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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雲龍吟1 臨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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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雲龍吟1 臨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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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雲龍吟1 臨安篇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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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師憲還沒有倒臺,已經黑雲壓城,各路英雄都磨刀霍霍地準備宰自己這隻肥羊。程宗揚頭一次意識到,賈師憲如果失勢,給自己帶來的麻煩,恐怕比江州被宋軍攻下還大。

雖然在李師師麵前拍着胸脯說得口響,程宗揚心裹其實也是沒底,一整天都憂心忡忡,生怕賈師憲那邊剛被下诏問罪,自己這邊就迎來各路前來抄傢的官府好漢,把盤江程氏按倒剪毛、剝皮、再大卸八塊。因此童貫帶來的消息,讓他感覺自己就像在作夢一樣。

“老賈沒事了!?”

江州之戰是賈師憲一手挑起,如今釀成大敗,如果追究責任,賈師憲無論如何也推脫不了。宋主先賜死翁應龍,接着召回滕甫,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賈師憲這一次在劫難逃,然而事件的髮展卻出乎每個人的意料。

就在昨天程宗揚與高俅在橡樹瓦儘情看球的時候,賈師憲奏請入宮,單獨奏對了一個時辰。第二天中午,宮中傳出的消息便急轉直下:夏用和身為主將,指揮無方,勒令於軍中戴罪立功。

捧日軍右廂都指揮使石元孫臨陣逃脫,奪職下獄,付有司問罪。

筠州常平倉連番失火,滕甫身為知州,缺乏管束,以失察去職。

王禹玉年老多病,上書請郡外放,欽命判知筠州……

接着是朝中的人事變動,戶部、刑部、工部尚書同時致仕,由各部侍郎處置部務。隨着王禹玉出外,樞密院也徹底成了空架子。這一連串的诏書令人眼花缭亂,等眾人清醒過來,王禹玉一黨已經在賈師憲雷霆萬鈞的反擊下被連根拔起。

原本就大權在握的賈太師,在朝中再無對手。(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這是怎麼回事?”程宗揚叫道:“老賈篡位了?”

秦桧道:“其中定有隱情。童公公,不知宮中這幾日可有何異動?”

程宗揚在城中的宅子是鵬翼社暗中經營的私產,因為報備吏部時填寫的就是這處地址,因此孫天羽的皇城司與童貫的大內傳遞消息時,都在此處。童貫一大早扮成小厮,送來宮中最新消息,見程宗揚如此驚愕,不禁頗有幾分自得。

“異動倒稱不上。”童貫壓低聲音道:“隻不過賈太師與陛下對晤之前,先去見了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

“是陛下的祖母。當年待賈妃是極好的。”童貫道:“也不知道賈太師說了些什麼,太皇太後便把陛下叫去着實教訓了一通,陛下一向孝順,不得已才把王宰相貶出朝廷。”

程宗揚恍然道:“原來如此。”

賈妃是賈師憲的姊姊,先主的妃子。論起來賈師憲也算是太皇太後的子甥一輩,能在太皇太後麵前說上話並不奇怪。

秦桧卻皺眉道:“賈師憲是用何言辭打動太皇太後的?”

這倒是個問題。若論親近,一個是親生孫子,如今的大宋之主。一個是已故子妃的異母弟弟,親疏天差地遠。除非賈師憲有足夠的理由,否則根本不可能說動太皇太後。

童貫為難地說道:“這個……小的着實不知。”

這種機密的對談,世間除了賈師憲、太皇太後和宋主本人,恐怕再沒有第四個人知道,秦桧這一問隻是點出其中的關鍵,並沒有指望他能答出來。

秦桧不再言語,拿過高俅、童貫、孫天羽等人從不同渠道送來的各種消息,仔細翻閱。

高俅的情報是程宗揚親自拿來的,內容側重軍事,钜細無遺。但時間在賈師憲入宮之前,並沒有太多有價值的內容。

從宮中傳來的最新消息分析,江州之敗的處置結果明顯是拿石元孫當了替罪羊。對夏用和的處置看似嚴厲,但以夏夜眼的年紀,此戰結束就該解甲歸田,一個戴罪立功,反而保留了他的兵權,其實是明貶暗升。

滕甫與王禹玉是賈師憲的政敵,免職的免職,趕走的趕走,處置起來一點都不含糊。王禹玉的黨羽在這次官場地震中大都被清除出去,以至於樞密院和叁位尚書的位置都出現空缺。韓節夫、史同叔與蔡元長叁個都是聰明人,並沒有錶明傾向哪一方的立場,反而成了宋主與賈師憲搏奕之中雙方都可以接受的人選,眼看要成為這次官場地震的大贏傢。

程宗揚親自把童貫送出後門,這位自己安插在宮中的耳目才心滿意得,兩袖金風地離開。

秦桧足不出戶,整個下午都在檢對情報。不久,安排在明慶寺的眼線拿來祈福榜上的新出現張貼。程宗揚隨即趕往祈福字條上的地址,取回高俅送去的最新消息,一並交給秦桧,自己則趕往武穆王府和錢莊查看生意。

次日黎明,熬了一個通宵的秦桧依舊神采奕奕。程宗揚打着呵欠暗道:姦臣這活兒果然不是誰都能做的,瞧瞧死姦臣這精力!話說回來,身體要差點兒,也乾不了那麼多壞事。

經過一夜的篩選,在這些涉及近數十名官員,幾百件錯綜復雜的情報中,秦桧挑出叁條並不起眼的消息。

一條是皇城司易主,原任皇城司使李憲去職,由大貂珰封德明接任。

一條是宋主命太醫院挑選良醫前往選鋒營,訊問大貂珰秦翰的傷勢。

還有一條是晉國舞都侯張少煌將赴臨安,作為正使出席宋國的千秋節。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屬下懷疑,宋國宮中確實丟了一個要緊人物,而且與皇城司脫不了關係。”秦桧道:“皇城司使換人,便是針對此事。李憲常年在軍中,皇城司使對他而言隻是一個榮銜,但對這位封公公可就要緊得很了。”

程宗揚思索片刻,“妳查一下,宮裹有沒有姓韋的妃子。”

“沒有。”秦桧毫不遲疑地答道:“屬下已經查過,宮中姓韋的隻有一個,卻不是妃子,乃是當今太後。”

程宗揚雖然早有準備,聽到此言,心裹還是狠狠地跳了一下。難道被自己從黑魔海的巢穴救出來,跟了自己幾個月,一路被自己吃了無數豆腐的夢娘,會是宋國的太後?

不會吧?聽說她和嶽鳥人有一腿,還生了一個女兒——如果不是下落不明,說不定自己又得喚嶽鳥人一聲嶽父了——難道自己佔了嶽鳥人女兒的便宜,又佔到他女人身上?姓嶽的鳥人對我也太好了吧!

程宗揚乾笑道:“不會太後丟了吧?”

“應該不是。”秦桧道:“太後初八會往明慶寺祈福,宮中嚴令皇城司隨行護駕。”

“太後經常去上香嗎?”

“內宮後妃大都好佛崇道,四月初八是浴佛節,每年此時宮中妃嫔都會往寺廟上香。”

夢娘將以前的記憶全然忘卻,但當日在筠州香竹寺,她上香的動作明顯是經常燒香禮佛的。程宗揚越想越是疑心,會不會是真是宮中的太後被人擄走?盧景曾經說過,他和斯明信以前闖到宮裹,逼問過太後嶽帥之女的下落。他們兩個既然能偷入大內,劍玉姬想從裹麵帶個活人出來,也不是難事。如果夢娘真是宋國太後,那麼四月初八的浴佛節上,燒香那位多半是個幌子……

思索間,程宗揚脫口道:“魚目混珠!”

秦桧皺眉想了片刻,“屬下倒未想得如此之深,不過也絕非不可能。”

程宗揚萌生出一個大膽的念頭,想知道太後是真是假,四月初八那天去明慶寺看一眼不就行了?

程宗揚靠在椅背,手指敲着扶手道:“還有呢?”

“另一條是關於江州兵敗。秦大貂珰在撤軍途中傷勢突然加重,此事頗為蹊跷。”秦桧沉吟道:“秦某猜測,秦大貂珰必然是與人交手,以至負傷。能在江州擊傷秦大貂珰的,無非叁股勢力:星月湖、蕭侯爺、北府兵。”

“不會是孟老大。這麼大的事他不會不提。”

“不錯。我們已經知道並非星月湖大營,而且北府兵出動的可能性也很低。那麼就剩下蕭侯爺。”

“這裹還有一條消息,”秦桧拿出一份最新的邸報,“因累年入不敷出,空耗錢糧,於朝廷無益,诏罷丹陽船舶司。”

秦桧放下邸報,“然後是最後一條:晉國以舞都侯為使節,赴臨安為宋主賀壽。”

丹陽位於晉宋兩國北部交界,是雲水中遊最重要的碼頭之一,船舶司別說經營不善,就是想賠錢都不容易。宋國說撤就撤,除非是與晉國作了臺下的利益交換。

“乾!”程宗揚怔了片刻,然後拍案而起,“王茂弘!”

高俅送來的情報曾提到賈師憲派人赴建康,以丹陽渡口的使用權換取晉國的錶態,此事後來不見下文。沒想到僅僅一個多月時間,宋國就突然撤掉了丹陽的船舶司。由此推想,江州大敗的消息傳來時,賈師憲很可能正在與晉國的使者交涉,談判的結果不言而喻。

程宗揚又是感歎又是佩服,“王茂弘這條老狐狸遠在建康,照樣把手伸到臨安。用本來就留不住的江州換一個丹陽渡,這生意怎麼看都有夠劃算的!”

“更要緊的是幫了賈師憲一個大忙,讓賈師憲有理由繼續把持權柄。”秦桧道:“賈師憲非是無能之輩,單以才具論,堪稱中上之姿。但其為人輕佻,分心頗多,以其中上姿,用在國事上的不過五成,便落為中下之等。讓其執掌宋國權柄,諸國儘可高枕無憂。否則賈師憲失勢,宋國有一二英才,未嘗不能振作。”

程宗揚笑眯眯道:“蔡元長、韓節夫、史同叔,還有妳秦會之,我瞧着都是大宋出類拔萃的英才嘛。”

秦桧哈哈一笑,“秦某若治宋國,若烹小鮮耳!”

圍繞宋國權柄的一場明爭暗鬥,最終以賈師憲的大獲全勝而告終。賈師憲外戰也許外行了點,一個江州就讓他損兵折將,丟儘大宋的臉麵。但在權力鬥爭的內戰中,老賈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當圍觀者都以為他要血濺五步的時候,賈師憲突然出手,一劍封喉,直接把對手都掃到歷史垃圾堆裹,儘顯姦雄本色。

賈師憲的位子既然穩如泰山,前幾天圍繞盤江程氏的烏雲也隨之消散。首先是臨安府的官吏們,很負責地把控訴程氏折遷的鄰居抓到官府,二話不說,先打了一頓闆子,給了程宗揚一個十足的人情。

接着通源行也痛快地交出生意,明麵上管事的劉掌櫃堆起滿臉笑容,由衷地歡迎盤江程氏派人接收。通源行背後兩大東傢,?王讓人送來一份賀禮,梁師都則是親自上門,對這個比自傢兒子也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執禮甚恭,攀不上賈太師的高枝,能抱住程氏的大腿也是好的。至於黃莺憐,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把自己送到新主人床上。

聽說錢莊的生意仍不見起色,蔡元長也派人傳話,當初定下的分月支付,可以緩些日子再交。

一連串的前倨後恭,讓程宗揚啼笑皆非之餘,也不禁感歎權勢的威力。因此當廖群玉親自上門,錶示太師有請的時候,程宗揚立刻備了禮物,帶着秦桧一同趕往遠在葛嶺的半閒堂。

廖群玉一掃前些日子的憂色,眉宇間神情輕鬆了許多。他與秦桧一路談詩論文,說到妙處,彼此撫掌大笑。

程宗揚昨晚鬧到淩晨方睡,這時坐在馬車上一顛,不由困意上湧,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看到廖群玉的目光投來,程宗揚歉然說道:“昨晚大醉一場,讓廖先生見笑了。”

廖群玉微笑道:“酒能亂性,所以佛傢戒之。酒能養性,所以仙傢飲之。無酒則學佛,有酒則學仙,隻是不可貪盃。”

“受教受教!”程宗揚笑道:“小子無知,剛知道廖先生的悅生堂是有名的書坊,不知道平常的書籍是怎麼印的?”

“無非石印、木印兩種。”廖群玉道:“技法都是一般,先制成原稿,翻轉過來鋪在木石上,由工匠依稿逐頁雕刻出陰文,然後上墨印制。”

“雕刻一頁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若是木版,通常一個熟練工匠每日能雕刻兩到叁頁,石版須減半。”

“廖先生覺得石版和木版哪個好些?”

“各有千秋。石版版材耐久,但費時費工。木版易雕,卻不易保存,往往變形開裂,或是易腐易朽。”

程宗揚微笑道:“廖先生考慮過活字印刷嗎?”

“活字?”廖群玉搖頭道:“不及雕版多矣。”

當初一聽說廖群玉的悅生堂是印書的,程宗揚就想到了活字印刷術,有心靠這個先進技術改變時代進程。這會兒聽到廖群術的話,程宗揚幾乎跳起來,活字竟然不如雕版?妳們這腦筋也太老了吧!

“活字印刷先作好字模,然後排版,難道不比雕版更快?木版一天雕兩到叁頁,活字一天至少能排四五十頁的版,效率高出幾十倍啊!”

廖群玉仍然搖頭,“多年前曾有人開過活字印書坊,不過慘淡經營,沒上幾年便倒閉了。”

“怎麼可能?活字印刷效率高幾十倍還能被雕版印刷擠垮?”

廖群玉笑道:“不意程員外對印書也頗有興致。廖某正好對此留心一二,便與公子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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