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前,瓊恩七歲。當時並不覺得,如今回想起來,那一年實在是他生命中迄今為止最重要最關鍵的轉折點。
在七歲之前,瓊恩是一個陰魂城中的平凡少年,渴望着出人頭地但隻能日復一日做着最普通的事情,夢想着成為巫師,卻看不見半點實現的可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會按部就班地長大成人,順理成章地子承父業,成為這陰魂城成千上萬市民中毫不起眼的一員,生老病死,最終湮沒無聞。
幸運的是,這黯淡無光的未來並沒有真的發生。
在七歲的那年,瓊恩第一次親吻姐姐珊嘉,這是他在這個世界的初吻——對於珊嘉也同樣如此,此次真正開始了推倒姐姐的光輝旅程;他還發現隔壁的啞巴老伯居然是大名鼎鼎的田伯光——當然現在他已經明白此人其實並不存在,那或者是幻象,或者壓根就是虛擬的記憶;瓊恩還從“田伯光”那裡學到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包括呼吸吐納的內功和所謂的采玉訣——事實證明前者其實是以透支生命力為代價的自我催眠術.而後者則是一種篡奪神明力量的邪惡方法——但正是憑借着這兩樣危險的技能,瓊恩才能夠在巫師的道路上突飛猛進,有了今日的成就。
而所有這一切,都肇始於那個安寧祥和的上午。陰魂城的人造太陽散發着溫暖的光輝,七歲的瓊恩懶洋洋的躺在傢中沙發上,看着七歲的珊嘉勤勞忙碌地收拾着藥材,幻想著姐姐長大之後是如何的美麗動人。
然後鄰居衝進門,帶來父母意外身故的噩耗。
在聽到消息的那一刹那,瓊恩唯一的反應是驚愕。
而當他後來拿着父母的死亡撫恤金繳足學費,成功走進巫師學校的時候,瓊恩也井沒有真正深思過那究竟是不是一場“意外”。誠然,在陰魂城這種戒律森嚴的地方,兩個巫師光天化日之下當街鬥毆,魔法對轟,確實是有些違背常識。但以瓊恩當時的身份,壓根就沒想過這有可能會是某個蓄意針對自己的計劃。
這就像是一個普通市民傢庭,過着再平凡不過的生話。某日父母上街購物,結果被某個瘋狂飚車的政府官員撞死。所有人都會同情他們的不幸遭遇,憤怒地職責這是草管人命,但就算是死者傢屬,隻怕也不會認為這其中還隱藏着什麼陰謀。
原因很筒單,四個宇就足以概括:不夠資格。(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如果你是身居高位的官員、腰纏萬貫的富商、一擲千金的豪門子弟或者門第悠久的貴族,任何一點風吹草動,你都可以認為這是有人要謀殺你——大傢會誇獎你謹慎小心。但如果你隻是個混吃等死的老百姓,怎麼做說輕點是神經過敏,說重點就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瓊恩漸漸覺察到越來越多的蹊跷。他開始發現自己此後的經歷,都仿佛是早就被人為設計好的布局;他意識到自己似乎是一粒棋子——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粒棋子。既然如此,那麼作為所有這一切故事的開端,作為這場悄無聲息劇變的肇始,他父母的死亡,是不是也並非如原先所認為的那樣,真的隻是一場單純意外事故?
如果不是意外,那就是謀殺——那麼兇手是誰?受誰指使?目的何在?
這些問題瓊恩都無法回答。對於父母被害一事,時至今日,他依然沒有打聽到半點相關的信息,無法查詢到任何有用的記錄,甚至連那兩個兇手的姓名都還不知曉。他也問過芙蕾狄,但當時小女孩才五歲,在瓊恩的幾次提醒下才隱約想起“好像是有那麼一件事吧”,具體詳情就是一無所知了。
其實要想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最筒便快捷的辦法不是自己去查自是直接詢問布雷納斯。瓊恩也不是沒想過這麼做,但一直在猶豫不決。因為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如果父母的身亡當真是偶然事故,那無話可說,隻要追查到那兩個肇事者就行;但如果這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謀殺,那麻煩就大了。誰是幕後主使者?誰最有嫌疑?排在第一號的,毫無疑問是布雷納斯。
所以瓊恩不敢去問,他不想一句話問出口,陰魂王子立刻翻臉動手,然後……然後自己一命嗚呼。
坦白來說,這其實是一種懦弱和逃避。明知道對方有可能是造成父母死亡的兇手,卻因為畏懼對方的強大力量而不敢探究。每當想到這一點,瓊恩便覺得臉上發燒——唯一值得情形的是,他膽量不算大,臉皮卻還算厚。
但今天他鼓足了勇氣。
“殿下,”他一宇一頓地說,“我想向您請教一件十年前的往事,我想請教,殺死我父母的兇手是誰?”
※※※
瓊恩敢這麼問,並不是突然心血來潮,腦筋發熱,也不是覺得布雷納斯有傷在身,已經奈何不得自己。盡管話說出口之前,他並沒有過多思考,但這件事已經在他心中盤旋很久,也算是深思熟慮了。
布雷納斯是個聰明人,麵對聰明人,有時候坦誠直白反而是最好的方式。瓊恩自然可以選擇旁敲側撃的方式打探,但那沒什麼意義,純粹是侮辱彼此智商。瓊恩在懷疑布雷納斯,難道布雷納斯會不知道瓊恩在懷疑他?既然雙方其實都心照不宣,那就索性把話說開,是福是禍,終究躲不過,賭一把再說。
而且說老實話,瓊恩並不是很相信布雷納斯真會做出這種事情。既然他要菈攏自己——好吧,至少是想利用自己,那又何必采用這樣激烈的手段,平白結怨。這不像是布雷納斯的風格。
這些都是理由,但真正的原因,還是在於珊嘉。
瓊恩不在陰魂城的期間,珊嘉認識了布雷納斯,雙方的關係進展還不錯。布雷納斯送了珊嘉一支長笛,而珊嘉也每天帶着它去上學,每天中午去學校後的小樹林練習,接受布雷納斯的指點。當然,瓊恩並不是在嫉妒或者吃醋。如果說在昨天之前,他可能還會對他們的關係有點介意,現在他已經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他現在真正擔憂的,是珊嘉和布雷納斯交往的目的。
珊嘉不會欺騙弟弟,但這並不意味着她就會把所有的心思都說出來。瓊恩很懷疑一件事:珊嘉和布雷納斯交往,固然是為了學習音樂,但隻怕還包含了另外一個目的,就是要從這位陰魂王子口中,打探出殺害父母的兇手的消息。
這很危險,非常危險,倘若布雷納斯真是幕後兇手,那麼珊嘉的性命就隻在反掌之間。而更令瓊恩羞愧難當的是,這種危險,原本是應該由他來承受的,而不是軟弱的姐姐。當年珊嘉拿出所有積蓄,獨力支撐傢庭,把他送進巫師學校,為的是什麼?難道是為了讓他每次出門都帶漂亮女孩回傢,惹珊嘉生氣麼?難道不正是期望他能查出真相,為父母報仇麼?
這原本就是他的責任,他現在所作的,隻是承擔起來而己。
聽到瓊恩的問題,布雷納斯微微笑了。
“我知道你終究會來問我這個問題,”王子說,“首先我要告訴你的是:不必緊張——那件事情與我無關。”
瓊恩大大地鬆了口氣。“那麼您可以告訴我那兩個人的姓名嗎?”他試探着問。
“這就是我接着要告訴你的,”王子說,“我也不知道兇手是誰。”
“您不知道那兩個人是誰?”
“我知道他們,但我不知道兇手是誰。”
“嗯?”
瓊恩悄不可見地輕輕挑了挑眉毛,這是疑惑的錶示,布雷納斯注意到了他這個動作。王子沉默了片刻,按住沙發的扶手,頗有些吃力地站起身,“跟我來,”他對瓊恩說,“有樣東西,是應該給你看看了。”
兩人一前一後,轉過屏風,穿越一條弧形的長廊,最後進入一處應該是檔案室但更像是迷宮的所在,圓形大廳裡擺滿了高度直抵天花闆的書架和櫃子,上麵密密麻麻貼着各種五顔六色的標籤,讓人掃上一眼便會頭暈目眩。布雷納斯走進門,拍了拍手,一個半透明的異界奴僕足不沾地地飄過來,站在王子麵前,垂手侍立,靜候吩咐。
“za-1364-09078.112。”王子隨口報出一串字符。
異界奴僕轉身便走,迅速消失在一排排書架和櫃子後,過了大約兩分鐘,它再次返回,手中托着盤子,盤子裡放着一隻牛皮檔案袋。王子拿起檔案袋,拆開封口,從裡麵倒出個東西,遞給瓊恩。
那是一塊淺藍色色水晶,被打磨成扁平的菱形,巴掌大小,錶麵光滑,邊緣卻頗有些粗糙,中心部位刻着六個毫無連貫的耐瑟宇母,這顯然是某種口令或者密碼。瓊恩拿在手裡看了看,辨認出這是記憶水晶。他以前曾經見惡魔歐凱使用過,能夠起到類似膠卷的作用,記錄一段短暫的,最長不超過十秒鐘的影像,而且無法被篡改——至少就目前通行的魔法學理論是如此。
布雷納斯示意瓊恩看看其中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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