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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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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俠魂

小說章節

第一章 母子恩愛雲雨會
第二章 多年夙願一朝償
第叁章 二娘教子叁人浪
第四章 纏綿绯恻姐弟戀
第五章 蓬門從此為君開
第六章 連闖叁關爽爽爽
第六章 獻身以報赴江湖
第七章 依依不舍離別情
第八章 靈堂遇險謎中謎
第九章 丟卻性命也風流
第十章 至此方知江湖險
第十一章 佳人為何墮風塵
第十二章 道是無情卻有情
第十叁章 桃李爭春風流劫
第十四章 九陰淑女有慈心
第十五章 昔年倩女今長恨
第十六章 嬌娃俏婢齊獻身
第十七章 星宿魔教現江湖
第十八章 顛龍倒鳳樂歪歪
第十九章 冷艷烈花心意何
第二十章 鋒芒初露震群魔
第廿一章 淫母蕩女齊上陣
第廿二章 苗嶺叁仙送上門
第廿叁章 連番征戦樂淘淘
第廿四章 美人恩重情如海
第廿五章 鈎心鬥角鴻門宴
第廿六章 流水有情花有意
第廿七章 躍馬橫戈搗黃龍
第廿八章 連闖十關誰能擋
第廿九章 猛虎出柙勢難擋
第叁十章 命係天定不由人
第卅一章 一鼓作氣再闖關
第卅二章 誤打誤撞除淫賊
第卅叁章 二嬌上門投懷抱
第卅四章 情根深種胭脂淚
第卅五章 嬌花嫩蕊願君憐
第卅六章 開壇大典好猖狂
第卅七章 用心險惡死莫贖
第卅八章 女兒心事郎知否
第卅九章 道長魔消江湖平夜
第四十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四一章 今朝久旱逢甘霖
第四二章 誰人能解此中趣
第四叁章 重溫舊夢樂悠悠
第四四章 母女同歡樂趣多
第四五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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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俠魂
作者:花間浪子
第十五章 昔年倩女今長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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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深垂,玉兔東升,華雲龍疾如閃電,奔向金陵。他先至“醫廬”,拜見了“江南儒醫”餘尚德夫婦,始才知道餘昭南等“金陵五公子”因他之被擄,業已分頭追查他的行蹤而去,蔡昌義雖然負責坐鎮金陵,但“江南儒醫”已有叁天不見他的影子。

華雲龍得知“金陵五公子”的動向以後,一方麵深深感激“金陵五公子”急人之急的俠義行徑,另一方麵,也深深為蔡昌義的安危擔憂,唯恐蔡昌義碰上九陰教的人,被九陰教的人劫去。因之,他勿勿進了一點飲食,取回寶劍行囊,問明了蔡昌義的住處,辭別餘尚德夫婦,直奔東大街。

蔡昌義住處原是當年金陵王高華的府邸,高華一脈雖已式微,但宅第依舊,氣派不減當年,怎奈府中僕婢亦不知蔡昌義的去向。據一位姓谷的管傢相告,小主人叁日未歸,他傢的主母與小姐,也已於叁日前外出遊歷去了。

華雲龍自然不知這是“元清大師”的安排,離開東大街蔡府之時,心頭不無惑然惶恐之感。但他縱然惶恐,卻並不着急,因為他離開那座神密的宅院,心中早已決定午夜再去探看“九陰教”的動靜,如果蔡昌義確實是被九陰教的人劫走,屆時當可獲知端倪,然後相機救人也不為遲,此刻他身在金陵,不覺便又想到了“怡心院”的賈嫣身上去。

他生成拈花惹草、隨處留情的性格,這一次在江湖上行走,見到的幾個女人,無一不在他惦念之中。尤其這賈嫣身份特殊,言詞閃煉,她向仇華泄露了他的底細,又在叁日前的淩晨,見到她的馬車由鼓樓方向馳向鬧市,因之他心中既有惦念,也有疑惑,此刻不過酉末時分,離午夜尚早,於是便信歩朝夫子廟行去。

他走進一條巷子,來到“怡心院”的西邊,瞧清四下無人,縱身越過院牆,轉彎抹角,來到賈嫣居住的樓房。那座樓房燈光明亮,他在遠處便見雲兒倚欄眺望,但仔細瞧了一陣,卻不見賈嫣的影子,也不見樓上另有他人走動,等了一會,那情況仍無變化。

華雲龍眉頭一皺,暗暗忖道:“賈嫣呢?賈嫣到哪裡去了?若是應召外出,雲兒應該隨行,如今雲兒仍在,樓上也不像有客的樣子,難道……難道……”

華雲龍心頭一緊,人朝東南方向竄去。東南有一棟精舍,那是在另外一座院落之中,看去似與“恰心院”不相關聯,但卻有門戶可通。他由一扇虛掩的便門走了過去,頓時便見一輛金碧輝煌的小巧馬車停在精舍的門前,那駕車的郝老爹赫然在座。他心頭方自一凜,已聽賈嫣的聲音脆聲道:“郝老爹,馬車套好了麼?”

郝老爹敞聲應道:“啟禀小姐,馬車早已套好,隻等小姐上車。”話聲中燈光搖曳,一名婢僕執燈前導,賈嫣陪侍着一位紫衣美婦,袅袅婷婷由精舍走了出來。

那紫衣美婦長裙曳地,雲鬓霧鬟,容顔極美,看去叁十出頭,又似二十五六,究竟有多大歲數,卻是瞧她不準,華雲龍呆得一呆,那名婢僕已自打開車門,恭送兩人登上了馬車。郝老爹馬鞭一揮,馬車已自辘辘而動。華雲龍急切間計無可得,貼地平竄,竄上了馬車的後轅,繼而身子一伏,一頭鑽入車廂之下。他身法輕如飛燕,捷如狸貓,當真是草木不驚,不但未曾驚動那名婢僕,便連車上的人也是一無所知。(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華雲龍潛伏在車廂之下,但聞車聲辘辘,卻不知車行的方向,更不知他五叔身在何處,但知馬車經過一段漫長的石闆街道,然後行駛在黃泥土道上,如此過了半個時辰光景,馬車驅向山道,再過了頓飯時刻,始才戛然停止。他判定車上的人業已離車而去,方始悄悄地鑽了出來。

這時已近午夜,但見冷月清輝,麵前是一座荒涼的道觀,郝老爹兀自高居前座,似在全神戒備。他蹑足繞過一側,拍去身上的塵土,暗暗忖道:此刻再去查探九陰教的動向,怕已來不及了。忖念中飄身上了道觀屋脊,隻見後院燃有燈亮,於是他循燈光撲去。

忽聽一個清脆的聲音嘆息一聲,道:“紫玉,你不該來的。”

“紫玉”兩字,令華雲龍瞿然一震,急速忖道:那美婦就是方紫玉麼?一麵驚疑,一麵相妥一處隱秘的窗口,在窗棂的棉紙上戳了一個小孔,貼上右眼,朝那燃燈的房內望去。那是一間簡陋的道房,一名膚色如玉、容貌極美的道姑盤膝坐在雲床之上,她身側另有一位相貌清癯的老年道站相陪,賈嫣端端正正的拜伏在地,那位紫衣美婦則是一臉恭敬,侍立在美貌道姑的麵前。

隻聽老年道姑輕咳一聲,道:“恨道友,方姑娘既然來了,你就請她坐下來談談吧。”

被稱“恨道友”的美貌道姑漠然道:“談來談去,不過是塵世間的事,長恨看破紅塵,束發為道,此心早如止水,與她沒有什麼好談的了。”

但聞方紫玉激動地道:“姑娘……”

“恨道友”截口接道:“貧道長恨,早已不是你傢姑娘了。”

方紫玉淒然應道:“是,道長。”

自稱“長恨”的道姑作了一個肅客的手勢,道:“你請坐,不提往事,咱們隨便談談吧。”

方紫玉雙目噙淚,泫然慾泣道:“是,道長。”

長恨道姑淡然道:“不要一味應是,往事已成過眼煙雲,你又何必徒自悲傷呢?請坐吧,眼前有事,你請坐下講。”轉臉一顧賈嫣,又接道:“嫣兒請起來,長跪在地,貧道不敢當的。”

方紫玉飲泣就坐,賈嫣伏地再拜,然後盈盈起立,侍立在方紫玉身後,神色淒然,慾言又止。方紫玉擡起衣袖,拭去滾動的淚珠,頓了一下,道:“道長,紫玉創建“姹女教”的事,準備不日開壇,昭告天下武林,特來請示道長的指示。”華雲龍聞言一凜,越發凝神谛聽。

但見長恨道姑眉頭一蹙,道:“開壇立教,何必請示貧道呢?”

方紫玉道:“紫玉承蒙道長收錄撫育,又傳予“姹女心經”,一身所受,何啻再造之恩。沒有道長的話,紫玉不敢擅自做主。”

長恨道姑微微一頓,道:“貧道若未出傢,這開壇立教之舉,貧道倒是不甚同意,如今一心向道,這些塵世間事,我也管不了許多了。”

萬紫玉忽然急聲道:“姑……道長請放心,紫玉不會與華傢為難的。”

長恨道姑倏忽肅然道:“你……”

方紫玉惶然接口道:“紫玉該死,紫玉一時情急,忘了道長的告誡。”

長恨道姑倏喟然一嘆,道:“貧道也落言诠了,其實事成過去,縱然再提,也不致再揚心波。”語聲一頓,忽又接口道:“你忽然急於開壇,莫非與華傢有關麼?”

方紫玉惴惴然道:“是,不……不是。”

長恨道姑再次蹙緊眉頭,道:“有話你請直講,不必再有顧忌。”

方紫玉定了定神,道:“道長有所不知,司馬大俠夫婦已經被害了。”

長恨道姑身軀顯然一震,倏又鎮靜地道:“是稱“九名劍客”的司馬長青夫婦麼?”

方紫玉將頭一點,道:“正是司馬長青大俠夫婦,他夫婦暴斃在洛陽傢中,傷痕同在咽喉,乃是獸類噬傷而死,兇手留下了道長當年使用的標記。”

話猶未畢,長恨道姑神色劇變,目光如炬,駭然問道:“你是說碧玉小鼎?”

長恨道姑駭然問出此話,華雲龍幾乎失聲大叫:“玉鼎夫人,她就是玉鼎夫人。”其實當方紫玉激動的稱呼長恨道姑“姑娘”時,他心中便有所疑了,隻因據他所知,玉鼎夫人早已亡故,遺書就在他懷中,因而未敢斷定。

這時,長恨道姑的聲音已經再度傳出,道:“司馬大俠與雲中山華傢的人交非泛泛,他夫婦同時遇害,不知“落霞山莊”采取何種行動?”華雲龍輕貼窗棂,從那小孔中再度朝房內望去。

隻見方紫玉臉帶戚容,道:“由於那碧玉小鼎的緣故,“落霞山莊”的人懷疑道長就是血案的主謀,眼下白君儀的兒子名叫華雲龍,奉命在江湖上偵緝元兇。”

長恨道姑微顯激動的道:“果真如此,華天虹竟不親自出馬麼?”當此之時,她不為自己辯白,卻自激動地問及華天虹何不親自出馬,華雲龍耳聞目睹之下,不覺滿頭霧水,好生不解。

隻聽方紫玉忿然接道:“華大俠如今享盡齊人之福,怕是早將往事忘得一乾二淨了。”這話除忿忿不平之外,尚有一股酸溜溜的滋味,華雲龍乃是天生情種,對於嫉憤之情感覺特別敏銳,聞言越發瞪大眼睛,凝神視聽。

長恨道姑喟聲一嘆,道:“老太君一生端正嚴謹,如今事涉血案,貧道與華傢已是恩怨難分,她老人傢差遣孫兒下山查訪,正是她賢明之處。”聽到此處,華雲龍心緒大為激蕩,對長恨道姑不覺倏生同情之心。

隻聽長恨道姑深深一聲嘆息,又自接道:“適才你講白君儀的兒子奉命在江湖上緝兇,可知他目前身在何處麼?”

方紫玉道:“前些日子,他曾與“江南儒醫”之子同至“怡心院”查究嫣兒的底細,如今聽說已被教主擄走了。”

但見長恨道姑猝然一驚,道:“你是說九陰教主?九陰教主到了金陵啦?”

方紫玉將頭一點,道:“正是九陰教主。紫玉聽說他被擄,立即發動門下明查暗訪,直到目前為止,仍不知九陰教主落在何方。”

長恨道姑微一吟哦,忽然說道:“這孩子倒也乖覺,他能去找九陰教主,總算被他找到對象了。怎奈九陰教主詭谲多智,心狠手辣,如今重臨江湖,必有所為,那孩子落在她的手中,不但一無所得,恐怕已經兇多吉少了。”

隻聽方紫玉道:“據紫玉查訪所得,司馬大俠遇害之事,牽連極大,不是九陰教主一人所為。但因兇手留下道長的標記,“落霞山莊”的人,總認為道長涉嫌最重,依紫玉之見,道長似有加以錶白之必要,免得替人受禍,有損清譽。”

華雲龍暗暗叫道:“不要錶白了,我已深信與你們無關。”

但聞長恨道姑低聲一嘆,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貧道已是方外之人,毀譽算不了什麼。況且貧道早有遺書致奉“落霞山莊”,當年的“玉鼎夫人”去世多年了,碧玉小鼎與貧道已無關聯,就讓他們自求解答去吧。”

華雲龍感情特別濃厚,聽到這裡,但覺熱血沸騰,幾乎忍不住衝進房去,揭開她的行藏,勸慰她一番。差幸他教養有素,臨機尚能沉住氣,念頭一轉,想到“玉鼎夫人”如今號稱“長恨”,茹恨之深,不言可知,倘若莽莽撞撞,唯恐激起她的反感,弄巧成拙,因之強捺心神,往下聽去。

隻聽方紫玉輕輕一聲嘆息,道:“道長如此自苦,真是所為何來?”

但見長恨道姑淒然一笑,道:“你又何必為我興嘆,你說不與華傢為難,卻又念念不忘創立“姹女教”,用意何在,不也與貧道的心情一樣麼?”

方紫玉臉上忽然升起一片紅暈,俯首亢聲道:“紫玉乃是謹遵道長的谕令,如若不能,我真恨不得掀起漫天風雨,且看他如何善後?”

長恨道姑失笑道:“事實上,你卻是處處維護“落霞山莊”哩。”方紫玉紅暈更濃,慾待抗辯,卻又無話可說。

那位老年道姑久未言語,此刻忽然低聲一嘆,道:“這便是前世的冤孽,咱們身為女子,一旦情有所鐘,終身便難忘懷。恨道友,江湖怕是要從此多事了。”

長恨道姑訝然回顧,道:“道友另有所見麼?”

老年道姑道:“事實至為明顯,司馬大俠並非泛泛之輩,便是貧道也知他與“落霞山莊”交情深厚,他夫婦同時遇害,豈非向雲中山華傢挑戦麼?如今九陰教主重臨江湖,據方姑娘所說,好似另有他人與九陰教沆瀣一氣。”

話猶未畢,方紫玉已自接口道:“那是“玄冥教”。年來“玄冥教”的徒眾往來江湖,無惡不作,紫玉暗中留神,發覺這些人武功別具一格,近來已經由暗轉明,漸漸明目張膽了。”

長恨道姑不覺驚道:“啊!那“玄冥教”教主何許人也?”

方紫玉道:““玄冥教”教主始終未曾露麵,他手下人卻有同名同姓的無數仇華,在各地滋生事端,據說這次司馬大俠被害之事,便有一個仇華參與其中。”

長恨道姑激動地道:“無數仇華?那是衝着華傢來的?碧玉小鼎,那顯然又是九陰教主的陰謀。她竊取貧道的標記,妄想引貧道露麵,俾以利用貧道往日的淵源,設計陷害華傢。貧道身在方外,再也不願介入江湖恩怨之中,讓他們鬥法去吧。”

隻見方紫玉神色一凜,急聲道:“那華大俠的事,道長當真不管了麼?”

長恨道姑忽然浩嘆一聲,道:“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燭成灰淚始乾。紫玉,創你的“姹女教”幫助他吧,貧道心血已枯,再無氣力了。”

方紫玉惶惶恐恐,嚅嚅接道:“這……”

長恨道姑舉手一揮,截口接道:“去吧,往日是貧道疏忽,竟不知你對華天虹也有情,及待省悟,已經無能為力了。如今貧道隻能勸你,愛其所愛,不必定有所獲。你昔日頗有男兒氣概,好好創一番事業,以慰晚景吧。”至此,華雲龍不覺淚眼蒙蒙,伏在那窗棂之上,宛如失去了知覺。

半晌,華雲龍從迷惘中驚醒,但覺眼前一片漆黑,房內熄了燈,方紫玉師徒不知於何時退走了。此刻,他心中仍有淒涼哀婉的感覺,默默的離開道觀,奔向荒山。他一麵暗忖,一麵遊目四顧,自言自語道:“天將黎明,歇一忽兒再講,反正空想無用,我隻要多動腦筋,未嘗不能獨挽狂瀾,鏟除妖氛……”他找了靠牆的一張石凳坐了下去,頓時使將一切置諸腦後,專心致志的行起功來。

這日晌午,他腰懸長劍,斜背行囊,再度到了金陵。他由通濟門進城,在一傢“萬隆”客棧落腳。這一次不投“醫廬”,可知經過一番思慮了。梳洗用餐畢,換了一身绛紫色湖綢緊身衣褲,足登快靴,肩披同色鬥蓬,將那色澤斑駁的古劍係在腰際,又將叁個藥瓶及那串珍珠妥藏懷中,喚來店夥計,交代了一番,然後裝作遊客的模樣,信歩出店而去。

他已盤算過了,眼前的金陵,暗中如同風雲際會一般,“九陰教”的人到了金陵,“玄冥教”也有人在此,再加薛娘主僕,賈嫣師徒,以及他自己結識的“金陵五公子”。設若擺明了乾,必將是哄動武林的一樁大事。不過,他明白“金陵五公子”不在金陵,薛娘主僕如果聽話,必已遠揚,賈嫣師徒的“姹女教”尚未開壇,目前當不致於輕易地錶明意向,“玄冥教”不過兩個“仇華”及其屬下而已,眼前這一仗暫時打不起來,便是打起來,自己的力量也嫌單薄。

他雖佻達,卻不莽撞,幾經思慮,覺得有幾件事必須先做:第一,蔡昌義的行蹤必須先查清楚,如果已被“九陰教”所擄,應該先救人,然後設法與“金陵五公子”聚齊。第二,“九陰教”教主是否仍在那座莊院?自己走了以後,她采取何種行動?她曾傳谕通知“玄冥教”的人會商對付他們華傢之策,眼下的情勢又如何?第叁,他對司馬長青的案情,大體上固然已經明白,但因“玉鼎夫人”語焉不詳,譬如碧玉小鼎為何會被“九陰教”教主盜用,“九陰教”教主又如何與“玄冥教”的人勾結行兇等等關鍵,仍是想它不通。如有可能,他想見一見“玉鼎夫人”,或是與賈嫣師徒懇切地談一談。

因之,他投店,他漫遊,一來是避免為“江南儒醫”招來禍患,二來也是為了隱秘行蹤,保持行動的靈活。他更為幾件必須要辦的事安排了次序:想見“玉鼎夫人”倒不急,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查探“九陰教”的動向最好是在晚上,免得打草驚蛇,讓他們提高警覺,目前還是關注一下“金陵五公子”的下落。他心思缜密,半日之間,好似成熟得多了。

此刻,他信歩漫遊,東張,西望,來到了江乾下關。金陵眼下是明朝的都會,也是水陸碼頭。下關一帶,車馬不絕,商旅如潮,另外有叁多,那是镖局多、客棧酒肆多、茶樓楚館多。這下關一帶,其繁榮不下於城內夫子廟,大街之上,除了商賈行旅,船夫腳衙之外,到處可見高一頭、闊一臂、橫眉瞪目的好漢,這些人橫衝直闖,鬥毆滋事,如同傢常便飯,公門的捕快,隻要不出人命,竟也視若無睹。

華雲龍在那熙來攘往的人叢中轉了一轉,不見特殊紮眼的人物,便向一座不大不小的茶樓踱了過去。一個茶博士迎了上來,哈腰打躬道:“少爺請,樓上有雅座。”華雲龍將頭一點,登上二樓,選了一個臨窗的位子。

茶博士急忙搬動桌椅,阿谀道:“嘿嘿,這窗口麵臨長江,空氣清朗,比雅座更好。爺,您喝什麼茶?”

華雲龍信口言道:“普洱。”

茶博士乾笑一聲,道:“您老來自滇邊吧?嘿嘿!其實“普洱”不如“武夷”,“武夷”不如“君山”,“君山”不如“龍井”。“龍井”的“毛尖”,那才是茶中珍品。爺,您老泡一盃“毛尖”試試如何?”

華雲龍目光一擡,笑道:“你對茶很有研究?”

茶博士微微一怔,哈腰道:“爺誇獎。”

華雲龍臉色陡沉,道:“我要普洱。”

茶博士又是一怔,蹑嚅道:“這……這……”

華雲龍朗聲大笑,道:“這什麼?普洱缺貨,是麼?”

茶博士一臉尷尬,連連作揖道:“是,是,普洱缺貨,爺海涵。”

華雲龍大笑不已,道:“既然缺貨,何須饒舌,你倒很會做生意。”

茶博士滿臉通紅,垂目道:“大人不記小人過,爺見諒。”

華雲龍輕輕揮手道:“去吧,隨便什麼茶,我都喝啦。”茶博士想不到他如此好說話,擡目一楞,隨即哈腰告退,匆匆下樓而去。

這一刻,樓上的茶客均紛紛向他望來。一者是他勁裝佩劍,體形偉岸,目光熠熠,英氣逼人的緣故,再者,為了選一盃茶,他竟調侃了店夥一頓,旁人隻當他尋事惹非而來,因之格外惹人注意。須知白晝飲茶,大半俱是遊手好閒、無所事事的人,這種人不但喜歡起哄,而且專門好稱英雄,強替別人出頭,美其名曰謂之打抱不平,不料華雲龍隨和得緊,僅是打個哈哈而已,那就不免令人失望了。華雲龍氣派極大,目光在眾人臉上一轉,便自去望窗外,悠然自得地欣賞那浩瀚的江水、往來的船隻。

“二哥,此人身手不弱?”

另外一個清朗聲音道:“嗯,此人英氣朗朗,神儀內蘊,是個內傢高手。”

華雲龍雖在眺望江景,但他乃是有為而來,兩人的談話,他聽得一字不漏。就在這時,茶博士端來一壺香茗,他回過身來,啜了一口,趁機朝那聲音來源望去。但見茶樓一角,麵對麵坐着兩個叁十左右的漢子,其中一人虬須繞腮,頰上老大一條刀疤,另一人體形瘦長,眉心一顆黑痣,兩人同是短裝打扮,身帶兵刃,但卻風塵僕僕,戚容盈麵,一副焦灼不安的神情。他朝兩人望去,那二人也正向他望來。

華雲龍並無以貌取人的習氣,目光一觸,頓時微微一笑,道:“兩位兄臺若不見棄,何不移駕一敘?”因為一句話,已激起俠義的心腸,他竟忘懷了此行的目的,主動招呼別人了。

兩個漢子猶豫了一陣,終於端起茶具,走了過來。瘦長漢子抱拳一拱,道:“區區駱振甫,這位是區區叁弟,姓馬名世傑……”

華雲龍還了一禮,肅容道:“在下白琦,兩位坐下談。”這是他暗中的決定,凡遇未明底細的人,一律暫用假名。駱振甫與馬世傑道了“久仰”,分別在他兩側落坐。

叁人寒暄一翻,華雲龍向他們打聽“金陵五公子”的消息,馬世傑悄聲道:“他們正在找一個人。”當下食指沾水寫出了叁個字——華雲龍。

華雲龍蓦然見到自己的姓名,不覺凜然一震,華雲龍歉然一笑,道:“兩位兄臺幸勿見責,在下正是華雲龍。”馬、駱二人怔了一怔,彼此相顧,似乎仍難置信。

華雲龍隻得又道:“在下原是被“九陰教”教主所劫,昨夜脫險歸來,曾經見過餘老前輩,虛名相見,也是逼不得已。”

於是駱振甫、馬世傑帶領華雲龍去找“金陵五公子”,出城不多時,在一處樹林邊就碰上了蔡昌義與李博生、餘昭南等人,大傢聚在一起攀談。華雲龍一一抱拳作禮,道過久仰,然後一顧蔡昌義,說道:“昌義兄,我脫險歸來,卻是遍尋不獲,你到哪裡去了?”

蔡昌義嚷嚷道:“還說哩,你找我,我又何嘗不在找你,練了叁天武功,再到你囚禁之處,你卻不翼而飛了。”

華雲龍不勝詫異,訝然問道:“怎麼?你知道我被禁之處?”言下之意,有點不太相信,因為蔡昌義乃是性子急躁,義薄雲天的漢子,既然早知他被禁之處,斷無不出手救人之理,縱然變得聰明了,知道一個人力量單薄,不足成事,那也不會不聞不問,獨自跑去“練了叁天武功”的。

餘昭南與李博生也不敢相信,兩人都是目射神光,訝然地望着他。蔡昌義卻是一無所覺,仍舊話焉不忿地道:“當然羅,如若不然,我怎會快馬傳訊,找博生兄他們從速趕回。”

李博生恍然而悟,道:“這樣講,你差人傳訊之時,尚不知華兄已經脫險羅?”

蔡昌義突然道:“如今魔劫已興,前天晚上,我就見到“玄冥教”的人與“九陰教”教主竊竊私議……”

提起“九陰教”主,華雲龍不覺精神一振,接口問道:“你在哪裡見到他們竊竊私議?”

蔡昌義突然意興遄飛地揚一揚目,笑道:“就在你那被禁之處的前院啊,前天晚上,我見到的可多啦。”

華雲龍眉頭一皺,道:“你究竟見到些什麼?何不爽爽快快地講?”

蔡昌義道:“我當然要講,我問你,有一個姓高名泰的前輩,你可認得?”

華雲龍道:“可是一個身軀雄偉,氣派恢宏,卻又眉清目秀的人?”

蔡昌義將頭一點,道:“正是,正是,年紀大概叁十五六。”

華雲龍道:“我認得,那是週一狂週老前輩的傳人,武功是傢祖與傢父傳授的,我稱他叔父。怎麼樣?你見過他了?”

蔡昌義神采飛揚地道:“非但見過,還見他輕輕一掌,就將那“九陰教”教主打回老傢去了。哈哈,那氣派真是令人羨慕。”

華雲龍瞠目一怔,暗暗忖道:怎麼回事?“九陰教”教主死啦?高叔父的功力突飛猛進了麼?他心中生疑,口中說道:“你講清楚一點,最好從頭講,免得把我弄糊塗了。”

蔡昌義道:“這有什麼糊塗的?就這麼一掌嘛。”他左臂一掄,作了個掄臂出掌的架式,李博生的鼻梁險險遭殃。

李博生向後一仰,伸手握住他的左腕,道:“不要比手劃足,你講“九陰教”教主可是死啦?”

蔡昌義訕訕然收回手臂,道:“沒有死,是回老傢去了。”

餘昭南接口笑道:“我明白了,“九陰教”教主被高大俠一掌撃傷,如今回老巢養傷去了,對麼?”

蔡昌義忙加解釋道:“你講對了一半,回老巢倒是不錯,但她並未受傷。”癒解釋癒令人不解,“九陰教”主既未受傷,像她那樣雄心萬丈的人,怎會突然回到老巢去呢?

華雲龍眉頭一皺,道:“你這樣講,咱們癒聽癒迷糊,還是從頭講起吧!譬如“九陰教”教主與“玄冥教”的人議論些什麼?我那高叔父又如何碰上“九陰教”教主?“九陰教”教主如何被我高叔父一掌打回老傢去了?那時候他又身在何處?等等,一樁一樁慢慢地講。”

蔡昌義先是一怔,但見眾人一個個瞪着眼睛瞧他,十幾雙眼睛全有迷惘之色,因之無可奈何地道:“好吧,我從頭講。”

他閉上眼睛,整理了一下思緒,然後說道:“前天晚上,我由鐘山之巅,練武回來,那時候約莫戌初時分,心想叁日不見,不知你境況如何?因之也未進城,便自沿着山麓西奔,到達你那囚禁之處。”目光移注華雲龍,繼續說道:“你知道,那座莊院,叁天前我已去過,那時你被人倒轉身子,吊在樹上。”

華雲龍何嘗知道,但他也不解釋,微道:“講下去吧,細節不必說。”

蔡昌義才又接道:“我徑奔後麵的獨院,不料樹上無人,院中也無燈光,當時,我以為你出了意外,心中一急,便想抓個人來問問,但我領教過他們的武功,知道他們一個個俱都不凡,故此我行動特別謹慎,小心翼翼地朝那前院掩去……”

餘昭南聽到這裡,不覺暗暗失笑,忖道:你也知道小心謹慎麼?這倒確是異數。心中在笑,口中催道:“講快一點,不重要的不必講。”

蔡昌義瞪了他一眼,始才接道:“那前院大廳之上,燈火通明,從窗戶中望去,但見人頭攢動,竟然不下二十人之多。當時我心中想道:莫非正在詢問雲龍弟麼?這樣一想,我頓時熱血沸騰,忘了顧忌,腳下一點,就待衝向大廳……”

忽聽馬世傑失聲叫道:“啊呀,那可泄露行藏了。”

蔡昌義道:“我都不急,你急什麼?行藏若是泄露,往後的事如何知道?”頓了一下,又自接道:“我有時性子很急,那時卻心中一動,暗暗忖道:不對,若是正在詢問雲龍弟,我這樣闖去,救得了人麼?因之我強自鎮定,又復悄悄地掩了過去,爬上了一棵榆樹,俯身下視,朝那廳屋中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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