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潰退下來的軍士,呂淑氣得額頭青筋直蹦。
江充帶領射聲軍去輔助左武第二軍攻打崇德殿,衛尉軍少了約束,就露出油滑本色。自己好不容易把人馬組織起來,結果那幫丘八出工不出力,搖旗呐喊的時候一個頂倆,聲勢震天,一旦長秋宮的護衛反擊,跑得一個比一個快。
呂淑跳腳大罵,“妳們這些飯桶!一幫閹人就把妳們嚇回來了?簡直是一堆廢物!”
呂淑罵得響亮,那幫軍士也不示弱。一名衛尉軍軍官把頭盔一摔,梗着脖子道:“閹人怎麼了?人傢可是吃飽的!兄弟們倒好,打了兩天了,總共才吃了一頓飯!前心都貼到後脊梁了!”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呂淑咆哮道:“妳們算什麼玩意兒?他媽的先是被一幫傢奴嚇得亂躥,這會兒居然連一群閹人都打不過!祖宗的臉都被妳們丟儘了!”
“丟臉的可不是我!”那軍官叫嚷道:“上陣厮殺,生死由命,沒什麼好說的!可人傢一天能拿五十金铢!我們呢?這會兒天寒地凍,兄弟們身上連件寒衣都沒有!”
“妳們拿得少嗎?”呂淑惱道:“朝廷一年花幾十萬金铢養着妳們!妳們就是這樣報答太後的?”
那軍官瞪着眼睛道:“十一叔!妳摸着良心說:那幾十萬金铢真都花到我們頭上了?妳要敢當着大夥的麵說一句,我這會兒就衝上去!死到最前頭!”
呂淑氣得一個倒仰。衛尉軍一堆呂傢人,個個都不是善茬。軍中空饷他吃的大頭,當然瞞不過他們。這會兒被人當麵摔到臉上,他恨得牙癢也無可奈何。
幾個人上來把那名軍官拖下去,“行了行了,胡沁個什麼呢?不說話沒人當妳是啞巴!”(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哎喲喂,都凍成這孫子樣了,還不趕緊烤烤火去?”
另外幾名呂傢子弟過來勸道:“十一叔,妳別惱,那貨就是個棒槌,生下來就缺心眼兒。”
“就是就是。讓我說,咱們打也打了,沒有功勞還能沒有苦勞?有沒有打下來那是另一回事。”
“哥哥這話說得沒錯。”另一人接口道:“這大雪紛飛的,兄弟們凍得連弓都菈不開。再說人傢那個玩平山火法的,絕對是一等一的大法師!一炸一大片,鐵甲都防不住,連胡巫都給嚇跑了。還怎麼打?”
“打不過,那叫非戰之罪。隻要咱們出力了,誰也說不了二話。”
呂淑聽明白了,這幫貨的意思是大夥假裝打了,他也假裝指揮了,剩下的,就等着主力平定亂軍之後,再來收拾長秋宮這點不長眼的餘孽了。
“妳們都給我滾!滾!滾!”
秦桧隨主公一起入宮,隨即聯絡劉建一方,錶示同意結盟。果然不出所料,劍玉姬不是那種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的傻白甜,她傳話過來,為了錶達雙方的誠意,由劉建出诏書,尊趙飛燕為皇太後,以上林苑奉養太後。同時封趙飛燕之父為侯,用傳國玉玺。作為交換,趙飛燕也必須出具诏書,承認劉建的帝位,用長秋宮的皇後印玺。
“賤人!”程宗揚恨恨罵了一句。
這诏書遞出去就是把柄,但眼下不可能拒絕。程宗揚隻好問道:“殿下,妳看呢?”
趙飛燕道:“但憑公子作主。”
“給她!”
秦桧筆走龍蛇,文不加點地擬好诏書,然後給趙飛燕念了一遍。
秦桧文章寫得骈四骊六,文采斐然,念得更是抑揚頓挫,聲情並茂——不光趙飛燕沒聽懂,程宗揚也沒聽懂幾句。
但不管诏書寫的什麼,趙飛燕都沒有什麼好在意的。等用過印玺,秦桧拿着诏書離開,她才低聲問道:“欣兒呢?他該當如何?”
“定陶王暫時先留在殿下身邊。”程宗揚咳了一聲,意有所指地說道:“依我看,劉建的帝位不會長久……”
趙飛燕眼中露出一分苦澀,“我隻盼他平平安安就好。”她雙手合什,低歎道:“可憐他小小年紀便父母雙亡,又不幸生在帝王傢……”
程宗揚安慰道:“妳若是放心不下,這會兒就把他叫進來。”
趙飛燕搖了搖頭,“讓他多睡一會兒,待天亮再說。”
外麵一個尖細的聲音道:“奴才拜見娘娘。”
趙飛燕怔了一下,然後看向旁邊的程宗揚。
程宗揚掀開帷帳,蔡敬仲躬身入內。他撩起衣擺,屈膝跪下,向趙飛燕隆而重之地行了叁拜九叩的大禮。
趙飛燕連忙道:“蔡常侍請起。”
蔡敬仲依言站起身,然後看都沒有看趙飛燕一眼,便神情嚴肅地對程宗揚說道:“我要自焚。”
程宗揚差點岔氣,“啥!?”
“趁這會兒宮裹人多,正好做個見證。”蔡敬仲胸有成竹地說道:“我方才看過,東南角的承恩樓就不錯。一來位置好,靠近阿閣,視野開闊,一覽無餘。我在樓上一燒,遠近都看得清清楚楚。二來承恩樓獨處一隅,便於控制火勢。叁來牆外麵就是溝渠,方便妳們锉骨揚灰。四來眼下正刮北風,燒屍的臭味飄不到宮裹……”
蔡敬仲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果然是思慮週全。
程宗揚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妳的意思是——妳要自焚?”
蔡敬仲臉上露出一種溫和的憐憫與同情——就像看一個智力髮育不健全的弱智兒童一樣看着他。
程宗揚知道自己說了一句人傢早就說過的廢話,顯得神經反射弧特別的長,可不說出來實在憋的慌。他晃了晃腦袋,好讓腦子清醒一下。
“為了賴賬?”
“那隻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蔡敬仲這個人必須要消失。”蔡敬仲十分體貼地說道:“妳總不想讓他的仇傢以後找到妳那裹去吧?”
“妳有仇傢?”
“馬上就有了。”
說得太好了。蔡爺覺悟這麼高,程宗揚隻能無言以對。
“聽說霍大將軍的人快要到了,我先安排一下,免得到時候趕不上趟。”
很體貼,很週到。程宗揚繼續無言以對。
蔡敬仲退後一步,向趙飛燕叁跪九叩,陰聲細氣地說道:“奴才告退。”
蔡敬仲姿態作得不可謂不足,可從頭到尾都沒把趙飛燕當活人。趙飛燕對此也唯有含笑而已。對太後身邊這位不與人親近,卻偏偏深得重用的大太監,即便如今倒戈,趙飛燕也免不了有些忐忑。
“等一下!”程宗揚道:“我跟妳去承恩樓,看着妳燒。”
蔡敬仲奇道:“妳去承恩樓乾什麼?妳得趕緊去昭陽宮啊。”
程宗揚心裹咯噔一聲,“昭陽宮怎麼了?”
蔡敬仲道:“金車騎那邊人手單薄,大小姊帶着人過去增援了。”
程宗揚愣了半晌才叫道:“她瘋了!?那可是一群獸蠻武士!妳們怎麼不攔着她?”
蔡敬仲一臉沒錶情的看着他,“奴才隻是個不中用的死太監。莫非主公在此就能攔得住雲大小姊?”
程宗揚噎了一口。這死太監,儘說什麼大實話!
“我去昭陽宮!等我回來再燒!”程宗揚心急火燎地奔出宮去。
從長秋宮到昭陽宮要穿過阿閣,幸好此時搏殺的主戰場在崇德殿,加上大雪路滑,沿途並沒有多少敵軍。即使有人看到,也隻是遠遠呼喝幾聲,射來幾支羽箭。
沿途宮室一片狼借,臺階上、宮牆下、溝渠中,到處倒伏着死者的屍體,除了戰死的軍士,還有被殺的宮人、內侍。此時屍首都被大雪覆蓋,隻能依稀看出一個隆起的輪廓。
各處宮室大都被人搶掠一空,蘭臺中藏的都是簡牍書卷,也未能幸免,門前階上散落着大量竹簡。
越靠近昭陽宮,死氣越髮濃鬱。宮內的宮人、內侍其數逾萬,能逃進長秋宮的不過十之一二,大多數都分散在各處宮苑。昭陽宮內侍最多,遭遇也最慘。天子駕崩當晚,就被呂冀屠殺了一遍,接着劉建入宮,又有許多宮人死於亂軍。好不容易躲過兩劫,卻遇到更兇殘的獸蠻人。那些獸蠻人完全是報復的心態,不分良莠,逢人就殺,整座昭陽宮都似乎變成修羅地獄。
程宗揚揉了揉額角,把心頭的煩燥強壓下來。
剛靠近東閣,便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氣。通往含光殿的廊橋內遍布屍體,許多死者大睜着眼睛,臉上凝固着臨死前一刹那驚恐萬狀的錶情,屍身上留着巨大的傷口,甚至肢體不全,就像被野獸兇猛地撕咬過一樣。
遠處傳來一聲咆哮,震得人雙耳隱隱作痛。程宗揚加快速度,踏着滿地的鮮血往含光殿飛掠過去。
殿前的靈堂已經被徹底搗毀,供奉的天子靈位也被人踩得粉碎。西階那麵為天子召魂的靈旗從中砍斷,書寫着天子名諱的白帛掉在雪地中。殿外鮮紅的地毯落滿白雪,又被人反復踐踏過,早已泥濘不堪。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些獸蠻人仍聚在殿外,始終未能踏上臺階一步。
十餘名軍士舉着重盾,在階前圍成一個叁角形,為首一人盔上戴着白羽,正是霍子孟門下的傢奴,羽林郎王子方。他胸前的皮甲被撕開一道大縫,肩甲也被利爪撕碎,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
週圍的獸蠻人咆哮着往前攻殺。廖扶的冰封術隻冰凍了阿閣一帶,含光殿外又鋪着地毯,即使廖扶在此,也不可能故技重施。他們沒有再使用巨石,而是揮舞着巨斧,一下一下猛劈。
一名軍士用重盾擋開巨斧,右手的環首刀伺機而出,劈在獸蠻人腰間。他這一刀劈得極快極猛,但那名獸蠻人似乎出於野獸的本能,幾乎在他出刀的一瞬間向旁躍出,另一名獸蠻人長爪疾揮,鋒利的爪尖像鐵鈎一樣扣住他的皮甲,把他從陣中拖出。
軍士們來不及救援,那名同袍已經獸蠻人撕碎,鮮血雨點般灑落下來。讓人頭皮髮麻的是,那些獸蠻人竟然像野獸一樣吞食他的殘肢。
趁着殿前軍士們陣容不整,一名獸蠻武士揮起重槌,橫掃過來。王子方挺刀狠狠一擋,然後順勢往那名獸蠻武士心口刺去。
“叮”的一聲,刀尖刺中護心銅鏡,滑開寸許,重重刺進獸蠻武士胸口,可惜差了少許,沒能刺中它的心臟。
王子方手腕一擰,刀鋒絞住肌肉,刮在獸蠻武士的肋骨上,髮出令人牙酸的磨擦聲。
那名獸蠻武士嘶吼着張開大口,咬向王子方的脖頸。王子方急切間來不及拔刀,隻能勉力斜過身,一邊擡起手臂,擋住喉嚨。
獸蠻武士牙關一合,狠狠咬住王子方的手臂,兩對猙獰的獠牙刺穿他的皮膚和肌肉,“格”的一聲,咬斷了王子方的臂骨。
王子方傷口鮮血狂噴,他拼儘全身的力氣拔出佩刀,往那名獸蠻武士眼中刺去。
刀鋒從眼眶深深透入顱骨,那名獸蠻武士晃了幾下,然後頹然倒地。
王子方手臂被整個咬斷,臉色煞白地跌坐在臺階上。
一隻大手從後伸來,抓住王子方的脖頸,把他提了起來,往後輕輕一抛,送進殿內。然後五指握緊,化為一隻鐵鑄般的拳頭,重重砸在一名獸蠻武士的麵門上。
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響起,那名獸蠻武士麵門整個被砸得凹陷下去,鼻骨斷裂,獠牙迸碎,鮮血混着碎肉潑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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