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中午,陽光溫暖得讓人昏昏慾睡。西湖邊一傢小小的酒傢,玉皇山下比較偏僻的郊外,酒傢的老闆早就已經趴在桌上昏昏慾睡了。這個時候很少有人會來遊玉皇山,更何況是到他這麼偏僻的地方來,生意不好,整個人更沒精神。
就在店老閣想在夢裡與美人相會的時候,馬蹄沉重而又緩慢的聲音慢慢傳來,店傢立刻打起精神,一看那鄉村小道上竟然有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慢慢駛來,連忙擦了擦臉,走上前堆着笑說:“客官,要不要休息一下?小店可是有拿手好菜,這時候吃點飯、喝點小酒、解個饞最好。”
“公爺,要不我們休息一下吧。”
這時馬車上的簾子慢慢打開,一張美得令人驚艷的容顔一下子就讓店老闆的魂魄都沒了。
“嗯,歇一下腳吧。”
馬車之後緊跟着一匹渾身棕毛雪白的高頭大馬,馬上一個青色素衣的年輕人已經麵露倦色,玉麵如雪,身姿堅挺,是杭州城裡不可多見的美男子。
“好的,您店裡請。”
店老闆這才從這驚艷的容顔裡回過神來,本能的吞了一下口水之後,連忙搬起凳子並擦起桌子。
高憐心一身鵝黃色的長裙,絲綢的柔軟襯托着身材的婀娜美妙,雖是素麵朝天,但那仿佛畫裡天仙一樣的容顔美得像是不食人間煙火一般,叫人不敢直視。
在她的攙扶下,張媽媽這才顫抖着走了下來。老媽媽此時臉色有幾分蒼白,整個人顯得有點無神。(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張老闆,先坐這吧。”
楊存先行下馬,將凳子椅子歸整好,這才和高憐心一起扶着張媽媽坐下。
“公爺,您這是折煞老身啊。”
楊存的禮貌與隨和令張媽媽有點惶恐。
“好了,都是一傢人,別說那種客套話。”
楊存將她扶下來以後,這才朝着店傢喊道:“老閣,有什麼拿手菜快點燒上來!”
“好!”
店老闆頓時眉笑眼開,衝着這叁人打扮,一看就知道是有錢的大戶。
這傢小店平時都是些過往的走夫販卒或是獵戶鄉民吃便飯的地方,好久沒看過這種大主顧上門了。
不過這種鄉野小店自然不可能和城裡酒樓一樣準備那麼多膳食,說是拿手菜,其實端上來的時候又顯得有點寒酸,不過是一盤青菜炒雞蛋,一盤普通到極點的蒜薹炒臘肉,楊存一看,頓時眉頭皺了皺問:“店傢,還有別的拿手菜嗎?我傢老媽媽身體不太好,不能吃這些油葷的食物,有沒有清淡點的?”
“有有有,客倌您稍等。”
店老闆何等機靈,一看楊存的樣子就知道今兒個就算菜價有點貴也沒問題,立刻眉開眼笑,連忙跑到旁邊的小河邊撈起幾個懸掛的竹簍。
幾個竹蒌裡裝的都是活蹦亂跳的海鮮,店傢拿上手還沒來得及推銷呢,這時一個穿着破爛蓑衣、將全身包包得密不透風的男人走了過來,聲音低沉而又嘶啞的問:“老闆,還有素麵嗎?”
“哦,是你呀,素麵有,不過得等一陣子。”
店老闆一看來人,不冷不熱的“哦”了一下,努了努嘴,示意他到角落那邊的位置坐下,明顯不希望這名不速之客打擾到他的貴客。他眼神裡略帶輕蔑,語氣簡直像是打發乞丐一樣。
“龍池……”
那道聲音刻意裝得嘶啞而又古怪,可是聽起來卻又那麼清晰,楊存不經意的一聽,頓時愣了一下,腦子靈光一閃,立刻回頭喊了一聲。輕輕的一聲,高憐心愣了一下,似乎是回想這名字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張媽媽蒼白的臉上則是僵了一陣,疑惑的看了龍池一眼,又若有所思的低下頭。
“是你!”
這時蓑衣怪人也渾身一僵,微微拿起一直遮住臉的鬥笠,鬥笠下赫然是龍池那張半邊都是圖騰的怪臉。憑良心說,如果不是這些古怪的東西,他絕對算得上是美男子。不過如今不管再怎麼看,盡管依舊俊美異常,但他身上那股怪異卻總讓人感覺有些不安。
“去去,別裝熟,趕緊一邊坐去,麵馬上幫你燒!”
店老闆一開始沒注意到兩人的話,這會兒一看龍池一直盯着楊存看,深怕這傢夥會打擾到自己的財神爺,立刻不耐煩的揮着手。
“你怎麼也來這兒?”
龍池臉色略顯猶豫,畢竟楊存的身邊還跟着兩個人,也不知道方不方便說話。對高憐心那種骨子裡散發出挑逗男人荷爾蒙的柔媚,他竟然視而不見,甚至在眼神一掃而過的時候連半點觸動都沒有。
“我有事過來一趟。”
楊存說話的時候,指着旁邊的空凳說:“相請不如偶遇,要不中午就一起吃吧。”
“咦,你們真認識啊?”
店傢過來的時候一臉吃驚,不過還是趕緊拿着他的河鮮一個勁的說:“這位公子你看,我這的河鮮可都不錯,有大草魚、河蝦還有河蟹,全都是今天早上剛抓上來的,有病的話熬點粥喝,那可是大補啊。”
“全做了吧!”
店老闆的殷勤有點啰嗦過頭,楊存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眼看着龍池一臉猶豫,立刻菈着他的手讓他坐下,笑呵呵的說:“沒事,都是我傢裡人!這是我的內人,這位是我傢的長輩。”
“公子好。”
高憐心頓時臉紅得跟柿子一樣,又羞又喜,難為情的嗔了楊存一眼。此時被這句“內人”一驚,腦子已經有點暈了,哪還想得了到底在哪聽過龍池這個名字。
倒是張媽媽趕緊和龍池點了點頭,畢竟她也是個會察顔觀色之人,眼看着龍池雖然穿着相當破爛,但不論氣質還是體格都不像普通人,而且楊存還那麼客氣,所以她也不敢怠慢。她剛才稍一回神就已經想起龍池這個曾經如雷貫耳的名字,心裡震驚於朝廷第一欽犯為何會這麼年輕,更疑惑以楊存的身份為什麼會和這種過街老鼠在一起。隻是有些話她也不方便問,隻能趕緊裝作沒聽見。
“兩位好。”
龍池明顯不是什麼知書達禮之人,而且他又那麼陰森古怪。這客氣話說起來實在別扭,眼神一掃,本能的帶着一種陰森。剛才楊存居然明目張膽喊出他的名諱,這可讓他嚇了——跳,再一看眼前二人的神色沒有異樣,他皺了皺眉暗罵楊存魯莽之餘,也鬆了一口大氣。
“這大白天的也能碰上你,真稀奇啊!”
楊存語氣略顯調侃,似乎沒意識到自己的一時魯莽可能會帶來麻煩。心想這傢夥自己都說自己是朝廷頭號欽犯了,居然在犯案後還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現,未免太囂張了吧!
龍池尷尬一笑,本想說話,隻是一看旁邊還有人在,一下子就把話都咽了回去,隻是拿起茶盃小口抿着,似乎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憐心,我身子不好,別耽誤公爺他們說話,我們去那邊吃吧,我想吹吹風。”
張媽媽心思細膩,故意咳了一下,借口身體不適,菈着高憐心就朝小店外側靠河邊較遠的桌子走去。
“公爺,我們去那邊曬曬,不耽誤您與朋友敘舊。”
高憐心也明白張媽媽的意思,起身的時候不忘朝龍池緩行一禮,柔聲的說:“龍公子,我媽媽身子不適不便多陪,還請見諒。”
“憐心,走吧。”
病態的張媽媽倒是先牽起高憐心,溫和一笑之後,菈着她坐到最遠的那張桌子上。
“哪裡哪裡,是我打擾了。”
龍池一副不自然的模樣,也很文謅謅還了個拱手禮。一看兩人的錶現落落大方,心想她們大概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心裡就釋然了。
這傢夥,怎麼聽他說客氣話那麼別扭啊!楊存在旁看着,心裡感覺整個都很不對勁。以龍池的為人,說個什麼殺人滅口、要你全傢死光之類的話都很符合他的風格,猛然見他這種以禮待人的態度,就和青樓的婊子說“先生請你放尊重一點”大概是一樣的感覺,假到讓人想揍他一頓。
高憐心和張媽媽款歩輕挪,到了河邊最遠的一張小桌子上,此時店傢已經在後頭開始忙着宰殺河鮮。眼看旁邊沒人了,楊存這才看了看坐立不安的龍池,笑着說:“你乾嘛那麼緊張啊,殺人滅口的時候也沒見你這樣過。對了,你不是窩在那間小屋嗎,怎麼跑出來了?”
“我那沒什麼口糧,今天累了,想出來吃一點。”
龍池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馬上又是一臉興奮,壓低聲音問:“對了,那天兵工廠死這麼多人,應該有人報官了吧,事情怎麼樣了。”
“你什麼都沒聽到嗎?”
楊存倒是有點納悶,這件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這傢夥就是始作俑者,怎麼他自己連半點風聲都不知道。
“我上哪知道?”
龍池苦笑一下。
他現在是朝廷追捕的對象,為了避免麻煩,他連大一點的小鎮都不會去,更何況是杭州這樣的大城。這傢鄉野小店離他藏匿的地方最近,平時龍池過的都是孤獨的生活,吃的不是野菜就是野果。也就偶爾有機會才會出來吃一點別的東西,接觸的人不多,也怕接觸人,哪能聽得到什麼風聲。
“你的素麵來了。”
店傢將河鮮宰完以後,先利落的生火燒了一碗素麵,一把端到龍池麵前,笑眯眯的說:“你每次來都是清水素麵,菜都不舍得放幾根肚子都沒半點油葷,用不用這麼摳門呀,存錢娶媳婦是不是?”
“少說你的,又不會少付你錢!”
龍池頓時大窘,狠狠瞪了他一眼。雖然他殺人如麻,不過卻不是濫殺無辜之人,麵對店傢這善意的調侃倒也沒什麼生氣的迹象。
“行了,端一邊去。”
楊存把那素麵往旁邊桌子一放:“把你店裡的好菜都端上來,那些河鮮都送那邊去。我們要點下酒的就可以了,有什麼酒嗎?拿一點上來。”
“有的,您稍等。”
店傢笑得更開心了,轉身拿來了一壇燒酒,馬上就跑到竈臺邊忙着,將店裡乏人問津的肉食都拿了出來。
“事情怎麼樣了?”
龍池眼看礙事的店老闆走了,這才低聲詢問着。
“六十八人無一活口,第二天就有村民嚇壞了跑去報官。”
楊存搖了搖頭說:“那些夜裡沒來的工匠都是普通人,一知道這樣的事情哪還待得住?死的那些工匠傢屬更是哭天喊地,一個個早嚇得魂都沒了!杭州衙門立刻派了捕快和仵作過去,一看那裡慘狀,師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案。現在城裡都是蛇妖化形害人之類的謠傳,白永望這會兒恐怕頭疼得要命了。”
“蛇妖嗎?滿好玩的。”
龍池哈哈一樂,明顯對自己的傑作非常滿意,拿起筷子習慣性的往前麵一插,看不見那碗清水素麵,麵前擺着的炒雞蛋和臘肉倒是讓他錯愕得有些不太習慣。
“怎麼了?沒毒的,我請客,你盡管吃。”
楊存說話的時候夾了口臘肉,又拿來小酒盃,在兩人麵前各自倒了一盃。
“不是,有點不習慣。”
龍池沉吟一下,手有點僵硬的夾了一點雞蛋放在碗裡,眼眶發紅的說:“五年了吧,我有五年沒和人一起吃過飯了。”
“你習慣和死人一起吃啊!”
楊存頓時冷汗直流,這傢夥果然不是正常人。
這類貨色的變態就算叫他一邊看解剖一邊吃火鍋應該都沒問題,恐怕就算在停屍房裡吃飯也不會影響他的食慾。
“也很久沒吃過豬肉了。”
龍池說話的時候,夾了一塊臘肉放進嘴裡,盡管味道沒多好,但卻可以明顯感覺到他眼前一亮,甚至喉嚨誇張的蠕動了一下。
“不是吧,你那麼菈風,至於那麼窮嗎?”
楊存對他的窮酸樣有點納悶,不過心裡倒真是有一個困惑。記得前晚在那間兵工廠殺人的時候,帳房裡可是有不少銀子,這傢夥怎麼連一分都沒拿呀?要不至於窘迫到這種地歩嗎?
“殺人歸殺人,臟錢我一分都不想要!”
龍池此時眼前兇光一閃,也不知道是想起什麼,眼神裡難掩的仇恨再次變得濃鬱。
“好了,我現在倒有點事想問。”
楊存拿起酒盃和他碰了一下,一飲而盡後好奇的問:“你不是把那些死人都變藥屍了,怎麼這會兒全都老實躺在義莊裡?”
“得等到明夜月當空時它們才會成藥屍。”
龍池一邊說着,一邊貌似心有不甘,啧啧感嘆着……“可惜了,如今趙沁雲他們在城裡,不知道他會不會倒黴碰上,我真想看一下熱鬧,這次事情應該會鬧很大。”
“行了,先吃點東西吧。”
楊存心細的發現他的喉嚨蠕動很多次,本來還滿心困惑,索性先不說了,拿起筷子,準備先慰勞一下自己的五臟廟。
龍池雖然怪異,但其實長相可說斯文無比,隻是一吃起東西來仿佛像餓死鬼投胎一樣,看似身體削瘦的他竟然在楊存細抿燒酒的時候將兩盤小菜吃了個底朝天,楊存可說是看得目瞪口呆。這種如同牲口吃飼料一樣的速度,唯一和他有得拼的也隻有地奴那個不知道什麼種類的畜生了,這兩個是難道同一個媽生的?
“至於你……”
楊存一看眼前盤子幾乎和洗過一樣乾淨,立刻向店老闆喊聲:“老闆,菜快點。”
“來了來了!”
店老闆為張媽媽她們準備了粥和幾個小菜,馬上又擦着滿頭大汗在竈臺前忙碌起來。沒一會兒,燒雞、燒牛肉、清蒸魚,還有幾個小菜二送上。楊存隨手拿了二兩銀子給他,可讓老闆高興壞了。這二兩銀子,即使是城內也足以讓小口之傢安安穩穩過上一個月的日子。
龍池風卷殘雲般掃蕩着,以一副埋頭苦乾的姿態掃蕩桌上的菜。楊存印象中記得自己隻吃了一塊牛肉、一塊魚肉而已,那隻燒雞更是連碰都沒碰,但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盤子上已經是空空如也。龍池滿意的抹了一下嘴邊的油光,喝了口酒之後,滿足的拍拍肚皮說:“好久沒吃這麼多東西了,吃個六分飽差不多了。”
六分飽,這些東西喂豬的話都能讓豬撐個胃出血了,這傢夥居然還沒飽!楊存一腦門的冷汗,忍不住問:“我說龍兄,不是我比較八卦,隻是小弟有些不解,你平日裡打傢劫舍……不,是殺人滅口的時候,不會要點順手錢財嗎?以兄臺的麵相氣質,還真看不出你餓成這樣。”
“我都說了,臟錢我不要。”
龍池又抿了口酒,不屑的哼了一下。
那天與龍池分別後,楊存白天時依舊無所事事,所以跑到府邸那邊兒關心一下自己宅院的裝修情況,也在裝作沒事的時候和王動聊了一下午,不經意的提了一下龍池這個人,誰知道王動立刻臉色一肅,連眉頭都皺成川字形。
龍池屬於苗族花苗,從小就拜了族裡的大師學蠱,師承何人倒是沒人知道,不過大傢都知道他以二十不到的年紀就已經成了苗族的蠱王。而那時候他犯下一起滔天大案,將敘州知府全傢上下叁十多口滅門,從此就杳無音訊。這樣殘忍的血案,死的又是位高權重的封疆大吏,當時可說舉國震驚,老皇帝更是龍顔大怒,龍池自此成了朝廷第一欽犯,至於他為何要殺了知府還滅人滿門,那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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