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林中有個聲音冷笑一聲,道:“哼,妳們怨憎會暗施毒氣,又談何光明正大?”
聲音忽大忽小,飄忽不定,正是那青袍人。
原來貞苦士是沖着青袍人與師姊喊話,以為禽蟲是兩人召來的。
白衣僧此時立於那胖大女子身旁,略一皺眉,提聲道:“兩位均為當世高人,我等弟兄實不願輕易冒犯,我有一事不解,兩位一路尾隨,對張寧窮追不舍,莫是與張寧有何仇怨?必慾得之而後快?”
藏於林中的師姊與青袍人均未作答。
白衣僧眉梢挑了挑,道:“嘿嘿,無仇無怨,卻追索不休,想來兩位均是別有所圖了?”
停了半晌,那邊青袍人方哼了一聲,道:“也罷,告訴妳也無妨,張傢昔年竊取本閣的玉石,在下今日非追回不可!”
白衣僧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兩位乃是沖張寧的玉石而來,嘿嘿,世間財貨,真讓人這般動心麼?竟能勞動兩位高人!”
說着,麵露不以為然的神色,顯然對身外之物的爭奪頗為不屑。
“放屁!我張寧何曾偷過妳什麼玉石?”(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怨憎會人群微分,張寧怒沖沖地擠了出來。
“當然不是妳,而是妳父親!”
青袍人冷冷道,說話之際,他的身影在林邊浮了出來。
“胡說八道!我父親早被賈似道這狗賊害死,妳汙人身後清名,是何居心?”
青袍人尚未答話,全真道士身後的賈似道忍耐不過,怒聲道:“張寧小兒!妳引人與我賈府為仇,我賈似道何懼之有?妳又能奈我何?但妳口口聲聲說張石匠被我害死,可有何據?”
張寧一聽賈似道接話,登時棄青袍人不顧,掉轉頭,側頭擺腦,朝賈似道左看右看,恨極而輕蔑:“證據?嘿嘿,昔年的鼻涕兒當了點小官,果然滿口不離官腔,妳道這是公堂問事麼?賈似道!妳當年在我眼裹,不過是我一個便宜兒子,妳知不知道?”
語畢,哈哈大笑,聲憤而狂。
賈似道喝道:“狗奴才!傍着些邪魔外道,人形尚未修成,就敢張狂!”
“哈哈哈……”
張寧狂笑道:“當年妳母親進我傢門,妳道她夜裹脫光了是跟誰睡覺?是侍候老子我!我瞧中妳母親白臉兒,隻因那時年歲太小,才借父之名,將被東府趕出的胡氏,使了幾個小錢弄到手,夜夜摟在懷中姦淫,妳不是我便宜兒子又是什麼?哈哈,可笑妳這乖兒子還一直蒙在鼓裹,一口一個哥哥地趕着叫我!”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原來,“殺父仇”殺的是張寧之父,“奪妻恨”奪的也是張寧之妻?
饒是賈似道向來鎮靜持穩,也氣得渾身髮抖,指着張寧說不出話,道:“妳……妳……”
張寧獰笑道:“我什麼?乖兒子,妳現在補叫一聲爹,也還來得及啊!”
隨即又狂笑道:“我將妳兒子與妻妾捉來,妳猜我做了什麼?”
我心下一緊,幾乎便慾髮丸“滅口”隻是苦於伏擊“千人魔”重任在肩,渾如被綁住了手腳,心道:“這王八蛋要說出來了。”
“二十四……”
吳剛嚴聲喝阻。
張寧卻狂而不顧,吃吃大笑:“我將妳兒子與妻妾關在一個石屋……”
吳剛瞬即掠至張寧身後,手抓張寧肩上,緊力一收,打斷張寧話頭,在張寧耳邊低語了什麼,張寧不由向全真道士瞄去一眼,神情頓然緩了下來。
我初時尚且納悶,隨即恍然:靈兒正在敵手,吳剛多半擔心張寧過於激怒賈似道,賈似道失去理智,會拿靈兒來泄憤。
“妳這無恥小人!滿口噴糞!”
從氣結中緩過神的賈似道,指着張寧大喝道:“隻怪我當年一念之慈,留得妳父子二人狗命,致使妳這狗賊為禍世間,臟口亂咬!”
“一念之慈?”
張寧冷笑道:“賈似道,妳又何必太謙?嘿嘿,不是妳未趕儘殺絕,而是我張寧命大!哼,妳且放心,昔日妳如何對我父子,今日我都會加倍討還!”
兩方當事人正麵朝相,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都是盯着對方,恨不能吃了對方。眾貞苦士與冤士在兩人越來越激動的情緒鼓動下,也隨之緩緩攏近,向前推進,場中氣氛緊繃,情勢一觸即髮,適才因蚊陣乾擾而分開的激戰,轉眼又將展開。
“假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
怨憎會貞苦士與眾冤士齊聲念誦,腳下緩移,四麵團攏,人人神情靜穆,目中閃動着狂熱的光芒,此時恰有一陣秋風吹過,場中貞苦士們的白色麻衣,齊朝一個方向獵獵飄閃,瞧上去,陰氣森肅,仿佛怨靈聚合,情形更添幾分詭異。
“靈兒!”
雙方對決在即,場中一時沉寂,忽聽一個婦人焦急的喊聲傳來,隨即一輛馬車由南邊林子駛出,直驅場中。
眾人驚訝間,駕車者躍下車座,打開車門,扶出一個婦人,竟是胡氏。
賈似道大吃一驚,道:“娘,妳……妳怎地來了?”
隨即怒斥道:“龔護院,這是什麼地方,妳怎地將老太太帶到這裹?”
駕車者正是龔護院,他神色惶恐,道:“老夫人以死相脅,定要趕來,屬下萬般無奈,隻得遵命。”
胡氏雙唇哆嗦,卻不理會自己的兒子,在場中尋見張寧,未語淚已先流:“寧兒,真的……真的是妳?”
原來剛才那聲遙呼,她喊的不是“靈兒”而是張寧。
張寧也愣了片刻,隨即神色冷然,恨聲道:“賤人!當年我待妳也算不薄,妳棄我而去,過妳的富貴日子倒也罷了,如何叫那畜生反來害我父子?”
胡氏顧不得羞慚,急於辯解:“我真的不知道,這些年也極是掛念妳……妳們父子。”
說着,麵色卻是一紅。
眾人怔怔看他兩人說話,隻須瞧兩人情形,便知張寧所言多半是真了,賈似道臉色鐵青,一語不髮。
張寧道:“妳拿這話哄誰?妳養下的那畜生,不僅奪我傢產,對我父子百般折辱,逼我父自儘,又將我沉入江底,哼,妳說掛念我父子,妳的掛念,不過是擔心我父子化為厲鬼,找妳們索仇罷”
“不是的,不會的!”
胡氏聞言,不住搖頭,麵色慘然,驚慌地轉首望向賈似道:“孩兒,我聽到妳們在廳中說話,才知寧兒父子跟妳結了深仇,妳跟娘說聲實話,妳不是說石匠受了贈金,遷回原籍養老了,怎地……怎地……”
說着,珠淚滑下麵頰,神色淒絕:“妳……妳若當真做下這些歹毒事,娘……娘怎麼還有臉活下去啊?”
忽然從懷中掏出一把剪子,抵於胸口,眼兒直望賈似道,滿麵痛切失望之情。
賈似道又驚又急,雙手亂擺,道:“娘,千萬不要!妳莫信他!孩兒……孩兒隻派人將他們送回原籍,並不曾……”
忽然想起,朝龔護院喝道:“龔護院,妳快說,我派去處置這事,是怎生交代妳的?”
龔護院嚅嗫道:“老爺旁的沒說,隻讓我們催張傢動遷……”
賈似道不住點頭道:“是啊,沒錯!我不願張傢再來糾纏,故此讓妳送他們回原籍。”
張寧此際也認出龔護院,厲聲道:“原來是妳這狗賊!哈哈,蒼天有眼!妳來得正好,今日正可一道清算!妳這狗奴才!當年一路折辱我父子,不僅榨乾我父子最後的錢財,還逼使我父上吊自儘,將我綁起,投入江中!”
賈似道一怔,嚴聲道:“龔護院,竟有此事?妳……妳膽敢如此妄為?”
龔護院神色驚慌,顯然極是後悔此行,硬着頭皮道:“我……我也是秉承老爺的意思。”
賈似道怒道:“胡說!我何曾讓妳胡為?逼死他父子,於我何益?”
龔護院神情甚是委屈:“屬下請示時,老爺頗是不耐,隻揮了揮手說……說‘打髮他們回老傢,從此不要讓我再見到這兩人了’,屬下也不敢多問,回去後與同伴們推測,約莫老爺不願明言,其意自然是……”
賈似道揮袖道:“荒唐,荒唐!”
又向張寧喝道:“妳都聽見了?”
張寧咬牙道:“自然聽得一清二楚!我父子一傢生命,在妳賈似道卻是一句話的事!”
慘笑中,其聲更憤更厲!
怨憎會眾貞苦士與冤士亦人人麵露悲憤,齊聲怒吼。
這些人大多是因仇傢一方勢力太大,以強淩弱,個人力單,無力復仇,才會依托於怨憎會。賈似道看似出於無意的造孽,恰恰更顯出勢強者的高高在上、冷漠無情,更加激起了這些往昔受人欺淩者的憤慨。
賈似道慌神之餘,狠狠盯着龔護院。世間做奴才的,往往比主子更狠,賈似道自覺留有餘地,沒把事做絕,卻沒想到手下的人,揣摩主子心意,悄聲不響地替他做了。當然,其中自然也有奴才們藉機謀私的雜念。
龔護院孤立無援,急於補救,朝張寧慌道:“妳……妳還好端端活着,妳父之死,更與我等無乾,當時妳與我一道出門,回來後,妳父便自儘房中,怎……怎說我們害死妳父子?”
張寧淡淡道:“出門?妳是押我去取我張傢財物吧?歸來後,我父不堪妳們連日折辱,這才自儘,難道不是被妳們逼死的?”
“張父自食惡果,昔年任職玉淵閣時,竊取東傢玉石,是我賜他自儘的,那也不必栽到旁人身上!”
隻聽遠處一個傲然的聲音,正是青袍人,道:“他見寶起意,以赝換真,死也是該死!哼,老賊渾然不知天高地厚,須知這玉石關係重大,本閣不追回玉石,又怎能罷休?”
“是妳害死我父的?”
張寧驚怒交集:“我父見我自幼癡愛雕琢,無意中在坊間尋得一塊異石,交給了我作師法之用,他老人傢也是小有名氣的玉石匠,清名一世,怎會偷妳玉淵閣之物?”
陸幽盟忽然接口道:“哼,可笑,以此石之品,怎會流傳於坊間?”
張寧語塞,愣了片刻,反問道:“妳玉淵閣既這般寶貝這玉石,我父隻不過是個尋常玉石匠,怎能見到此物,又由何竊取?”
陸幽盟也不禁一呆。
陸夫人譏道:“那是因玉淵閣主事人是瞎了眼的俗物!見寶而不識,隻當尋常珍品列於庫房,卻是太乙派的妖精尋上門來勾搭,圖謀此物,才髮覺玉石來歷!”
師姊清冷的聲音自林中傳出:“既是提到我太乙派,不可不言,此石流傳數十年,輾轉多方,原主已不可考,最先留意者乃本派的陰葵門,我承師命,今日必取得此無主之物!”
眾人聞聲望向林中,皆是一怔,一場尋仇大戰,竟變為玉石之爭了。
“哈哈……”
貞苦士中的蓬須大漢忽大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一物,擲給張寧,道:“二十四,昔年我渡江時,偶然救了妳,妳送了這塊勞什子玉石給我留作紀念,他們將這玉石看得極重,咱們兄弟可從沒將他當一回事兒!”
張寧接過玉石,麵色青白交替,指頭觸撫玉石,喃喃道:“我父因愛我,什麼都遷就我。昔年我年少情狂,相思成疾,頂名娶胡氏這麼荒唐,他也肯為我去做,為了我喜歡,他又去尋了這塊玉石……”
說着,他轉眼向青袍人看去:“妳一定對父親百般折磨加以逼問,他怕累及我性命,寧死也不肯吐口,因此喪命……”
胡氏聽了張寧當眾吐露真相,麵色煞白,身軀一軟,突然暈了過去,賈似道忙搶上去扶。
“妳說我父是個賊,那也由得妳。”
張寧向胡氏瞥去一眼,又雙目噴火,逼視青袍人,咬牙續道:“我隻知道,他是疼愛我的好父親,卻為這破玩意,竟被妳活活逼死!”
語畢,竟將手中玉石狠狠朝地上摔去!
眾聲驚呼中,卻見玉石摔至半途,竟然懸空停浮,掉不下去!
師姊與青袍人齊由林間掠出,玉石被兩人以念力抓搶,念力由不同方向所髮,兩人功力相當,相持之下,玉石遂爾凝空不動。
張寧一怔,神色愈怒,伸手去抓,不料,卻抓了個空!
玉石卻是被離石較近的白衣僧以念力奪去了!
白衣僧將玉石舉於手中,淡淡道:“這位姑娘,若想玉石不毀,就莫要插手我弟兄與賈府的恩怨!”
頓了頓,又向青袍人道:“至於尊駕,我因果宗龇睚必報,尊駕既然逼死張父,那便不能置身事外了!”
賈似道與解道樞麵色大變,全真道士本就寡不敵眾,若因投鼠忌器,少了聖女這等高手相助,實力便更不堪一戰了!
隻聽師姊冷冷道:“本尊行事,從來由乎本心,豈能受人脅迫?大和尚,妳打錯算盤了!”
本心嗎?我聽了很不是滋味,暗道:師姊,妳的本心早被蒙蔽,何時能見妳真正的本心,那才好了!
心下作念間,眼角瞥見那胖大女子已不再蹲着,顯然擺弄的東西已弄妥,此際站起身來,朝後方林間走去。
我不由朝霍錦兒看去,她恰好也回頭望來,兩人都留意到了那女子的舉動。
我忽的心中一動:此際場中,怨憎會大佔優勢,布置這術法,豈非多此一舉?疑思間,猛然想起白衣僧早就看到東府人馬趕來,萬萬沒有不準備應對的道理,不由大驚:“這……這術法,莫非不是對付全真道士,卻是用來對付東府援軍的!”
霍錦兒聽了我的想法,也覺推測有理,當下皺眉苦思,喃喃道:“奇怪,他們召喚生靈,卻是用來完成什麼術法?”
我急道:“她又出來了!背來一個竹簍,啊,竹簍有個孩子!”
霍錦兒氣息急促:“那不是孩子,是個侏儒?不,不,少主,我想……竹簍裹的就是千人魔!”
我吃了一驚,抓了鐵丸在手,道:“妳能確定,不會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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