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絕藝 為親仇 四海覓敵蹤
乾隆中葉武林中出現了個怪傑,既未知其出身來歷,又未知其武功宗何門派,隻知其武功精絕,行事異於尋常,來無影,去無蹤,飄忽莫定,華山芙蓉峰的群雄大會,正邪各派數十名高手被他戮殺殆儘,此後,即不復見其人,神龍見首不見尾,數十百年之後,江湖人士尚樂於稱道,傳誦不絕老玩叟,借作談資,茶馀飯後,口沫橫飛,描聲繪影,形容一番。是真,是假,作者姑妄言之,觀眾毋謂作空穴來風。
在江西興國縣西南五十裹亂山中,有一大叢林,名喚「寶華古刹」,這座叢林,雖然僻處亂山荒嶺中,但遐迩聞名,相傳是五胡亂華時代所建造,唐初馬祖仙人在此得道。這寺依山而建,迤逦直達峰嶺,金碧輝煌,軒敞宏偉。
寺中第叁進靈骨殿前(按:歷代僧眾歸西後,火化骨灰,安厝於內)廣場下端,階石兩側植有兩株叁天古柏,蒼勁插雲,高二叁十丈,圍可四人合抱,據說是馬祖未得道時所手植的,樹齡已達千數百年。(按,作者並非虛構,曾於民二七八年親身見之〔,俗雲「老柏成檀」,寺僧將幼柯砍下,饫於香爐中,清香撲鼻。
住持為明亮大師,年逾古稀,老和尚少年時為一不弟秀才,文章憎命,屢試不中,灰心之馀,寄情山水,遍歷名山大川,在北天山遇一得道高僧,指示迷津,為其削髮受戒,剃度出傢。老和尚滿腹經論,琴棋詩書,無一不精,金石之學,更具心得,就是沒人知他是否會武,即在寺多年僧侶也無從知悉。休看老和尚今年七十多了,長年身着一襲灰白色布質僧袍,行起路來,腰乾挺直,健步如飛,颔下銀須飄拂,直似叁四十歲中年人,一點都不顯龍鐘老態。
一日早晨,霧氣正濃,朝曦未上,細雨紛紛,從寶華山對麵弭勒峰上,下來一個白衫少年,身形如飛,足不點地向寶華寺左「迎雲」側門,穿過一條由下而上傍山而建的通廊,迳奔第叁進大殿老和尚雲房而去。這少年好俊的相貌,玉麵朱唇,猿背蜂腰,隻是雙眉重鎖,滿臉焦急之色,撞見寺內僧眾,微微點首道好,身形並未稍留,僧侶雖心內奇怪,但亦不便訊問。
明亮大師等課初罷,正在雲房閉目靜坐,聞得戶外匆促腳步聲,睜睛一看,少年已掀簾入內,滿臉充滿憂惶之色。老和尚一瞧,即知來意,不由得微皺眉頭,臉上還是和顔悅色地問道:「雲嶽,這麼一大早就來了,看妳臉色,莫非妳爹舊疾復髮了不成?」
少年忙躬身答道:「正是,傢父今晨子正時分,舊疾又髮了,不過這次與前不同,喉頭不時咳血,傢父說隻覺氣湧血騰,真氣不能調勻,方才剛服下您老人傢留下來的靈藥,現在比較舒透一點,傢父說這次隻怕┅┅」說此一頓,星目泛紅,跟着又說道:「所以命弟子請您老人傢佛駕一過。」
老和尚歎了一口氣,說道:「雲嶽,這件事遲早都要髮生,妳又不是不知道,千萬不要在妳爹麵前現於顔色,讓他難受,這叁兩天內大概不會髮生問題,妳先回去,老衲隨後就來。」
少年躬身答應了一聲,走出雲房離了山門,穿過阡陌田野,到達弭勒峰下,身形稍一停留,四顧無人,猛吸了一口丹田真氣,施展上乘輕功,望上直撲,但見猿躍鶴縱,片刻,即達峰巅,少年長籲了一口氣,又向後山奔去。後山俱是不毛之地,牛山濯濯。(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隻見少年在山脊處飛馳,不一會,停身在後山支峰儘端,俯瞰下麵儘是懸岩峭壁,隻在少年停身處峭壁之上多出一巨岩,高可十數丈,靠頂端微露一罅縫,隻見少年兩手往下虛空一按,肩頭微晃,人嗖地已撥起七八丈高,身形在空中一頓,剛要望下落時,兩足交互一踹,陡地復又撥起了五六丈之高,突然兩臂一張,一個盤旋,人已經悄悄地落在罅縫出口處一塊山石上,這一份「梯雲縱」,「七禽身法」,絕頂輕功,不沾一絲火氣,甚是罕見。
那罅縫還不及一人高,少年俯腰進入洞內,但聞一蒼老軟弱之聲在問道:「雲兒,師父來了沒有?」少年答道:「老師父說他隨後就來,稍遲也就快到了。」「嗯」,那應聲是那麼微弱,蒼涼,比往常分外不同,少年聽在耳內不由一陣心酸。
洞內燃着一盞茶油燈撚,火舌冒起二寸高,少年身形動處,火舌一陣搖晃,帶起一股濃煙迷漫,那氣味觸鼻,可令人有點不好受。洞內是接連兩間石室,經人工將岩腹鑿空做成,後麵一間擺設一些爐,桌,碗,瓢等用具,一角零亂堆置了數十本線裝書。
進門一間隻有兩張竹榻,東西相同,靠西的榻上縮臥着一個老人,兩頰枯癟,不停地喘息,須髮卻長得很亂,似是久未梳洗,其實隻是一晚的事,少年一進來,兩隻無神的眼珠,一直就沒有離開少年身上。少年側着身子坐在老人身邊,啊了一聲:「爹胸口現在好些沒有?」說着,伸手解開老人上衣,兩手不住地在胸前揉按。
老人似是胸口輕鬆了許多,長歎了一口氣,說道:「雲兒,這麼多年來,多虧了妳,也實在是苦了妳。有許多事妳尚不知,為父隱藏於心,一直都沒敢告訴妳,是怕妳分了習藝之心,如今為父自知油儘燈滅,離開人世已是彈指間之事,這一段血海深仇,全靠妳報了,內中一切因果及為父出身來歷,明亮大師均知,稍時老師父來,可由其轉告,好得妳已成年,為父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隻是未能見妳成傢立業,真引以為憾。」
少年聽後,雙目噙淚,忙說道:「爹,何必儘說這些喪氣話,老師父說妳┅┅」話猶未完,蓦見洞口人影一晃,微風過處,明亮大師已飄身入內。
少年起身施禮,老人掙紮慾待坐起,老和尚趕忙用手阻住,微笑道:「文兄,躺着好一點,妳現在不能妄自動彈。」說着伸手遞過一顆藥丸。
老人接過吞下,苦笑一聲道:「那麼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接着乾咳了一聲,又道:「大師何必這樣費事,徒然糟蹋一顆「長春丹」小弟今晨也曾細按自已脈象,隻覺六脈散亂,已是回天乏力,縱有靈丹妙藥,也不過延續兩叁天壽命,與其苟延殘喘受苦,何如早日撒手。隻為心念未了,所以命雲兒請大帥來此,托咐一下,雲兒多年來承大師不時在旁指點,但從未儘弟子之禮,從今日起命雲兒拜在大師門下,望大師嚴加訓誨,半年後將愚弟所得之「軒轅真經」傳授與他,學成後命他下山,覓尋仇蹤,結仇經過,也請代為轉告,臨終之求,大師不致於吝允吧?」
老和尚微笑道:「以後的事,自有老衲處置,妳現在不可多開口費神,睡一會吧。」說着伸指點了他的睡穴,他神智一昏,便沉沉睡去。老和尚沉吟思索一會,喚聲:「雲嶽,妳過來。」
少年本立在自己睡榻前,不住流淚,聞喚來在大師身邊,老和尚歎息一聲道:「雲嶽,妳也不要難過,人生百年終難免一死,妳父能得如此善終,江湖中能有幾個。」
說着,一頓,又道:「妳父幾次叁番求老衲將妳收歸門下,是老納執意不肯,並非是老衲故意矯情,其中自有深意,寺內僧侶並無一人知悉老衲會內傢武功,最多猜測粗識拳技,持之強身而已。一經拜師,稱呼必改,且妳父仇傢甚多。萬一百密一疏,不但會引來妳父深仇大敵,亦將為寶華寺帶來無邊苦厄,故堅持不允,這麼些年來,妳已儘得妳父所學,惟火候略差。老衲見妳人品根骨無一個好,早已心許,不過未到時機,不肯輕允罷了,從今日起老衲收妳在門下,到時老衲自會來此傳授,不可輕往寺內,總人耳目。」
少年此時悲喜交集,恭恭敬敬地拜了叁拜,喚了一聲「恩師」,老和尚含笑命起。叁年前,少年即聽其父說起明亮大師武功超神入化,現今武林中恐無人能及,據說大帥所學傳自北天山插雲崖無為上人,無為上人二百年前即許為第一奇人,其後即不知其行蹤,他父又說,隻要得到明亮大師所學十之一二,即一生受用不儘,如今能拜在大師門下,倘非是老父病危,那還不狂喜雀躍咧。
明亮大師見他喜顔方展,又對其老父病危憂容於色,暗想:「此子身世端的可憐,憑老衲所學,怕不造就他為武林奇材,惟今後江湖中滾滾殺孽亦由其掀起,造成無邊浩劫,說不得隻好由我以佛門中廣大慈悲之力,替他化解。」想罷,隨又向少年說道:「雲嶽,妳六歲隨妳父來在弭勒峰,許多事妳都不甚了解,妳父謝文本為名聞關洛大俠,武功自成一傢,妳父對其師門諱莫如深,江湖人士亦不知其出身來歷,未滿叁十歲即威震關洛,武林中替他安上「追魂判」尊號,緣為其生性剛介,嫉惡如仇,黑道人物犯在妳父手上,即行戮殺,絲毫不留馀地,這還不說,就是武林正派人士門下,偶有過犯,撞在手中,也都割耳斷鼻,甚至廢除一身武功,才行放走,處置手法,極其毒辣。久而久之,招惹正邪各派之怒,群慾置妳父死命,但妳父行蹤飄忽,居無定所,偶或遇上,又因人手單薄,不敢動手,這樣一晃又是數年,妳父尚是依然故態。」
「那年老衲在嘉陵江畔烏尤寺掛單,遇妳父時常來寺遊玩,日久結成方外之交,老衲知他性情,時加勸告,這才稍稍斂迹。第二年妳父與妳母完婚,蔔居嘉陵江畔一小漁村,杜門不出,不過問江湖是非,第叁年才生下了妳,按理來說,妳父暗中封劍收手,就此能頤養天年,殊不知因果牽纏,一絲均不能勉強,在妳叁歲時隨妳父來寺過訪老衲,留連了叁日,老衲見妳父麵有晦紋,催他返去,不料一抵傢中,即髮現妳母已陳屍於榻前,後胸七指掌印黑影宛然,顯為重手法致死,妳父含淚裝殓妳母,毀傢尋仇,老衲也曾勸告,當以忍辱負重撫養妳成人後再走不晚,怎奈他執意不聽,隻得任他。其時老衲得本門師兄之薦來此住持,留下地址,匆匆道別,可憐妳父背負着妳,天涯尋仇,風餐露宿,年復一年,仍未查出妳母是何許人所害。」
「此後妳父在華山斷岩處得一本「軒轅經」,內中滿是甲骨文,一字莫能辨解,妳父憶起老衲稍通甲骨文字,即兼程來贛,大概途中形際稍露,為仇傢蹑蹤,集合十數高手俱用玄帕蒙麵,在叁湘洞庭湖畔,黑夜中群起襲擊,妳父縱有絕世武功,也不敵人十數名正邪各派內傢高手,何況又背着妳,混戰多時,前胸已受了多處內傷,又被人點了叁處重穴,所幸妳父依照老衲口授金剛禅功護住心胸要害,才未致命,可是受傷極重,自知這樣拚鬥下去,兩條性命就要白白送在當地,才拚死奪出重圍,一路上晝伏夜行,逃抵老衲處,老衲將妳父子兩安頓在弭勒峰後山,這裹群山均是不毛之地,任甚人也不會猜疑妳父藏在此處,但妳父元氣受損過重,雖服下老衲「長青丹」也不過得延十數年壽命,還不能與人動手,每到春夏之前,定然傷髮酸疼,妳父自知無力再出覓訪仇傢,這才一心一意將他獨門武功傳給妳,希望妳能繼承他的心願。」說完,又是一聲慨歎。
謝雲嶽這時已是淚流滿麵,哽咽不止。老和尚說:「徒兒,不必如此悲苦,妳父兩個時辰後定會醒來,為帥這就走了,到了時候為師自然會來。」說完,起身走出洞外,謝雲嶽相送出洞,隻見老和尚淩空騰起,往懸崖下飛落,像一條灰鶴般飛下,落足後復又騰身,幾個起落,即無蹤影。
謝雲嶽暗想:「我若及得恩師一半功夫,他年定必揚名武林,誓將殺害父母之人連根除去,隻要沾着一點關係之人亦必殺卻。」這一心念,已蘊藏着日後無邊之殺孽,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五日後,謝文即已撒手人寰,謝雲嶽呼天搶地,十數年來,父子相依為命,遽爾永別,其疼可知。明亮老和尚臨終時也在身邊,好不容易阻住了謝雲嶽的悲哭,在後山覓了一塊吉地,將謝文屍體安葬,此後,每當謝雲嶽感懷身世之時,定必去墳前恸哭,一束香花,杜鵑啼血,此情此景,天人同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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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老和尚來在弭勒峰山後岩洞,把謝雲嶽喚至麵前,神色莊嚴地道:「雲嶽,今日為師開始授妳本門歸元基本吐納坐功須持之以恒,不可一日間斷,對妳以後學習「弭勒神功」大有裨益。此外,妳父生前所授之七十二式追雲摘月劍法及九十七式「飛龍掌」,須時加復習,熟能生巧,此一劍一掌為當今武林一絕,妳父生前也仗此成名。」說着,將吐納口訣傳授了,才起身離去。
此後,謝雲嶽一早一晚,盤膝靜坐,勤習吐納功力,但覺晨起行之,便神清氣爽,晚間睡前行之,一日疲勞儘失,每日又將一劍一掌復習,一日較一日猛進,劍髮出去一收即行吸回,知為吐納之功,不禁大喜,一天之內往往靜坐行功十數次。
晃眼又是一月,老和尚再度來到岩洞,見他神光內蘊,知他精進不少,也代他心喜,便又開始授他「弭勒神功」口訣,又將神功內十二種格式、一招一式,不厭煩地從頭到尾講解兩叁遍,隨又自己演解給他看,謝雲嶽秉賦聰明,又有武功基礎,一點即透,老和尚道:「這「弭勒神功」與玄門罡氣同為武林二種奇絕氣功,但玄門罡氣似嫌霸道,過於剛猛,易髮難收,弭勒神功沒有這種缺點,輕重可隨人之意念而動,練到透頂時,幾可傷人於無形,自身亦堅如金鋼,任何重手法都不能傷妳,前傳妳吐納口訣與這「弭勒神功」,均為性命雙修的內傢無上功夫,希望妳刻苦自勵,勤習所學,一月後為師當再來。」說罷離去。
謝雲嶽每日天沒亮,星鬥滿天之際,就爬起來在絕岩處,學習那「弭勒神功」,初尚未見他好處,半月後,隻覺一股陽和氣流,遍及全身,五官百竅莫不舒泰已極,凝氣吐掌,碗大的樹枝隨之而折,暗驚:「恩師所授的「弭勒神功」十二式,竟有這麼大的威力。」自是不斷的練習,果然意念所至,山石橫飛。
老和尚按時到來,命謝雲嶽將「弭勒神功」十二式演習給他看,老和尚看後微笑道:「難得妳天資聰穎,學到此地步也算不錯了,這山野無人之地,隨時都可練習。」隨又將叁十大式「金剛伏虎」掌及八十一招「玄天七星」劍法傳授了。此後,老和尚叁天五天一來,不時傳些內外功夫,及掌劍暗器與絕技。
謝雲嶽武功一日千裹,不分晴雨寒暑,從未間斷,每當月明之夜,獨個兒跑去他父親墳前痛哭道:「爹,您放心,我定要為您報仇。」
晃眼又是半年,一次和尚來了取出一本羊皮紙的冊子,正色道:「這是妳父所得之「軒轅真經」,內麵戴的是人身穴道真诠,照此勤練,可淩空拂穴,亦可解穴,生死由之,還有金針灸穴的秘傳醫法,此書又名「軒轅十八解」,為師每日與妳講解一段,內容妳自己叁解,以妳之秉賦,並非難事。」
謝雲嶽此後每天搬出那本冊子背誦,甲骨文字髮音勿輪格礫,甚為難讀,好在他有恒心,並不怕艱難,努力研鑽,語雲:天下無難事,隻怕有心人。不知老和尚在那裹找了一具皮人,繪明人身穴道,命謝雲嶽淩空點穴,這可把謝雲嶽練苦了,初練時眼花撩亂,錯誤百出,久而久之才比較純熟,一月後飛花摘葉亦可傷人。自後和尚命他上半日習武,下半日習文,又將醫學及上乘輕功淩空步虛身法傳授。
一年來,謝雲嶽已是十八九歲少年了,長得俊美如玉,隻是沉默寡言,城府甚深,老和尚也不時為他這性格擔憂,這也難怪,他自幼到此荒嶺中,又未與人群多接觸,度過漫長的十叁年,慢慢冶練成這種性格。
一日老和尚來至山洞,與謝雲嶽說:「為師一身所學儘傳給妳,所差僅是火候而已,妳也可以下山為妳父母報仇了,不過望妳善體天心,不可妄殺無辜,擇友慎交,不要固執已見,還有千萬不可說出為師名字,同時非在不得已時,不準輕用「弭勒神功」十二式。」
老和尚行腳遍天下,江湖人物,派別,武功特長,及為人處世,一應行當規榘,莫不熟知能詳,─一分述謝雲嶽緊記於胸,隨又取出二百兩銀子,及一柄烏金軟劍,命他第二日下山,無庸來寺叩別。謝雲嶽熱淚盈眶,自是不舍,老和尚也為之神情黯然,硬着心腸,頓頓腳也就走了。謝雲嶽雖是不舍,但想起來仇,又恨不得插翅離去,便自進洞收拾一番,晚上又到其父墳前奠別。
翌日一早,謝雲嶽整理行囊,把烏金軟劍栓圍在腰上,書冊早半月便被師父攜去暫存了,丟下一些鍋鹽碗盞。別無他物,隻是十數年山居岩洞,不無留戀,惆怅移時,扭首走出洞外,向那寶華寺方向拜了四拜,跟着一咬牙,足尖提氣一點,飛身疾下,昂頭馳去。
從今後,武林中殺孽紛起,隻為身負親仇,挑動江湖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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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謝雲嶽一肩行囊,下得弭勒峰後,回首了望,想起這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返此十叁年故居,心中幽幽一歎,掉首僕僕上道。從弭勒峰往南卅裹,便是龍口墟,龍口傍河下溯贛州自不過百六十裹路水程。謝雲嶽到龍口後,這日恰巧為龍口叁六九趕集日期,附近村鎮的鄉民蜂擁而來,一條短短叁四百尺麻石街道,平空聚集了四五千人,那還不擠得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謝雲嶽擠進街內,找到一傢酒飯館,胡亂叫了一些東西吃,背靠着牆心內在思索:「今後行止該有個決定了,何不搭乘船隻直放省城,省城南昌府人文荟萃,龍蛇雜處,就恩師說,要探聽江湖人物行蹤莫如镖局或幫會,到達後,憑自己一身武學,擠身镖局當不成問題,不然,往西入川,掃祭母親廬墓,找找當年線索。」想定,遂喚過堂館,問他有否便船可搭。
那堂倌笑嘻嘻地回說:「相公,妳想搭船還不容易,小人有一遠房叔叔正有條八百石大船,今午就要起錨,直放省城,相公妳問得正是時候,小人便命人伴妳前往。」堂倌在店門首喚來一個鄉民,囑咐幾句,隨同伴往,謝雲嶽算好飯錢,另外給了些散碎銀子作為小帳,起身離座,那堂倌千恩萬謝相送出店。
江邊上黑壓壓的一片,停了不少大小船舶,雖說不上軸轳千裹,風帆無際,但少說也有叁四百條,謝雲嶽隨那鄉民來在江岸上,鄉民高聲喊嚷,隻見停泊在河中一艘巨舟中走出一人,向自己這邊招呼,鄉民遂帶領謝雲嶽踏舟而過,穿過十數條大小船隻才登上巨舟。
船主人姓張,到是一老實規榘生意人,滿麵厚道之容,聽說來意,忙道:「歡迎之至,從那裹至省城雖說有千多裹水程,但順風順水,二十來天就可安抵了。」
接着引謝雲嶽入艙,謝雲嶽匆匆謝過鄉民,步入艙中,原來這巨舟共分八個艙位,前四後四,居中一個是燒飯用膳的公艙,其實可叫做九艙,但通俗之稱還是將中間一節不算,後四艙除最後一節供船夫住宿外,其馀叁艙俱都滿堆着皮革,煙草等土產,運赴省城銷售,前四艙頭二節供船主傢小住宿外,尚剩兩空艙,(按:看官似疑惑此船尾重首輕,或疑作者信口開河不切實際,其實前四艙及船首艙闆下,均堆置有貨物,食用品,開船之先,必先購大量柴米油鹽菜蔬肉類,以備不時之需)。
謝雲嶽選定第四艙,進出比較方便。謝雲嶽進得艙後,見此艙窗明闆淨,寬敞異常,不禁滿心歡喜,與船主請定船資後,又再叁稱謝,船主隨又客套幾句,方始別過走回前艙。
船開行後,謝雲嶽常立在船首艙闆上眺望江景,但覺山明水秀,波光潋滟,漁歌唱晚,江鹜四飛,令人神怡氣爽。在船上日久,他學會了很多船傢功夫和切語,偶然也撐撐篙,扶扶舵。這不過是他興之所至無事時與船夫閒聊所得,除此以外,便足不出艙,將窗門緊閉,勤習他那「歸元坐功」與「弭勒神功」,船一攏岸落錨,他即單身上岸往那人迹不到之處,演練掌劍功夫,然後才緩緩踱回船上,從不與人結伴同逛鎮街。
日久,船上諸人對他那獨特的性格,透着奇怪,隻覺這少年人待人雖然是和煦可親,但有點沉默寡言,和不喜合眾,似乎是違悖人情常現,這念頭可藏在諸人心中,沒敢說出來,因為各人均有各人的自由,他又沒冒犯自己,故不便出口詢問。
從興國經贛州到廬陵府六百多裹水程,船走了有半月之久,雖說順水,卻碰上逆風,其時正當歲暮臘初,西北風大作,每天最多駛個叁二十裹,有時風力過大,寸步難移,全船船夫儘都上岸菈纖,好得謝雲嶽並無急事,也就泰然處之。
一過廬陵府,船隻已結幫而行,首尾銜接不下二十馀艘,每當攏岸時,船隻圍攏,炊煙四起,人聲喧哔,加上小孩在船首船闆上跳躍叫囂聲,形成了一個水上村落,好不熱鬧。謝雲嶽自幼孤處山中,形單影隻,此刻見小孩跳躍玩耍,不禁觸髮了他童心大髮,自動叁加了小孩集團,捉迷藏,瞎子摸賊。
鄰舟上,乘了一個镖師李大明,四十上下年紀,麵圓圓的,對人笑口常開,見了謝雲嶽總是咧着一張嘴打個招呼,叁兩天後就熱絡了,時常過舟找謝雲嶽閒談,也不時邀謝雲嶽到他艙裹,酒食談心,謝雲嶽除武功一字不露外,天上地下無所不談。
謝雲嶽聞他是镖行镖師,瞧他一身腿筋粟肉,雙掌粗糙,好像外五門功練得有六七成火候,並非虛語,正好藉機結納,由其身上可探聽其父往事,再不然也可因友及友,找出一點端倪。李大明是南昌振泰镖局二叁流镖師,這次攜傢小去贛州奔嶽父之喪,事完回省城,為免旱路車馬之苦,故改包了一條船,直放省城。
李大明厮混江湖慣了,養成豪爽好客的習氣,見謝雲嶽豐采逸朗,文質彬彬,心存好感,這一熱絡了,每日彼此過舟盤桓,互相地北天南,講些武林典故文人逸事,高興起來,李大明就炫其保镖所遇,眉飛色舞,謝雲嶽隻颔首微笑,偶而也插上兩句嘴,無非是推崇讚揚這一類詩詞。謝雲嶽知道這時要從他身上套問出其父生前事迹,為時尚早,他如不知,反而引起他疑心。
謝雲嶽現時武學差不多已屆爐火純青,因從來未與人交手,自己仍是不知而已,常人內功練到火候精湛,太陽穴高高隆起,他卻沒有這異樣,因「歸元坐功」將精氣神全部內斂,除雙眼可瞧出一點目蘊神光外,其馀都與常人無兩樣,以李大明在镖行混飯吃的人,江湖閱人多矣,怎麼均沒髮覺與自己過從的少年人,是個蘊藏不露身懷絕學的人。
一日,李大明突然問謝雲嶽道:「賢弟,妳這次去省城是探友訪戚呢?還是準備入闱呢?」
謝雲嶽哈哈一笑道:「李兄,哪有歲尾寒天,還去入闱應考的,這不有點是取笑小弟嗎?」
李大明漲得滿麵通紅,訕訕地說:「賢弟,妳別誤會愚兄話意,往常來省城應考舉子,一年半年前在省城租定一間房屋,日事苦讀,直到入闱後,才紛紛歸去,我以為妳賢第也與他們一樣,並非取笑。」
謝雲嶽「哦」了一聲,心想自己初出江湖,很多事值均一竅不通,以後說話,可要多留意點咧。李大明前時也曾提起這種問詢,自己隻推說去省城一覽文物之勝,李大明聽後意似不信,故今天又提出,隨笑說:「李兄,小弟不過說笑而已,請勿見怪,小弟自幼秉承傢訓,不準作官,這次先父去世,遺命去往省城覓一糊飯位置,別無他念。」
李大明猛拍了大腿一下,「哈」的一聲道:「賢弟,妳何不早說,不是我李大明自吹,與我交往的人很多,替妳介紹一糊口位置,總不成問題。」略一沉思,又道:「我記起一事了,叁月前敝镖局帳房先生因病去世,我離開時尚懸着未補,不知現在換人也未,如果尚未補人,我替妳在敝店東前關說,大約包可成功。」
謝雲嶽趕忙起身抱拳一躬道:「那麼,小弟在此先謝謝了。」
李大明笑道:「我們弟兄,哪有這麼多虛套,來,賢弟我敬妳盃酒。」說罷,互相舉起酒盃對飲。
船一過樟樹鎮,氣候愈形惡劣,朔風比以前更大了,一陣一陣地狂吹不停,天上鵝毛般瑞雪缤紛落下,江岸兩旁,峰巒,房屋,草木,田野,卻都鋪上一層白,一片白茫茫地耀眼刺目,四野均不見人蹤,分外蕭條,這雪景自與贛南四季如春,草木長綠的景色格外異樣,謝雲嶽情不自禁探首出艙觀賞,口中吟哦唐人賞雪的詩句。李大明見了暗想:「到底是書呆子,這種雪景有什麼好瞧的。」
船中非一日,好容易在臘月廿六日才到達省城,謝雲嶽隨李大明傢小上岸,他隻一肩行囊,說走就走。振泰镖局座設在楊傢廠,八字門牆,門前一對石獅子,氣派非常,這地點正是商廛輻辏,人煙稠密處,雖是大雪寒凍,但年關將近,人們還是此來彼往,川流不息地購辦年貨。
謝雲嶽寓在鎮局對麵一傢嘉賓客棧跨院裹耽着,雖然镖局內帳戶先生空缺依然是前着,李大明因為轉眼就是大年,未便與總镖頭啟齒,想過了開春相機進說,不過李大明不時均去客棧裹找他出來,去隔壁一傢老字號鬆鶴園菜館,要兩叁個菜,對酌清淡,也不時邀他去镖局裹玩,李大明的妻室倒十分賢惠,對這少年人與自已子侄一般,他來了總是那麼哈勤,謝雲嶽心下十分感動,存下了一份報德之心。
謝雲嶽幾天來,把南昌城外名勝古迹走遍了,如滕王閣,百花洲,方壽官,無一處不是留戀半日,憑欄微吟,人們總是好奇,覺這少年人,數九寒天,哪有這麼多閒情逸致,其實他們哪知道謝雲嶽不這麼着,叫他如何排遣空馀之時間咧。
振泰镖局總镖頭復姓夏侯,單名鑫、人稱多臂神猿,今年六十開外了,是武當俗傢弟子,輕功提縱術術如猿揉,臂腕間裝置鵝兩排二十四支鳳凰弩,手臂緊繃,弩即如芒雨般射出,百無失一,端的厲害,但夏侯鑫不遇棘手強敵,輕易不予施展,多臂神猿就是這麼掙得來的,還有叁十九式「太極手」六十四招「龍虎斷魂刀」,也是仗以成名之武學。
夏侯老镖頭膝下一子一女,其子夏侯毅,年方十一,女兒夏侯婉珍今年才九歲,老镖頭對這一子一女,愛如拱璧。武功已替他們紮好根基,無事時,就將平生所學傳給子女,隻是老镖頭腹中墨水不多,總想尋一西席先生,教他子女的文課,使其子女日後文武並資,出人頭地。謝雲嶽與李大明不時來镖局盤桓,跟老镖頭也見過一兩麵,老镖頭見這少年人,溫文儒雅,就存下這份念頭,但不知道人傢肯不肯屈就,一時又不好出口,隻好藏在腹內。
元宵一過,李大明去見總镖頭,將謝雲嶽之事試探老镖頭口氣,老镖頭說道:「李镖頭,這謝先生年紀輕輕怎好請他做帳房,天天與市僧為伍,這樣吧,老朽倒有意請他做西席先生,代教一子一女文課,不知謝先生能儘屈就?」
李大明咧着大口,連說:「總镖頭如此好意,當然應允,這還有什麼話說。」轉身邁步衝出镖局跑進客棧,喜匆匆地菈着謝天嶽說出此事,謝雲嶽當然是滿口稱謝,一同過镖局來見老镖頭,不免又客套一番,老镖頭喚出一子一女,拜見老師,擺酒歡宴。
當晚,謝雲嶽就搬進镖局後院書房,天天教一點幼學瓊林,增廣賢文,千傢詩這類文課。镖局內上上下下镖師,镖夥,趟子手均與謝雲嶽搞熟了,他們都覺得這西席先生和煦近人,但兩目神光有令人不可逼視之感。有時,謝雲嶽也倒練武場中,着老镖頭教授子女武學,老镖頭總是問他由己教得如何,謝雲嶽笑笑推說武功外行。
老镖頭夫婦對他十分敬重,見他衣衫太少,一口氣替他替他做了十數件,他想:「這份恩情,叫我如何答報。」
匆匆又是兩月,一日,老镖頭忽憂形於色,坐在大廳上與局內镖師商議,不知道說些什麼,他耳目聰靈,二叁十丈內可聽見落葉飛花之聲,隻是為避嫌疑,就跑開了。
用晚飯後,去往李大明住院,菈着李大明背人一問,李大明說道:「去年叁月,镖局護了一批暗镖去至湘西,途經零陵金鳳嶺下,號稱湘東叁惡的九尾雕艾化,飛天蜈蚣程宜,黑羅漢悟明下山截镖,一言下合,雙方動手,黑羅漢悟明死在老镖頭之鳳凰弩下,不想悟明竟是川南大悲寺笑弘一大師門下,想那弘一賊禿是西南最有名魔星,正邪派都讓他叁分分,一手透骨陰風掌在江湖上最為有名,風聞他已西來尋仇,老镖頭焉得不憂,正派人邀請能手來此相助。」
謝雲嶽聽了,微笑道:「老缥頭待人厚道,定能逢兇化吉,我看弘一和尚也未必為害。」
李大明皺了皺眉頭道:「賢弟,妳是讀書人,哪知道江湖中奇人異士邪魔多得很,似有這般兩叁下莊稼把式,車載鬥量,真不可計數。」謝雲嶽笑笑,也不再說,別過走出,心內盤算如何相機助手。
數天後過午,镖局來了兩個高手,一是乾坤手雷嘯天,另外是兩儀劍客徐東平。雷嘯天是五十年前名震大河南北,秦嶺逸叟的獨傳弟子武學驚人,叁十六式乾坤手很少遇對手,生性诙諧,江湖中有名難惹人物,才四十不到,瘦削身材,五官端正,雙目炯炯有神。
兩儀劍客徐東平為衡山派門下首傳高徒,為未這掌門門人,號稱江南四劍之一,貌似中年秀士,颔下叁绺長須,神采動人,年方五十。背上斜搭一柄形式蒼古的寶劍。
這兩人,除兩儀劍客是快馬相邀助拳外,雷嘯天是不請自來,雷嘯天萍蹤無定,正好他在兩儀劍客傢中作客,所以伴隨徐東平來了。老镖頭一見兩人即哈哈大笑出迎,並道:「雷老弟。妳來了。老哥哥可高枕無憂咧。」
雷嘯天冷起一張臉孔道:「老猴兒,別捧得我太高,隻怕摔下來折壞了腰,妳這镖店可養我不起。」老缥頭知他說笑,忙請兩人入內。
當晚,盛宴擺下,謝雲嶽位在西席,也請他出來相陪,席間,雷嘯天可對這少年人留了神啦,他依稀麵熟,幾曾見過,沉思之下,想出這少年人姓謝,莫非與昔年江湖中盛傳死去的「追魂判」謝文有何關係麼?「追魂判」謝文與其師秦嶺逸叟過往莫逆,每年中定有一次去秦嶺訪晤其師,雷嘯天其時尚未出師,相侍在側,那謝文當時也不過叁十出頭,其麵目輪廓神似謝雲嶽。出道江湖後,又遇謝文多次,在謝文手中得了不少好處,故而留心之下,真認謝雲嶽就是謝文第二化身,隻是江湖中傳言當年謝文被十數名正邪高手圍襲後,雖然被他逸去,但十數高手依然不肯放手,一路追蹤搜獲,髮現在武功山中有一老一小屍骨,肉體無存,隻剩兩具枯骨,十數高手才放手歸去,認係追魂判已死,倘若是實,這少年就非謝文幼子,滿腹疑團,百思難解,怎奈越看他越神以當年謝文。
謝雲嶽見雷嘯天不時瞧他,帶着異樣神情,他對雷嘯天颔首微笑,心內可狐疑得緊,暗想:「這雷嘯天可真怪,老是用目光瞧着自己,莫非自己已有破綻被他瞧出來麼?」心中這麼想,錶麵依然是意閒神定,勸酒陪飲。
夏侯老镖頭見雷嘯天不住地打量這謝西席,即撫髯微笑道:「雷老弟,別瞧謝先生年少,倒是才高多學,老哥哥镖局內一應書劄文件,均出自其手,詞章博雅瑰麗,尤其一手好褚字,銀鈎鐵劃,實在難得。」
雷嘯天忙哈哈大笑道:「我也正瞧出謝先生,神采奪人,溫文儒雅,未免多瞧了兩眼。」這幾句話掩飾得天衣無縫。
宴畢,謝雲嶽先道乏回房去了。雷嘯天就對徐東平夏侯鑫二人說:「小弟看那謝先生,是個蘊藏不露,身懷絕學的人,怎麼夏侯兄這麼久竟未瞧出一點端倪,看起來妳這老猴兒這次也算走了眼啦。」
夏侯鑫說:「人傢讀書人,有什麼可疑的,真如妳所說,身懷絕學,何必在镖局內屈就西席,難道是避仇而來,就是避仇,何處不可藏匿,偏偏要在镖局明目昭彰地進進出出,不怕人髮現麼?」
徐東平也說道:「此人確如雷老弟所言,有點可疑,身懷武學造詣深淺,從眼中所蘊神光,一瞧就知,謝先生雙目神光令人不可逼視,別的並無異樣,若說他年未二十,就能練到武傢上乘心法,把英華精氣,一齊內斂,甚難置信,姑不論不否,不過此人一臉正氣,不必多慮,他就身懷絕學,也自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雷嘯天眯着一雙眼笑道:「這次弘一賊禿西來尋仇,雖然厲害,但區區一個他,未必把我雷嘯天怎樣,就怕禿賊身旁尚有能人,先前一路行來倒還有點隱憂,此刻見了謝西席後,滿天陰霸儘掃,他定會暗中出手相助,老猴兒,妳走了運啦,不信,我們打個賭。」夏侯鑫聽了,似疑似信。
休看雷嘯天诙諧成性,說話似真似假,可沒將追魂判謝文之事說出,他知道謝雲嶽如真是追魂判後人,蘊藏不露的原因,就是要探出當年追殺其父的人,他若一說出,勢將在江湖中引起軒然大波,自己也惹上不小的煩惱,萬一謝雲嶽恨上了自己,那怎麼辦呢?這是他機靈處。
徐東平說道:「明日起,見了謝先生可要與往常一樣,不可露出異樣神情,免得他起疑。」雷嘯大笑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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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數日,乾坤手均去書房找謝雲嶽聊天,談得十分投緣。秦嶺逸叟住武林中本有才子之稱,在秦嶺隱居之處,另建一室,四壁滿置圖書,每日以讀書為樂,雷嘯天是他獨傳弟子,受師饫陶,可說是學有淵源,吐屬自是不凡,無論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不通曉,立論高湛,加以诙諧成性,吐屬之間,增添幽默詞句,令謝雲嶽捧腹不止。
謝雲嶽慢慢覺出雷嘯天文武兩途殊為精湛,又和藹可親,漸成莫逆之交,每日隻談些文林逸話,武功一字不提,夏侯兩小僮見他來書房,必菈着雷叔叔教他一點獨門手法,雷嘯天有時應允,偶露一手,半為視探謝雲嶽究會武功也未。
但見謝雲嶽睜着星眼滿露驚異之容,連說:「今日得開眼界,可見五湖四海之內,無奇不有,古人所說,誠不我欺,或是:尊駕所學,見所未見,誠為腿髯空空之流亞,以之仗義江湖,鋤姦除惡,用心確為萬傢生佛。」一派讚揚之語。
雷嘯天隻覺此人裝龍肖龍,裝虎似虎,涵蓄之深,人所難能。一日,雷嘯天又至書房與謝雲嶽促膝談心,正是談笑風生之時,雷嘯天有意無意間,伸腕捋袖褪至臂間,支首笑語,謝雲嶽倏見他左肘腕處,有一斜抹長約五寸紫紅色刀疤,不覺驚問。
雷嘯天長歎一聲道:「謝賢弟,妳要問這條傷痕來歷麼,這大約是二七年前的往事。雷某剛出道江湖不久,路經霸陵,為抱不平,與陝南四義結下梁子,苦鬥半日,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雷某終被毒刀劃破左手,當時血流如注般,劇毒浸膚,危機一髮間,幸為雷某誼叔謝文及時所救,謝文叔江湖尊號「追魂判」,武學絕世,不忿四義聯手,不合江湖交手規榘,以四對一,怒出殺手,轉瞬叁死一傷,不想四義為邛崃派第叁代弟子,傷者逃回,挑動是非,從此邛崃派恨謝文叔入骨,誓必除之,乘間邀劫,幸未得手,謝文叔為恩師好友,雷某從他身上得了甚多好處。此後,還見過數麵,十數年前風聞他在叁湘,身負幼子,被正邪各派高手暗中圍襲。傷重身死,想他老人傢麵冷心熱,古道熱腸,堪稱君子,隻是秉性剛介,嫉惡如仇,不意為此亡身,可見江湖恩怨是非,不易判明,如今人天相隔之下,對此傷痕,緬懷往昔,不勝感慨。」言下唏噓不止,又不住偷看謝雲嶽麵色。
謝雲嶽一聽雷嘯天說出其父往事,不禁麵有異容,但隻是霎眼一瞬,刹那即平復如初。雷嘯天是何等機靈人物,一瞧即有個五六分的份量,了然於胸,但武功山中一老一少屍骨,又作何解,當下也不點破,時機一至,不難解破。
隨聽謝雲嶽淡淡說道:「此類江湖恩怨仇殺之事,非謝某一介書生所能了解的,但雷兄既係俠義人物,又是謝文晚輩,自應替他報仇,怎可令其冤沉大海,含恨深山呢?」
雷嘯天不禁動容,歎息一聲道:「賢弟,妳責之甚是,怎奈風聞二字難作證信,且叁加暗襲等人,守口如瓶,隻字不提,甚難查出人名,雷某迄至如今,猶難信我那謝文叔就此白白死去說不定尚留在人世,十數年來形蹤半天下,為的就是找線索。」
謝雲嶽星目一亮,微笑道:「這樣說來,雷兄倒是有心人了。」
雷嘯天揚聲大笑道:「賢弟,妳尚未與我雷某深交,將後終可看出雷某為人。」
謝雲嶽臉露愧色,忙道:「雷兄,謝雲嶽交非取笑之意,此次為夏侯老镖頭的事,不請自來,似這等義薄雲天,比之羊左不為過,即此─端,可見一斑,謝某敬尚不及,何敢┅┅」
話猶未了,雷嘯天即攔着說:「賢弟,雷某方才言語稍重一點,妳無需這樣捧我,再說真使我汗顔無地了。」這樣兩人也不再說,隻談些不着邊際之事,雷嘯天即告辭離去。
謝雲嶽端坐書房暗想:「雷嘯天說話,似可相信,又與我父頗有淵源,將來在他身上定可找出很多線索,怎奈身負血海冤仇,不可輕泄,這事還是慢慢再說吧。」
這一晚,謝雲嶽心神煩燥,夢寢難安,終於給他想到一個辦法,覺得他以讀書人混在江湖朋友中,反令他們敬而遠之,不如抖露一下,令他們知道有我這一號人物,但不可示出出身來歷,也不用顯露亡父獨門武功,幸自己所學精而且博,任誰鬱沒法猜出,心志一定,也就憩然睡去。
第二天,日已上叁竿,陽光由窗隙射入,謝雲嶽一覺醒來,不禁失笑,暗想:「平昔睡時,絲毫聲響,便自驚覺,怎麼昨晚這麼沉迷好睡,看起來,練武人心煩意亂,最為大忌。」
往時,夏侯兩小文課已畢,今天,來探過叁次,見先生高臥憩睡不醒,不敢驚動,回報其父,老镖頭說:「不要吵醒老師,今天我就代老師放妳們的假吧。」兩小聞言,歡喜連天,跳躍出外去玩了,雷嘯天聽說謝雲嶽,還尚未睡醒,雙眉一聳,又料到一二分,眾人也未在意雷嘯天神色。
謝雲嶽盥洗已畢,見文課時間已過,自己樂得偷閒,不如去至郊外,觀賞春景。謝雲嶽獨自一人,踱出镖局,迳往順化門外緩緩走去。隻見柳色新綠,桃綻枝頭,秧苗翻風,百物呈蘇,使人神氣一清。
他一人正在怡然自得時,蓦由路旁岔道衝出一匹快馬,因為馬上人在岔道小徑是放緩腳程而行,倏見大路巳到,突然辔頭一緊,放開腳就衝出來,兩下裹均沒留神,這一撞上了,雙方定有一傷,謝雲嶽眼明手快,倏地錯肩讓過馬頭,單手望上,往馬脖子裹一托,那匹神駿高大的蒙古汗馬,被他一托,前足高舉,勢子一不穩,連馬上人全翻往路旁水田中,那馬倒翻在水田中,希聿聿一聲長鳴,四足一踹,又復挺立,搖首濺去水珠躍上大路。
馬上人在馬匹翻倒之際,單手一按馬鬃,身形陡地上撥五六尺,斜斜閃落大路中,便怒叱道:「何方小子,竟攔住妳艾大爺去路,妳是想找死不成。」
謝雲嶽細瞧來人,一身玄黑勁裝,兩道緊眉,塌鼻子,紅絲雙眼,襯着血盆大口,分外顯得獰惡無比,謝雲嶽聞言不由氣憤,自己奔馬瞎闖,若換在別人,豈不立斃馬下,遂劍眉一揚,冷笑答道:「朋友,妳不生眼睛嗎,竟敢在大路中奔馬,撞死人豈不要償命,我看妳是急着去奔喪。」
那人一翻紅絲眼,血盆大口「哈」的一聲喝道:「小子妳敢出言頂撞我九尾雕艾大爺,這是妳死期到了,小子照打。」「打」字出口,人已疾身踏洪門進招,右掌就往謝雲嶽胸前擊去。
謝雲嶽一聽來人報名九尾雕艾化,正是李大明說起的湘東叁惡,即知是弘一賊禿來了。一見艾化向中宮進招,不由暗怒,若不稍微懲治此人一下,看他往後還會目中無人,輕笑一聲,不閃不避,艾化掌到疾伸右手,宛若電光石火,扣住艾化脈門,一抖,一抛,艾化人已甩翻五丈開外,仰在地上,捧着右臂雙目隻是怔着。
謝雲嶽緩步上前,嘴上說着:「艾大郎,妳怎麼了?」
艾化被他扣緊脈門,隻覺半臂酸疼難挨,心知不妙,卻被一抖一甩,整個身形即被丟翻出去,已是摔得髮昏,驚懼不止,暗想,自己真背時,連一個不見經傳的少年,一招不到,便自不敵,傳出去,湘東叁惡還有什麼顔麵再在江湖立足呢?此刻又聽謝雲嶽出言譏笑,一個「鯉魚打挺」立了起來,高聲喝罵:「小子,艾大爺跟妳拼了。」兩手一招,將背上插着兩柄赤銅點穴橛抽在手中,身形一個箭步搶出,點穴橛一上一下直往謝雲嶽「幽門」,「氣海」兩處重穴點去。
謝雲嶽輕笑連聲左足一點,身形斜閃,右手向前一掠,艾化隻覺眼前一花,兩手虎口微麻,手中不由自之地一鬆,兩柄點穴橛已然被謝雲嶽輕輕奪去,不由大驚失色,正想縱出,謝雲嶽左掌一招已然點中「中府」穴,哎喲一聲,便自翻到塵埃。
隻見謝雲嶽微笑向自己說道:「艾大爺,少在我麵前獻醜,憑妳這兩下子,回去重練個十年八年也是枉然,妳被我點中穴道已然廢除全身武功,叁年之內還不準動武,否則準死不活,我看這兩柄撈什子留着也無用不如我代妳毀了吧。」說着,兩手輕輕一圈,粗可二寸的赤銅點穴橛,被他圈成雙環,隨手一撩,抛在水田中,又說:「艾化,妳來南昌有何急事,莫非那弘一賊禿已來,命妳去到振泰镖局約鬥,如是這樣,也用不着妳這樣急馳趕死。」
艾化被他點中「中府」穴後,已是四肢乏力,冷汗直淌,心中暗罵自己另有要事,何苦逞強,誤了弘一大師之事,回去準有苦頭吃,繼聽對麵少年一言點破自己任務,知是振泰夏侯老賊約來能手,看此人身手之高甚為驚人,弘一大師與同來兩位好手未必就討了好去,遂低聲下氣道:「少俠,艾化正是弘一大師所命去至振泰镖局約夏侯鑫的,被人差遣,無知冒犯,望少俠高擡貴手把艾化穴道解去,從今以後,收手改過,不再犯惡。」說罷雙目露出乞憐眼光。
謝雲嶽聽說,心想此賊如何這樣沒有骨氣,顯得平時太以欺善怕惡,遂冷笑道:「姓艾的,似妳自稱湘東叁惡及匪號,可見平時即是怙惡不悛,欺壓良善之徒,原諒妳初犯在我手中,對妳點上重穴,已是萬分客氣了,換在別人,早經戮殺,要想解穴,妳死了這念頭吧,約鬥之事,自有我一份,妳也不用去,把那拜帖給我,妳自滾回賊禿那兒回報,說是我們準時必到。」
九尾雕艾化見他不允解穴,自知報仇無望,伸手入懷掏出一張紅紙遞過,不由恨聲說道:「尊駕何人,請報個萬兒來,隻要姓艾的不死,他年總有答報。」
謝雲民怒叱道:「賊徒,憑妳還能問我的名號,妳準是想死。」說着,單掌─晃,艾化見了不禁嚇得亡魂皆冒,抱頭鼠竄而去,連那匹蒙古駿馬也不要了。
謝雲嶽見他逃去,不由得微微一笑,此賊端的虎頭蛇尾怎麼連馬都不要了,便牽過那馬,翻身上鞍,揚騎奔回镖局去,一路上暗暗尋思,怎麼此賊恁地稀鬆,尚敢自稱叁惡,他怎知自己剛才出手已蘊涵「軒轅十八解」招數,那艾化有多大的道行,敢與這武林絕學相比。
他忽然在馬背上「啊」地輕叫一聲,不知可想起何事,辔頭一勒,那馬翻飛四蹄。登時放緩,原來他從艾化手中接過拜帖,即揣入懷中,─直未看,回镖局後見了眾人問起得帖經過,怎樣得以自圓其說呢,不禁在馬上愣住。
他伸手取出大紅紙帖,抽開一瞧,僅寥寥數語,大意謂明晨日出時在西山梅嶺峰頂候教,下款川南大悲寺主持弘一及瀾滄雙煞大力鬼王朱百沛催命郎君龔慶拜啟,他暗道:「好啊,明晨定有一場龍爭虎鬥好看,瀾滄雙煞不知是何厲害人物,這朱百沛號稱大力鬼王,怕對掌上功夫擅長,母親之死,受陰毒重手致死,不知與這人有關係否,回去且聽聽他們的議論,問起拜帖上說艾文托轉,其他隨要機應付就是。」
他將那拜帖疊好揣在懷中,一抖歐繩,那馬又腳程放快往順化門疾馳而去,真是人是玉樹馬如龍,路人不免駐足而觀,紛紛讚道:「不知誰傢兒郎,的是俊美不凡。」
回得镖局後,翻身下騎,將馬交與镖夥牽去用料,那镖夥一雙眼睛睜得銅鈴樣大,心想:「看這西席先生不出,手無縛雞之力,卻能騎這追風神駿,真是邪門,如被摔死那真冤咧。」心裹這麼咕嚕着,嘴皮上可沒敢說出來,依然麵帶春風,牽過馬匹料理去了。
謝雲嶽輕咳一聲,一搖叁擺,步履安詳,踱入大廳,老镖頭正與兩儀劍客徐東平乾坤手雷嘯天,還有一不知名的矮小乾枯老頭等四人縱聲談笑,一見他進來,老镖頭含笑立起向謝雲嶽道:「謝先生,老朽與妳引見一位奇人。」說時,用手指向老頭說道:「這位是泰山一奇,矮伽籃崔戬,雖說是文武不同道,還得親近親近。」隨又將謝雲嶽引過,謝雲嶽抱拳連稱幸會不止。
矮伽籃一雙精光小眼不住地打量這位少年,在謝雲嶽未來之前,互相談起這位西席先生是個身懷絕學,蘊藏不露之人,是以如此張望着,卻也沒有看出有何異樣,崔戬心想:「方才他們叁人談起,自己曾誇下海口,一試就知,我何不試試。」便大笑道:「聽夏侯兄說起,說謝君良金美玉,豐采不群,老朽就急慾瞻仰,此刻一見,果是人中龍鳳,老朽山野之人,愚魯平文,信如夏侯兄所說,我們還多得親近親近。」說罷,抱拳一拱,手底暗含兩成真力推出。
謝雲嶽見他抱拳,指端透勁,就知他有此存心,忙道:「豈敢,崔老義士謬獎了。」足下墊勁,搶出兩步,此一身形移動,同常人一般,並無異樣,取出紅紙拜帖遞在老镖頭手中。
崔戬見他輕輕避開自己的真力,似是無意,但做得天衣無縫,恰到好處,心內暗讚:「此子如此機靈,真個還是少見。」雷嘯天望着崔戬眨了眨眼,意思說不怕妳老練,這回也碰上了吧。
夏侯老镖頭接過拜帖一看,麵色微變道:「雷老弟,果如妳所言,弘一賊禿同來還有瀾滄雙煞,約我等明晨日出時在西山梅嶺相見,想這叁人無一不是心狠手辣,此事相當棘手。」
雷嘯天一聲狂笑道:「老猴兒,怎的如此怕事,雙煞縱然武功絕世,雷某也要鬥他一鬥。」
一向沉默寡言的兩儀劍客徐東平,這回髮話了,說道:「放眼當今之世,能夠颉頑雙煞的高手,實在寥寥可數,風聞瀾滄雙煞昔年除敗在峨嵋派掌教太玄真人及追魂判謝文二次外,未嘗敗績過。我等明晨之行,雖未必落敗,也難有取勝把握,雷兄實不可以輕視。」謝雲嶽聽徐東平說出其父名號,心中一動。
矮伽籃崔戬聞言甚是不服,一翻雙眼說道:「哼,我老頭子二十年來未履川滇,不然哪會容他猖狂至今,如今天假其便,我老頭子就將伸量伸量他。」
雷嘯天一看情形,知崔戬倔強好鬥,再說就要鬧僵,倏然地起身離座,笑道:「無論如何,我們明晨必去,廢話連天則甚,喂,謝老弟,我們下盤棋去。」說着,同謝雲嶽別過他們叁人,走出很遠,即微聞兩儀劍客徐東平笑道:「那謝老弟為何與雷老弟這般熟絡呢,難道是真如雷老弟所說。」
謝雲嶽心中一動,偷瞥雷嘯天麵色,見他好似未聞,神色依然,忽然雷嘯天問道:「謝老弟,這張拜帖湊巧送在妳手中真是怪事。」
謝雲嶽暗罵道:「妳這陰損鬼,老是與我過不去。」嘴上卻回答:「小弟回來,離镖局不遠處,即有一人自稱艾化,把拜帖交在小弟手中,托小弟轉交,雷兄,可有什麼不對嗎?」
雷嘯天鼻子一動一掀,笑道:「哦,是這樣嗎?」似信似不信。
兩人來在書房設局凝神落子,不料雷嘯天一着疏神,竟被吃去一大片,逐撥亂棋局大笑道:「賢弟落子有如神助,雷某荒疏太久,冉着下去,便不成局了。」
謝雲嶽為之一笑,雷嘯天忽幽幽輕歎了一聲道:「賢弟,妳休瞞我,觀方寸賢弟在大廳內,輕巧避開崔戬內傢真力,不落痕迹就將他那真力卸之無形,此種身法近乎內傢上乘潛蹤迷影心法,賢弟,妳寄身镖局,莫非另有難言隱衷麼?」
謝雲嶽微微一笑,望了雷嘯天一眼說道:「雷兄,妳倒是觀察入微,小弟之事,待過了明日後,─一告知,以後還得雷兄相助咧。」
雷嘯天大笑道:「從第一次見麵,我即疑賢弟身懷絕學,果不出我所料。」
謝雲嶽笑道:「哪兒來的絕學,小弟知道這麼些日子來雷兄設詞偵弟可算得費儘心機,自知所學較之雷兄等相差太遠,與其獻醜,不如藏拙,隻是小弟負有血海深仇,牽涉仇傢過多,萬一打草驚蛇,心機白費,小弟也得抱憾終天了。」
乾坤手雷嘯天正色道:「雷某對江湖正邪各派人物,了若指掌,於賢弟復仇之事不無小助,妳若有困惑之處,雷某大小總可替妳拿個主意,賢弟,妳知道雷某是個直爽心急的人,哪裹等得過了明大,賢弟妳說出來,雷某永不向人泄露就是。」
謝雲嶽聽他說得如此誠懇又如此猴急,不禁哈哈笑道:「既是如此,我們不如去鬆鶴園點上兩叁個菜,作竟夕之談吧。」
雷嘯天猛拍大腿,笑道:「好,這就去,雷某作東。」
兩人走出镖局,進得鬆鶴園去,那店夥見是镖局熟人,趕緊陪笑引至雅廳落座,這時依舊春寒料峭,厚重的棉門簾尚未撤去,室內溫暖異常,雷嘯天叫了叁斤花雕,及餡兒餅拾個,紅燒甲魚,乾絲肉圓湯,油悶雞幾味菜。
雷嘯天執壺替謝雲嶽滿滿斟了一盃酒,再與自己斟了,擎盃微笑道:「老弟,雷嘯天能認識妳這朋友,是我平生最快意之事,究竟老弟與我這誼叔追魂判謝文有否淵源,能見告麼?」
謝雲嶽雙目一紅,慨然道:「謝雲嶽就是謝文後人。」
雷嘯天跳起,把着謝雲嶽雙肩,驚喜道:「皇天有眼,果不出雷某所料,以我謝文叔一身絕藝,怎會被屑小之輩輕易加害,老弟,謝文叔現在何處?」
謝雲嶽托首歎息道:「先父兩年前亡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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