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郭懷捶了捶膝部,雖然有個火爐仍覺得酸痛難擋。
這病是北疆時落下的,但逢雨雪天便會髮作,宮中禦醫為他診治過多次也無法,隻得叮囑要多保暖,注意休息。
郭懷苦笑,他哪休息的了,趙明帝把所有重擔幾乎都壓在他一人身上,最近西疆和南線兩邊戦事更讓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郭懷時常懷念在北疆大營的日子,即使苦,也是苦得有滋有味,與手下的將士們在一起,親如兄弟,沒有利益之爭,沒有勾心鬥角,隻要聽到號角聲響起,每個人都熱血沸騰,奮勇殺敵,是何等的惬意爽快。
如今在這廟堂之上,酒池肉林,日日莺歌燕舞,推盃交盞,卻連對麵那人的真麵目也未必能看清。
“大人,有戦報到。”
郭懷從沉思中驚醒,揉揉眉心,問道:“是哪裹來的?”
“是南線大營楚大人送來的。”聽到是楚名棠送來的,郭懷清醒了。
自從他撥調了一萬黑騎到南線大營,這個兒時好友甚少給他來信,如同南線戦事從未有髮生過似的。他又不好髮函主動去問,着實讓他有些不快。
挑開封口的火漆,取出戦報,郭懷看了一眼,騰得站了起來。(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微臣楚名棠叩首頓拜,托皇上之福,我南線大營屢戦屢勝,殲敵十萬餘人,徹底摧毀南齊水師大營……”郭懷突然向一旁人說道:“快更衣,本官要進宮拜見皇上。”
郭懷快馬趕到宮內,忽然想起此時皇上已經歇息,但已顧不得那麼多了,他直向皇上寢宮奔去。
宮內連總管站在寢宮門外,見郭懷匆匆趕來,連忙上前做了個噓聲的手勢,低聲說道:“皇上剛剛睡下,郭大人有事明日再報吧。”
郭懷搖頭道:“連總管,此事緊急一定要禀報皇上。”
連總管正待再行勸說,趙明帝聲音從裹邊傳來:“是郭懷嗎,進來吧。”
郭懷推開連總管,急步向內走去,口中叫道:“皇上大喜。”
趙明帝身上披了件袍子,見郭懷如此興奮:“郭卿,喜從何來?是不是西秦退兵了?”
郭懷一愣,說道:“西秦還未曾退兵,是南線大營有捷報。”
趙明帝有些失望:“是楚名棠來的?朕隻讓他守好南線大營,他有什麼可報捷的。”
郭懷笑道:“名棠不隻是守好了南線大營,還主動出撃,克敵十萬,全殲南齊水師大營。這是我朝自太祖以來,對南齊之戦最大的一個勝仗。”
趙明帝一震,連忙從郭懷手中拿過戦報,匆匆看了一遍,麵露喜色。可想了一會兒,又有幾分狐疑道:“郭卿,妳看這份戦報是真是假?”
郭懷一驚,道:“皇上,名棠斷然不會做這種欺君惘上之事。”
趙明帝冷笑道:“何以見得?”
郭懷心中一寒,他沒想到趙明帝對楚名棠的顧忌已如此之深,急忙道:“皇上,戦報可以謊報,但上麵所說的擒敵五萬名棠萬萬不敢胡言,這都是有據可察的。即便隻是抓六萬南齊百姓,也絕不是輕易能做到的。”
趙明帝又看了看手中戦報,哼了一聲;“克敵十萬,居然能擒敵六萬,郭卿妳說楚名棠是如何做到的?妳能不能做到?”
郭懷遲疑道:“臣在北疆時,對陣的是塞外的胡蠻,和南齊不好相提並論。名棠此番指揮的又是水仗,恕微臣不好妄加評論。臣隻知道名棠精通兵法,但其中詳情,恐怕隻有等詳細戦報送來後方可知道。”
趙明帝閉目沉默不語。郭懷小聲道:“皇上,那此份戦報明日早朝是否照例通告眾大臣?”
趙明帝長嘆道:“能不告知眾大臣嗎?楚名棠既然已將戦報送到朕的手裹,那楚天放的手中恐怕早就有了。”
郭懷不敢再作聲,悄然退了下去。
趙明帝緩緩睜眼,自語道:“楚名棠,朕真沒想到妳居然還精通兵法,打了個這麼大的勝仗,將朕逼得無路可退了。”
第二天早朝之上,楚名亭茫然看着朝殿上的大臣們,耳中嗡嗡作響,一些大臣不斷衝他指指點點,那禦史唐大人更是口沫飛濺,滿臉怒色,手指都要戳到楚名亭臉上來了。
他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早朝之前這位唐大人還親熱地與他打哈哈。
可皇上一來,他就第一個出列彈劾楚名亭貪贓枉法、霸佔田地、禦下不嚴,要求皇上將楚名亭撤職查辦。
未等皇上開口,平素與楚名亭交好的大臣們一個個走出來,一一數說他罪狀。
趙明帝雖然對楚名亭也頗不滿,但畢竟顧忌楚天放,不敢對他如何。
沒想到今日竟有那麼多人同時彈劾楚名亭,其中還有許多楚係的官員。
他看了看站在眾官之首的相國方令信,道:“方卿,妳認為該如何?”
方令信也正在琢磨是怎麼回事,如果說此事與楚天放那老傢夥無關他是絕對不信的。能讓朝中楚係官員同時彈劾一人,除了這隻老狐狸無人能做到,但他為什麼彈劾的是自己兒子呢。
聽皇上詢問於他,方令信不敢不答,雖然他還沒想清楚,但直覺告訴他不可附眾議罷免楚名亭,於是說道:“皇上,楚尚書任刑部尚書一職已有近十年,雖然能力平平,但也兢兢業業,未曾出什麼大錯。如今隻憑唐禦史一麵之辭就免去一尚書的官位,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唐禦史冷笑一聲:“相國大人說下官是一麵之辭,就是說下官空口無憑了?來人,把憑證擡上來。”
兩個禦史丞官將一個箱子擡到大殿上。唐禦史指那箱子對方令信說道:“相國大人請看。”
方令信將箱中之物翻了翻,退後沉默不語。
箱中全是楚名亭收禮的一些記錄,還有一些在京城郊外霸佔田地的狀紙。官員收些財物良田,原是相當正常的事,但拿到早朝上來說,這足以定罪。況且唐禦史既然敢把這些搬上來,必然是有根有據。方令信與楚名亭素有嫌隙,如今要他極力為楚名亭擔保,方令信也並不情願。
趙明帝將呈上來的證據看了看道:“既然如此,方卿認為該如何處置?”
方令信躬身答道:“既然證據確鑿,當免去楚名亭尚書之位。念在他在刑部多年,也算勤懇,就下放到幽州任太守吧。”
他始終不願對楚名亭處罰過重,總覺得其中有蹊跷。
趙明帝點點頭,道:“楚名亭……”楚名亭不等皇上將話說完,出列道:“名亭罪有應得,甘願去幽州。”
楚名亭此刻心灰意冷,他不是一個蠢人,深知今日之事必是自己父親安排,而他事前竟沒得到一絲消息,顯然父親已不將他這兒子放在心上。
趙明帝道;“那好,限妳叁日離京,赴幽州上任吧。”
楚名亭將頂帽卸下,放在地上,對趙明帝拜了叁拜,退下殿去。
趙明帝突然想起一事,南線捷報尚未告知群臣,清了清嗓子道:“眾卿傢。南線大營統領楚名棠傳來捷報,南線大營與齊國交戦數日,殲敵軍十萬餘人,徹底摧毀南齊水師大營……”
朝堂之上突然傳來聲異響,眾臣都向方令信看去,隻見他緊握雙拳,臉色鐵青。方令信知道,他阻止楚名棠入朝的最後一個借口已經不在。但他實在沒想到,楚天放竟然如此決斷,幾乎將自己的兒子置於死地。
楚名亭渾渾噩噩地回到府中,隻見父親楚天放已在庭院中等着他。見到父親,楚名亭怒氣叢生。但在父親虎威之下,他實在沒有勇氣髮火,隻好恨恨地返身出去。
楚天放沉聲道:“回來。”
楚名亭身子一僵,緩緩回過身來。
楚天放看了他一眼道:“跟我來。”
楚名亭雖不明其意,卻不敢不從,跟着父親進了前廳。楚天放指了指着廳內一堆行李,道:“為父都已經替妳準備好了,隻不過臨走之前,為父有幾句話要對妳說。”
楚名亭看到那些行李,隻氣得手腳冰涼,再也忍耐不住,吼道:“今日早朝之事果然是妳搗的鬼,好,好!父親,我最後叫妳一聲父親,此後我去我的苦寒之地幽州,妳享妳的榮華富貴,父子之情就此恩斷義絕!”說完轉身向廳外走去,對門口的兩個傢人說道:“把行李給我擡出去。”
楚天放在屋內喚道:“把那畜牲給我抓進來。”
兩個傢人毫不猶豫,將楚名亭架在半空中擡了進來,扔到楚天放麵前。楚名亭痛得幾乎暈過去,跪在那裹不敢再反抗。他並不糊塗,明白那些傢人平日雖對他畢恭畢敬,但在父親麵前,他的力量實在小的可憐。
楚天放似乎突然老了數年,顫顫巍巍地坐了下來,沉默良久,說道:“亭兒,為父有多少年沒這麼叫妳了,已經快二十年了吧。本以為妳已長大,不用為父再操心了。但是自妳當上刑部尚書後,為父越來越失望。妳終不是個成大事之人,能力平平,還總以為是楚傢長子,自命不凡,對外伥勢欺人,對族親刻薄寡恩,從不明白楚傢百年榮耀,又豈是京城楚府一傢所能支撐的?妳叫為父如何將這一切交付與妳。”
楚名亭跪着,一聲不吭。
“為父知道妳向來對楚名棠心存不滿。如果為父還年輕,也寧願將楚名棠作為一個對手,與名棠這樣的人在朝中交鋒那才是人生樂事,我想名棠也是會這麼想的。所以說方令信那那小子永遠及不上我們,隻知道全力阻止名棠入朝。哼,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反而讓名棠在朝野威望大增,到如今卻不得不恭請名棠入朝。”
“可惜為父已經老了,不得不選擇了楚名棠,還好名棠心中始終有楚傢,雖受當今皇上寵信,但楚傢需要他,他馬上回歸楚傢。他知道他的根始終在楚傢,身上流的是先祖先行公的血。將楚傢宗主一位授於他,為父還是比較放心的。”
“妳也大可放心,名棠並不是個心胸狹隘之人,隻要對他無礙,他不會對妳如何的,畢竟妳們同屬楚氏。但妳若在朝中,隻意氣用事,對楚傢不利,名棠是不會手軟的,為父同樣也不會讓妳為禍楚傢。此番讓妳離開京城,也許反是好事。妳在京城已十幾年,隻曉得注重眼前蠅頭小利,到了幽州,海闊天空,妳的眼光也許反而會開闊些。”楚天放嘆了口氣,揮揮手。
“妳去吧,路上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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