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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起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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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起雲深

小說章節

第一集 第一章 又見麵了
第一集 第二章 分外眼紅
第一集 第叁章 故人故事
第一集 第四章 慾火中燒
第一集 第五章 心思漸合
第二集 第一章 誤解冰釋
第二集 第二章 情思難抑
第二集 第叁章 百合飄香
第二集 第四章 回心轉意
第二集 第五章 芳心已動
第叁集 第一章 醫囑用藥
第叁集 第二章 雲深無處
第叁集 第叁章 其意難平
第叁集 第四章 叁戰風雲
第叁集 第五章 初陣分曉
第四集 第一章 勝敗無常
第四集 第二章 幽徑客掃
第四集 第叁章 姑嫂之間
第四集 第四章 明石已落
第四集 第五章 掌劍雙修
第五集 第一章 有心難訴
第五集 第二章 分路行動
第五集 第叁章 醫廬亂戰
第五集 第四章 淫語瓢香
第五集 第五章 捉姦在床
第六集 第一章 鮮血阋牆
第六集 第二章 古廟驚變
第六集 第叁章 暗中默契
第六集 第四章 午夜媚語
第六集 第五章 大戰將起
第七集 第一章
第七集 第二章 元兇儘殁
第七集 第叁章 愛恨難分
第七集 第四章 難言之秘
第七集 第五章 強敵現蹤
第八集 第一章 鴻門夜宴
第八集 第二章 約法叁章
第八集 第叁章 險些露餡
第八集 第四章 亂中取勝
第八集 第五章 伐謀伐交
第九集 第一章 年少得志
第九集 第二章 身心儘陷
第九集 第叁章 心若飄蓬
第九集 第四章 亂局之度
第九集 第五章 百般算計
第十集 第一章 戰前之爭
第十集 第二章 生死難明
第十集 第叁章 淫娃遭殃
第十集 第四章 女子之心
第十集 第五章 否極泰來
第十一集 第一章 揭破秘密
第十一集 第二章 峰回路轉
第十一集 第叁章 因勢利導
第十一集 第四章 賭上一賭
第十一集 第五章 天意人意
第十二集 第一章 雲深難灘
第十二集 第二章 大戰之前
第十二集 第叁章 戰意高昂
第十二集 第四章 敗如山倒
第十二集 第五章 兇手何人
第十叁集 第一章 彩蝶墜地
第十叁集 第二章 宴無好宴
第十叁集 第叁章 會無好會
第十叁集 第四章 難如登天
第十叁集 第五章 所指何事
第十四集 第一章 不恨相逢
第十四集 第二章 蝶舞翩翩
第十四集 第叁章 蛛網困縛
第十四集 第四章 抽絲剝繭
第十四集 第五章 爭論難休
第十五集 第一章 抽絲剝繭
第十五集 第二章 兩女相對
第十五集 第叁章 臨去秋波
第十五集 第四章 彼此心意
第十五集 第五章 毫無勝算
第十六集 第一章 淫蠱再出
第十六集 第二章 龍珠之力
第十六集 第叁章 心之亂
第十六集 第四章 驚天消息
第十六集 第五章 救命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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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起雲深
作者:紫屋魔戀
第十一集 第二章 峰回路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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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段翎之名,廳中眾人身子一震,原本還有人以為李晨誅隻是一如往常無理取鬧,現在都不由戒備起來。

眾人目光全集中在吳羽身上,生怕他起而髮難,連圍在他身邊的少林弟子們也都提起了心,手中兵刃直指吳羽,隻待榮華大師一聲令下,便要出手擒他。

當日逼段翎落崖乃威天盟成名之作,雖說當日出手者隻剩下邵雪芊還在廳內,但此事宣傳得沸沸揚揚,不隻威天盟的子弟,連榮華大師帶來的少林僧、君山派的眾弟子,也都知曉段翎與威天盟的種種恩怨。

如今聽李晨誅指證眼前吳羽便是段翎所化,哪有不戒備萬分的?

尤其當年的段翎是江湖少見的俊美少俠、翩翩風流,對照如今的形容醜惡、滿麵傷痕,直若天壤之別。想到這人不惜毀容也要進入威天盟,所求必大,說不定連先前揭穿石漸、劉棗的陰謀,都不是出於好心。

也不知是否巧合,竟讓他當年的仇人自相殘殺,至今隻剩邵雪芊活下來。

一直站在吳羽這邊的姬平意,聞言也不由雙手緊了一緊,握着長劍的手不由微抖。

不過若這吳羽真是段翎所化,也就怪不得他會刺殺榮華大師了。一來當年追殺段翎的行動,榮華大師也參與了幾次,隻是段翎狡詐多智,屢屢在重圍中脫身,這般仇隙他自不會忘記。

二來此人麵貌已不若當年,光從容顔來說,要辨認出他就是段翎可是難上加難,唯一有可能的隻有當年認識他的武林中人。知道此人行事作風才能看穿錶相下的真實,而在廳裹邵雪芊與榮華大師恰恰是其中之二。

他雖瞞過邵雪芊,卻未必瞞得過修佛有成的榮華大師,出手行刺也是情理之中。(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雖說容貌與傳說中的他實在差得太遠,連武功也與當年大不相同,但漆身吞炭、改變武功,對一心報復的死士而言都不困難,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段翎那嘴上輕薄的本性,與狡詐冷靜的才智,與眼前的吳羽卻像了十足十。

若考量當日棲蘭山莊被滅、邵雪芊與姬夢盈被逼落崖的地點,恰與當年段翎落崖處一樣,推測這種種迹象,想到吳羽便是段翎所化,也就沒什麼奇怪的了。

“說在下便是段翎,不知李晨誅妳可有證據?”即便舉目儘是敵意,身畔便是少林僧人的陣式,吳羽仍冷靜得令人難以置信。

他雙手低垂,連在手套上的鐵鏈垂地,便如死蛇一般沒有反應,隻偏着頭看向李晨誅:“若是沒憑沒據就這般陷人於罪,在下可不會放過妳。”

“這也是實話。”自昨夜事髮之後便一直沒有開口,僅是旁觀姬平意力抗節節進逼李晨誅的夫明軒,總算是出了聲。

姬平意與李晨誅之爭,現在才是關鍵。

“前邊助我君山派力戰黑道聯盟,讓曹焉戰死本派,後頭又揭穿石漸陰謀,雪楊欄、全極中之冤,立功極多,更不用說吳兄還出手救了姬夫人與姬姑娘,對本盟實有大功,自不能單憑臆測,便陷入於罪……”

“老夫這是合理懷疑,自然不是臆測。”沒想到段翎竟空言強撐,絲毫沒有認罪的自覺,甚至還有人幫腔,李晨誅怒極反笑。

他既猜到此人身份,接下來自然就是擒人下來仔細盤問,把他的種種圖謀拆穿,其餘的都根本就不重要。縱是推測錯誤,以他堂堂遠雄堡長老的身份也不算什麼大事,難不成還要他認錯不成?

“老夫身為遠雄堡元老,在威天盟裹也算老人了,自不能任賊子臥底、圖謀不軌,妳若還負隅頑抗,意圖逃亡,老夫的鋼鞭可不是好惹的!”

聽李晨誅這般蠻橫,擺足遠雄堡中人的架子,眾人心中縱使厭惡,錶麵上卻沒什麼反應。畢竟比起一個倚老賣老的惹人厭傢夥,身負深仇大恨的段翎可是危險得太多的威脅。

“段翎,還不速速束手就擒,聽候髮落!”聽李晨誅叫破此人身份,圍住吳羽的少林僧心中難免忌憚。能從榮華大師手下幾度逃脫之人,豈是易與?

但陣式已成,少林寺龍虎斟魔陣威名夙着,絕非易破,何況這人生得這般醜,即便少林僧人修養不錯,心中還是難免低估這醜惡難看之人,甚至連方才還口中嗫嚅之人都鼓起勇氣。就算這人當真不是昨夜的刺客,單是段翎之名就足夠理由讓他出手擒人,昨夜之錯自有長輩處理,他隻要做好分內的事即可。

淡淡一笑,也不見吳羽如何動作,從手上垂下的鐵鏈突如假死之蛇反噬,直襲四憎心口。

雖說足不出少林,但四僧能被榮華大師選上帶出來歷練,武功反應也自不弱。即便這般由下而上的攻勢前所未見、即便被敵人打了個猝不及防,仍來得及舉起手中兵刃防守,不至於被對手一擊便即負傷。

隻是這幾煉來得蹊跷詭異,四僧雖心有戒備,仍吃了點虧,不免手忙腳亂,原本固若金湯的陣式不由得一亂。隻見當中身影一閃,仿佛將被段翎趁着空檔破陣而去。

沒想到段翎毫不答話便即動手,更沒想到此人出手這般迅快,沒有絲毫征兆,連四位少林僧人都一時慌亂,陣式被打亂了。李晨誅忙不迭拔鞭迎上,擋住段翎可能的脫逃出口,慢了他一步,眼中猶豫躊躇之色一現即隱,姬平意一咬牙,手中長劍已出,擋住了另外一邊。

兩人身法動作雖快卻還是白費工夫,倒不是段翎趁這空隙便即揚長而去,而是他根本沒有動作,身影往四方一閃,人卻好端端地站在原位,甚至連鐵鏈都收了回來,六人驚訝之下,根本忘了向他出手,變成眾人都呆怔原地。

除了幾個高手外,眼力平庸點的甚至沒髮現他方才動作,隻覺段翎明明動都不動,為何四僧與姬平意、李晨沫卻如臨大敵,偏又不動如山。

旁人雖看不清狀況,但四僧和李晨誅、姬平意心下卻不由大震。方才段翎不過雙手輕揮,甚至連擊向四僧的鐵鏈都沒用上幾分力道,加上身形微閃,便已誘得龍虎戗魔陣破綻儘露,得靠李晨誅和姬平意掩護,才不至於讓段翎逃出。

從沒想到此人尚未出手就讓自己差點出醜,四僧不由儘去輕視之心,尤其方才出麵指證的僧人,此竟心下更驚。光想到方才若此人索性豁了出去,趁着自己猶豫、陣形未備之時動手,隻怕自己現在已丟性命,怪不得師父對這人如此忌憚。

四僧僅是心下惴惴,李晨誅和姬平意卻是大為駭然。當年之事兩人都未親歷,並未領教過此人的厲害。姬平意曾從父母口中得知當年次次追殺這人時的危難,心下不敢有絲毫輕忽,如今見他本領,隻是戒心更增罷了,李晨誅卻是一開始就沒把這人放在眼裹,以為石漸和全極中太過胳包,竟連個小淫賊都擒不下,還幾次取笑,直到現在才知自己那時的取笑有多可笑。

“哼!”冷哼一聲,似要將心中的驚駭一把揮去,李晨誅手中鋼鞭一擺,猶自氣勢懾人,腳下卻不敢踏前一步,深怕亂了四僧的陣腳。沒了龍虎斟魔陣,光靠他可留不下此人。

“任妳段翎有通天本領,今日也休想逃出去。來來來,讓老夫看看妳棄劍用煉之後,還留下多少本領?”

“若要逃也是可以,但在下又何必逃?”挑釁似地看了看圍在身邊的陣式,吳羽淡淡一笑,雙手負到身後,竟是一點也沒要動手的樣兒。

“閣下口口聲聲說我是段翎所化,卻連個證據也提不出來,在下倒想請問,閣下以什麼理由認定在下便是段翎?須知在下不是貴堡弟子,無須顧及閣下麵子,若閣下連個證據都不提,隻在這兒空言指控、無的放矢,在下卻是非追究不可的。”

“妳!”沒想到段翎到這等時候還在砌詞狡辯,偏偏乍聽之下又言之成理,確實提不出證據的李晨誅老臉不由脹得通紅,指向此人氣得說不出話來,腳下依然死釘着不敢向前一步。

聽到吳羽反擊,廳中氣氛不由一鬆。李晨誅雖出口指證,以他的身份,眾人自難當他虛言,是以一下子都信了,可仔細想想,能證明此人便是段翎的證據,李晨誅一點都沒提出來,最多也隻是自昨夜興起的流言,指稱吳羽出現之處便是當日段翎落崖之地。尤其吳羽一出麵便針對威天盟,雖說事實證明被他算計的石漸、劉棗等人都是陰謀傢,卻也都是段翎的仇敵。

但光以這此證據要證明他是當年的段翎,卻是頗為不足。

姬平意不由一愕,手中長劍也不知收回鞘,還是繼續擺着。與他和仍兵刃在手、殺意罩身的李晨誅相比,反倒是那四個少林僧穩定多了,畢竟無論眼前吳羽是否段翎,與他們都沒什麼關係,反正隻是擺個陣,讓對方短時間無法逃脫罷了。若真是段翎,正好動手,若不是,最多也隻收回兵刃,道歉了事。

“四位大師放心,若當真要走,方才在下便已經走了。”存心揭李晨誅的短,吳羽瞟向他的目光之中滿是輕蔑,還咧意伸手指了指他,正與李晨誅指向他不放的手指相對。

“在下不敢跟盟主動手,但要從他這邊殺出去,還不用花什麼力氣。

雖知段翎之所以不逃是為了在心理上壓制、打擊自己,讓自己氣勢不復方才之勇,而他之所以出言挑釁,十有八九也是為了讓自己氣急攻心下露出破綻,好一擊成功,但知道歸知道,心頭滿溢的惱火仍是難以消減。

強敵雖在眼前,甚至竟意出言挑釁,中間卻隔了個少林派的陣法。李晨誅終非魯莽之輩,又知此人非同泛泛,自然不會打亂自己一邊的陣形。

“若……若妳能衝出此陣,老夫再來領教領教,看妳手上鐵鏈有多少本領?輪……輪不到妳來逞口舌之快,哼!”

“當真要打,在下也奉陪,畢竟能一試龍虎斟魔陣之威,也是人生一大快事。若非此竟還須為了應付黑道聯盟,兩邊切磋乃免不了的。”

冷言打掉李晨誅的豪言壯語,吳羽的聲音裹絲毫不見動搖:“隻是閣下出言侮及在下清白,若提不出證據,靠妳的身份地位可救不了妳。”

“師叔,若真有證據便拿出來,有大師在此,也不怕此人飛上天去。”見李晨誅口舌爭經全非吳羽對手,金賢宇隻得出言解圍,但他對李晨誅的惱火還在段翎之上,畢竟前者才剛讓他受氣,後者卻隻是傳言中的強敵而已。

“提出證據便可指證此人罪過,滅了內好、少了蕭牆之禍,才好全力應敵,這等亂我威天盟秩序,與黑道聯盟內呼外應的臥底,絕不能容!”

聽金賢宇這一說,錶麵上是幫自己,實際上卻把自己逼到牆角,若自己還提不出證據,金賢宇口中那“亂我威天盟秩序,好與黑道聯盟內呼外應的臥底”,豈不變成自己?

偏偏李晨誅雖氣,一時之間卻真提不出證據來,隻能指着段翎怒喝:“此人好險至極,老早就將證據湮滅,否則老夫豈會提不出證據來?大夥一起動手,擒下此賊好生用刑盤問,無論如何也要將這秘密公諸天下,即便沒有證據,老夫也要從這賊口裹撬出來……”

“無聊透頂!”聽到此時終於忍不下去,邵雪芊一聲嬌斥,打斷李晨誅的活滔不絕。

“吳兄當日在崖下救了雪芊及夢盈一命,又為本盟儘心勞力,全力應戰黑道聯盟,豈是亳無建樹、隻知妄語攻許之人可比?若妳李晨誅提得出證據便罷,本盟自然該處理內患,但若妳提不出證據,這責任妳李晨誅可擔不起!即使金堡主還要護着妳,雪芊也非得討這個公道不可!”

“護……護着……”聽邵雪芊這句話,李晨誅這口氣可真忍不下去了。身為全極中的師弟,不隻在遠雄堡中地位尊崇,甚至武林裹也是赫赫有名,什麼時候他還需要金賢宇這晚輩“護着”?

然而他甚至來不及爆髮,金賢宇已先開了口,全不讓自己有一點插嘴的機會:“師叔好歹是我遠雄堡中人,何須夫人喝斥?若夫人對敞師叔所為真有意見,不若衝着金某來!至於師叔這邊,證據自然是該提出來的,若手裹沒有證據,對敞師叔所為,本堡自有條規處置,不勞夫人費心。”

不知向來形同陌路的兩人,怎麼會有這般好的默契?錶麵上互相爭論,其實卻把自己逼到崖邊,氣得想吐血的李晨誅勉力忍住被後生晚輩“保護”之辱,心想等自己扳倒段翎這厮,再來跟妳們算這筆帳!

“證據自是有的,待擒下這厮之後,老夫再提出來,免得他先脫走了……”

聽李晨誅錶麵上言之鑿鑿,其實仍在耍賴,錶明是想借少林之力先擒吳羽,打掉他自入威天盟以來的威名赫赫,之後無論李晨誅提不提得出證據,吳羽威名已墮,縱使姬平意等仍服他智謀,但江湖上最重的仍是武功,一旦吳羽在眾人麵前敗北被擒,之後說的話也少了叁分底氣。

這點機謀連姬平意也看了出來,他為難地望了望母親,卻見後者麵無錶情,僅是望着吳羽身畔戰困,纖手握劍似是隨時可能出手,卻是一語不髮,錶明全任自己處理此事,心下愈髮七上八下。

雖說名門正道比黑道門派講理許多,但武功高的人威名更甚其上,卻是江湖上通行不移的真理。他自知這一出手,誰勝誰敗事小,即使事後自己傾力支持吳羽,少了威望減損後的惡果,但吳羽和自己的嫌隙卻是怎麼也減免不掉。

無論進退都於己不利,也不知向來自以為是的李晨誅,如何想得到這等惡毒的法子?

“既是如此,幾位大師可以出手了。”也不知是否猜到李晨誅的鬼主意,吳羽一聲冷笑,連望也不望向榮華大師一眼,遙自向四個少林僧叫起陣來。

“據聞少林武功皆脫胎佛法,乃降魔衛道的無上神通,且讓在下試試龍虎戗魔陣之威,看看這等手段對在下有多少用處,哼!”

“這……”四個少林僧麵麵相觑,手上指着吳羽的兵刃雖仍不退,卻沒有開始時的氣勢。

雖說缺乏江湖經驗,但四個少林僧能被榮華大師帶出少林歷練,自是寺中佼佼者。

出寺門時長輩諄諄告誡,不得恃武行兇、不得以強欺弱也還罷了,最重要的是明辨是非,萬萬別做了別人手中的殺人之刀,否則墮毀的是整個少林威名。

現在看李晨誅如此步步進逼,弄得連吳羽都髮了火,卻把自己等人卷進去,難辨是非之下教他們如何出手?偏偏師父又沒有髮話。

“若是如此,那在下就先出手啦!”得理不饒人,見少林僧有躊躇之意,吳羽冷哼一聲,竟先行出手,鐵鏈猶如靈蛇一般向四僧身前抵去,轉眼間已攻出數招。

眾人這才髮現,本以為吳羽手上不過一煉,隻是出手太快才造成數煉並舉、同時攻敵的錯覺,但此咧仔細看來,吳羽手套上原本就連着數煉,直接連在指上。

以手指運煉出擊,力道上雖比用手弱了幾分,但數煉同出,手指又控得靈活,鐵鏈互相配合之下,在身側浮起一片煉網。守得無隙、攻得詭谪,確有其真實本領,連四僧習練陣法已久,彼此心意相通,彼攻我守、彼進我退,互相掩護之下,聯手之威比單打獨鬥高出不隻數倍,一時之間竟也拿吳羽沒法。

然而龍虎戗魔陣終有降妖伏魔的大威力,加上四僧陣式已成,方才被吳羽一嚇,雖少了叁分銳氣,卻添了叁分謹慎。既已將吳羽圍在當中,在隻求無過、不求有功之下,吳羽錶麵威勢雖盛,打得四僧有守無攻,若論比武早已勝了十足十,但以一敵四,要衝出重圍卻也難能。

見龍虎戗魔陣終於困住吳羽,李晨誅提在胸腔的心這才鬆了下來。若論武功高明,兩邊或難分高下,說不定吳羽還勝幾分。

但現在變成消耗戰,隻看誰先撐不下去。在這方麵少林弟子氣息綿長、沉穩堅實,除非吳羽武功真勝四僧許多,否則要勝也是難上加難,何況還有個榮華大師未曾出手呢!

這下子可不用自己上陣了,看吳羽功夫如此詭異,李晨誅雖覺這不過隻是小道,不成大業,但若是自己下場,也不知能否輕而易舉的敗他?若勝得不易,自己的威名更加難保。

鬥得百來招,見陣中吳羽雖仍攻多守少,卻始終難破陣而出,錶麵鎮定,心下卻早已慌得一塌糊塗的邵雪芊不由握緊長劍。若非知道此竟自己出手,不但幫不了吳羽,反而給他添亂,說不定連自己的兒子都要受連累,隻怕她早忍不住出手。

另外一邊姬夢盈卻連母親的錶麵工夫都沒學到。她長劍在手,咬牙觀望局勢,若非顧忌不知何時已守在她身側,以眼神求她冷靜的祝語涵,怕是已經衝進戰因。

又過了四十多招,眼見吳羽連番或巧誘或強攻,總是打不出龍虎戗魔陣的破綻,眾人皆知此人此番不免,吳羽自然知道得更清楚。他手中四煉與少林僧手中的兵刃交纏鬥法,眼睛卻一直在找尋着破綻,終於一直擺在身前作勢防禦的左手一握,眾人的注意力不由都提了起來。

容貌既醜,又是一開始擺明和遠雄堡過不去,威天盟中人雖知吳羽是自己人,心下對他卻難免叁分提防,總不自覺地尋找他招式中的破綻。

看清吳羽手中鐵鏈走的是詭異變化的路子,眾人心下卻稍稍鬆了。雖說奇兵走勢難防,但既是長兵器就有長兵器的弱點,威力雖然高明,又能在丈許外擊敵,但長兵器舞動時身旁破綻連連,隻要對方欺近身畔,勝負不問可知。

沒想到今日才見吳羽的真實本領,數煉齊出、彼此掩護攻守,要欺近他身畔的難度比預料更高了好幾成,加上吳羽隻用右手使煉,左手卻護在身前,其上的鐵手套也不知是否與右手一般的機關。

顯然他用這兩點來瀰補自身的弱點,敵人難以攻入他身側,便是攻入了,也要麵對他一直采取守勢的左手,要勝他自然不易。若非與他對手的是四個少林僧,又早已擺好威力無窮的龍虎戗魔陣,結陣而鬥令他難以逃出生天,挨了旁人出手,隻怕要留下他都難如上青天。

如今這左手一握,顯然不是為了對付難以欺近他身畔,甚至將包圍圈縮得一尺都難的四個少林僧,或是隻能在外圍搖旗呐喊,不僅無法動手出招,連走都難走上一步的李晨誅。想必他也打算反守為攻。

能見得吳羽一直掩藏的真實本領,眾人自然不會放過這等好機會。

隻見吳羽右手一伸,四條靈活如蛇的鐵鏈如四枝箭一般,直破四人兵刀防線,竟是一動手反攻便直抵敵方要害。雖說四僧聯手已久,彼此之間默契十足,但所謂陣式的原理乃是以眾困寡,擺陣的數人互相掩護,攻者不懼反撲、守者不慮攻勢,用團結合作來抵銷功力或招式上的差距。偏偏吳羽手中四煉齊出,便如陣中有四個人同時反攻一般,陣式頓時一挫。

見鐵鏈直襲要害,戰友又隻能自保,難以護住自己,四僧不由大駭,各自以手中兵刃或格擋或閃避來襲的鐵鏈。

雖說力分四道難免弱了,吳羽功力又非遠勝四僧,鐵鏈來襲的招式雖是詭誘,其上攻來的力道要令四僧難以抵禦絕無可能,但既然“這得四僧各自為戰,陣式便已破解。

尤其吳羽的手段還不隻此。煉上力道有強有弱、有快有慢,連用力的方向都不同,仿佛同時使用四種不同武功一般。四僧一用力抵禦,頓感煉上力道詭異難當,練武者的直覺自然就是奮力相抗,以免力道攻人體內,卻被力道相抵時的反震弄得體內氣息一窒,腳步不由自主地錯動,場中頓時一團忙亂。

四僧光要顧着不彼此相撞已耗儘心力,更別說擋住要破陣而出的吳羽。

雖知吳羽不凡,但龍虎戗麾陣乃少林大陣,武林中聞名已久,見吳羽陷入陣中,邵雪芊隻覺手心一把冷汗,直到見吳羽破陣,心下才稍稍緩了下來。

即便明知吳羽之所以能夠破陣的原因在於,一來四個少林僧初入江湖、少見詭誘,二來他手中數條鐵鏈可以同時連攻數人,與一般兵刃大相遴庭,四僧經驗不足才吃了這麼大的虧。

若論真實本領,吳羽未必勝四僧多少,但見他破陣破得如此輕鬆,仿佛連汗水都不流一滴,那潇灑輕鬆模樣仍令她不由芳心亂跳,全忘其容貌之醜。

將四僧陣腳打亂,吳羽輕哼一聲,舉步而出,還不忘一煉攻向李晨誅。本已舉鞭打算動手的他突覺勁風撲麵,眼見那煉無聲無息地竟已在眼前,能將四僧迫開,連腳步都亂了的鐵鏈其威自不可小觑,他忙不迭舉鞭護住頭臉,卻覺煉上力道微弱,一時還以為吳羽還有什麼後手,不由采取守勢,想攻出的招式自然就沒得遞了,隻任吳羽輕輕鬆鬆地踏了出來。

此時一聲佛號響起,邵雪芊和李晨誅一驚一喜,原打算踏出的步子不由停滯下來。

雖知龍虎戗魔陣既破,身為少林長輩的榮華大師必會出手,卻沒想到他竟選在這等時候!一舉破開四僧陣式,連旁邊守株待兔的李晨沫都被他逼得隻能采取守勢,錶麵上威風凜凜,實際上吳羽卻必然耗力不小,此等時竟再應對功力勝他數籌的榮華大師,哪有幸理?

當年段翎靠機智才能逃出榮華大師掌下,功力遜對方已不隻一籌,這十幾年的崖下辰光受金龍刺所限功力進境極微,此消彼長之下,若不靠招式瀰補不足,當真硬拼之下,吳羽可萬萬難擋榮華大師一掌啊!

吃驚的邵雪芊雖本能地想拔劍出手,但想到這一出劍,背負汙名的不隻自己,連兒子都要受到連累,腳下一窒,這一劍終究沒有出去,偏又聽得旁邊大喜過望的李晨誅高喊,“大師出手得好!對付此等武林敗類、萬惡淫徒,無須管什麼江湖規矩,大夥兒並肩齊上,等擒下此賊之後再重刑逼供,看看他混入本盟究竟暗藏什麼詭計?這一次絕不再讓此獠逃了!”

不過情緒激動的卻不隻兩人而已。見四僧腳步錯亂,錶麵上毫無秩序,但夫明軒等明眼人卻看出,吳羽鐵鏈上的力道計算精確,四僧亂倒的方位恰好擋住榮華大師出手的位置。

雖說榮華大師武功高絕,要擺脫四僧這窒礙出手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但高手相爭在此一瞬,無論吳羽是否真是當年段翎所化,但當年段翎或現在吳羽,輕功都相當高明,要趁這一瞬之間衝出廳門、逃出生天,絕非難事,心下不由暗驚此人心計之深,若從友方變成敵人,實是麻煩。

偏偏方才李晨誅的話着實將吳羽逼到牆角,而姬平意又不出言相挺,讓吳羽必須獨麵強敵。夫明軒不由暗罵自己這弟子還嫩着,這時候可不是計較聲名之時!

若吳羽當真無辜,姬平意出麵力保正可得此人之心,最多得罪李晨誅,但他原本就與姬平意不對盤,得罪也就得罪了,若吳羽真是段翎所化,最多隻是個失察之罪而已,身為一盟之主,怎會連這點輕重都不分?

此咧邵雪芊沒有說話,姬平意又不力保,使得榮華大師都要出手了。以榮華大師的德高望重,他的出手便等於做出認定,這下子若吳羽真是那段翎,怕也逃不過榮華大師的掌心,即便他還能找出證據證明自己真是無辜,看到人情冷暖,隻怕也要對姬平意失望了。

智者的失望比起任何事都危險,東漢末年因着對袁紹的失望,才逃到曹操那邊的苛或和郭嘉不就是此中明證?何況現在兩邊相持之勢,威天盟還不若當年曹操呢!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反倒是一旁姬夢盈隻待拔劍出手,卻被祝語涵阻止,兩女錶麵隻是稍有菈扯,實際上也較起內力,夫明軒不由抱着希望。

雖陷陣中卻還能眼觀四麵、耳聽八方,輕而易舉地破陣而出,若是吳羽看到那邊情景,說不定還能挽回,無論如何總比讓這才智過人的高手離開得好。

旁觀邵雪芊猶豫不前,夫明軒其實也知她的心思。畢竟昨夜與吳羽一同出去,她不得不避嫌,要力保也難由她來說,否則說不定還會有反效果,但相較於她的猶豫,本該保自己人的姬平意卻格外令人失望。

夫明軒暗忖,待這件事過去,自己非得好好說說這徒兒不可,當斷不斷反被其亂,上位者猶豫不決才是大忌啊!

說時遲那時快,榮華大師竟是一瞬間便已欺近吳羽背後,一掌探出,錶麵上沒什麼雄渾氣勢,僅是使招時散溢此許勁氣,將阻路的弟子們推了開來,轉瞬間場內隻剩兩人。

乍看之下,旁人還以為是榮華大師手下留情,沒用上多少力道,但以夫明軒、邵雪芊這等眼光,自然看得出榮華大師這一手之強,將勁風威力全盤凝於掌心,絲亳沒有外露。若非要爭取時間避免吳羽逃離,需以勁風推開弟子們,隻怕連這點勁風都不會透出來。這等徹底集中的掌勢,才是真正高手的厲害。

感覺到背後風勢,雖未覺勁風撲身,卻隱隱感覺到其威難當,知終是難以幸免,吳羽心下暗歎。

他自傢知自傢事,若以內勁而言,要跟榮華大師硬拼乃下下之策,卻沒想到自己百般設謀,還是免不得這硬拼的結果。

若反身接招便是自取滅亡,他足尖點地,一旋身間將前撲的勢子轉了過來,正麵麵對榮華大師,原本握拳的左手化掌探出,硬是接下榮華大師蓄勢已久的一擊。

一接招便覺壓力自掌中猛撲而來,榮華大師數十年沉穩渾厚的內傢真氣豈是易與?幾乎是才一接掌就壓得吳羽連氣都喘不過來。

若非方才破陣時吳羽早有準備,留了五分力道在左拳,方才旋身之勢又沒浪費半點勁氣,這一掌其實也算得上蓄勢已久。若他真如錶麵上的倉促接招,隻怕光這一招就要讓他嘔血敗退。

接掌不過一瞬,卻似已是永恒,吳羽終撐不住榮華大師的雄厚掌勁,登登登地退出幾步,唇角溢出血絲。

自拔除金龍刺後,他看似錶麵隻知出謀劃策,實則暗地裹卻特別努力,加上雲雨之間,在邵雪芊、解明嫣等女的合作之下,大使采補技巧,陰陽相合之下,功力進展極快。雖稱不上雄厚,渾融紮實處卻不弱於人,絕不像錶麵上隻以招式奇詭為功,否則一招之爭,還要更慘一點。

隻聽榮華大師一聲佛號,雙手合十立在當地,閉目垂首寶相莊嚴,竟是不再追擊,也不知是覺得不該再出手,還是有把握吳羽受這一掌之後已無抗力,無須他再出手擒人。

見師父如此,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四僧自然不好出手,但旁邊的李晨誅豈會不撿這現成便宜?方才被吳羽輕緩無力的一煉嚇開,着真令他羞惱。

他一聲怒嘯,仿佛要宣告自己不是不告而動,而是光明正大出手般,震得廳中一此小輩都立身不住,腳步無聲地欺到吳羽身後,一鞭就向吳羽腦門砸下!

隻聽“當”的一聲巨響,李晨誅這勢在必得的一鞭竟硬生生地被人接了下來,看到來人更氣得李晨誅麵紅耳赤、猶若沸血。

“小姑娘恁事不懂,竟然敢出手相救此人?難道妳不知正邪不同道之理,連師門威名都不顧了嗎?小子無知,老夫今日就代妳爹好生教幣妳!

“哼!”從鼻中透出一聲,姬夢盈隻覺週身骨架微微髮疼。她所修劍法原就不利於硬接硬架,功力又遠不及李晨誅深厚。若非被吳羽所救之後,在他的努力教導下格外用功,內力進展一日千裹,這一鞭怎可能接得下來?

即便如此,這一硬接仍令她渾身髮疼,隻能咬牙苦撐。

“還不滾?難不成妳與這厮已出了什麼醜事?看老夫一招斃了妳!”

一招下去竟被這小輩接下,李晨誅心中惱恨異常,鞭上愈髮落力,下一瞬間卻是目瞪口呆,也不知該否再壓下去?

若非知道吳羽受榮華大師一掌,該是再無抗力,李晨誅也不會選在這時候出手,卻沒想到吳羽雖是嘴角溢血,眼神仍是湛然有神,卻帶着此許惑意,顯然在榮華大師手下竟沒吃多少虧,心下已然一驚。但鋼鞭都已出了,哪還有收回的道理?

被姬夢盈一架,李晨誅本慾加力再擊,反正他也不懼姬平意這後生晚輩和邵雪芊這女人,沒想到眼前一閃,晃到姬夢盈身邊,一掌輕輕擋住自己鋼鞭之人,白眉長須,莊嚴氣息撲麵而來,竟然就是榮華大師!

本來功力便不及榮華大師精純,更不用說榮華大師這一抵抗還加上姬夢盈的內力,何況心中驚駭之下,掌上力道也減了數分,李晨誅登時步上吳羽後塵,被震得連退幾步,鋼鞭當的一聲落了地,再也無力拾起。若非榮華大師無傷他之意,隻怕這一下李晨誅也要身負內傷。

掌上無力,氣息微亂,卻比不上心中驚駭之甚。若非榮華大師親自出手,李晨誅也不敢輕易動作,更不要說原就半信半疑,也不知該否出手的姬平意等眾人了。

李晨誅心裹罵道:“妳個老禿剛才出手傷他,讓我們真都當他是段翎,才會毫不保留的出手擒人,但妳現在又出手救他,那方才的出手和妳弟子們的擺陣,難道都是擺唬人的嗎?”

但李晨誅再如何驕狂自傲、妄自尊大,在遠雄堡裹不可一世,仿佛天下無人在他眼內,可對着榮華大師,這斥罵言語哽在喉間還真出不了口。

一時間廳中靜默無聲,隻餘李晨誅手中鋼鞭墜地之時的聲音回響。不隻榮華大師安靜無聲,雙手合十立在吳羽身前,目中微露憐憫之色,就連逃過一劫的吳羽也是難得的一臉驚容,仿佛平日的智計自恃早不知跑到哪兒去,像是全沒看懂榮華大師的打算,更別說氣得臉紅近紫,已經說不出話的李晨誅。

好半晌夫明軒才終於打破沉默:“大師這……這是……”

“阿瀰陀佛。”榮華大師一聲佛號,卻連頭都沒擡起來,週身沐浴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卻仍似未見未覺:“李施主之言,老衲原也有疑,才會出掌一試吳施主武功。但吳施主功力雖走陰陽分流,乃太極玄功,卻已非當年段翎功偏陽剛一道,顯然此次是老衲誤解了,老衲在此致歉,還望吳施主萬勿掛懷,仍一本初衷協助威天盟,抵禦黑道聯盟的強人,為我正道留一絲生機,則正道幸甚、天下幸甚,不知吳施主意願如何?是否能有此胸懷,將以往諸事,皆付東流?”

雖氣得連心都跳快幾倍,恨不得拾起地上鋼鞭把吳羽狠狠打死,但別說榮華大師已護在吳羽身前,光看吳羽已緩下一口氣,雖看似在姬夢盈攙扶之下才能站立,但以此人智計,若自己妄自出手,隻怕會在這人手下吃虧。

李晨誅負氣地別過頭去,心想榮華大師都這麼說了,把所有的事大包大攬,想必吳羽也不敢輕犯少林虎威,這回自己的舉動,該算是已揭了過去。

全沒想到會有如此結果,但榮華大師久歷江湖,何等眼光見識?他既已髮了話,想必吳羽確與當年段翎無涉,夫明軒這才放了一半心,轉眼見姬平意也是鬆了一口氣,卻不由微微搖頭。

這徒弟好不曉事,這麼快就鬆弛下來,卻不知真正的危機其實還沒全過呢!方才李晨誅那一鞭確實會找時機,連自己看出機會都不敢妄動,幸好姬夢盈及時出手,算是救下了吳羽一條命。無論吳羽心中是否對姬平意有芥蒂,至少還感姬夢盈之心,該當不會就此與威天盟離心。

見吳羽已然無虞,榮華大師既已致歉,說明方才一切都是一場誤會,此事該可就此過去,接下來隻看吳羽是否接受榮華大師的誠意了。

眾人目光一時都從榮華大師身上移向吳羽,卻見後者在姬夢盈攙扶之下漸漸站穩身子,望向榮華大師的眼光混着疑惑、感激與驚異,良久良久才終於迸出一句話來:“既然大師有此美意,在下自當遵從不移。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在下自不會狗泥於過往,還望大師放心。今後多所教示,在下萬分感懷於心。

“可是……”

聽吳羽此言,李晨誅心才鬆到一半,這句轉折卻令他不由又心火上衝。這厮得了便宜還賣乖,榮華大師都出言打圓場了,妳還打算怎麼追究?難不成真要我以遠雄堡長老之尊對妳道歉才行?

他咬着牙,隻聽吳羽續言:“此許小事雖可放過,但一此舊仇舊怨,在下卻不能輕放,便是武林中也有是非,在下隻願罪人俯首,既有業因,便有業果,不能輕放。”

“哦?若是不犯武林規條、不令亡魂抱冤,老衲自無可乾涉,還望施主自重。”

雖聽不懂吳羽和榮華大師打的是什麼機經,但見此事如此了局,姬平意也鬆了口氣。其實吳羽是否段翎所化並不重要,隻要榮華大師在,真是段翎來了他也不懼。

但李晨誅趁此機會挑戰自己盟主權威,卻是他萬萬不能容忍,偏偏榮華大師已開尊口,他再恨李晨誅也不能在此追究。一偏頭見到師尊目光已知自己麻煩了,姬平意暗歎口氣,這盟主之位還真不好坐。

“既然誤會已然解開,不若就到此為止,大夥各自休息。還請吳夫人為大師診脈,避免真有敵人暗行詭異之事。吳兄也好生休息,昨夜公乾確實辛苦了……”

轉頭望了一眼遠雄堡那邊,姬平意心有不甘,又加了一句:“至於金堡主那邊,既然認定盟裹有影劍門的細作暗伏,興風作浪亂我根基,不若就請金堡主負此重責,全力找出細作何人,萬萬不可容此人繼續暗裹弄鬼,無論此人如何位高權重、身份尊崇,都請金堡主將此人找出,去我威天盟心頭大患。”

“本座遵命。”冷眼望了李晨誅一眼,金賢宇嘴角那絲笑意再也掩飾不住。錶麵上他已是遠雄堡主,實則遠雄堡內不服他的暗流還真不少,李晨誅便是其中一人,他正好趁此時機好生打壓這票人一番,看看還有誰敢輕犯他堡主之威?

若非看姬平意給了自己這麼好一個機會,以他的個性容不得姬平意以盟主權威吩咐自己做事呢!

知道自己這下慘了,金賢宇和姬平意所言句句都扣着自己,老練如李晨誅心知這世上錦上添花者有、雪中送炭者無,廳中眾人皆非遠見卓識之人,豈看得出自己的重要?多半隻會落井下石,跟着金賢宇這笨蛋來對付自己,想要活命隻能想辦法自救。

想着想着,李晨誅不由連榮華大師都恨上了。若非這老僧讓弟子出手,擺明把吳羽當成段翎所化,他也不會這般急公好義的動作。

說來他原是半信半疑,畢竟當年他並未跟段翎交過幾次手,廳中能識段翎者,除邵雪芊和榮華大師外再無他人。邵雪芊既被他瞞過,隻有榮華大師能看穿這人。

因此龍虎斟魔陣一動,李晨誅便知自己賭對了,忙不迭地動手攻人,打算將這令人看不下去的醜漢先擒了再說!就算不因此掀了姬平意的盟主寶座,也要讓這人吃不完兜着走。

沒想到事到臨頭,竟是榮華這老和尚出賣了自己!如果不是他臨危出手擋住自己一招,別說激戰過後已然無力的吳羽萬萬擋不住自己一鞭,縱使他逃得生天,之後自己也能因而得勢,鼓動全威天盟之力追殺此人,絕不讓他逍遙法外。哪想得到肉在砧上,卻有此峰回路轉之變?若非知道榮華武功遠勝於己,少林派的威勢更非遠雄堡可比,隻怕他早要出手挑戰了。

事已至此,真不知該如此處理。李晨誅還沒來得及開口,吳羽卻先擺了擺手。

“搜索細作之事還請盟主叁思,畢竟馬軒原也與本盟有關,盟內與他有舊之人所在多有。先不說能否找出他伏下的所有細作,光這等聲張舉動便不知會否引起盟內多少紛爭。現下與黑道聯盟之戰”這在眉睫,萬萬不能自亂陣腳,還請盟主暫息雷霆,專心準備應付接下來的戰事吧!

“至於細作之事,或許盟內還有被馬軒盅惑之人,但隻要不真的吃裹扒外、與馬軒互相通連,還望盟主大度能容。畢竟此戰若本盟得勝,鏟除影劍門的威脅,這此意志不堅之人無從反叛,便會乖乖服從盟主,若是本盟敗了……”

嘴角浮起一絲苦笑,要說出己方戰敗的後果確實不容易,但眼下卻不能不說。吳羽絲毫不管旁人瞪着自己,隻不住瞄向榮華大師,說得泰然自若:“這此細作再也沒有價值,想必馬軒也不敢重用這此朝秦暮楚之人。此間得失,還望盟主叁思。”

“既是吳兄都這麼說了,此事……便暫息吧!”見金賢宇臉上失望之色一閃而逝,姬平意心知他不服。畢竟昨夜到今天,李晨沫那囂張氣焰連自己都受不了,更不要說直接受他欺壓的金賢宇。難得有這個反擊契機卻要平白放過,別說滿肚子火的金賢宇受不了,自己都覺得太可惜了。

可一來吳羽說的沒錯,大敵當前之時,絕非自己能以霹雳手段整肅內部的好時機,二來廳中不隻威天盟的自己人,還有個榮華大師在呢!自己雖是威天盟之主,但終限於年輕,武林中的威望不足,若給了榮華大師一個好印象,將來對威天盟的拓展隻會有利不會有害。吳羽之所以一直以眼神示意便是為了此事,他也隻好壓住急躁之心,故作大方,反正……萬事都有以後嘛!

“是……”沒想到吳羽竟橫裹插上一手,讓自己沒了理由對李晨誅大作文章,金賢宇心中頗為失望,畢竟方才他心裹已浮出了七八個想法,要讓李晨誅好生受受自己昨夜受的氣,沒想到卻成了鏡花水月。

不過他也猜得到,姬平意昨夜受的氣不會比自己少,想來吳羽也不是氣度寬宏之輩,接下來與黑道聯盟的戰事之中,李晨誅必然是第一個犧牲的炮灰。自己要注意的就是別讓遠雄堡的損傷太重,還有收編他遺下來的勢力罷了。

“本座明白了,萬事以大局為重。”

“吳兄胸懷大局、姬盟主雅量寬宏,確是人中之龍,老衲好生佩服。”榮華大師雙手合十為禮,旁人當他心懷慈悲,隻有幾個親近弟子才聽得出來,榮華大師言語間竟有一絲淒苦之意。

咬緊了牙,卻是連插一句話的機會也沒有。聽他們幾句話一說便放過自己,逃過一劫的李晨誅雖放寬了心,肚子裹的火卻隻有更旺。

他是遠雄堡的元老,在威天盟也是長輩,竟淪落到連命運都被這批年輕小輩安排的分,甚至連句話都沒法說!偏偏榮華那老僧一語便將一切定了調,他也沒法多說,隻怕多說多錯。心中那火隻能鬱積着,再也排解不開。

將廳中眾人的神情儘收眼底,無論失望、輕鬆、欣喜和疑惑都收在眼內,榮華大師心中暗歎。他的意思想必吳羽已然清楚,而吳羽的言中之意,他雖不明白其所以然,卻也算得了保證,隻是連他也不知自己的決定是不是對的,萬事……還是隻能看老天爺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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