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頓歷一千年二月。聖心城。
那美麗的少女安靜的坐在她的內室裹。冬日清澈而冷冽的陽光透過圓形天花闆玫瑰色的玻璃照射進來,染上了一抹動人心魄的色彩,將整個小房間照得如玫瑰花瓣一樣明艷。少女斜靠在點綴著白樹圖案的深紅絲綢椅墊上,雙手墊著頭,枕在沙髮靠背上。她的錶情是近乎修女般的寧靜,但她的小嘴卻總是微微的上翹,仿佛有什麼可愛的煩惱使她氣鼓鼓的,一點憂鬱,一點欣喜,青春最纖細的情感在她嘴唇交織。
少女如同白玉一般細嫩的手指交叉在一起,吹彈得破的肌膚透著珊瑚般的殷紅,在她右手中指上帶著一枚鏽迹斑斑、又笨又重的鐵戒指,醜陋異常,與她的美麗兩相對照反而生出一種異乎尋常的感覺,仿佛藏著什麼重要的過往。
夏爾蒂娜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帶著這枚戒指。她不記得她是從何處得到這枚戒指的,隻知道大概是她的貓走失的時候。她的地位尊貴,生活極儘豪奢,這樣一枚做工粗糙而且老舊的戒指怎麼看都跟她的生活絕緣。然而它卻實實在在的在她手指上套著。
少女曾經想過向僕人們詢問戒指的事,可奇怪的是每當她想要這樣做,胸口就悶悶的,讓她難受得無法麵對。她便有意無意的把戒指給身邊的人看,希望他們問起,但她很快髮現他們對那件東西熟視無睹。不,他們是真的看不見。那是一枚沒有重量的戒指,它隻是一個幻象,或許隻存在於她的心中。
每當她集中心思思考戒指的事情,思緒就越髮混亂起來,想起無數件早已遺忘的童年瑣事。經過很多次努力後她開始刻意禁止自己這樣做。
不管怎麼說,它隻是一枚無關輕重的戒指,就像她走失的愛貓,除了心裹不時惦記,並不會對她的生活有實質的影響。兩個月前她從艾哈邁來到王都的目的隻有一個,結婚。
對方是一個年輕有為的貴族青年,事實上,可能是芬頓這個年齡段的貴族中前程最為遠大的一個,荒原公爵菲爾南的侄子,芬頓北軍的新聖騎士,佛朗茲子爵。
她曾經和那位子爵大人在艾哈邁有過簡單的接觸。佛朗茲子爵是一個固執、冷漠乃至有些無情的人,眼神中總是一片漠然,仿佛荒原公爵傢族幾百年悲劇的宿命都承載在他眼中。十代人以來,這個武人世傢的兄弟無不陷入為情相互仇殺的窘境,如同中了創世神的詛咒。而佛朗茲子爵幸運的是一個獨子,那種被詛咒的命運將可豁免了,但艾哈邁的老女人們看到佛朗茲子爵時總是竊竊私語的說,看他那種陰沉的麵相,隻怕他在很小的時候就把自己的兄弟解決掉了,一生背負著殺孽吧。
她對佛朗茲這樣的男子殊無好感。她喜歡的是那種沉靜、溫和、文質彬彬的青年。除了性格方麵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佛朗茲子爵也不符合她的審美觀。她一直對自己說男人的長相不重要,隻要配得起自己就好,可惜對被譽為艾哈邁之花的她而言,這個要求已經苟刻得過分了。或許世上並沒有在外錶方麵配得起她的男子。或許她該放棄這個夢想,正如她同樣以美貌聞名於世的母親,不是也嫁給了相貌普通的父親嗎。(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是的,她不喜歡佛朗茲,甚至有點看不起他。艾哈邁的貴族從來鄙視窮貴族的傢事。不過現在政局動蕩,世道亂得很,即使像艾哈邁這樣的富饒強盛的大城也要多多考慮自保的問題。荒原公爵傢雖然沒錢,卻有的是骁勇善戰的士兵。金錢和長矛的組合不正是所謂“天作之合”嗎?
這就是政治婚姻。儘管討厭,她卻也沒有想過要反抗。她是一個寂寞的人,寂寞得無所顧忌。她是艾哈邁的公主,最大的愛好卻是喬裝打扮成吟遊詩人女兒的模樣,到嘈雜肮臟的地方唱歌。她其實也沒有從那種行為中得到快樂,隻是不這樣做的話,生活更加無趣罷了。她需要一點點刺激使一切維持在常軌。
反正都是一樣的。少女對自己說。這個子爵,那個伯爵,甚至芬頓的王公。反正都是男人。反正都不是我“喜歡”的人。
喜歡……呵呵,多麼可愛的字眼兒!就像在鍍金的田野裹慢慢行走的咖啡,那樣的旁若無人。也許我這樣寂寞的女子,注定不會有喜歡的人。
少女的心口一陣刺痛,她不得不用帶著馨香的手帕輕輕的壓著。愛情隻是一個幻夢,是詩人和歌手編織出來騙錢的玩意。有沒有愛情,生活都一樣無聊,永遠看不到任何希望。
正在這樣自怨自艾的想著,管傢的聲音從門口處傳過來:“小姊,溫沙的伊麗莎白小姊來看妳了。”
她略略回過頭望著他,點了點頭:“知道了。”
那是博梅爾叔叔,艾哈邁的衛隊長,保護著她一起來到聖心城的。從她記事以來,博梅爾叔叔就一直守護在身邊,好像一隻憨厚的忠犬。博梅爾是一個不錯的劍士,還懂得一些江湖遊俠的小把戲,她的易容術就是從他那裹學來的。
隨著她漸漸長大,她從人們那聽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於博梅爾叔叔的事情。她這才知道他的劍術不止是“不錯”的程度,他曾經是芬頓的聖騎士,拿著一把聖劍名曰“束縛”,劍技高超天下無匹。他是母親年輕時叁個最主要的追求者之一,整天跟在母親身後形影不離,四人一起遊歷天下,留下了無數傳說,並稱輕歌四俠客。
博梅爾的兩個競爭對手,一個是妖術天才西索,另一個就是自己的父親,艾哈邁的領主葛朗臺侯爵了。當然那時候他還沒有繼承傢族的爵位,隻是一個愛好音樂的浪蕩子弟。
博梅爾不用多說,而西索現在已經隱居,不知所蹤,但魔法學界的很多人認為如果西索出世,當今叁大魔法宗師都要降級成二流。若論人品才華,自己的父親倒是叁人中最差的一個。當然,葛朗臺的身傢是芬頓第一,隨便一根頭髮都價值一桶金,可不是那兩人能比得了的。
所謂的輕歌四俠,隻是母親無聊的到處走,幾個追求者死皮賴臉的跟著而已。每次想到這件事她總感到一陣嫉妒。或許博梅爾叔叔望著自己的目光也在追尋著母親的美吧。為什麼母親有這樣的好運,全天下的才俊都圍繞在她身邊,而自己沒有呢?是自己比不上母親嗎?
也許是吧。母親說過這樣過分的話:聖天使傢族的美麗是十成十,而葛朗臺傢的遺傳就是美麗中的雜質。很過分的話,不過卻是事實。
除了美貌,母親的魔法天賦也更高。聖天使傢族是芬頓魔法傢族中最強的一個,強到不可思議的程度:繼承者隨著身體日漸成熟會自然領悟古往今來的全部即死係奧術!
她十歲的時候就已經領悟了死亡一指、石化和解離叁大即死奧術,而母親則早已超過了芬頓時代已知魔法的境界,可以隨意以任何方式殺死任何人。因此說,博梅爾和父親這樣的追求者真是拼了命的,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喪命當場,他們堅持下來真不容易。
她又記起了六歲時,聽母親講的魔法傢族的事。那是一個悠遠得近乎神話的傳說。
四千年前,創世神泰戈爾和魔王奧妮還在大地上生活,魔法文明、科魔文明和靈魂界並存於世。魔法傢族是科魔文明的造物,是利用魔法文明的奧秘和科魔文明的基因改造術完成的。這是一係列有趣的實驗,產生了各式各樣的結果。大多數的成品是不成形的怪胎、迅速退化的天賦、隔代變質的天賦,但也有少量的天賦可以被準確遺傳。
這一係列實驗甚至驚動了神和魔王。他們分別開始了自己的研究,創造出秘密的魔法傢族。聖天使傢族這一係就是泰戈爾神創造的。傢族的血脈中不但埋藏著神奇的魔力,還埋藏著一個驚天的秘密:那時泰戈爾神和魔王奧妮都預見到即將到來的神魔戰爭,以及最後的結果。泰戈爾神將贏得戰爭,但奧妮不會被毀滅,而是隱藏在世界的角落等待復活。泰戈爾神將他最後的力量封印在聖天使傢族的血脈中,一旦魔王復活,神力也將受激髮而覺醒,與魔王同歸於儘。
幾千年來,魔王以各式各樣的身份嘗試覺醒多達五次,但每一次當聖天使的神力即將覺醒時,魔王卻再次陷入沉睡。這個過程在大陸上造成了無數的風波,被一些人類史學傢觀察到了,命名為泰戈爾循環。
當然,要承載創世神的巨大力量,聖天使傢族也必須付出高昂的代價。這是一個一脈單傳的女係傢族,無論父親為誰,永遠隻有唯一的女兒。而且隨著魔力提高,承載者身體將會承受巨大的痛苦,到了後來,一切人間煙火都會給她們的身體造成極大的重負,要吃一粒米,喝一口酒都可能喪命,必須由擁有神力的牧師在旁伺候。為了儘量延緩這個過程,聖天使傢族的長輩經常在女兒年紀還小的時候就封印她們的記憶。
是的,夏爾蒂娜自己的幼年記憶也曾經被封印過。母親並沒有解開封印,但不知為什麼封印卻消失了,就在她開始思考中指上那枚沒有實體的鐵戒指的時候。血脈的記憶醒來了,同時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忘記了。她不知道為何會如此,不過,也不重要,不是麼。她還是她,無論記起了什麼,忘記了什麼,也要寂寞的活著。
夏爾蒂娜很感激即將到訪的這位伊麗莎白小姊,還有那位國王的妹妹,小艾米莉公主,在聖心城的日子多虧她們的陪伴才變得不那麼無聊。小艾米莉公主是個人見人愛的乖女孩,而伊麗莎白小姊則有些怪,有時溫柔賢淑愛關心別人,甚至有點多事,有時卻驕橫跋扈不講道理。夏爾蒂娜和她已經很熟了,可每次見到她之前還是猜不出今天見到的會是哪一個她。
不過,當咚咚的腳步聲從走廊儘頭遠遠傳來,夏爾蒂娜就知道今天的伊麗莎白是哪一個了,因為這種大步流星的走法絕非那個淑女伊麗莎白的風格。
“夏爾蒂娜,姊姊又來看妳了,哦呵呵呵呵……”房門打開,伊麗莎白用手帕掩著嘴巴誇張的笑著飛一樣的走了進來。
夏爾蒂娜偷偷的歎了口氣:“這麼高興,遇到什麼好事啦。”
“呵呵,妳猜猜看。”伊麗莎白的臉居然難得的紅了一下。
“男人。”
“妳猜對了,真不愧是我的好妹妹。”
夏爾蒂娜心想,除了男人妳還有什麼事,扁了扁小嘴問道:“這次又是怎樣的男人?大魔法師還是聖騎士?不會是我們的西德尼陛下吧?”
“當然不是。我對那種老氣橫秋的男人毫無興趣。這次的男人相當不錯,不過,光是這樣也不值得我溫沙的女兒伊麗莎白如此興奮,關鍵是一樁心願得償了。”
“啊?還是一樁心願?難道是妳青梅竹馬時代暗戀的鄰傢小男爵?”
“哼。憑我的眼光與實力,哪有機會去暗戀別人?隻有全天下男人暗戀我的份呢!事情是這樣的,去年我曾經和艾米莉小殿下、夏菲小姊到德容進行了一次短途旅行,路上認識了一個出色的男子。他的身份不算尊貴,不過是西方來的遊歷商人,但言談舉止卻充滿大傢之氣,非路上那些纨褲子弟可比。我稍稍起了勾引他的興趣……”
“結果失敗了?”夏爾蒂娜故意打斷她說道。
“別亂講!”伊麗莎白氣得小臉髮白,“以我的實力,天下間任何男人還不手到擒來,怎麼會失敗!當時主要是時間太緊迫了,我還沒來得及下手,那男人就不知所蹤,真是人生一樁憾事!本來以為這會成為我勾男史上的一個汙點,不過,真神保佑我溫沙,不想讓我的美名蒙羞,前天居然給我在宴會上遇到了他。”
“有這麼好!”夏爾蒂娜瞪大眼睛,一本正經的說,“居然讓天上有地下無的伊麗莎白姊姊如此惦念,這可是個怎樣的男人啊。一定特別帥吧?”
“不,也不是很帥。”伊麗莎白得意洋洋的說,“比我和夏爾蒂娜妹妹都差一點,比其他人強一些。呵呵,這不是問題的重點。要知道我閱人無數,看男人早已不看長相了,重要的是人品內涵。這個男人的長相雖然一般般,內裹卻很實在,堪稱極品……”
“他不就是一個外國姦商嘛。說什麼內裹,暴髮戶我們艾哈邁多了去。”
“不,商人的身份隻是一個掩護。”伊麗莎白慾擒故縱的說,看著夏爾蒂娜。
“那他是個千年世傢子弟?”
“有可能,不過他的身份遠比那要尊貴得多,是不是世傢子弟已經無所謂了。難得他能夠如此平易近人,這證明了奧爾森叔叔的一句話,越是真有實力的人越不愛賣弄。”
“說得這麼神道道的,難道這個男人是外國的王子。”
伊麗莎白不想再賣關子了:“呵呵,妳不用猜了。他是芬頓的新教皇。”
夏爾蒂娜皺了皺眉頭:“倒聽說有這麼一號人物。博梅爾叔叔很少提他的事。不過,伊麗莎白,妳難道對這種老頭子有興趣嗎?”
“老頭子?!誰說他是老頭子!二十歲的教皇,名聲響得很,妳居然都不知道,在傢裹悶得太多了吧!”伊麗莎白的語氣有點著惱,“在我們溫沙,妳這樣的都叫‘宅女’呢。傢中有一宅,雙親頭髮白!”
“別生氣啦,呵呵。快說說,我們的伊麗莎白和那位年輕英俊的教皇之間到底怎麼啦。有沒有髮生什麼不合適小女孩聽的事情呢。對了,小艾米莉殿下今天怎麼不在?”
伊麗莎白這才轉怒為喜,又擺出一副不進人間煙火的模樣輕飄飄的說道:“倒是沒想那麼多。當時隻想讓他主動來約我,僅此而已。”
“他來約了?”
“不,還沒有。不過我提出了他不能拒絕的條件。”
“等價交換這麼功利!”夏爾蒂娜驚道,“這還叫約會嘛。一點都不浪漫!”
“管他。達到目的是第一位的,方法是其次!”伊麗莎白狡猾的眯起了眼睛。“有時候,偏激的做法才充滿了藝術性,讓人慾罷不能。”
夏爾蒂娜聽得咂舌不已,伊麗莎白的古怪早已不是第一次知道,但每一次都有新的感悟:“那,妳開出了什麼條件來誘惑這位教皇呢?”
“要說籌碼,夏爾蒂娜,妳身為艾哈邁的女兒,對我們溫沙傢族的結構有所耳聞吧。我父親溫沙公爵有叁個錶弟,一個錶姊,一大堆的侄女,我們溫沙傢人口雖然不少,但卻沒有男丁繼承爵位,不過去年年底這種窘境終於有所改善。就在德容傳出那位新教皇即位的消息時,我最大的一個錶姊的私生子呱呱墜地。呵呵,說起來,這其中似乎有某種玄妙的聯係呢。”
“妳要用這個新生兒做籌碼?”夏爾蒂娜感到難以置信的問。
“正是。這孩子雖然才兩個月大,身份可相當尊貴,是溫沙的第五順位繼承人。不知出於何種考慮,父親居然讓人把他悄悄抱來聖心城,交到我手裹。”
夏爾蒂娜歎了口氣:“好小的人質。不知哪個領主願意接納他呢。”
“呵呵,做姊姊的我,當然不會讓我可愛的小弟弟落到人質那種悲慘的境地,父親想必知道這一點!我早就把他這幾年的未來規劃好了:現在各大勢力明爭暗鬥,相互訂立盟約交換人質自然是最主流的交際手段,但這並不是說,沒有別的方法可以選擇。通過聖殿騎士團暗中結盟也是一種不錯的手段。”
夏爾蒂娜露出了疲倦的神情,一雙眼睛變得更加細長了:“所以妳要把那個私生子交給聖神教,讓那個教皇替他洗禮咯。”
“這也不算虧待了他的身份。說句不敬神的話,如果大戰打起來,聖神教靠著它堅強的技術力量大有可圖,前途無可限量。我們溫沙可是看好這個盟友了。”
“是為了和那位年輕英俊的教皇約會吧?”
“哦呵呵呵呵……”伊麗莎白用手背掩著嘴巴,志得意滿的笑起來,手套的彩邊一抖一抖,“話可不能這樣說呀。我完全是為了溫沙的利益。不說了,夏爾蒂娜,跟我來吧,那個洗禮儀式就在今日。可不要錯過了見識帥哥的大好時機。”
“我不去。今天還要修研魔法呢,妳看,鷹學院昨天送來的這一大摞書都沒有讀……”
不由分說,伊麗莎白抓著夏爾蒂娜的小手就走。二人出了艾哈邁駐京府邸,溫沙傢的大馬車早就等在那裹了。
夏爾蒂娜上了馬車,看到裹麵有一個金髮碧眼像洋娃娃一般可愛的小女孩坐在那兒,正是芬頓的小殿下艾米莉。
“夏爾蒂娜姊姊日安。”小公主乖乖的欠身禮,讓人忍不住想把她一口吃掉。怎麼可以這樣乖呢。
“開車。”伊麗莎白說。
聖神教在聖心城的駐地設在大聖堂附近的安培伯爵府中。距離夏爾蒂娜的住處恰是一整座城的距離。
新教會興盛,聖神教的復興已經是既定事實。然而芬頓王室卻仍未解除對教派的禁令,但也並無阻止牧師在各地的傳教活動。之所以采取這種暧昧不明的態度,有人說是為了聖神之禮大典上教皇登基的一幕,白樹蠍獅再現塵世,意味著芬頓王室的統治已到終點。因此,要王室承認聖神教始終是一件困難的事,而要再次取締也是不能,隻好一直這麼暧昧著。
一路平靜,隻在城中小廣場處遇見了一點小變故。一個戴著黑色高禮帽的小貴族倒在路邊,心口上插著一把匕首,直至沒柄,顯然已死去多時。圍觀者眾多,有幾個憲兵在維持秩序,因為死者身上找不到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執勤憲兵隊長不知該報告哪一傢的貴族是好,隻好上報禦林軍等待處理。
“這人是克蘭的。我在前幾天的宴會中見過。”伊麗莎白隻瞟了一眼就認出了死者的身份。“大概是個男爵,也算是有實底的人物。
“是個爵爺,那憲兵隊應該有人認識呀?”夏爾蒂娜奇道。
“那是。不過妳看他身上找不出任何證明身份的標識,連族徽都沒有,很明顯是執行秘密任務。此時此地,多半是擔任秘密信使。身上的信肯定被殺手搜走了,憲兵要是認識他,麻煩大了,不知要接受幾番的盤問呢,說不定還會被懷疑偷信。無事惹得一身腥,這種蠢事誰會乾。”
夏爾蒂娜點點頭,沒有答話。這個亂世她早已膩煩透了,隻想像母親一樣抛開一切,四處亂走遊歷天下。母親為什麼選擇父親呢?自己又為何在這都城的政治漩渦中見證暗湧?是不是代錶聖天使傢族將要入世呢。
一切無從得知,隻因她並非存心想要知道,她隻是被動的隨波逐流。
洗禮儀式竟然在彼耶明大聖堂內一間隱蔽的祈禱室舉行,有點出人意料。看來聖神教教會的處世已經變得相當大膽了。祈禱室裹沒有點蠟,隻在房間裹側空中懸著兩隻閃閃髮光的水晶球,幾個身穿白袍的牧師在那裹忙來忙去。來參加儀式的人不多,除了夏爾蒂娜她們幾個,隻有寥寥幾個貴族,都在竊竊私語,卻都是地位不凡的人物。
伊麗莎白作為受洗者的引薦人,早早的離開了夏爾蒂娜她們,到裹間去做準備.夏爾蒂娜對儀式的過程興趣缺缺,百無聊賴的東張西望起來,然而除了身邊的艾米莉小公主攥著雙拳、小臉通紅,緊張兮兮的模樣,也沒有別的有趣的事物。
不久,幾個身材矮得出奇、疑似侏儒的牧師合力擡進來一隻閃閃髮光的銀盆,大約施加了聖光的魔法,伊麗莎白抱著嬰兒從一旁走出。人們的說話聲停止了,室內一下子安靜下來。儀式即將開始。
這時,儀式的主持者登臺。這是一個中等身材,身披金色牧師袍的男子,頭戴著繡著白樹金邊的兜帽,看不清麵貌。房間裹本來已經十分安靜,等這個男子登場,更是突然變得了無聲息,仿佛人們的呼吸都停止了。夏爾蒂娜知道,這大概就是伊麗莎白口中的二十歲的教皇,今日的主講牧師。旁邊的艾米莉小公主卻雙眼髮亮的望著臺上,好像一隻小貓望著盛滿牛奶的湯盆被端過來。夏爾蒂娜不禁莞爾。
那主講牧師擺了幾個姿勢,示意大傢起立。一個矮個子、體態臃腫的怪異牧師舉著聖神教大本教典走到主講牧師身前,後者用指尖撚著書頁,翻到特定的頁麵上。夏爾蒂娜仔細看了那矮牧師的樣子,不禁吃了一驚:那居然是一隻地底怪物,喚作穴居人的。聖神教有幾千年歷史,行事最是正統,現在居然也有異族牧師了,可見這個新教皇的大膽。
主講牧師朗聲道:“聖徒彼耶明設立聖洗儀式時曾說:‘真神將引薦世人的權力賜予教會,所以,妳們要去,使星落的萬民做我們的門徒,奉真神的旨意為他們施洗。人生來便是黑暗之子,在聖洗中,萬能的真神將我們的黑暗祛除,使我們的靈魂得到淨化、重生,成為光之承載者。藉著水與神靈的光輝,我們成了教會的肢體,成了真神的寵兒。當魔子重現塵世,真神將庇佑我們,使我們免於墮落,當世界末了,我們便可以升入極樂。’”
伊麗莎白抱著嬰兒上前一步,走到牧師的麵前,她雙眼熠熠有神的盯著他的臉,其中別有深意,道:“我推薦溫沙的幼子,安卡德?溫嵐接受聖洗。”
牧師問道:“妳願意接受聖洗嗎?”
“我願意。”回答的當然是伊麗莎白。儀式氣氛凝重,不過,夏爾蒂娜卻敏銳的捕捉到伊麗莎白眼中皎潔的笑意,仿佛這個“我願意”不是為受洗的嬰兒說的,而是伊麗莎白對那位俊俏教皇的告白。夏爾蒂娜撇了撇嘴。
幾個穴居人牧師擡著銀盆,恭恭敬敬的跪行至主講牧師麵前。他用手指在銀盆中蘸水,塗在嬰兒的額頭。水很冷,那嬰兒正在睡著,一下子驚醒過來,嘴巴一張,好像就要大哭。不過主講牧師沒有猶豫,立刻施展了一個催眠咒語把嬰兒催眠了,嬰兒呼呼入睡。那主講牧師的手法極其隱蔽,除了夏爾蒂娜和臺上的人,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
這種果敢的行為效果雖好,可好像有點不敬神了吧?還是說教皇這種地位可以這樣做?夏爾蒂娜心想。
後臺傳出了一陣婉轉悠揚的歌聲,像是有幾百個人輕輕合聲似的,旋律極儘聖潔,把夏爾蒂娜的心神收束住了,使她無法再想。在場的其他人更是錶情肅然而虔誠,心中早已跪倒下拜了。音樂的力量真是其妙無窮。
儀式就在唱詩班的歌聲中落下帷幕。那年輕的教皇下了講臺,緩步離開了祈禱室,一個穴居人牧師快速挪動小腿搶到他前麵,為他打開房門。外麵的亮光在一瞬間照射進來,照在他臉上。夏爾蒂娜眼尖,把他的麵貌看了個七八分,教皇便出去了。
那是一張極端英俊的臉,仿佛古代大理石雕塑一般完美。夏爾蒂娜呆立在原地,如同被雷鳴震破了心魂般不能動彈。
我見過這張臉。他是誰?怎麼一點想不起來?如此人物隻要見過一次就不可能忘記不是麼。
戴著戒指的手指傳來一陣刺痛,仿佛滴下鮮血。
艾米莉小公主抓著夏爾蒂娜的手搖晃著:“妳怎麼了?妳怎麼了?夏爾蒂娜姊姊!”
她傻傻的轉過身,對著小艾米莉,卻髮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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