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慧空、慧真、西域喇嘛攜同慧現告辭出觀,前往少林。洞庭子似乎知慧空了得,也不如何擔心,隻命人密切注意全真教動向,有事便可隨時前往施援。
我在宗陽宮住了下來。想想那靈河遠在西北荒漠,離臨安城近萬裹之遙,就算左小瓊日行千裹,一去一回便得一個多月,師姊還要在全真教手中呆這麼久,能安然無恙麼?所幸全真教道士戒忌女色,否則情形更加不堪設想。
左小瓊幫我療傷之後,我對她總有股怪怪的感覺,兄妹義氣間摻合了這麼一事,實在難以消受。真不知她回來之後該如何麵對。
雜七雜八亂想間,我在宗陽宮四處閒走,愈來越髮覺它不像一座道觀,倒更像一座王宮。不僅屋宇華麗,雕梁畫棟,宮內的一草一木,也都格外珍貴罕見。
我在青陽山雖未出山見過世麵,但是為閱習道傢典籍,師尊七歲便開始教我識字,長大後看了不少書籍,這宗陽宮的格局便與書中王府皇宮的描繪毫無二致。
茅山宗歷史悠久,在百年前更是地位尊崇,為南北道門各派之首。宋室南渡之後,逐漸衰微,北方崛起了全真教,南方龍虎宗也開始顯露聲勢,地位已大不如前,但仍傳承不絕,時有高道名於世,穩居南方叁大教派之位,實力尚在閣皂宗之上,隻稍遜於龍虎宗。
它能在臨安繁華之地佔據這麼大一個道觀,實力自然非比一般。然而僅靠實力是不夠的,龍虎宗在南方無論從徒眾規模、教派影響都比茅山宗強,卻也隻在臨安城建了一個小小的道觀作為落腳點而已。茅山宗定是深得皇室王公尊崇,方能如此。可是以前隻聽說,當今皇上除了按先祖成例尊奉真武教外,最寵信的便是宮中一名女冠和餘杭洞霄宮的道士孫處道了,從沒聽說皇上對茅山宗有何特別眷顧。或許其中另有緣故也不一定。
在宗陽宮住了數日,洞庭子事忙,一直沒空見我。我與疾風子倒漸漸熟了起來。疾風子此時已身為茅山宗少掌教,對宮中道士上下卻都謙遜有禮,並無少年得志的驕狂之態。他平日冷峻少言,一旦與人接語,便溫言相向,我對他頗有好感。
疾風子見我無所事事,在宮中閒走,對我道:“李道兄,宮中其他的方可任意遊覽,隻北邊那所獨院,為本派禁地,千萬莫要擅入,致生誤會。”
我點點頭,也不便問個究竟,隻道:“這宗陽宮甚是華麗,遠非其他道觀可比。”(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疾風子道:“當然,這宗陽宮是當年高宗皇帝禅位後居住的地方。這裹最早原是秦桧舊第,秦桧死後,第宅改築新宮,命名‘德壽宮’。高宗皇帝住進後,皇宮被稱為‘南內’,德壽宮稱為‘北內’。這裹原是皇宮,自然富麗堂皇。前些年才改了一半為宗陽宮,賜給本派作為在臨安城內的道觀。”
我心中一驚,心知其中必有緣故,不敢多問。於是笑道:“那日見疾風道兄身法,快捷無倫,使的是貴教的‘雲步魅影’輕身術麼?”
疾風子道:“不敢,小弟的‘雲步魅影’尚未修成,李道兄見笑了!”
我道:“疾風道兄年輕有為,定是要參加本年的道法大會了?”
疾風子沉吟道:“嗯,我師弟比我聰明,可是年紀尚幼,如無意外,應是我代錶本派參加。”
每屆道法大會,各派都有年輕弟子參加。我們修道之人,雖講究清靜卻情,但畢竟少年天性,大會上既能在眾人前風光露臉,又能結交許多年紀相仿的朋友,都很期盼,談起這個,連疾風子也多了份興致,隨口反問我:“李道兄也會代錶貴派參加麼?”
我不由一呆。本來這屆道法大會我的確盼了兩年,眼看今年便可隨師尊出山參加,隻是現在師門離散,自然什麼都談不上了。
疾風子見狀,安慰道:“待救出妳師姊,妳師門團圓,便可重建神龍門。到時一樣能參加大會。”
我點點頭:“但願如此。”
心下隨即一陣慚愧。重建神龍門,是師尊離山前交代師門秘笈時就留下的遺命。我這幾日心灰意冷,迷迷糊糊,練功都停了下來,隻寄望於旁人將我師姊救出,這豈是男子漢大丈夫所為?有朝一日與師兄、師姊重逢,隻怕也要責怪於我的。
我心下惴惴,疾風子說了幾句什麼便沒聽清。隻聽疾風子續道:“……那日掌教師叔便是擔心太乙派會邀請全真教參加道法大會,故設想拖延,命我明日即出觀打探金丹南宗留元長前輩消息。李道兄,珍重了!改日回觀,咱們再切磋切磋!”
我半天才會意過來,他是在向我告辭。於是忙道:“疾風道兄,一路順風了!”
疾風子點點頭,消失在屋角處。我方回想他剛才所說的一席話,怪不得洞庭子那日對張幼玉的態度令人費解,原來裹頭牽扯全真教是否參與道法大會之事,尋思道:“這幾日髮生許多事情,處處都透着全真教的影子,哼!全真教,全真教,難道當真如此不可一世、威風八麵,勢力大到無孔不入的地步了麼?”
不由記起師尊在一次閒談中偶然提過:“全真勢大,恐非天下之福。”
當時我對全真教茫然不知,聽說全真教勢力在北方崛起,氣勢上甚至超過了在北方根深蒂固的佛門眾派,頗有點引為我們道門一係的榮耀,對師尊的話不以為然,心想:“管它是什麼門派,隻要是屬於道教一支,總比那古裹古怪的念外來經的佛教強大起來要好吧?”
佛道之爭延續了近千年,自西晉惠帝時起,或激烈或緩和,卻從未中斷過爭鬥。我們神龍門也算道教一支,所以自小對佛門隱然有排斥感。道教中有一派能壓過佛門氣焰,對我們修道羽士來說,最是歡欣鼓舞之事。
師尊為人沖淡,從未在我們幾個弟子麵前貶斥過佛門各派,但在我們弟子私下心裹,總存有些爭強好勝之念的,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道門壓過佛門一頭,我們修道羽士也可在世人麵前更加風光。牛鼻子全真道士在我心眼裹,雖不似對龍虎宗道士那般有好感,總還是超過和尚尼姑的。
如今全真教果然日益強大,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番猙獰麵目。此時再想起師尊的話來,真是另有一番滋味。
一路想着,不覺到了宮中一處後林,放眼滿是清一色矮樹,樹枝細條枝蔓,上結金黃色小花。微風吹拂,濃鬱的花香滿園四溢。我心懷一暢,放下心事,遊目看去,但見葉片被風吹得瑟瑟抖動,一時望不到頭,當真好大一片林子!林子那頭一個孤零零的獨院,牆角被矮樹淹沒,便如建在樹叢之上,露出部分,青牆灰瓦,十分潔淨清爽。
那個院子或許是茅山宗那位前輩高人的居處吧?倒真會享福,住在這兒,說不準睡夢中都是香的。
忽覺有些奇怪,那院子離這至少隔了近千米,怎地那青磚一絲一毫,紋理糙麵,如此清晰?稍一尋思,才髮覺自己凝神細觀,不知不覺氣布雙眼,使出了超常目力。
耳邊聽得一陣細微的沙沙聲響,數百米外,左側矮樹叢一亂,枝頭顫動,瞬間往林中深處延伸,所過之處,樹巅輕動,宛如一道彎彎曲曲的細線直逼那個院子而去,似有野獸在樹間穿行。可是這宮中哪來的野獸?
眼見那響動如一陣風掩過林子,院子門前的樹叢倏的竄出一個人影,推開院門,閃了進去。難道是住在那個院子裹的道士麼?當真好快的身法!
我繞着林子,折往東行,堪堪離那獨院有四五百米,忽的心中一動,此時日光照耀,以影辨位,院子恰處在宗陽宮之北,莫非便是疾風子所說的茅山宗禁地?
好奇之下,凝神細聽,瞬間一種極其動人的風吹樹葉的微響傳入耳中,嘩啦啦似聞遠處水聲,又如夏夜裹池畔萬蟲齊奏,天籁妙音,令人心怡神醉。
忽聽得風聲中一個女音“哼”了一下,接着半晌沒有聲息。我心中一跳,雖然僅僅是短短的一聲哼叫,卻瞬間讓人想像到那女子的絕世容顔和無限風情。我不禁渾身一熱,耳力探尋過去,聲音正是從那院子裹傳出來的。
隔了好一會兒,才又聽到那女子嬌柔無限的輕歎了一聲。接着,一個男子長舒了口氣,道:“我……回去了……妳小心身子……”
聽聲音竟像是洞庭子!
那女子“嗯”了一聲,似乎不置可否。有個腳步聲退出房門,“呀”的一聲,將門帶上,院門處出來一個身影,果然是洞庭子!我心怦怦隻跳,忙矮下身藏在樹下,無意中髮現了這個秘密,讓我流了一頭冷汗,心中直期盼洞庭子千萬不要從這個方向出林。
偏偏聽得那沙沙聲響,往這邊逼來,我避無可避,滿臉漲得通紅,正慾尋詞以對,卻聽響聲忽頓,洞庭子折往南行,去了宗陽宮正殿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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