇得報,不可為此一念鑄成大錯,依愚兄之見,我倆不如歸返黃山。」
叁天古柏上,謝雲嶽屏息凝神靜聽着,聞言不禁暗歎一聲道:「君子以德報怨,小人以怨報德,人心有如此分異,良可差歡。」
他不由悟出離了萬德村,踏進辛壯時,手臂忽生麻軟現象,幸經「菩提貝葉彈功」將蘊毒驅出,先隻道替邢天生療傷時所染,原來竟是邢天生所設毒計所致,暗覺此人留在世上,必將贻害武林,不如趁此除去。隻聽邢天生冷笑道:「兄弟心意已決,為防他不會應約而來,兄弟已另有安排,途中做下了叁件兇案,留下他的姓名,最令他身敗名裂的,就是闖上青城,掌劈五大弟子,並盜去一冊秘笈,縱使大錯已鑄,此時卻箭已離弦,不能挽回。」那人似乎惋惜地望了邢天生一眼,默不作聲。
存身老柏之上的謝雲嶽不由目眦皆裂,怒潮如湧,暗道:「想不到妳竟如此心狠意毒,哼,我謝雲嶽如不殺妳,誓不為人。」正慾飛身撲下,猛一轉念道:「他說盜得一冊秘笈,難道是在霧靈山聞得青城宿畢曉嵐所說的那本風雲真經不成?但那本風雲真經早為玉鐘島主窩去,想必是另一冊青城科學了,不如此刻是否在他懷中,倘他另藏在別處,豈不是武林又生大變,自己將成罪魁惡首,無法澄清。」於是暗哼一聲,且隨他回到居處再作計較。
隻聽邢天生又道:「有勞陳兄相伴苦候,為示取信與他,說不得要等待至天明而返轉客棧了。」
那人笑道:「身入武林,以夜作儘,本是司空常事,那弟未免太多紮了。」邢天生微笑不答,隻在週邊上來回踱步。
皓月高懸中天,皎潔銀輝映在武候詞外,郊野如同積水空明,分外清澈。謝雲嶽忽見一條矯捷身影,在田隴阡陌間疾如流星奔電般向武候祠而來,他看得清切異常,來人正是喪門劍客靈飛不禁大吃一驚,為防他壞了人事,身形淩虛破空而起,迳朝靈飛迎上前去。
原來謝雲嶽手刃了彭灏後,即閃電出手制住了靳騰輝、靳文龍、墨合英、羊崇盛四人,穆雲早已藏身洞側,瞥員謝雲嶽一身武學震佔爍今,不禁大為驚異,現身出來,喝問謝雲嶽出身來歷。謝雲嶽直說他是追魂判謝文之子,穆雲大為驚愕,繼而轉悲為喜,握手唏噓良久,延請入洞,不勝感慨,互話當年往事,留連叁日,告辭出洞。謝雲嶽、靈長與崔世玉、柳翠蘋分賦陽關,灑淚而別。靈飛有事晤一友人,與謝雲嶽約在今晚在成都武候祠見麵,他知道謝雲嶽與鐵爪黑鷹邢天生約見之事,但未知邢天生另有異圖,謝雲嶽深思靈飛見上邢天生時說破,事情則變化得不易收拾了。
謝雲嶽身法迅絕無論,電疾風飄地掠至靈飛身前,低喝道:「靈老師。」
喪門劍客靈飛隻道有人猝然施襲,長劍已脫鞘而出,聞聲一愕,詫道:「謝少俠,難道邢天生並未應約前來。」
謝雲嶽冷笑一聲,與靈飛悄語一陣,靈飛滿臉憤容,道:「人心叵測,有愧市井小人多矣。」兩人聯袂掠至祠外,一鶴衝天而起,藏身柏翳叢中,隻見邢天生與同伴言談在甬道中。
靈飛儘量壓低着嗓音道:「少俠,臨事不可猶豫,遲則生變,不如老朽引開邢天生同伴,讓少俠猝然下手,至於那本青城秘笈,酷刑之下,何愁求之不得。」謝雲嶽略一沉吟,含首讚同,靈飛疾飄下樹,落在祠外形如飛煙似地掠至武候祠正門而入。
邢天生正與同伴談得正興高采烈時,忽見一氣度非凡,長髯飄飄的老者,步履從容地向甬道踱了進來,不禁四道眼神投向靈飛麵上。喪門劍客靈飛麵色凝重,視若無睹,大模大樣地走過兩人身前。忽地,靈飛身軀猛然一蹶,一腳踩在邢無生同伴腳背,靈飛似對此不理會,邁步如飛向中殿走去。
那人腳背劇痛慾折,隻痛得咧牙歪嘴,見靈飛不致謙詞,分明有意尋事生非而來,大喝一聲,身如激矢地撲去,雙掌推出一股兇猛淩厲的勁氣喪門劍客靈飛哈哈一笑,身形疾閃,一溜煙似地竄進中殿隱去。那人兩掌打空,大喝道:「狂徒,那裹走?」電疾追入中殿。
邢天生揣料靈飛有意而來,正慾舉步向中殿掠去,忽聞身後生出了一聲陰森森的怪笑,不禁心神一凜,蓦感後胸「靈臺」、「神堂」、「長強」正處重穴各中了一指,隻覺一陣天暈地眩,望後倒去。謝雲嶽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施展震古爍今、曠代絕學「軒轅十八解」中制龍手法點倒邢天生。
他右手一翻,將邢天生挾在肋下,長身一縱,一式「遊龍升天」撥起五六丈高下,把邢天生擱在柏梢叉之中。身形毫不停頓,閃電流星般穿泄中殿而去,一落人中殿,隻見靈飛與那人弓腰凝式,蓄勢慾劈,立時朗聲說道:「朋友,且慢逞意氣,暫聽在下一言。」
那人蓦然旋身回麵,眼中爆出驚愕之色,藉着中殿祀案前的長明燈光,謝雲嶽這才看清對方形象。對方生得威武不凡,方麵大耳,劍眉虎目,眸光正而不邪,謝雲嶽跨前一步,用手一指靈飛,道:「在下這位同伴有意相誘,隻為朋友人甚正派,不願朋友落個玉石皆焚,存心保全,朋友,妳難道仍懷恨在心麼?」
那人目中驚愕之色益髮加濃,詫問道:「尊駕此話究是何意?」
謝雲嶽笑道:「朋友,妳覺得邢天生為人如何?」
那人默默無語,眼中忽閃出凜駭光芒,道:「尊駕莫非就是謝┅┅」
謝雲嶽沉聲道:「不錯,正是在下,邢天生以怨報德不說,反冒在下之名劫盜兇殺,掀起武林大變,在下為洗刷冤名,逼不得已出手將之點倒,送往青城。」
那人臉上泛起惋惜之容,歎息道:「久聞等駕俠名威括宇內,一身武學更是震古爍今,出神入化,企慕不已,在下趙懋功,出身赤城,與邢天生本是世交,隻為他天性乖僻,為所慾為,在下屢勸不聽,也是無可奈何。」
謝雲嶽微笑道:「趙老師想是赤城四友高足,在下不久之前西行奔蜀,途中不期而遇赤城四友,聚談兩日,四友為人風趣,有緣獲睹,實感快慰平生。」
趙懋功長施一禮道:「不敢,在下就此趕返赤城,今宵之事在下隻有置身局外,終生不予吐露,以報有意成全之德。」轉身又對靈飛抱了抱拳,身形一動,掠出殿外。
謝雲嶽望着靈飛道:「司馬仲明、姜中諒就在這兩日來到成都,在下同靈老師前往丐幫分堂須丐幫弟子協助查訪,務於短期中查出盜魁何人,在下立即動身趕去青城,靈老師暫請在此主持一切。」喪門劍客靈飛含首應允,兩人立即如飛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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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移兩天,繁星明浩,夜風輕拂,鬆音鬆濤,如琴如蕭,武侯祠一片靜蕭,氣象肅穆。青城山在灌縣西南叁十裹,為道教名山,與峨嵋佛門勝地,駐譽國內。青城有「天下幽」之稱,群山滴翠,萬樹凝煙,一片綠海,人行其間,須眉儘碧。
蜀中六大名山以峨嵋青城兩山為最,峨嵋得天下秀名,青城獨以「幽」稱,以山形如城郭,多叢篁修竹,四時常青,故名青城,道書列為第五洞天,山有叁十六峰,七十二洞,暗含天罡地熱之數。晨曦初上,雲幻異彩。
謝雲嶽背負着一隻大麻袋,衣袂飄飄,自出得灌縣導江門經往西南向青城走去。身形步法如行雲流水,邁步不疾不徐,路人瞧得他形狀怪異,又背着一隻大麻袋,不禁停步注目,麵露驚奇之色。謝雲嶽行若無事,迳自大步走去,沿途阡陌蔥綠,水廓煙村,一如江南。
他腳程飛快絕倫,不消半個時辰,已自抵達青城山腳長生宮前。長生官紅牆一角隱現在一片萬杆修篁之內,隻見漫空籠翠,竹葉婆婆,搖曳起舞中,濤吟如蕭,令人神清氣爽。謝雲嶽尚未踏進長生宮門,倏地宮內人影一閃,走出一個鳳目長髯道人,手執着一柄雪白如銀的雲帚,兩道眼神有如冷電,上下打量了謝雲嶽一眼,道:「施主何來?」說時,眼神定在麻袋上。
謝雲嶽微笑道:「在下慾往玉皇頂,請道長指點路途。」
那道人聞言之下,麵色頓時一愕,忽轉怒容道:「請施主慎勿說笑,本山雖倒不禁遊人觀賞,但玉皇頂百年來並未有遊人涉足。」
謝雲嶽道:「道長這句話在了頗費猜疑,玉皇頂是否險峻難登,遊人視為畏途,抑或是貴派列為禁地,不準外人登臨?」
那道人沉聲說:「施主既然知道,就無須貧道繞舌。」
這無異是說兩者都可說,謝雲嶽微微一笑道:「倘是前者,還難不到在下,至於後者,在下今日實有要事非去不可,縱然有犯貴派乾禁,也說不得了。」
那道人朗聲一笑道:「施主要去玉皇頂,貧道已把話說明,隻怕本派上千弟子要將施主當作強仇大敵,無法生卞青城的了。」
謝雲嶽道:「道長好意,在下着實心感,無奈箭在弦上不得不髮了。」說自轉身哈哈大笑,揚長走去。
正行之間,忽聞身後一聲大喝道:「站住。」隻聽身後微風飒然,心知道人趕來,身形電晃,門在叁丈開外,旋身一望,但見那道人率領四個背負長劍道者立在兩丈開外,目中泛出驚詫光芒。
謝雲嶽道:「道長追來何事?」
那道人冷笑道:「施主所背麻袋內藏何物?」
謝雲嶽陰沉沉地一笑道:「在下袋內之物,是貴派夢寐不忘,亟慾一得之寶,是以在下負來麵見貴派宿畢曉嵐獻納。」
道人不由麵色疾變,大喝道:「那麼請施主解開麻袋與貧道一視,究是何物?」
謝雲嶽笑道:「道長尚不配瞧。」
廖廖數字,極儘其訕笑鄙薄的能事,那道人如同麵罩寒霜,眉宇之間,泛起陣陣殺機,雲帚一掄,四名背劍道人霍地身形一分,長劍同時出鞘,四道匹練寒光矯疾飛出,灑下一片劍雨,襲向謝雲嶽週身要害大穴。四人出式沉厲,而且輕靈無比,配合無間,一片呼嘯之聲托着萬點寒星,蜂湧而出,勁氣逼人。
謝雲嶽死人臉孔森冷已極,單掌沉式不動,待得劍芒近身,突然身形滴溜溜地一轉,臂腕飛掄。隻聽一片光啷啷的金戟交擎之音而出,四道同時驚呼了聲,身形散開,但見謝雲嶽手中多出了四柄長劍。鳳目長髯道人見狀不禁大感凜駭,這等絕詭無論武功,在他出生之中堪稱罕睹。
怔得一怔,默喧了聲「無量壽佛」,知來人孤身慾闖玉皇頂,必有所為而來,青城是福是禍,尚不得而知,呆得一呆,邁腳走上一步,稽首問訊道:「施主武功卓絕,貧道多有得罪,然則施主此來是友是敵,煩倩相告。」
謝雲嶽微笑道:「在下如是貴派強敵,眼前那有全死之人?在下實有難言之隱,如今暫不說出之故,就是為防貴派有所誤會,是故須麵見畢曉嵐老師。」
那道人沉吟了一陣,道:「既是施主如此說法,貧道也不便再多問,施主請自宮側竹林小徑,轉至宮後,過引勝挢即入上山正途,但途中多有阻截,因近日本山遭遇變故,望施主切勿生出誤會,猝施煞手。」
謝雲嶽笑謝道:「多謝道長指點,在下敢不遵命。」緩緩轉身向竹林小徑走去。
那道人目送謝雲嶽形影消失後,才率領四道人飛步奔入長生宮內,片刻之後,宮中忽放出數十隻白鴿,在宮檐之上略一盤旋,張翼鼓風飛入青翠蓊翳中,響起了嗡嗡哨聲,鑽繞天際。
謝雲嶽振步如飛來到引勝挢,挢畔巍然矗立着赤城閣亭,飛檐流舟,古雅壯麗。過挢沿溪而行,隻見滿山蒼鬆翠竹,漫空碧綠,流水淙淙,鳥語啁啾,音生天籁,令人目不暇接,心曠神怡。忽見叁隻白鴿疾振雙翅向山中飛去,哨音搖曳長空,心知長生宮放鴿傳警,隻微微一笑,更自身形電疾而去。
正行之間,隻聞林隱深處傳出一聲嘹亮的鐘聲,心中一怔,腳下毫不停留,迎麵赫然呈現一座壯偉道觀。觀門上立匾直書「丈人觀」叁字,殿宇叁進,宏偉潔幽。這「丈人觀」又名「建福宮」,始建於北宋,為守封真人修道之所,觀在赤城崖下,四週悉為鬆竹柏楠擁圍,濃蔭蔽日,陰壑生寒,東望丈人峰,丹嶂千尋,層層翠繞,真個山麗之極。
謝雲嶽見觀門以外靜悄悄的,並無一人,心中正感訝異之際,突然從兩旁翠竹葉中嗖嗖竄出十數道人,隻見一麵色凝肅老道迎麵走來,道:「請問施主,意慾麵見敝派畢長老究為何事?」
謝雲嶽道:「適才在下已向長生宮主持說明,來此並無惡意,但必需麵見畢老師方可言明,道長阻截不知為了何故?」
道人微微躊躇後,說道:「施主是否與敝派畢長老相識?」
謝雲嶽冷笑一笑,道:「聽道長話意,慾求見畢老師,一定要相識不可麼?」
道人雙眉皺了一皺道:「這個┅┅」
謝雲嶽又冷笑接道:「在下還有要事待辦,麵見畢老師後即行下山他去,無暇與觀主糾纏┅┅」說時,忽見左側一道暴喝一聲,伸劍飛刺謝雲嶽背負麻袋,疾如閃電。
謝雲嶽鼻中濃哼一聲,目迸怒芒,右手飛快一掄,五指宛若電光石火般攫去。那道人一劍刺出,忽見謝雲嶽五指電攫而來,不禁大吃一驚,飛撤長劍,豈知對方手法曠絕千古,那能避得開的,隻覺劍身猛烈一震,虎口酸麻一裂,長劍立時脫出了手外,一溜寒光,飛向翠篁葉中墜去。
謝雲嶽手腕一翻,推出弭勒神功震字訣叁成真力,道人悶吭一聲,身形立時震得翻了出去,隻聽喀炖之音連續響出,一片竹林被謝雲嶽真力殘馀威勢所及,斷竹倒下,隻見竹葉濺射如飛,聲勢駭人。丈人觀主不由驚得倒退了一步,目中泛出凜駭之色。
謝雲嶽冷笑道:「不料忝為正派之青城,竟也出些不肖之徒,偷襲暗算,無恥已極。」
丈人觀主聞言憤怒莫名,放聲大笑道:「無論施主來意是何,貧道青寧,有幸目睹施主絕倫武學,不覺技癢,且請施主將麻袋放下,以免損傷,貧道想見識見識施主掌法。」
謝雲嶽傲然一笑道:「無須放下麻袋,在下隻需以單掌與觀主週旋已自足矣。」
青寧道人不由氣往上衝,沉聲道:「施主,請賜招。」雙掌當胸,作「童子拜觀音」式。
謝雲嶽見狀,隻覺青寧迫人雖然怒極,但絲毫不缺禮數,這種架式,是武林中極崇敬的起手法,當下微笑道:「在下與道長既無仇怨,何必動手致失和氣,方才無禮貴觀手下,在下謹此致歉就是。」
青寧道人顔色稍好,垂目沉吟了一陣,慨然道:「施主如此堅決慾麵見畢長老,當係重大要事,貧道即命飛鴿傳書請華長老等來此,施主也可稍事減卻勞累跋涉之苦,但貧道仍請施主賜教為幸。」
謝雲嶽心說:「這青寧道人仍脫不了爭名好勝之心,無怪佛傢常說七情六慾最是難泯了。」當下微微歎息一聲,道:「觀主定要在下現醜,敢不遵命。」
青寧道人立時用手一招,一年青道人疾閃掠在青寧道人身前,青寧道人低語了數句,那年青道人即向丈人觀內奔去。隻見青寧道人仍然是擺出「童子拜觀音」架式,顯然使得謝雲嶽大題為難,他知本身武功在當今武林中,罕有人能與其匹敵,一出手即穩佔勝算,倘與青寧道人交手得不相勝負,而實際上是遜讓青寧道人,但從此要張揚開去,這一來無異是助青寧道人成名,成全他人本是好事,然而青寧道人恃強好勝之念未混,反倒害了他,月後定必喪生好名之中,心念一轉,決定使他知難而退,當下毫不遲疑右掌輕靈無比地穿出,虛飄飄地巡走中宮擎去。
青寧道人隻覺一片柔風襲向自身,卻又絲毫不佔力道,隻道對方是極陰毒的掌力,心中一凜,迅疾無倫地雙掌一翻,推出一片潛厲的勁力。拿出立生狂飚急風,宛如巨浪排空,洶湧逼來,淩厲駭猛。但見謝雲嶽手勢未撤,隻微微向外一弧,青寧過人猛感自己推出的掌力頓時被引向外側,身形也不由自主地衝出了兩步。
隻聽得一聲蓬地大響,一株圍可合抱,高的十丈的楠樹齊腰而折,跟着哔啦之聲大作,枝葉橫飛之中,密竹修篁被壓倒了一大片,地麵亦為之震撼不止。塵飛漫空中,青寧道人,不禁瞠目失色,暗道:「這是什麼怪異的武功?」心猶未死,朗聲說過:「施主再接貧道一招降魔出力試試。」話聲中兩掌上下分襲而出,捷逾閃電,身形猛欺而進。
謝雲嶽心中冷笑道:「妳是不到黃河心不死┅┅」身形一動,亦自電欺而進,兩條人影一接,青寧道人悶哼聲中,身如激矢地斜射了出去,到得半空,一個翻身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青寧道人雖然了無負傷模樣,但一陣灰白,愧恨慾死的神色在他雙目之中錶露無遺。原來謝雲嶽身形電欺而出,暗中已凝用弭勒神功「卸」字訣,對方所推出的勁力,頓被消於無形,迅如電光石火般五指飛扣在青寧道人腕脈上,一牽一甩。青寧道人隻覺腕脈一麻,人即被一股巧勁甩了出去。
此際,天際忽然飄送過來幾聲情嘯,高自雲霄,清越嘹亮,嘯聲傳來疾似閃電,聲音甫歇,隻見赤城崖上電瀉而下八九條身影。謝雲嶽目光銳利,遠遠瞧出最後的清懼老叟就是無影神掌畢曉嵐,除了七個老道之外,尚有一個身瘦如柴,胸前銀須飄飄的老僧。青寧道人見得九人前來,頓時大喜,飛步趨前躬身稽首後低語了一陣。
謝雲嶽隻見華曉嵐目露疑訝之色,一瞬不解地注視着自己,眼神熠熠若電。忽見一髮須斑白,神威奕奕的老道,手執着雲帚大步走來,謝雲嶽心中思念百轉,儘力在不生誤會中解釋此來用意,他已瞧出青城對自己已有視如仇敵之意。
那道人步法飛快,眨眼功夫便在身前立定,沉聲問道:「施主可否將姓名來意見告貧道?」語音森厲,咄咄逼人。
謝雲嶽不由怒氣陡熾,聞言冷笑道:「青城忝為名門正派,代出奇人,武林為之側目,但如今每況愈下,看道長此等氣量偏狹,神宇不宏,由此可見鬥肖之器,難成大局,致日趨衰微,令人浩歎。」
這老道被譏罵得麵紅耳赤,目蘊怒火,隻是髮作不得,突然又飛步走來一個生像奇古、長須若漆的老道說:「寒竹師弟不可如此疾言厲色對待這位施主。」繼而望着謝雲嶽微笑道:「施主遠來荒山有何賜教?貧道千葉忝為青城掌門,施主但請明言。」
謝雲嶽道:「在下來此隻是想解釋一件事。」
千葉道人頓時一愕,問道:「不知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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