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栊翠庵中,妙語晴雯送別了寶钗,晴雯問道:“姐姐,這可如何是好?難不成他們外頭找的可真是林姑娘?”妙語看了看仍昏睡在榻上的黛玉,輕輕搖了搖頭。晴雯又道:“好姐姐,如今便要如何是好?不如依着寶兒奶奶的話,我們帶了林姑娘一起出去逃了吧。”說到此處,自己的聲音也小了。晴雯哪裡不知,黛玉這病越發嚴重,哪裡敢挪動?
妙玉也不答話,隻將那日常自己吃茶用的綠玉鬥拿在手裡細細地端詳出神。晴雯知道妙玉是在尋思,也不敢打斷。隻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妙玉才嘆了口氣,菈住了晴雯的手使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輕輕道:“好妹妹,如今有一件事,關係到許多人的存亡,要拜托給你,不知你可願意?”
晴雯見妙玉說得正經,忙道:“姐姐盡管吩咐,隻要妹妹能做到的,死也要去。”
妙玉在晴雯額頭上吻了一口,將綠玉鬥又摩挲了一回,交到晴雯手中:“好妹妹,我要你想法子帶着這物件入宮去。將此物親自給皇太後。卻不可讓它落到旁人手裡,切記切記。”
晴雯聽了不由一愣,隨後道:“姐姐不是糊塗了?別說是見皇太後,這皇宮內院豈是我這種丫頭說進就進的?”
妙玉道:“你隻管去,自有因果。”
晴雯隻得將綠玉鬥貼身收了,又道:“好姐姐,我這一去你可要自己保重,尤其是當心外頭那些如狼似虎的惡徒了。”
妙玉淒然一笑,將晴雯摟在懷裡,晴雯卻踮起腳來,將兩片嫩唇貼了與妙玉吻在一處。好一會子二人分開,妙玉輕輕將晴雯的眼淚擦去了道:“好妹妹,去吧,別好像跟生離死別一般。”晴雯這才含着淚換了一套庵裡女尼的衲衣,趁着夜色按寶钗所指的路出了園子。
第二日,忠順王便將那寫着寧國府賈珍父子諸多惡行的帖子呈了上去,太後見了大怒道:“好一個忠良之後,這小小寧國府竟然在天子腳下也如此大膽妄為!王爺去處置了就是。那榮國府那邊又如何?”
忠順王道:“自然也有些不屑事,至於榮國府是否主使賈元春毒弑皇上,小王還在查辦,還需假以時日。”不一時退了出來,因吩咐手下道:“去將寧國府賈珍賈蓉父子提出來,使兩個站籠在東門口示眾。將寧國府男丁盡數發配極北苦寒之地充軍,那些不打緊的粗使丫鬟婆子都菈倒人市賣了也就罷了。”(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卻說賈雨村本是依仗着賈政保舉才被復用,後又見賈府勢頭正好,遂與賈府來往頻繁,自是滿朝皆知的。如今聽說賈府壞了事,賈雨村便日夜忐忑不安,深恐殃及自身。這日正從朝上回來,便有下人道:“回老爺,外頭有個老公找你,自稱是忠順王府的。”
賈雨村一聽忠順王這叁個字不由一顫,勉強穩住心神才命請進來。獻了茶,賈雨村笑道:“不知老公有何貴乾?”
那內監道:“賈大人,雜傢奉王爺命,請賈大人隨我走一遭。”
賈雨村聽了這番話不由額頭冷汗直冒,也無法,隻得騎了馬同內監去了,一路上心裡頭盤算着該如何開脫。不一時到了忠順王府,內監將賈雨村引入一書房內便去了。賈雨村不由坐立不安,正心中打鼓,卻見門一開,走進來一個人。那人朝賈雨村拱手道:“賈大人,您別來無恙。”
賈雨村隻見這人憑的麵善,又道別來無恙,必是故人,卻又想不起從哪裡見過。那人笑道:“賈大人近年來平歩青雲加官進爵,難不成又忘了昔日葫蘆廟裡的沙瀰,舊時你府裡的門子了?”
賈雨村這才啊呀一聲,認得出這人正是那因幫自己判斷了薛蟠打死馮淵、又被自己尋了個不是遠遠地打發了的門子。如今見他這般在忠順王府中,定是有了一定份量,難不成這是來藉機報復自己不成?一麵想着,賈雨村忙笑着躬身道:“原來果然是故人,恕罪恕罪,幾年不見,大人一向可好?不知大人現在王府中官居何職?下官也好稱呼。”
門子笑道:“大人言重了,小的隻不過是托王爺福,在府中衝個清客,某個差事,混口飯吃罷了。”
賈雨村聽了方舒了一口氣,又笑着道:“大人謙遜。卻不知王爺今日特請我來有何見教?”
門子也笑道:“還望大人恕罪,倒是我因幾年不見大人,這才假王爺名號請了賈大人來一見,見諒見諒。”
賈雨村聽了這話那剛放下點的心又懸了起來,他見門子敢擅自用忠順王的名號,自然知道這門子如今必是忠順王的親信,忙又躬身道:“大人若是想見下官,隻一句話就是了。不知大人有何見教?下官洗耳恭聽。”
門子道:“隻是有些閒話想問問賈大人罷了。我聽說賈大人和榮國府賈傢連了宗,可是有的?”
賈雨村一聽更是汗如雨下,忙噗通一聲跪下磕頭道:“大人,下官隻是因祖上都姓賈,又一同做官,故而上輩才連了宗,與下官再沒一點關係。且我平日裡偶爾去賈府一兩遭也隻是公務往來,再沒有什麼私情在裡頭。還望大人明察。”
門子見賈雨村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如同篩糠,心中得意,那憋在胸中的一口惡氣方算出了一些。因假意道:“賈大人這是怎的?快快請起吧,這可讓小人受不起。”口中雖是說,卻並不出手相扶。賈雨村哪裡敢起來,隻將頭一下下的磕的通通作響。直磕了不下二叁十下,門子才將賈雨村攙扶起來,笑道:“賈大人快莫要折煞小的了。你所言我都知道了,必如實回禀王爺知道。”
賈雨村忙又道謝,門子笑道:“都是故人,哪裡用這麼客氣?如今倒是有意見事要勞煩賈大人多多費心。”
賈雨村因問道:“但凡有用得着下官的,大人隻管開口,下官萬死不辭。”
門子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忠順王義子和賈寶玉頗有些過結,想趁此機會整治一番他罷了,另外有些事情還要查明因賈大人素和賈府中來往甚密,顧我覺得若賈大人肯為小人出謀劃策,必是事半功倍。到時候若是問出個所以然來,我定在王爺麵前替大人多多美言。”
賈雨村忙道:“這有何難,隻是不知要盤查些什麼?”
門子笑道:“也不是什麼難事兒,隻是聽聞榮國府中藏匿了一個人,需尋出來。此女二十來歲年紀,卻並不是賈府中本姓人。”
賈雨村想了一回道:“下官雖和賈府有些乾係,卻也隻是去過幾遭,對府中女眷並不知道多少,如此還要問賈傢中的人才好,我倒想到一個人……”
賈府上下男丁悉數被帶進了獄神廟中各處關押雖不在一處,也一傳十十傳百的在賈政口中得知了此番遭劫難的緣由,一時間監牢內有大聲啼哭的,有喊冤的,也有一言不發的。關押了叁兩日卻無人問津,隻到了這一日,方有人進來,將寧國府賈珍賈蓉一席人帶了去,又問道:“哪個是叫賈蘭的?”
賈蘭聽了心中一驚,卻知道躲不過,隻得顫顫的站了出來道:“小人便是賈蘭。”那差役打量一番,也將賈蘭帶着去了。
賈珍一眾人被押解到大堂上,上頭有人念了賈珍賈蓉各種惡性罪狀,便有人將賈珍父子拿枷鎖夾死了帶了出去,其餘寧府中下人都杖二十,發配寧古塔衝為軍奴。一時哭聲一片,眾人皆被一一帶下去了,唯獨留下賈蘭無人問津。
待到人都去了,後堂轉出一人來,卻是賈雨村。賈蘭因賈雨村經常來榮國府中走動,常與他請教一些為官之道處事之法,故而十分熟絡,見了賈雨村忙跪下道:“賈大人!賈大人為我們伸冤啊!我傢裡世代忠良,並未敢對天子有一絲不敬!”
賈雨村將賈蘭攙扶起來道:“世侄快快請起。老夫哪裡不想救諸位於水火,隻是,哎,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罷了。”說罷引着賈蘭坐了,又道:“若說尊府此番劫難,隻怕是在劫難逃了。”
賈蘭聽了這話又站起身來道:“賈大人,小人還有一問,不知我母親現在可安好?”
賈雨村道:“令堂如今仍在榮國府中,隻是不能隨意走動罷了,倒也不妨事。”
賈蘭聽了忙站起來道:“賈大人,我母親多年守寡,隻在後頭教我和幾個姑姑寫字讀書,並不曾攙和些傢中的事請,還望大人明鑒,放了我母親吧!”
賈雨村道:“我自然知道令堂如何為人,隻是……此番關係重大,我哪裡敢做定奪。”說罷嘆了口氣。賈蘭聽了也不由得垂頭喪氣。賈雨村這才又說道:“不過,我倒是可以幫賢侄進言幾句,隻是……”
賈蘭聽得有轉機,忙道:“大人若是肯向上頭說道,有何吩咐但說無妨。”
賈雨村道:“忠順王爺有些話想找人問問,你若是能答得上來,到時候若是王爺高興,你再將你母親的事兒同王爺說了。王爺是最通情理的,隻怕到時候網開一麵獨赦了令堂也不是不能。”
賈蘭聽了不由心中猶豫,因道:“這……不知王爺有什麼要問的?”
賈雨村道:“這下官便不知道了。橫豎不過是府上的事罷了。你可知道寧國府的人都是如何發落的?”賈蘭搖了搖頭。賈雨村嘆了口氣道:“男的都發配寧古塔,女的都賣做官奴……隻怕用不了幾天,榮國府也是這般。到時候隻可惜你母親……”
賈蘭聽了不由打了個哆嗦,咬咬牙道:“大人不必多說,我願如實回答王爺的問題。”
賈雨村喜道:“如此甚好,我便引你去見一個人。”說罷將賈蘭帶進後麵去。隻見正中坐着一人,卻沒有朝服裝扮,隻一身青衣,正是那門子。賈雨村躬身道:“啟禀大人,此乃榮國公曾孫,賈政之孫賈蘭是也,打小隻一心用功,並未涉及賈府傢室,此番隻是受牽連才遭此牢獄之災。”一麵又對賈蘭道:“此乃王爺身邊親信之人,還不快快見過。”
賈蘭忙磕頭。那門子道:“如此說來,你便是在榮國府中長大的了?今年貴庚?”
賈蘭答道:“回大人,小人自小在榮國府中長大,今年一十八歲了。”
門子點了點頭道:“你的情形賈大人也略同我說過一二,我知你母子二人並不曾參與些賈傢大事,如今我問你些問題,你若答得好,我便回奏王爺,祈望能赦了你們母子,你看可好?”
賈蘭又磕頭道:“多謝大人,大人隻管發話,小人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門子道:“如此甚好,我且問你,榮國府上諸多女子,可有一個二十出頭年紀,幾年前才搬進賈府的?”
賈蘭一愣,道:“可是說的林姑姑?”
門子道:“你說的可是那揚州巡鹽禦史林如海之女林黛玉?”
賈蘭道:“正是,林姑姑是約莫十餘年前進榮國府的,因幾年前喪了父,再沒有其他親人,便一直寄居在榮國府中,如今恰好二十左右年紀。”
門子卻搖搖頭道:“你再好好想想,可還有別人?”
賈蘭想了一回道:“回大人,因榮國府中人丁眾多,隻怕哪一年都有買賣丫鬟婆子,這二十來歲的又是最多,小人一時竟想不起來。”
門子搖頭道:“那人定然不是丫鬟婆子之流,你且再仔細想想,那人定是有些孤傲,絕不肯和下人為伍的。”
賈蘭想了一回,突然道:“莫非,是她?”
門子忙道:“是誰?你細細說來。”
賈蘭道:“當年蒙皇恩籌備元妃娘娘省親,因蓋了這省親別墅,也就是如今的大觀園。因園內有個栊翠庵。那時不知從何處請來了一個帶發修行的姑子,法名妙玉。這妙玉便是大觀園建成之後才搬來的。如今也二十出頭年紀,且生性孤傲,極少與園子裡其他人往來。大人若這般說,定是這個人了。”
門子忙又問道:“此人現在何處?你可知道?”
賈蘭道:“這妙玉常年隻在栊翠庵中,平日裡難得出門一歩的。若是未被查抄,隻怕仍在那裡。”
門子忙叫來人傳那日負責抄檢大觀園的兵役探問,一麵又細細的問了妙玉的諸多小事。不一時兵役上來,門子便問是否有查過大觀園中栊翠庵。兵役回道見是一處庵堂,想裡頭隻有僧尼,不曾抄檢。門子忙命人去將栊翠庵牢牢地圍住了,卻暫不輕舉妄動。又轉回頭來問賈蘭道:“很好,賈公子,若此人真是王爺要找的人,定記你一功。還有一事要問你一番。賈寶玉可是你叔叔?”
賈蘭一聽賈寶玉這叁個字,眼中卻閃出一種異樣的光來,因道:“正是小人二叔。”
門子道:“這賈寶玉可有什麼軟肋不成?”
賈蘭想了想回到:“我這二叔平日裡隻不學無術,卻常愛在女子中打诨,隻要是個女子沒有他不愛的。前日裡又因娘娘賜婚,同薛寶钗結了親,若是說他怕什麼,隻怕他最怕他的一眾姐妹們受苦了。”
門子道:“這薛寶钗一事我也知道,隻是我翻看被監禁的榮國府女子,並沒有她,想是趁亂走脫了。你可知道她是躲在何處?”
賈蘭道:“最早這薛寶钗也是在園子裡一同居住,後來因故搬出去了,一直同薛姨奶奶住在梨香院中。後來雖是過了門,這薛姨奶奶仍在梨香院中居住。保不齊薛寶钗現在仍藏匿在那處。即便不在,隻需將其母拿來詢問,不愁找不到她。”
門子點頭,心道:“好一個心狠的小子,隻為了一己利益竟然將自己的叔嬸生死全然不顧!”麵上卻笑道:“如此,還問你一聲,那賈赦之女賈迎春,你可知她在何處?”
賈蘭道:“賈迎春早間被大老爺嫁給了孫傢,也算出了門的,隻是前些日子寶二叔大婚時回來住了幾日,便又回去了。”
門子點頭,又如同想起什麼一般,從懷中掏出一根鳳钗,遞給賈蘭道:“這物件你可認得?”
賈蘭接過來細細的看了,道:“回大人,若是小人沒看走眼,此乃琏二嬸子的钗子。”
門子道:“這琏二嬸子可是賈赦二子賈琏之妻,王子騰之女,那個叫王熙鳳的?”
賈蘭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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