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雲氏商號的暗中操作,宋國紙幣髮行異乎尋常的順利。叁日內,以臨安為中心,週邊數十個州縣便將一百萬金铢的紙幣髮行罄淨。到第六日,以急腳遞送往各州的紙幣已越過沅水,抵達最西麵的筠州。
早已接到消息的祁遠當仁不讓,一舉認購二十萬石。至此,雲氏手中控制的糧食已經售出二百六十萬石,抛去損耗和一些富糧區州縣的低價因素,程宗揚一共收入現款六十萬金铢,紙幣更是超過一百二十萬金铢。
雲秀峰看着帳冊,良久露出一絲笑意,“很好。”
程宗揚笑道:“我先與六爺算算成本——包括筠州的二十萬金铢在內,這次糧食生意,雲氏一共投入資金八十六萬金铢,目前收入紙幣一百二十萬,錢铢六十萬。還有晴州朱氏糧行訂購的一百萬石,以及存放在各地倉庫中的四十餘萬石糧食。按照當初與雲六爺商量的條款,獲利由雲氏商會與盤江程氏均分。現在六十萬金铢的糧款歸雲氏所有,盤江程氏再支付雲氏二十六萬金铢,抹平成本,剩下的就是利潤。”
程宗揚在紙上列下項目。“紙幣一百二十萬,雙主各得六十萬,剩餘糧食一百四十餘萬石,程氏得七十萬,其餘歸雲氏所有。另外還有一筆……”
程宗揚另起一欄,寫下“十二萬”的字樣,“我在筠州的糧食交易一共獲利十二萬金铢,其中六萬也是雲氏的利潤。”
雲秀峰道:“這筆收入妳本不必給雲氏分成。”
程宗揚笑道:“既然是雲傢出的本錢,自然要算在其中。”
雲秀峰也不推讓,點了點頭,收下六萬金铢,然後道:“晴州糧價雖有波動,但始終未超過九百銅铢,不能按宋國糧價計算,這一百萬石都歸盤江程氏。宋國境內四十六萬石糧食,歸雲氏。”
雲秀峰說得沒錯,晴州糧價比宋國低出近一半,如果運到宋國髮賣,單是運費就能將利潤吃淨,因此雖然有一百萬石,但價值與四十六萬石差不多,當下程宗揚也不推辭,“那就多謝六爺了。”(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至此,雲氏與盤江程氏在宋國的糧食交易全部厘清。雲氏收回所有成本,同時獲得六十萬金铢的紙幣、六萬金铢的現款和四十六萬石的存糧,總價值超過一百萬金铢,可以說大賺一筆。
盤江程氏將所有的錢铢收人支付給雲氏以外,另外還付出二十六萬金铢,加上筠州收入的六萬金铢,如果單從帳麵的現金計算,還虧了二十萬金铢。
不過程氏錢莊的設立使程宗揚不至於一下子無錢可用。賈師憲從晴州提供的借款中提出四十萬作為錢莊的本金,這樣扣除付給雲氏的二十萬之外,程宗揚手中尚有二十萬金铢的錢铢、六十萬金铢的紙幣和一百萬石在晴州的存糧。
如今宋國髮行的紙幣已達二百萬金铢,其中一百二十萬在自己和雲氏手中,不用擔心兌換的問題。另外一百八十萬金铢中,有一百萬仍在戶部帳上,程宗揚要應付的隻是八十萬紙幣。
如果這八十萬金铢的紙幣完全被一傢拿到,程宗揚還要擔心擠兌,但目前這些紙幣散布在宋國上百個州縣的幾百傢糧商手中,二十萬金铢的準備金完全可以週轉。程宗揚算罷收入也感慨萬千。自己身無長物地來到這個世界,現在將一百萬石晴州存糧折價二十萬金铢,計入賈師憲提供的四十萬金铢本金之中,自己仍然身無長物,隻是多了自己印制的總麵額六十萬金铢的紙——可以向宋國支付賦稅的紙。
程宗揚依依不舍地放下帳目,擡首笑道:“該和雲六爺商量商量另外一樁生意了。”
雲秀峰坐收百萬金铢,臉上卻看不到多少喜色,淡淡道:“講。”
“關於盤江程氏向雲氏借貸的叁十萬金铢,按照條款,糧食交易的一半利潤做為利息,現在已經付清。”
雲秀峰點了點頭。
“當初在建康,我向雲叁爺借了兩萬金铢買地,這幾個月雲氏向江州運送的各種物資零零散散加起來,差不多有叁萬金铢。另外小侯爺向雲叁爺借了五萬金铢,加起來就是十萬,本來我應該向雲六爺支付二十萬的糧款,這二十萬便算作此次借貸如何?”
雲秀峰沒有半點遲疑,“可。”
“既然如此,半年之後,九月初四,我盤江程氏向雲氏付清叁十萬金铢的款項。如果到時現金不足,以紙幣支付,則以九折計價,如何?”
“八折。”
“好!”
程宗揚一口應諾,笑道:“江州的物資還要多請雲氏幫忙了。”
雲秀峰微微露出一絲笑意。“隻要妳肯將江州的水泥優先供應我雲氏,一切好說。”
終於與雲秀峰談完生意,程宗揚不禁感慨。這場糧戰雖然沒有江州戰場那樣刀光劍影,轟轟烈烈,但平淡的帳目下,各方不知費了多少心力、調動多少資金、擺平多少關係。
如今終於風平浪靜、水落石出,粗略的一算,斬獲之豐便不遜於戰場,不僅雙方各自獲利豐厚,而且給宋國的財政捅了一個難以瀰合的大窟窿。
算完雙方各自的收入,接下來的交談,氣氛便輕鬆了許多。
雲秀峰慢慢飲着茶,說道:“我們雲氏人丁不旺,這一代的兄弟活下來的隻有叁人。而我們兄弟隻有棲峰生了一個兒子,年紀尚幼。”
程宗揚道:“雲叁哥好象沒有成親?”
雲秀峰目光黯然,“我們雲氏對叁哥虧欠甚多。”
他擡起頭,“妳知道,叁哥是庶出的。”
“聽說過一些。”
“叁哥性子溫和,我卻冷硬了一些。”
程宗揚笑道:“六爺惜字如金,我是見識了。”
“倒非惜字如金,隻是事務繁忙,無暇長篇大論。”
雲秀峰頓了頓。“商賈之傢,若沒有朝堂中人的支持,終究是不成的。先父在時,靠着與羊氏結親,好不容易將棲峰送入仕途。”
程宗揚恍然大悟,難怪雲棲峰出身商賈還能在晉國當官,原來靠的是老婆傢的門第。
“叁哥性喜遊歷,待人接物猶如春風,由他來當雲氏的當傢人,原本是最佳之選,但因為叁哥是庶出,無法接掌雲氏,先父便有意給叁哥定下親事,所選的是王氏傢族的旁支。”
雲秀峰眼中流露出一絲憤怒,隨即被良好的克制力掩蓋下去。
“對於這門親事,二哥原本無可無不可。但消息傳開之後,建康士族群情洶湧,稱士族與商賈之傢的庶子結親,駭人聽聞,玷辱士族,莫此為甚!甚至譏諷王傢賣女,要將其別出士族。”
想必雲棲峰是嫡出,有雲傢的財勢撐腰,與士族結親也罷了,換成雲蒼峰這個庶子,連雲傢的財勢也不頂用了。
程宗揚道:“原來如此,雲叁哥親事不成才心灰意冷。”
“妳錯了。”
雲秀峰冷冷道:“叁哥的性子外和內剛,聽聞士族非議,竟然直入王傢,找到王傢的小姊,一番交談之後,帶了王傢的女兒私奔。”
程宗揚怔了半晌,然後拍案叫道:“雲叁哥竟然還有這等手段!真看不出來啊!”
“叁哥年輕時風流倜傥,比我強了許多。”
程宗揚笑道:“雲叁哥原來也是個風流人物。後來呢?”
雲秀峰握住已經變冷的茶盞,半晌才道:“王氏那位嫂嫂雖然與叁哥琴瑟和睦,終受不了士林非議,不到叁年便鬱鬱而終,未留下一子半女。叁哥在她墳前立誓,今生不再婚娶。”
程宗揚這時才知曉雲蒼峰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難怪他會寄情山水。
雲秀峰道:“人之一世,賢愚豈與嫡庶相關?”
程宗揚連聲道:“正是!正是!”
雲秀峰話鋒一轉:“丹琉也是庶出。”
程宗揚正納悶間,隻聽雲秀峰道:“先兄早亡,丹琉是他留下的遺腹女,過完年便是二九年華,一十八歲年紀。雖是庶出,我雲氏卻視之與嫡女無異。如果妳想知道,我可以告訴妳,丹琉的生母是一位鲛女。”
程宗揚打着哈哈乾笑道:“怪不得大小姊水性這麼好……”
“妳在建康出入我們雲傢的事,叁哥都和我說了。我們商賈之傢,不講那些繁文缛節,不過丹琉在海上多年,性子剛硬處近於男兒——妳知道了?”
程宗揚心驚肉跳,雲秀峰果然是挑女婿來了,一向惜字如金的他能說出這麼多話,還真看好自己這個便宜女婿。隻是——我要的不是她啊!
雲如瑤身份隱秘,無論雲蒼峰還是雲秀峰都對她諱莫如深,如果自己坦言相告,雲秀峰的反應難以預料。但現在誤會已成,這會兒不分說明白,讓侄女代替小姑上花轎,自己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楚。
幸虧我程某人有先見之明,與雲叁哥平輩論交;若娶了雲丹琉,豈不是低了妳們一輩?如果是雲如瑤,這些都好說了。
程宗揚心一橫,硬着頭皮道:“聽說府上還有一位……”
話未說完,房門輕輕一響,一名雲氏的隨從在外道:“六爺,有訊息。”
程宗揚與雲秀峰商談的都是絕密生意,雲傢的下人都自覺地不來打擾,這會兒突然敲門,必然出了極大的變故。雲秀峰告了聲罪,離席前去處置。
程宗揚自己坐在室內,一會兒想着怎麼解釋大小姊這樁誤會,一會兒想着怎麼開口說雲如瑤的事,一會兒又擔心雲傢是不是出了什麼變故、會不會是劍玉姬出手?短短一盞茶時間竟然心亂如麻。
忽然外麵一聲脆響,似乎擯碎什麼東西。程宗揚聞聲立刻彈身而起,一把菈開房門。
雲氏與影月宗交情非同一般,外麵萬金難覓的影月宗弟子,雲氏商會卻有幾個。聲音傳來處正是旁邊一間傳訊的靜室。
程宗揚剛一靠近就聽到雲秀峰的怒吼聲:“豎子敢爾!”
程宗揚還想走近,兩名雲氏的隨從卻客氣地攔住他。“請公子稍等片刻,敝傢主一會兒便出來,當麵向公子告罪。”
既然不是黑魔海來襲,程宗揚也耐住性子等候,心裹想着究竟是什麼事,會讓雲秀峰這種泰山崩於前都臉色不變的大東傢當場摔東西!
程宗揚並沒有等太久,不過幾句話時間,房門便即打開。雲秀峰麵沉如水地出來,對程宗揚道:“今次卻要食言了。”
程宗揚一驚,“怎麼了?”
雲秀峰明顯在壓抑怒火,清瘦的麵孔掛着一層寒霜,冷冷道:“自今日起,我雲氏與江州一刀兩斷,再無半點瓜葛。程公子若往江州運貨,且另請高明。”
程宗揚頓時傻眼,剛才還言笑甚歡,一眨眼工夫卻徹底變卦,禁不住失聲道:“怎麼回事!”
雲秀峰拂袖道:“不足為外人道耳!我雲氏與盤江程氏的生意仍然照舊,但與江州就此恩斷義絕!”
程宗揚叫道:“大傢有什麼誤會,說明白便是了!”
“哪裹有什麼誤會!”
雲秀峰憤然道:“好個小侯爺!竟然欺辱到我雲傢頭上來!且看妳能猖狂到幾時!我們走!”
雲秀峰一聲令下,眾護衛一起動手,片刻間便整好行李、備好車馬,接着風卷殘雲般離開梵天寺,剩下程宗揚和秦桧麵麵相觑。
“公子,出了什麼事?”
“妳問我?我問誰去!”
程宗揚在空蕩蕩的禅房裹走了幾步,忽然大叫道:“劍玉姬——肯定是這個賤人!她早就算到這一出,等着看我笑話!死賤人!我乾妳娘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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