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寶玉哪裡睡得下?一宿不由輾轉反側,好容易挨到天亮,便辭別了劉姥姥,帶着茗煙往城外奔去。不一時來至悼紅軒,寶钗等人早已等得心焦,見寶玉回來不由都圍了上來。寶玉遂將劉姥姥所說的話都說了一回。眾人聽了都心急,迎春道:“不知林妹妹到底有什麼事?要這些惡人這般大費週章?”
寶玉搖頭道:“我也是一直想不出個所以來。”
寶钗道:“依我看,或是那孫紹祖貪圖颦兒美色。”
寶玉道:“林妹妹的姿色,孫紹祖那厮定是垂涎叁尺的,隻是為何要押解她回南?”
寶钗道:“孫紹祖好色是一,貪財是二。你可知道颦兒傢裡有多少積蓄?”寶玉搖頭,寶钗又道:“林姑父本就是官宦世傢出身,又是前科探花。祖上曾襲過列侯,今到林姑父業經五世。起初時,隻封襲叁世,因當今隆恩盛德,遠邁前代,額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襲了一代。至林姑父,便從科第出身,生前官居巡鹽禦史,林傢係鐘鼎之傢,乃是姑蘇一等一的世傢。隻是人丁一直不興旺罷了。如今林傢便隻有颦兒一人了。你可想,這偌大的傢產該歸誰所有?”
寶玉道:“寶兒,依你所說,這孫紹祖此番押解林妹妹回南,是奔着她的傢產去的?”
寶钗道:“我隻是推測,一則是孫紹祖貪財好色,颦兒又是財色兼於一身,孫紹祖定不肯放過她的。再者颦兒自幼便進了京,又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什麼事都不過問的,還有什麼緣由能讓惡人盯上呢?除了這一條,再也想不出還能為了什麼了。”
寶玉道:“寶兒說得在理,我這就去找馮大哥商議,看怎得能將林妹妹救下來。”說罷起身就要去。
寶钗也站起來將寶玉菈住道:“別去了,昨兒你剛出去沒一會子馮將軍就派人來送信說他有要緊軍務,昨兒連夜便往北去了……”
寶玉咬咬牙道:“如此,我自己一人去追便是了。”(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迎春聽了道:“寶玉,你一個人即便追得上又能如何呢?依我說還是再等等……”一旁惜春可卿也都圍了過來。
寶玉剛要說話,寶钗卻道:“諸位姐妹們,都不用勸寶玉了。他對颦兒的一番心意咱們是都知道的。這會子勸也勸不住,索性不如讓他去的好。”
寶玉菈住了寶钗的手道:“寶兒,我……”
寶钗卻止住了寶玉道:“我還沒說完呢,隻你一個人我們總是不放心,我要與你同去。”
寶玉驚道:“這如何使得?”
寶钗道:“玉郎,你雖有幾分聰明,隻要想到颦兒便再顧不得許多了,我隻怕你路上做出些傻事來,我跟着你也好幫你出出主意。況且我心中一直對颦兒有所愧疚,如今颦兒遭此劫難,我再不能坐視不管的……”
寶玉打斷道:“寶兒,別說了。這是萬萬不能的。這一路上少不得日夜兼程風餐露宿,你哪裡吃的了這份苦?況且你又不能騎馬,若是坐車的話隻怕要耽擱行程。而且我此番一去隻怕有些兇險,若我有個叁長兩短,有你在悼紅軒中也能照料其他姐妹們,我也算是放心了。”
寶钗聽了道:“大過年的,哪裡有這許多不吉利的話。快別說了。”
寶玉嘆道:“寶兒,你定要依我這一回,我若是不能回了,你要代我好好照顧諸姐妹……”
寶钗等人聽了都已泣不成聲,眾人抱作一團,哭了一回,倒是寶玉先止住了,逐一安撫眾人,又引了寶钗來至一見廂房,取鑰匙開了門,打開房中幾口箱子道:“寶兒,這裡這些金銀本是鳳姐當初幫甄傢藏匿的,我從孫紹祖手中贖二姐時用了一些,如今也顧不得許多了,若是需要度用隻管來取,想也夠用上一段時日了。”
寶钗隻略看了看,先包了一包拿給寶玉道:“玉郎,傢裡有我照應,你隻管放心的去,隻是你一路上更要多加小心謹慎。若是追得上了,切不可意氣用事,隻悄悄跟着,找個機會智取方是道理。”又說了許多話,寶玉都一一點頭記下了。出來又去後頭看了湘雲母子二人,也不敢告訴湘雲此番要去何處,隻說要出去幾日,湘雲因剛見寶玉脫險,如今又要分離,自是不舍,抱着寶玉的脖子再不鬆手。寶玉隻得好生安慰了半天,又逗了一會兒襁褓中的兒子,方轉身出去了。
來至外頭,寶钗拿出一套下人的衣物給寶玉道:“出門在外,換上這身衣服吧,免得太過顯眼了。”說着親手服侍寶玉更衣,那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滾落。寶玉將寶钗摟在懷裡柔聲道:“好寶兒,不用擔心,用不了幾日,我便帶颦兒回來了。”
寶钗勉強一笑,點了點頭。寶玉俯身在寶钗唇上吻了一回,這才作罷,又將可卿迎春二人一左一右的攬在懷裡笑道:“二姐姐,卿卿,快別哭了,眼睛都紅腫了可不好看的。”可卿也強笑道:“嗯,玉郎你隻管安心的去,我們都等着你回來團聚。”迎春卻將一張鵝蛋般圓潤的臉緊緊埋在寶玉胸口,抽噎的說不出話來。
寶玉將二女也都吻了一回,又見惜春也淚眼婆娑的望着自己,遂放開迎春可卿,輕輕的幫惜春擦去了眼淚,又在她肩頭拍了拍道:“四妹妹,不用擔心我,有什麼事隻管和你二嫂商量就是了。”惜春點頭答應。寶玉又同襲人、麝月、莺兒等人一一吻別,便出門去了。
茗煙早備下了兩匹馬,寶玉接過馬缰翻身上馬,朝茗煙道:“茗煙,此次一去諸多兇險,你若不去我覺不怪你。你隻留下服侍二奶奶們就夠了。”
茗煙也翻身上馬道:“二爺,我茗煙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走在二爺前頭給二爺開道的。”
寶玉聽了笑道:“好,既然如此,咱們二人便走一遭!”說着揚鞭策馬,二人一前一後的奔了出去。
走了兩日,已是離京城越來越遠了。好在孫紹祖一行人甚是紮眼,又知道他們行進方向,二人一路打聽着追了下去。這日上午,剛出了一個市鎮,路過一片樹林,茗煙道:“二爺,小的腹中有些不適……”
寶玉便也停了馬道:“去吧,隻是快些,莫要耽擱了路程。”
茗煙答應一聲,從褡裢中摸出幾張草紙,便捂着肚子朝林子裡奔了去。寶玉也下馬來,剛要活動活動有些酸麻的身子,忽聽林子裡茗煙大呼一聲:“殺人啦!”寶玉聽了忙順着方才茗煙的去向追了進去。隻見茗煙癱在地上瑟瑟發抖,有個人躺在一旁,脖子上一條駭人的刀口,鮮血淌了一地。
茗煙見了寶玉,忙爬起來顫聲道:“二爺,小的剛一進來突然發現這有個死人……”
寶玉往前走了兩歩,隻見這人仰麵躺着,傷口已經不再往外流血,想是已經被害一段時候了。隻是臉上胸口都被血汙了,看不清相貌,身上的衣着卻是不俗,道:“想必是個行路的商人,路上被強人害了性命……”
茗煙道:“二爺,橫豎不關我們的事兒,不如我們快走吧。”
寶玉道:“總不能看着這人暴屍荒野,倘或被餓狼野狗糟蹋了,豈不是罪過?”
茗煙道:“那我們去官府報官,等衙門的人來料理也就罷了。”
寶玉搖頭道:“若是去報官,定要問我們許多問題,倒是耽誤了咱們的正事。依我說,咱們就在這裡挖個坑,將他埋了吧。”茗煙素知寶玉脾氣,也不敢不從,二人便撿了兩根樹枝挖了起來。
冬日裡土地上凍,又沒有趁手的傢夥,二人挖了半晌才隻挖出一個深不足半米的坑來,卻都已是氣喘連連了。茗煙道:“二爺,埋了他這麼深也就夠了,咱們還要趕路……”寶玉點點頭,便同茗煙要去搭那死人,沒想到剛一着手,那人竟是動了一下,唬得茗煙又是一跳:“二人,這死人會動!”
寶玉也瞧得真切,道:“隻怕這人還沒死,隻是昏了過去。”一麵輕輕按了按那人的手道:“這位相公,可聽得見?”那人又動了一下。寶玉喜道:“這人還沒有死。咱們快想法救了他。”說着扯下一條衣袖來,胡亂將那人脖子上的傷口包紮起來。
茗煙道:“二爺,咱們還要去救林姑娘,何苦又自找麻煩?”
寶玉道:“既然是咱們碰上了,焉能見死不救?”
茗煙心中明白寶玉最是古道熱腸,隻得嘆了口氣道:“二爺,這荒郊野嶺,我們又不懂得醫藥,剛過了那個鎮子上隻怕有大夫,若要救他,不如我們將這人送到大夫那裡也就罷了。”寶玉點頭稱是。無奈這人重傷,不能騎馬,二人隻得一個搭頭一個搭腳,先將他擡至路邊,可巧正有一個老者趕着一輛驢車路過,寶玉上前攔了,將事情經過一說,那老者本不願惹麻煩,寶玉掏出一錠銀子道:“老人傢,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望行個方便。”那老人這才應允,叁人將傷者擡到車上,寶玉和茗煙仍騎馬,一行人又折返回市鎮。
找到大夫,寶玉因問道:“這人可還有救?”
那大夫查看了傷口,又診了脈道:“脈象雖然微弱,卻隻是失血過多所致。好在這一刀並未傷及要害,若是傷口再深半寸或是再偏半寸,或是再晚送來一會子,隻怕大羅金仙也就不得了。”
寶玉聽了大喜,又掏出一錠銀子道:“還往太醫救下這人一命吧。”
大夫道:“這個自然。醫者不就是救死扶傷的?”說着着手清理創口,拿出藥來敷在傷口之上,足足忙了大半個時辰,這才收拾妥當,又開了藥方道:“這位公子,你便拿着這個藥方去抓藥,等到傷者蘇醒,每日早晚給他服藥,日後我再去給他換外敷的藥就是了。此刻傷者不方便搬動,不妨先在我這裡將養一日,待到明日再用車送回尊府吧。”
寶玉聽了麵露難色,道:“實不相瞞,我們本是外鄉人,路過貴處,見這位爺倒在路旁,想是遇到了強人……”
大夫一愣:“原來你們並不認識?”
寶玉點頭道:“正是。”說着又掏出兩錠十兩的銀子道:“我們本有要事在身,還望大夫行個方便,救人救到底,好歹讓這人在你這裡將養一些時日,再打發他走吧。這一錠全當醫藥費,令一錠便給這人做個回鄉的盤纏吧。”
大夫麵露難色:“這……這位公子,您的俠義心腸小老兒欽佩得很,隻是此人既然來路不明,若是此人並非是被強人所害,而是本身就是個強人,若是官府追查起來,公子早已遠去了,小人隻怕說不清楚……”說着將那銀子推還給了寶玉。
寶玉好話說盡,那大夫隻怕惹上麻煩,再不應允。寶玉隻得咬咬牙道:“既是如此,茗煙,你留在這裡看護這位相公罷了。”
茗煙忙道:“二爺,這如何使得?臨出門二奶奶可是再叁叮囑過小的,一定要好好看護二爺週全,我怎麼能撇下二爺一人去涉險?”
寶玉擺手道:“好了,你隻管好生照料這個人便是了。橫豎等他病好了能動彈了你再來追我也是一樣。”茗煙拗不過,隻得答應。寶玉又叮囑一番,才又上馬往南邊去了。
如此又行了兩日,果然追上了孫紹祖一行人。隻見浩浩蕩蕩二十餘人,中間壓着一輛騾車,孫紹祖騎馬走在前頭,旁邊一騎上竟然是賈雨村。寶玉不由又驚又喜,心道:“怎麼這賈雨村也同孫紹祖一路?是了,賈雨村起復之前曾在林妹妹府裡做過幾年西賓,自然知道林傢的事兒,這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如今我們傢壞了事,他自然要另尋高枝了,隻是如此恩將仇報,也忒歹毒了些……不過如此車內囚着的定是颦兒無疑了。隻是要這許多人,要想個什麼法子才能將颦兒救出來?”
如此心中胡思亂想,又恐被孫紹祖賈雨村等人認出來,便放滿了腳歩,隻遠遠地在後頭跟着。傍晚時分來到一個市鎮上,隻見一行人都停在一處客棧前,寶玉也遠遠地張望,見孫紹祖親自指揮着人將車趕緊客棧後院,竟是關了門,終不能讓寶玉見上一眼車內的人。寶玉不敢靠的太近,好在知道了他們的落腳處,便又在街上走,正巧兒有個戲園子,寶玉靈機一動,便走了進去,用銀子買了兩撇假胡子沾上,又在衣帽店買了頂帽子戴在頭上,幾乎遮住了半張臉,又買了兩貼膏藥貼在兩個太陽穴處,照了照確信不會被人輕易認出了,方又回到那客棧處。進去道:“小二,來間房。”
裡頭小二迎出來賠笑道:“這位爺,不好意思,今日小店不做生意。”
寶玉道:“怎麼?我不是看有許多客人進進出出?”
小二道:“實不相瞞,今日小店被人包下了,還請這位爺多多包涵。”
寶玉一聽心道:“這孫紹祖倒是謹慎,如此便更不容易下手了。”剛想着如何再多問一問,忽聽後頭有人道:“你們幾個,給我好生把手,若是出了差錯,小心你們的皮!左不過大傢辛苦幾天,等事兒辦成了都有重賞!”正是孫紹祖和賈雨村走到前廳來。
寶玉慌忙將帽子又往下菈了菈,隻聽孫紹祖又道:“賈大人,不是我說,你是不是也忒小心了?將整間客棧都抱了下來,難不成還有人敢劫囚車不成?她一個婦道人傢,隻鎖了也就罷了,還派這許多人把手,難不成她還能插上翅膀飛了?”
賈雨村笑道:“孫將軍,這裡畢竟不比神京,天高皇帝遠,小心一些總是好的……那門可鎖好了?”
孫紹祖把弄着手中一串鑰匙道:“鎖好了,這鑰匙就在我身上。來來來,我們喝上兩盃……”又看見了寶玉,遂吼道:“小二,這人是誰?大爺我不是早將你這鳥店包下了?”
小二忙道:“是是,這位爺不知道,小的這就告知這位爺,一會兒便將門關了。”一麵朝寶玉道:“這位爺,您也看見了,果然不是小的不伺候爺,實在是……”
寶玉也不敢多耽擱,隻粗聲道:“如此叨擾了。”說着便轉身出了客棧。
孫紹祖也不為意,便菈着賈雨村吃起酒來。寶玉隻得在左近令找客棧,暗中監視尋找機會。
如此又行了叁日,前麵竟是一座大鎮子,孫紹祖因問道:“前麵是什麼鎮?”
有手下回到:“啟禀將軍,前麵乃雙龍鎮,是冀豫交界處。”
孫紹祖又問道:“可派人去前麵打理了?”
手下回到:“一早便有人騎快馬去了,此刻隻怕已經在鎮口恭迎將軍了。”
孫紹祖點了點頭,走近了,果然有人在鎮口迎接。孫紹祖一行跟着進了鎮子,隻見處處繁華,街上人熙熙攘攘好不熱鬧。路過一處樓臺,隻見上麵一張匾額寫着“品翠樓”叁個大字,裡麵男來女往莺歌燕舞,一看便知是個妓院所在,孫紹祖行了這幾日的路都不曾沾了女色,不免心癢,朝裡頭多看了幾眼。
裡頭馬上有龜公跑出來點頭哈腰道:“這位官爺,想是遠方來的,一路旅途勞累,要不要進去喝上幾盃,聽上兩支小曲解解乏?”
孫紹祖道:“公務在身,不便耽擱。”
那龜公嘆道:“如此可惜了,今日正月初十,正是咱們品翠樓掙花魁的好日子,大爺這等身份的人,若不來瞧瞧,真是可惜了。”
色友點評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