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難見天日的密林中繞來繞去,總算繞到出口,長長的階梯雖在眼前,姬平意一時半刻間卻沒有爬上去的意思。旁邊的吳羽仍是一貫麵無錶情,引路的祝語涵神色如常,不知是雲深閣對這方麵多所鑽研,還是爬慣了所以不覺怎樣,雖說額上見汗卻沒有半點不適,還有心情回顧眾人。本已覺腿腳酸疼的姬夢盈隻得咬緊牙關,裝做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
隻是這山路真是難走,曲徑通幽,路往往都在難以想像的地方出現,當真符了“山窮水儘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話。若不是有祝語涵引路,換了自己獨自摸索,隻怕繞個幾年也繞不到出口處。
姬夢盈不由暗自思忖,若是歸離原外有這等山道,黑道聯盟勢力再強千倍萬倍,想攻進來也是難上加難。不知雲深閣外的難行山路原就如此,還是加上了機關陣法?畢竟此時已是盛夏,雖說山風盛大,可到了此處仍覺有些寒意,若非陣法豈能如此?
“這兒……其實也算不得什麼機關。”
見姬夢盈美目亂轉,祝語涵也猜到她心裹在打什麼念頭,畢竟身為雲深閣年輕一輩的大師姊,許多較小的師妹都是由她帶上山來,到了此處會想什麼並不難猜。
偏偏這是雲深閣早年傳下的規矩,利用山路考驗入門者的毅力。若連山道都過不來,隻怕沒心力修練高深武功。
“山道迂回,加上林蔽難以見日,若不是深知此處之人,進來之後迷路的機會甚大。隻是此處還算山外,接下來……才是本閣真正的護守機關……”
聽祝語涵語中微帶淒苦,姬平意伸手握了握妻子微寒的小手,示意安慰。旁邊的姬夢盈一邊看着吳羽擡頭打量階梯上隱於林間的樓閣,一邊聲音微微髮顫。
“可……怎麼會這麼涼?”
“我們……都還在雲裹頭呢!”(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聽小姑埋怨此事,祝語涵不由苦笑,引着她望向山下,雲霧正漸漸湧起,直向此處而來。
“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本……本閣位處深山,佔地極高,平地上望見山頂隱在雲霧之中,實則雲霧隻在山的中段徘徊;真要說到雲深閣,其實還要更高一些……何況這一路上林高蔽日,日光不入林間,就算走這麼一大段路難免髮熱,但雲霧間濕氣甚重,給山風一吹也就沒甚熱度。若不是大夥內功皆有根底,換了差點的人恐怕還會着涼呢……”
“喔……”
雖說不常走山道,但祝語涵一解說,姬夢盈心裹也有了底,何況此處正臨階梯,接下來便是日光正盛之處,雖還沒走到陽光下,但在此處已漸覺夏日之盛,姬夢盈不由暗地裹搖了搖頭。
本來她還以為雲深閣之所以成名純在劍招高明而已,但若雲深閣中人日日都要從這山道上下,光這等鍛練之勤,她便自歎弗如;跟此相較,那日在塌雲道,衛纖如行走如履平地也就算不得什麼。
不過事在人為。此處難行,總不似蜀道難如上青天。何況雲深閣就算有地利之便,當年也被黑道聯軍攻上,若不是衛纖如殊死奮戰,一直拖延到武裳盈出關,也不知今日是否還有雲深閣的存在?雖不知黑道聯軍用什麼方法直搗黃龍,但威天盟總不會連那時的黑道強徒都比上。
想得太遠了,姬夢盈不由再搖頭。自己這回與大哥同來,為的是和平相處而不是宣戰。明明一路上大哥耳提麵命,加上她與祝語涵關係不差,就算雲深閣對祝語涵嫁人之事處理得不妥當,總是祝語涵出身之地,照說不會對其有太多惡感。
可不知怎地,她就是覺得這一仗遲早會打。一路上暗記路徑,雖然仔細想想覺得自己太過多事,但謹慎似臨敵之意卻是怎也打消不了。
“總不會……到這兒還沒個崗哨守備吧?”
一想到此處,姬夢盈不由問出口。雖說位處深山僻處稱不上人迹罕至,也算世外桃源;但雲深閣終是武林一脈,不會沒有武林人的戒備之心,更不用說當年黑道聯軍攻襲之役距今不過十餘年,若好了傷疤就忘了疼,也未免太快。
就算在山道之中沒有什麼機關,到了此處,眼見接下來便是一路階梯向上,再怎麼路癡也不會迷路,要說沒有戒備人手實在太離譜了。
像是回應姬夢盈的話語,話聲才落,兩道人影已出現階前,纖手按劍;兵刃雖未出鞘,肅殺之氣已是撲麵而來,唬得姬夢盈不由退了半步,立定腳跟才髮覺吳羽和姬平意早已掩在身前。
定睛一看,才髮現突然出現的兩人竟是一對孿生姊妹,麵容生得一模一樣,隻一個用左手、一個用右手,左右護在階前,目中冷光到處,彷佛兩柄出鞘之劍,森寒氣息迫人而來。
雖說對武林事知之不多,但身為名門麼女,姬夢盈見識自也不弱,一眼便看出這對孿生姊妹年齒雖輕,說不定比自己還小些,劍法之高卻不在自己之下。尤其孿生姊妹心中感應,兩人聯手之威,說不定以大哥的武功,要勝她們都不容易。
雲深閣隨便兩人就有此等造詣,真不愧名門氣勢。
隻是階梯雖陡,兩邊卻非絕壁,若在此處交手,雖是向高處仰攻,仍有盤旋退避的空間,對用劍者而言並非難事,也稱不上形勢險絕。兩邊算不上優劣。
但若要一路打上去,自己這邊隻有區區四人,想替換也沒得替換,就算沒遇到當日輕鬆解決馬軒的高手,等打到雲深閣,光累也累死了,更不用說自己這回來非是為了衝突,本已握劍的手不由一鬆,隻待言語交鋒。
“語心、語月,妳們……可是為了擋我而來?”
見兩人在前,祝語涵輕輕吐口氣,緩步走到眾人身前,美目裹有着掩也掩不住的悲意。
“難不成……師姊真的要和妳們交手?”
聽大師姊這句話,兩女互望一眼,神情間不由有些遲疑,一時間竟無話可說。
“這兩位是……”
“是我兩位師妹,姊姊花語心、妹妹花語月,都是……都是本閣後起之秀。”
雖早有心理準備,但眼見師妹按劍相向,祝語涵心中淒苦仍難以言喻,連問話間聲音都帶着顫,偏生此時卻有人不識相地插話進來。
若問的是吳羽,祝語涵便不答了,偏偏是姬平意問出口,她雖感覺得到姬平意是在吳羽輕扯衣袖之下才問,但自傢相公的問題她卻不好不答:“兩姊妹聯手合擊,便是語涵……也有些難以招架,相公小心了。”
“師姊……”
聽師姊這般介紹自己,雖說已偏向旁人,但對兩姊妹而言卻聽得出言語間濃濃的哀意,一時間竟連戰意都為之一窒。
畢竟對麵不是別人,而是一直和自己姊妹們朝夕與共的大師姊,加上衛纖如專心執法,許多事情往往不用閣主擔心說話,她便已做出決斷,是以武裳盈專心修武,門內教授武功之事有許多都是祝語涵代師傳藝。
除卻與她同時入門的幾人外,其餘師妹的武功幾乎都是祝語涵所授,如今兵刃相向,二女絕非木石心腸,哪裹受得了這種事?
“其實我等拜閣並無歹意,純為了向長輩拜望而已,還望兩位女俠行個方便。”
見叁女僵持一處,即便自己請姬平意插話仍打消不了僵硬氣氛,吳羽不得不開口。
雖說吳羽和姬平意站到一處,一俊一醜正是極端對比,但兩女心下愁意正濃,也理不到髮話之人容貌如倆。互望一眼,姊姊輕歎口氣,望向祝語涵的目光中竟有些朦胧:“師姊……我們這裹是好讓道,接下來幾處崗哨,以師姊之能……要闖過去也非難事,但到了登天階那邊……”
“登天階?難不成……”
聽到這地名,祝語涵不由變色,嬌軀搖搖慾墜,姬平意連忙扶住她;百忙中回頭與吳羽對望,卻見彼此眼中都有戒懼之意,連姬夢盈都不由身子微顫。
來此之前祝語涵將入雲深閣路上幾處險地簡要說過,好讓眾人有個準備。入閣路上最險之處便是登天階,當日黑道聯軍來犯,衛纖如藉此處地勢,硬生生把強敵阻在閣外兩日一夜。
雖然負傷沉重,卻令黑道大軍铩羽而歸,衛纖如也因此成名。若依花語心所言,雖說路上崗哨阻敵之意都不濃,但真正的阻礙在登天階,難不成……是衛纖如等在那兒準備出手?
姬夢盈曾親眼見識過衛纖如出手,吳羽更與她交手過;姬平意雖未曾親眼見識血衣觀音之威!但祝語涵劍法高明,可見雲深閣高手實力。尤其當年以黑道聯軍聲勢之盛、實力之強,都在此女手上铩羽而歸,勢力衰頹之下才有威天盟的崛起。
想到自己一方區區數人竟得在當年衛纖如成功阻敵的戰場上與之相對,就算能放手開殺,祝語涵也難以出手,光靠自己與吳羽,打起來也未必佔得優勢;更不用說一旦動手,自己來此的目的等於失敗,可怎麼辦才好?
“難道……衛大護法始終不肯諒解此事?”
輕輕吐出一句,吳羽眼睛一轉,新的問題又丟出來。
“敢問二位女俠,針對此事……武閣主的態度如何?總不會……對少夫人這般絕情吧?”
聽吳羽說出絕情二字,祝語涵嬌軀一顫,若非姬平意扶着,怕真要滑下地去。
姬平意一邊扶着妻子,一邊轉頭瞪了吳羽一眼,明知此事是祝語涵心結,不解結也就罷了,竟出力將結愈打愈緊,到底是怎麼回事?
花氏姊妹也不由瞪向他,目光中不全是怒氣,還帶一些難以言喻的委屈;反倒姬夢盈柳眉微蹙,心想:吳羽不知又在打什麼主意,卻沒錶態。
“閣主當然不會如此絕情!”
聽吳羽言語雖平凡無奇,話裹卻隱有鋒芒,花語月忍不住開口:“若不是衛師叔堅持,閣主豈會對大挪姊這般嚴厲?這一切都是她……”
“住口!”
連忙止住妹子的話,瞪向妹子的目光裹滿是嚴厲,嚇得花語月微啟的櫻唇再也閉不起來,目光裹盈盈慾淚,後頭的話卻也梗住了。
她知道不該對外人嚼舌根,但此事在雲深閣裹也不是沒有暗流洶湧,畢竟是大師姊出了這等事,師姊妹都難受得很。
制住妹妹,花語心轉而向吳羽搖頭,言語之間已見嚴厲:“本閣之事尙輪不到閣下乾涉,還請吳先生自重。至於此間之事……待到了登天階自有分處,隻是……大師姊是否真要去登天階?若是……若隻是為了請安或解釋此事,不若以書函先行,再看閣主如此決定。在閣主裁決之前,與其強行登閣,不若先在此處稍待,或可免了衝突,還請……還請大師姊裁處。”
聽對方竟然兇到吳羽頭上,姬夢盈柳眉微蹙,頗有些動手的衝動,可聽到後來也知對方已算是放水很多,雖仍不喜卻已不想動手。轉頭卻見祝語涵神情微窒,想到接下來要和衛纖如在登天階一戰,也不知自己區區四人能否做得到當日連黑道聯軍都做不到的事,連姬夢盈都不由心下惴惴,更不用說一直受衛纖如積威所迫的嫂子。
偏偏人都到了此處,不可能這樣灰溜溜地跑回去。先不管威天盟與雲深閣之後的關係,這麵子都放不下來。
“我們去吧……”
輕輕地牽起妻子的手,姬平意向前跨了一步,幾乎就要撞上花氏姊妹,後者卻一步不退,美目隻盯着祝語涵,全然不把姬平意的步步進迫放在眼裹。
見丈夫和師妹們對峙,哪一方都不肯退讓,已然一觸即髮,祝語涵不由心中髮苦。
若不是想到接下來自傢人與衛師叔一戰難免,那種難受可比現下的情況嚴重許多。
畢竟師妹們錶麵不退,至少還不願意和自己動手;衛師叔心志堅毅卻非可以情理說服之人。尤其若麵對師妹們,就算當真動手,以自己和丈夫的武功要毫髮無傷地制服她們,勉強還可做到。但在登天階麵對衛纖如,光靠自己區區四人要突破都不容易,更不用說毫髮無傷地擒人或迫對手認輸。
“便不為少夫人的事,本盟盟主原為君山派弟子,此行帶了君山派夫大俠的信函,奉夫大俠之命得麵呈貴閣閣主,還請兩位姑娘放行。”
吳羽一邊說着,一邊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函遞上前去。
姬平意轉頭一看,信函上確是師父的親筆,心想:怪不得這人出髮前去找師父談了片刻,想來便是為了這封信函。
雖說這事全沒經過自己,但見眼前花氏姊妹神情一滯,顯然她們也知道夫明軒先前與武裳盈有舊,這理由來得如此光明正大,就算她們能不理威天盟此刻聲勢、不把姬平意這盟主放在眼裹,但夫明軒的弟子上山拜望,還為夫明軒捎信,她們身為晚輩,也擋不了這封信函。
畢竟是否跟夫明軒反目,此事無論如何輪不到她們做決定,再怎麼說都得將信函送到武裳盈眼前才行。兩女對望一眼,在對方目中都見到無奈之色,不約而同地退開幾步,讓出入口。
“既是如此,四位請自便。”
花語月頭還未回,隻見一條人影從兩女身後不遠處衝出,向階上疾奔,身法之速令姬平意不由一驚。
本來他還想乾脆硬拼上階,畢竟身為盟主雖讓他行動前不得不叁思,但武林人的習性說好聽些是豪爽痛快,說難聽一點就是衝動;以四人之力全力衝刺,說不定連登天階都可一衝而過,直接衝到武裳盈跟前,不用再跟旁人糾纏。
但雲深閣的崗哨真的有所準備,看方才那人的身法,光論輕功或許還不弱於祝語涵,如果自己真把心一橫闖關而過,也不知追不追得上這人,更不要說雲深閣的劍法注重與輕功配合。
此人輕功如此卓絕,想必劍法不弱,就算自己追得上她,要敗人擒人怕也不易。更糟的是,這樣搞下去等於上門找碴,到了登天階隻怕等着的不是衛纖如單槍匹馬,而是雲深閣的大隊人馬。到時任吳羽舌燦蓮花隻怕都擺不平此事,姬平意真不由嚇出一身冷汗。
循着山路而行,一路上再沒碰上什麼阻礙,但以這幾人的內功修為,專注之下卻再難瞞過,一路行來總能聽得出道旁隱隱的呼吸聲。雖未出麵阻攔多半是因為方才離開花氏姊妹的那人沿路報訊,才不跟自己打照麵;可這一路走來山道處處險阻,姬平意不由暗歎:雲深閣之所似不染紅塵俗事,一來是因為傳承下來的門規,一來也是因為道路形勢險絕,讓外敵縱想入侵,除非早已有所準備,否則難越雷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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