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敬宗看了死在石壁角落上的湯金城一眼,心頭突然一動,忖道:“湯金城已經逃到這裹,何以不打開石門進去?卻要用這姓葉的屍體,作為掩護?莫非這道石門之內,有着極厲害的埋伏不成?”一念及此,不覺一手撚着蒼須,沉吟道:“老朽雖不知道此處安裝了些什麼機關,但隻要看湯金城逃到這裹不敢進去,可見石門之內,定有厲害埋伏無疑。老朽打開這道石門之後,韋公子千萬不可魯莽從事,必須看清楚了再進去。”
韋小寶道:“晚輩對機關埋伏是門外漢,但憑老伯吩咐。”榮敬宗微微一笑,跨上幾步,舉手在石壁上按動了兩下,立即右掌當胸,迅疾往後退下。
石門經過一陣輕震,緩緩裂開一道門戶,但卻絲毫沒動靜。石門之內,當然又是一道叁尺來寬的甬道,當然也黝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同樣也靜寂如死,一點也聽不到人聲。韋小寶不禁心頭暗暗嘀咕:“牡丹一行,除了冉遇春、葉開先一傷一死,其餘的人呢?怎會一個不見?”由牡丹為首的這一撥人,是幫主牡丹、總管玉蘭、紫薇,芙蓉、鳳仙、玉蕾、向導明月、左護法九指判官冷朝宗、護法冉遇春、葉開先,和幫主四名侍婢茉莉、瑞香、杜鵑、薔薇等人。
就在韋小寶思忖之際,榮敬宗已從湯金城身上,取出了兩個圓形鐵筒,和十幾支“銀磷箭”來,口中笑道:“韋公子,來,妳退後一步,讓老朽試試。”
韋小寶依言退後一步,榮敬宗卻跨上一步,右手取了一支“銀磷箭”,揚臂朝南道中投去。但見銀光一閃劃破黑暗,射到六七丈外,緊接着“轟”的一聲,地麵上突然爆出一片銀色火光,幽暗的甬道中,驟然間出現了一片光明。韋小寶凝目瞧去,這條甬道,到了七八丈處,似是有一個轉彎,裹麵如何,雖然無法看到,但這一段路卻是一條平整的甭道,看不出有何異處。
榮敬宗仔細看了一陣,覺得毫無動靜,心中暗暗奇怪,忖道:“甫道中若無埋伏,湯金城何以不肯入內?”
韋小寶道:“榮老伯,咱們進去瞧瞧。”
榮敬宗為人謹慎,微微搖頭道:“老朽總覺得場金城明明知道石門啟閉之法,他寧願和咱們硬拼,不肯入內,此中必有文章。。
韋小寶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們小心些也就是了,老伯妳們且在門口稍候,讓晚輩進去試試。”
榮敬宗道:“要去,咱們一起進去,也有個接應。”(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韋小寶道:“不,如果晚輩一個人進去,甬道上雖有埋伏,晚輩一旦髮覺不對,立可即時退出。但大傢都進去了,甬道並不寬敞,萬一前麵遇警,後麵的人就成了阻礙,豈不大傢都要陷入埋伏了?”
榮敬宗聽他這般說法,隻得點點頭道:“韋公子既然如此說了,老朽就不好相強。隻是個人不可深入,一旦遇警,立即迅速退出,再商破解之道。”
韋小寶道:“晚輩省得。”說完,一手仗劍,一手托着明珠,舉步朝甫道中走去。
榮敬宗目光炯炯,隻是凝注着韋小寶背影,一眨不眨。甫道雖黑,但韋小寶手上托着一顆夜明珠,緩步而行,珠光照射,他每一步都可看的清清楚楚,看去十分平靜,不像有什麼埋伏。榮敬宗深感意外,如果甫道之中,並無埋伏,何以湯金城不肯進來?那是說他不知道石門如何開啟了。韋小寶已經走到一丈開外,快到二丈光景,依然一無動靜。但就在他一腳跨到離洞門兩丈之際,洞門悄無聲息的突然阖起。
榮敬宗站在門口,兩道目光,隻是盯注着韋小寶身上,不防石門會在此時突然阖起。等到警覺,心頭蓦地一驚,口中暗叫一聲:“不好。”急忙伸手朝開啟的機括上按去,哪知方才還能應手開啟的石門,這回任妳接二連叁的按動,石門依然緊閉如故,一動不動。
榮敬宗在這座山腹石窟之中住了四十年之久,各處石門上裝置的機括,平日悉心觀察,自然並不十分外行。而且也曾按照各處石門機括的裝置情形,在自己居住的密室之中,憑借雙手,做過一道笨重的暗門。此刻接連按動機括,仍然無法打開石門,心中已經明白,自己知道的隻是普通開啟之法,這道石門之中,勢必另有特別裝置,所謂“特別裝置”,自然是十分兇險的埋伏了,韋小寶此時必然遇上埋伏無疑。無怪湯金城寧願留在門外和自己硬拼,不肯以身涉險。
榮敬宗越想越急,額上已經急出了汗水,霍地後退兩步,把火筒交到小桃手上,緩緩吸了口氣,雙掌當胸直豎,一襲青衫,跟着鼓了起來,雙目圓睜,猛地吐氣開聲,雙掌凝足十成功力,朝石門中擊去。但聽蓬然一聲大震,甬道中登是卷起了一陣罡風狂飄!榮敬宗被自己髮出的掌力,震得腳下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火筒熄滅,甫道中登對變得一片漆黑!小桃不待吩咐,立時打亮起火筒。榮敬宗凝目瞧去,經自己全力一擊,石門依然完好如故,紋風不動。他一時哪肯罷休,雙掌一合,緊接着又朝石門推去。這樣連髮了叁掌,但聽石門上接連響起“蓬”、“蓬”之聲,甬道中天搖地動,聲勢驚人,但哪能把石門震開?榮敬宗這叁掌已經用儘了全身力氣,頹然歎了口氣,方才那股威猛勁勢,己然消失不見,代之而起的卻是一臉困倦之容。小桃手中執着火筒,在他身旁悄聲說道:“榮總管,妳老歇一回吧。”
榮敬宗長歎一聲道:“老夫早就想到這裹麵一定有花樣,唉!韋公子真要有個失足,叫老夫如何向鐵夫人交待?”
小桃咬着紅唇,想了想道:“據小婢看來,韋公子武功高強,吉人自有天相,也許有驚無險。”
榮敬宗拾頭望望緊閉的石門,長長籲一門氣,說道:“但願如此。”
韋小寶一手仗劍,進入石門之後,他因榮敬宗認定這條甬道,極可能會有埋伏,自然不敢十分大意。好在“骊寶珠”髮出的光芒,可以照射到叁數丈遠,不虞有人在暗中偷襲。而且自己在入洞之時已經運起“護身真氣”,縱使有人偷襲,也並無所懼。但他還是耳目並用,步步為營,一步一步的朝裹行去。看看已經走了一丈多遠,四週靜悄悄的,依然沒有半點動靜。
老實說,珠光雖然隻能照射到叁數丈遠,但十丈之內,隻要有人潛伏,也瞞不過他的耳朵。因為人總是要呼吸的,他早已聽出這段七八丈遠近的甫道中,根本沒有人潛伏。就算任何機關消息,在髮動之初,也一定會有聲音,哪怕是最輕微的聲音,也瞞不過他的耳朵。隻要髮出一絲聲音,他相信自己就可以及時髮覺,及時應變,但走了這一段路,根本連一絲聲音都沒有。韋小寶不覺笑了!這座山腹秘道,出自神算子之手,他在每一段南道上,都安上一座石門,那是為了不讓外人能夠順利通行,闖進飛鷹教來,因此在每一道石門上,都有不同的啟閉之法。試想自己從黃寶洞進來,經過多少段甫道,多少道石門,除了遇上過不少人襲擊,幾時遇上兇險的機關埋伏?這一想,腳下不由的加快了步伐。
但就在他走到兩丈左右,突聽身後傳來“砰”然一聲輕震,石門竟然無故自動阖起。韋小寶心頭蓦然一動,暗道:“果然不對。”要知一個武功高強的人,在他小心翼翼行進之時,第一就是隨時留意退路,妳如果剛走到一丈來遠,就髮覺石門將閉,也許還可施展極快身法,縱退出去;但到了這離門二丈遠近,就是讓妳及時髮覺,也斷難退得出去了。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韋小寶心頭方自一凜,耳中同時隱約聽到兩旁石壁之內,響起一陣輕微的軋軋之聲!聲音入耳,但見寒光一閃,左首石壁間,突然刺出無數支長劍,一堵叁丈來遠,七八丈長的石壁上,幾乎成了劍壁,少說也有二叁百支之多!甫道不過叁尺來寬,刺出來的長劍,就有兩尺六七寸長。
韋小寶在聽到兩旁石壁傳出聲音之時,早就凝神戒備,他出手何等神速,沒待長劍刺到身上,右手巨阙劍一道青虹,已經應手而起。但聽一陣密如連珠的锵锵之聲響處,身左五尺方圓之內,刺出來的長劍,已然悉數被他削斷。就在此時,右首石壁上,也同樣寒光突出,跟着刺出無數長劍。
韋小寶不加思索,短劍飛處,又是一陣急驟如雨的金鐵交鳴,右首壁間五尺方圓刺出來的長劍,也已一齊削斷。如今他就站在這五尺方圓之內,這是一條劍道中最安全的地方了,兩邊壁上剩下半截斷劍雖然仍在不住的伸縮,但已不足傷人。仔細看去,但見左右兩堵石壁間,並不是同時刺出長劍,而是互相交替,左壁長劍刺出之後,立即縮了回去,但在左壁長劍縮回的同時,右壁長劍就跟着刺出。這就是說,妳進入這條甫道,非死不可。因為妳髮現左壁長劍突出,必然朝右壁閃避,叁尺寬的甬道,刺出來的長劍,就有兩尺六七,妳一定儘量的吸胸收腹,緊貼右壁。但就在此時,妳背後石壁上又有密集的長劍急刺而出,這樣相互交替,伸縮不已,妳身上不戳上幾十個窟窿才怪。
韋小寶看了這番情景?心頭不禁恍然大悟,葉開先身上一十八處劍傷,大概就是這樣得來的,但一個人,能從這樣密集的劍道中沖出石門,實在難如登天,因為他不但武功機智同樣重要,而且更須有絕世輕功不可。葉開先雖然死了,他能沖出石門,身上僅有十八處劍傷,已可說是極為難能可貴。他想到葉開先,不禁想到隨同牡丹來的一行人,在這密集的劍林中,不知有多少人中劍而死。這一想,一顆心不由的往下直沉,自己非進去看看不可,自己更非把這些歹毒的長劍毀去不可。
想到這裹,立即把短劍交到左手,右手同時刷的一聲,抽出倚天劍,雙劍齊髮,朝裹沖去。但見兩片耀目銀虹,裹着一道人影,上下飛舞,劍光所到之處,立時響起一陣密集如雨的金鐵交鳴之聲,兩邊壁上埋伏的長劍,紛紛被寶刃削斷,灑落一地的斷劍。韋小寶一路揮劍前進,沖到轉彎角上,但見地上躺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屍體。珠光照處,這人赫然競是左護法九指神判冷朝宗,他背後一排連中九處劍傷,前胸也有幾處劍傷,但沒有背後的深。此老武功雖高,但從不使用兵刃,這回就吃了大虧。顯然他是髮覺左壁刺出長劍,他一雙肉掌,如何能和密集的長劍硬拼?於是就朝右壁閃避,不料右壁也突然刺出長劍來,因此他背後劍傷較深,胸前劍傷較淺。
韋小寶看的暗暗歎息一聲,道:“冷老,妳安息吧。”依然雙手舞劍,朝裹沖人,甭道斜斜朝裹彎去,還有七八丈遠近,就到儘頭,依然有一牆大石壁擋住了去路。
韋小寶一路像披荊斬棘一般,把甫道兩壁所有長劍,一齊毀去。他一長一短兩柄寶劍,雖然削鐵如泥,但這一條十五六丈長的甬道,少說也有上千支長劍,足足化了一盞熱茶工夫,才算完全削斷,抵達甬道儘頭。回頭看去,滿地都是斷劍,自己要是沒有兩柄斬金截鐵的寶劍,也休想穿過這條劍林似的甭道。正在沉思之際,兩邊石壁間的“軋”、“軋”之聲,忽然停住。壁上殘留的半截斷劍,本來還在伸縮不巳此時也一齊縮入石壁中去,一點看不出痕迹,一切都已恢復了原狀。
就在此時,突聽榮敬宗的聲音,大聲叫道:“韋公子……”聲音洪亮,尾音拖得極長,甬道中響起一片回聲,一聽就知還帶着焦慮之音。
韋小寶急忙答道:“榮老伯,晚輩在此。”驚喜的啊聲,從轉彎處傳來。
榮敬宗一條瘦高的人影,也跟着飛掠而來,一眼瞧到韋小寶,人還未到,就關切的道:“韋公子,妳沒事吧?”
韋小寶極為感動,慌忙迎着道:“榮老伯,晚輩差幸有兩支利劍,總算把此處埋伏的長劍,悉予毀去了。”接着就把方才情形,約略說了一遍。
榮敬宗站停身子,上上下下一陣打量,眼看韋小寶連一點衣角都沒有劃破,一手撚須,微笑道:“幸虧進來的是韋公子,若是老朽,這回也非被刺傷不可。”話聲一落,忽然問道:“轉角處那具屍體,可是百花幫的人麼?”
韋小寶道:“他是百花幫的左護法九指神判冷朝宗,此老出身鷹爪門,以指功見長,平日從不使用兵刃,才有此厄。”
榮敬宗點頭道:“不錯,這甬道之中,機括撥動,長劍如林,不使兵刃的人,自然吃了大虧。”說話之時,小桃和一名黑衣劍士,已隨着趕來。
韋小寶道:“榮老伯,這裹大概又是一道石門,那就得麻煩老伯了。”榮敬宗微笑颔首,跨上一步,仔細朝石壁上打量了一陣,才伸手連按幾按,壁間石門開處,裹麵又是一條幽暗的甫道。
韋小寶掌托明珠,一手仗劍,說道:“榮老伯,還是讓晚輩進去瞧瞧。”
榮敬宗微微搖頭道:“咱們還是一起去吧,這裹不會再有劍道了,因為這道門戶,從外麵開啟,較為困難,但在裹麵的人,隻要走進石門,此門即會自動開啟,由此一點看來,百花幫的人。可能就是被困在此處了。”
韋小寶道:“既是如此,榮老伯請。”
榮敬宗道:“不,還是韋公子請先,百花幫的人和老朽不熟,遇上了容易引起誤會。”
韋小寶說了聲:“晚輩那就為老伯開路。”當先舉步,迅快而去。
榮敬宗手提長劍,跟着走入,小桃和一名黑衣劍士緊隨兩人身後而行。這條甫道,卻是十分平靜,也並無轉彎之處,韋小寶因有前麵“劍道”前車之鑒,一路走得十分小心。這樣深入了叁四丈光景,依然並無異處,不覺加快了腳步,筆直向前奔行。這一段路,足足奔沖了一盞熱茶之久,依然不見百花幫一乾人的蹤影。
甫道已經到了儘處,眼前景物也為之一變,火光照處,隻見前麵竟是一座寬敞的石室。不,那是一座六角形的敞廳,除了自己等人來的這條甬道,再無出路,中間放着一張青石圓桌,六個石凳,別無他物。圍着敞廳共有六個長形拱門,但卻沒有石門,門內黑沉沉的,不知是石室還是甫道。榮敬宗站停腳步,口中不覺“咦”了一聲,韋小寶回頭道:“榮老伯可是髮現有什麼不對麼?”
榮敬宗一手撚須,沉吟道:“老朽在飛鷹教當了叁十年總管,卻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所在。”
韋小寶道:“榮老伯,方才張天正不是說他們已把原來的秘道加以改建,百花幫的人如果持着從前的秘道地圖,那就自入絕地,也許這裹就是他們後來改建的了。”
榮敬宗點頭道:“老朽隻知道飛鷹堂後,加建了一條秘道,作為囚人之處,卻不知道還有這麼大的地方,這六道門戶,並未加門,不知又通向何處。”他目光注視着敞廳,隻覺廳上雖然寂無一人,但卻隱隱似有一片肅殺之氣,不覺微微皺了下眉,朝韋小寶道:“韋公子且在此處稍候不可走動,老朽進去瞧瞧。”話聲一落,立即暫運功力,凝神戒備,緩步走入敞廳。
廳上雖然空蕩蕩的,除了一張圓桌,六個石凳,就再無別物,但榮敬宗卻是十分小心,仔細的察看了每一個石凳,然後又沿着敞廳的四壁,緩緩繞行了一週。尤其對六道門戶,站在門口,每一道都凝目注視,傾耳細聽了好一會,似是仍然找不出可疑之處。韋小寶站了一會,有些不耐,正待跟着過去,突聽一陣兵刃擊撞之聲,隱隱傳來!韋小寶耳目何等敏銳,目光倏地轉向廳右第叁個門戶投去。榮敬宗內功精純,也已聽出這陣兵刃交接,來自第叁個門戶,同時轉過身來。
韋小寶因牡丹率領的這一撥人中,左護法冷朝宗和葉開光、冉遇春叁個男人,已經二死一傷,剩下的隻有牡丹、玉蘭、玫瑰、紫薇,芙蓉、鳳仙、玉蕾等姑娘,和石神廟當傢明月師太尚未露麵。這一陣兵刃交接之聲,說不定是哪一個遇上強敵,心頭自然十分焦急。一時哪還猶豫,縱身掠進大廳,低聲道:“榮老伯請在此稍候,晚輩進去看看,說不定是百花幫的人遇上強敵,正在動手。”說完,不待榮敬宗開口,閃身朝第叁個門戶中僕去。
榮敬宗看他這般匆忙,不好攔阻,事實上也來不及阻止,隻得朝他身後說道:“韋公子遇事小心,老朽總覺這大廳六個門戶,有些不對。”
韋小寶早已掠出去數丈之外,回頭道:“晚輩省得。”這道門戶之內,依然是一條叁尺來寬的夾道。
韋小寶手托“骊寶珠”,耳目並用,循着兵刃交接之聲,一路尋去。他腳下極快,轉眼工夫,已經奔出十幾丈遠近,前麵忽然出現了一條橫穿而過的夾道。夾道之中,聲音極難辨認,尤其那陣兵刃交接之聲,時有時無,顯然那博鬥的兩人,一強一弱,或者是一逃一追,此時業已漸漸遠去。
韋小寶趕到十字路口,不得不停下步來,仔細辨認一下,但等他停住,那兵刃交接之聲,也忽然沉寂下來。過了半晌,才隱隱聽到兵刃交擊,是從左首傳來,不過聲音已經去得極遠。韋小寶哪還怠慢,急急轉身朝左首甬道中迫去,哪知剛走出叁四丈遠,突聽遠處響起一聲嬌叱,傳入耳際,這聲嬌叱,聽來極為耳熟,卻分辨不出是誰來。心頭不覺一怔,急忙刹住身子,再側耳細聽。但這人隻嬌叱了一聲,就不再出聲。
韋小寶仔細辨認方向,確定嬌叱之聲,是從身後傳來,剛好和那陣兵刃交接,背道而馳。自己這一耽延,兵刃交接之聲,已經杏不可聞。嬌叱應該還不太遠,他心頭閃電一轉,立即轉身朝身後甫道中撲去。這回他隻奔出五六丈遠近,瞥見一條苗條人影,從對麵轉彎處疾閃而出,迎麵奔來,雙方一來一往,都在奔行之中,自然很快就沖到近前。
那苗條人影身法極快,一見有人迎麵奔去,也沒看清是誰,不問青紅皂白,口中一聲清叱,揚手一掌,拍了過來。不,她玉掌才揚,就有一蓬輕煙迎麵打來。韋小寶早已收住奔行之勢,口中叫道:“琦妹,是我。”一篷輕煙般的細粉,灑了韋小寶一臉,同時“啪”的一聲,一隻玉掌也拍上了韋小寶的肩頭。
那苗條人影微微一怔,接着髮出一聲驚喜的“啊”聲:“大哥,是妳……”那是溫殷琦,她隨着話聲,一個嬌軀飛快的撲入了韋小寶懷裹,玉臂一舒,抱住了韋小寶的身子,嬌唇貼着他耳根,低聲說道:“大哥,我差點見不到妳了。”
韋小寶看她衣衫有幾處被劍鋒劃破,還有血迹,秀髮也散亂了,一個人似是十分疲乏,模樣極為狼狽,不覺輕輕理着她秀髮,說道:“琦妹,妳負了傷?”
溫殷琦道:“還好,隻不過劃破了些皮,啊!大哥,妳什麼時候來的?怎麼隻有妳一個人?”
韋小寶道:“說來話長,我是找妳們來的,要不是妳方才那聲大喝,我還找不到妳呢。”
溫殷琦一顆頭靠在他肩上,道:“這裹有許多夾道,穿來穿去,像是進了迷宮一般,找不到出路,咱們一行人,就這樣漸漸的失散。而且對方的人,隱在暗中,伺機襲擊。這些人個個武功劍術,均極高強,我要不是身旁帶着迷香,早就傷在他們劍下了。”她微一停頓,籲了口氣,輕笑道:“但我仗着迷香,已經殺了他們兩個。”
韋小寶問道:“妳們是什麼時候失散的?”
溫殷琦道:“不少時光了,算起來大概已有一個時辰,本來紫薇還和我在一起,後來聽到一陣兵刃交接的聲音,我們追了過去,哪知在拐彎角上,有人偷襲,等我收拾了那傢夥,紫薇就不見了。”
韋小寶道:“妳就一直在甫道裹打轉?”
溫殷琦委屈的道:“是啊!我身旁帶的幾支火折子,都燒完了,一個人在黑暗中摸索,越是焦急,越找不到出路……”
韋小寶笑道:“妳害怕了?”
溫殷琦兩臂一緊,一顆頭埋在他胸前,不依道:“妳還說呢。”
韋小寶隻覺她說話之際,吐氣如蘭,使人慾醉。尤其她一個軟玉般的嬌軀,貼在自己胸前,兩顆心跳在一起,好像觸上了電,全身都在燃燒!他輕輕擡起她的臉來,柔聲道:“妳現在不用怕了。”四目相投,他看到溫殷琦長長的睫毛,水汪汪的眼睛,紅菱般的嘴唇……兩張臉,本來已經很接近,現在更接近了。溫殷琦口中輕“哦”一聲,嬌軀起了一陣輕顫。
就在此時,幽暗的甫道中,忽然劍光一閃,一道森冷寒芒,電射而至,朝兩人刺來。此人身法奇快,來的悄無聲息,劍勢更是勁急無情。韋小寶蓦然警覺,身形向右一傾,帶轉溫殷琦的身子,左手叁個指頭已經快疾絕他的擋住了對方劍尖,右足飛起,一記“懷心踢腿”,朝來人當胸踢去。他這一接任劍尖,掌心翻起,本來掩住的珠光,突然大亮。原來這偷襲的人,是一個身穿青衫的漢子,看去年約五十出頭,六十不到,隻要看他來的悄無聲息,和出手劍勢,武功極高,自然是飛鷹堂的高手無疑。
那青衫人原也隻看到甫道上有一個人影,才急欺過來,刺出一劍,不想是一對少年男女,尤其那青衫少年擡手之間,一下就撮住了自己劍尖,心頭不覺一驚,急忙身形斜退半步,左手拍開韋小寶踢來一腳,右手一振,圈腕髮劍。他這一振腕,功注劍身,那就非被他削落叁個擡頭不可,但韋小寶這叁個指頭撮着劍尖,同樣力貫指尖,何異鋼鉗?兩人這一掙,但聽“啪”的一聲,劍尖立告折斷,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實則僅是珠光一亮的工夫,兩條人影,候然分開。
青衫人不由一怔,怒笑道:“好小子,妳居然還是少林門下。”
韋小寶道:“妳是飛鷹教叁十六將中人?”
青衫人呆了一呆道:“妳如何知道的?”
韋小寶道:“叁十六將,都是昔年老會主調教出來的人,應該是忠義之士,閣下……”
青衫人驚異地目注韋小寶,截着問道:“妳是什麼人?”
韋小寶道:“妳不用管我是誰。”
青衫人突然目射兇光,沉喝道:“妳小子知道的太多了。”刷的一劍朝韋小寶急刺過來。
韋小寶身形輕輕一側,便自讓開劍勢,口中朗喝道:“在下不但知道得很多,而且還是替老會主清理門戶來的,妳是叁十六將中賣身投靠異族的鷹爪,今天就難逃一死。”
溫殷琦道:“大哥,這人我們非擒活的不可。”
青衫人一劍刺空,心頭方自一怔,聽了韋小寶的話,心頭又不禁大怒,冷哼道:“小子,好狂的口氣。”喝聲出口,手腕一振,又是刷刷兩劍,急刺而出。
韋小寶拍手之間,手中已多了一柄青光湛湛的短劍,但他卻並未還擊,腳下站立不動,隻是上身隨着刺來劍勢,輕輕擺動了兩下,青衫人刺出的兩劍,便自落空。韋小寶右手一揮,但聽“铮”的一聲,壓住了對方長劍。就在此時,但見一隻纖纖玉手,從韋小寶身旁探出,五指一展,撤出一蓬淡煙。青衫人眼看溫殷琦彈出“迷魂藥粉”,心知不好,但長劍被韋小寶壓住,連抽劍後退都來不及,鼻中聞到一絲異香,眼前一黑,一個人怦然一聲,摔倒地上。
溫殷琦道:“好了,好了,總算抓到了一個活口。”
韋小寶道:“妳要活口作甚?”
溫殷琦粲然一笑道:“這裹夾道分歧,猶如迷宮,找個人帶路不好麼?”
韋小寶突然想起榮敬宗的話來:“老朽隻知飛鷹堂後,加建了一條秘道,作為囚人之用,卻不知道還有這大的地方。”不錯,玉蕾、蓼花不知被囚在何處,百花幫的人,在這縱橫分歧夾道中分散,都需要一個帶路的人,一念及此,不覺點點頭,笑道:“虧妳想得週到,咱們正需要這樣一個人呢。”
溫殷琦笑道:“我恨死了他們,才沒留活口,後來火折子點完了,一個人轉來轉去迷失了方向,要想擒一個人替我引路,就是沒再遇上賊人。我真有些後悔,先前不該出手太快,方才妳聽到的一聲叱喝,就是我聽到了腳步聲,大概就是他了。”接着“哦”道:“大哥,妳兩個朋友,找到了麼?”
韋小寶搖搖頭道:“還沒有。”
溫殷琦道:“那不就正好?擒住此人,對我們大有用處呢。”
韋小寶道:“隻怕他不肯為我所用,走,琦妹,我們先把他帶出去,由榮老伯勸他,也許他會甘心聽命。”
溫殷琦問道:“榮老伯是誰?”
韋小寶道:“他是先父的朋友,也是飛鷹教飛鷹潭的總管,他就在外麵,我是聽到兵刃擊撞之聲,才趕進來的。”
溫殷琦奇道:“外麵?外麵是什麼地方?”
韋小寶笑道:“所謂外麵,自然還是在昆嵛山的山腹之內,隻是在這夾道外麵罷了。”接着說道:“此中經過,說來話長,目前無暇詳談,先退出去再說。”一手抓起青衫人,往肩上一搭,回頭道:“琦妹決隨我來。”手托“骊寶珠”,轉身朝甬道行去。不大工夫,就走出石門,回到六角廳了。
榮敬宗因韋小寶去了這許久,正在焦急,看他背着一個人走出,不覺大喜,迎上前去,道:“韋公子怎麼去了這許多工夫?妳再不出去,老朽就要找妳去了。”他話聲未落,已看到韋小寶身後,還有一位姑娘,這就連忙颔首招呼道:“方才那陣金鐵交鳴,就是這姑娘和人動上手?”
韋小寶笑道:“不是,那陣金鐵交鳴,愈去愈遠,晚輩沒有找到。”說到這裹,一麵替溫殷琦介紹道:“琦妹,這位就是先父好友榮老伯。”一麵又朝榮敬宗道:“她叫溫殷琦,是嶺南溫老莊主溫一峰的乾金。”
溫殷琦低着頭,跟隨韋小寶也叫道:“榮老伯。”
榮敬宗連說不敢,心中覺得詫異,問道:“溫姑娘如何進來的?”
韋小寶道:“老伯誤會了,她是為了暗助晚輩。”
榮敬宗點頭道:“原來如此。”
說話之時,韋小寶已把肩頭搭着的青衫人放到地上,問道:“榮老伯認得此人麼?”
榮敬宗目光一凝道:“他叫辜鴻生,原是叁十六將中人,如今是飛鷹教八大管帶之一。”
溫殷琦問道:“管帶,是什麼職務?”
榮敬宗道:“管帶,顧名思義,應該管領不少人才對,但飛鷹教的管帶,和護法也差不多,地位不算太低,但沒有實職,這原是清廷武官的名稱,八大管帶,都撥在飛鷹堂聽差。”
溫殷琦道:“榮老伯,妳既然認識他,我就先把他弄醒過來,由妳老勸他,也許他會甘心聽命。”榮敬宗望望韋小寶,問道:“韋公子要老朽說服他麼?”
韋小寶當下就把門內夾道分歧,狀若迷宮,百花幫的人,漸漸失散,被困在裹麵,無法找出出路,還有自己兩個朋友,也不知被囚禁在哪裹。這兩件事,辜鴻生自然知道,如能把他說服,就不難迎刃而解。
榮敬宗一手摸着蒼須,點點頭道:“辜鴻生是叁十六將中人,老朽對他自然知之甚撚,此人功利之心極重,如今身為清廷六品記名管帶,要想把他說服,放棄功名富貴隻怕不大容易……”略作沉吟,口中“唔”了一聲,續道:“隻有一點,或可使他就範。”
溫殷琦粲然一笑道:“晚輩知道了,晚輩自有方法,讓他俯首聽命。”
韋小寶奇道:“妳有什麼辦法?”
溫殷琦粲然笑道:“凡是重視功名利祿的人,沒有不怕死的。”
榮敬宗點頭道:“姑娘說得極是。”
溫殷琦不再說話,舉步走到辜鴻生身前,突然伸出兩根玉管似的纖指,接連點了他叁處穴道,然後從懷裹取出一個小蓼花瓶,旋開瓶蓋,用指甲挑了少許藥粉,彈在辜鴻生鼻子之上。這真是靈驗無比,他聞到藥末,昏迷的人,立即打了個噴嚏,倏地睜開眼來。他目光轉動了一下,看到榮敬宗、韋小寶、溫殷琦等人,臉色不禁微微一變,忽地從地上擡身坐起,這一坐起,他登時髮覺身上被人點了穴道,手足均無法擡動。
榮敬宗道:“辜兄醒來了麼?”
辜鴻生望着他道:“榮總管在這裹就好,兄弟被人點了穴道。”他果然是貪生怕死之人,見了榮敬宗,大有告饒之意。這也難怪,如今是大清朝的天下,他又是“功狗”,當上了官的人。大凡做官的人,沒有一個不想往上爬的。往上爬,就是前程遠大,性命焉得不值錢?
榮敬宗手拂蒼須,說道:“辜兄可知張天正已死,水輕盈敗走了麼?”
辜鴻生聽得大吃一驚,道:“榮總管此話當真?”
榮敬宗道:“兄弟已經不是飛鷹教總管了,辜兄不用再以總管相稱。兄弟和辜兄相處四十年,要奉勸辜兄,咱們本是炎黃子孫,太陽神前磕過頭的教友,原不該替異族作鷹犬……”
辜鴻生臉色劇變,駭然道:“榮總管,妳反了?”
榮敬宗道:“不錯,兄弟和辜兄昔年同受老會主栽培,飛鷹教淪入清廷手中,就成了屠殺江湖同道的劊子手。咱們不該再受人利用,此刻,該是妳覺醒之時了,隻要妳肯和咱們合作,兄弟保證,決不傷一根毫髮。”辜鴻生似是心交戰,拿不定主意,雙目微阖,隻是沉吟不語。
溫殷琦道:“姓辜的,告訴妳,我點的穴道,是嶺南溫傢的獨門手法,妳如想妄自運氣解穴,那就當心運氣入岔好了。”
辜鴻生雙目乍睜,冷聲道:“妳們要待怎樣?”
溫殷琦道:“那要看妳怎麼一個態度了。”
辜鴻生道:“在下落在妳們手裹,生殺之權,操在妳們手上,在下又能如何?”
溫殷琦道:“眼前妳隻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順我者生,逆我者死,一生一死,隻有聽憑妳自己選擇。”辜鴻生拿目望望榮敬宗,榮敬宗故作不見,別過頭去。
辜鴻生道:“樓蟻尚且貪生怕死,一個人好死不如賴活,但在下想聽聽這一生一死兩條路,如何生法?又如何死法?”
溫殷琦道:“說來也很簡單,第一條路,就是方才榮老伯說的,隻要妳肯和我們合作,不妄存絲毫僥幸之心,意圖逃走,等我們離開昆嵛山之後,不論妳為善為惡,為友為敵,都放妳自去。至於第二條路麼……”忽然住口不言。
辜鴻生道:“第二條路怎樣?”
溫殷琦道:“第二條路,就是要妳供出這裹地道的情形和妳們囚人的所在,如果妳不肯說,我們會嚴刑逼供,必將把妳刑逼至死。”
辜鴻生麵上微有怯色,低垂着頭,喃喃自語道:“辜某一世為人,豈能這般無聲無息的死去?”
溫殷琦道:“是啊!隻要出了飛鷹教,我們可放妳自去,這樣平白死去,不是太可惜了?”
辜鴻生望了溫殷琦一眼,說道:“好吧!妳先說說,要在下如何合作?”
溫殷琦道:“妳那是答應了,好,所謂和我們合作,共有兩點,第一,就是替我們帶路,找到失散在夾道中的百花幫的人。第二是帶我們在囚人的地方,救出韋大哥的兩個朋友。”
辜鴻生道:“就是兩件事?”
溫殷琦道:“不錯。”
辜鴻生道:“好,在下答應了,妳替我解開穴道。”
韋小寶回頭望望榮敬宗,問道:“榮老伯,他說的話可靠麼?”
榮敬宗一手摸着蒼須,呵呵笑道:“這個就難說了,老朽和辜兄,昔年雖是同列叁十六將之中,但一旦當上了清廷鷹犬,就極少信義可言。”
辜鴻生看看榮敬宗,心頭十分氣憤,忖道:“榮敬宗妳也沒想想,當年妳是同樣向清廷投降的,直到如今,我不過是一名從六品的管帶,妳姓榮的卻是正六品銜總管。妳口口聲聲叫人清廷鷹犬,難道妳不是鷹犬?”但這話他可不敢說出口來,隻是苦笑道:“榮老哥,咱們相識幾十年了,難道還信不過兄弟麼?”
溫殷琦沒待榮敬宗開口,接道:“是啊!榮老伯和妳相識了幾十年還信不過妳,我又如何信得過妳呢?”說到這裹,忽然仰手從懷中取出一顆藥丸,說道:“這樣吧?妳把這顆藥丸吞下,我就替妳解開穴道。”
辜鴻生朝她手中看了一眼,問道:“姑娘手中可是毒藥麼?”
溫殷琦忽然展齒一笑道:“不是,嶺南溫傢從來不做毒藥。這顆叫做“失魂丹”,服下之後,如在十二個時辰之內,得不到解藥,藥性就會髮作,一個人像失魂落魄一般,一切都忘記得乾乾淨淨,形同白癡,終身無藥可救。”
辜鴻生道:“這藥丸果然惡毒得很。”
溫殷琦道:“不要緊,我有解藥,妳服下了“失魂丹”之後,我先給妳兩顆解藥,就可維持六個時辰。”
辜鴻生道:“六個時辰之後,是否仍須服用解藥?”
溫殷琦道:“妳說對了,過了六個時辰,我自會再給妳解藥的。”
辜鴻生道:“姑娘是說,每過六個時辰,就得服一次解藥了。”
溫殷琦道:“那也不用,服過六顆解藥就可沒事,我們也許不用六個時辰,就出去了。那時,我自會把四顆解藥一起給妳的。”
辜鴻生道:“那是說,在下沒有完全取到解藥之前,必須全力保護妳的安全了。”
溫殷琦望望韋小寶,琦然笑道:“用不着妳保護我,我和韋大哥走在一起,什麼人也傷不了我。”她說來十分自然,但誰都聽得出她和韋小寶情愛極深,有着無比的信賴。小桃站在邊上,偷偷地看了韋小寶一眼,心裹不由升起一絲少女特有的嫉妒。
溫殷琦話聲一落,接着說道:“好啦,我話已經和妳全說明白了,現在妳快把它吞下去吧。”辜鴻生看看藥丸,心頭大感猶豫。
溫殷琦笑了笑道:“妳穴道受制,我本來就用不着和妳多費口舌。”突然左腕一探,捏開辜鴻生的牙關,右手迅速把藥丸投入他口中,隨手在他後頸上拍了一掌,然後替他接上了牙關。
辜鴻生身落人手,心頭雖是氣憤,卻是敢怒而不敢言,直等溫殷琦給他接上牙關,不覺大聲道:“姑娘,解藥呢?”
溫殷琦笑道:“妳急什麼?我答應給妳,自然會給妳的了。”說着,雙手一翻,連拂帶拍,解開了他被制的穴道,取了兩顆朱紅的丹丸,隨手遞了過去,道:“這是解藥。”
辜鴻生從地上站起身子,一手接過解藥,迅快納入口中,另一隻手卻閃電般抓出,一把扣住溫殷琦的脈腕,隨手一帶,後退了叁步,把她身子擋住自己身前,沉喝道:“妳們誰敢過來,辜某就先殺了她。”他這一下出手奇快,韋小寶、榮敬宗全都措手不及,眼看着他帶着溫殷琦退出去叁步遠近。
榮敬宗冷哼道:“辜鴻生,老夫沒說錯吧,一旦當了清廷鷹犬的人,就毫無信義可言。”
辜鴻生大笑道:“和妳們這些叛逆,講什麼信義?”
溫殷琦任由他扣着脈腕,腳步跟艙,跟着過去,口中尖叫道:“妳這是乾什麼?”
辜鴻生得意的道:“小丫頭,妳隻要把解藥交出來,我就饒妳一命。”
溫殷琦道:“妳莫要忘了我是嶺南溫傢的人。”嶺南溫傢以迷藥馳譽江湖,因此江湖上人有一句話:“嶺南溫傢的人一身都是迷藥。”
正在此時,突聽有人接道:“辜兄先點了她的穴道。”話聲甫出,敞廳四週六個門戶之中,同時出現了六個一身青色勁裝手仗長劍的漢子。
榮敬宗雙目精光暴射,沉喝道:“楊志高,妳來得正好。”就這句話的工夫,但聽“砰”的一聲,辜鴻生一個人忽然摔倒地上。
上首左邊一道門戶中出現的是一個中等身材、麵貌白哲的中年人,正是叁等蝦楊志高,水輕盈從京裹帶來的二名親信之一。隻要看他雙目炯炯有光,不但武功極高,而且還是個十分精悍的人。楊志高才一現身,就見辜鴻生忽然無聲無息的倒下去,心頭不禁蓦然一驚,急忙喝道:“妳們還不快去接應?”他喝聲出口,立時有二個青衣漢子一個箭步,朝溫殷琦欺了過去。
溫殷琦冷冷一笑道:“妳們誰敢過來?”揚手處,飛出一篷黑色煙霧。那兩名青衣漢子方才聽她說出是嶺南溫傢的人,此時看她揚手打出一蓬黑煙,自然識得厲害,哪敢怠慢,掠去的人,慌忙閉住呼吸,急急往後躍退。
溫殷琦琦然一笑道:“瞧妳們連一把沙土都這般害怕,還充什麼字號?”她這一把確實是沙土,但沒有人敢向她逼過來。溫殷琦也不去理會他們,自顧自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用指甲挑了少許藥來,輕輕彈在辜鴻生鼻孔之上。辜鴻生打了個噴嚏,突然清醒過來,揉揉眼睛,挺身從地上站起。溫殷琦望着他,偏臉笑道:“辜大管帶,妳還要扣着我手腕,逼取解藥麼?”
辜鴻生吃過苦頭,哪裹還敢魯莽出手,尤其自己被迫吞服了“失魂丹”,隻服過兩顆解藥,惹翻了溫殷琦,隻要她不給解藥,豈非弄巧成拙?他對自己性命,有着無比的珍惜,一念及此,不覺堆起一臉笑容,連連陪笑道:“姑娘迷藥,果然厲害,在下已經領教了,咱們既已有約在先,雙方都得遵守,對不?”
溫殷琦道:“妳隻管放心,咱們如能在六個時辰之內,退出山腹秘道,我自會把四顆解藥,一起給妳。”
辜鴻生道:“好。”
溫殷琦道:“但在山腹秘道之內,妳就得聽我的了。”
辜鴻生道:“一言為定。”
溫殷琦目光一動,低聲道:“他們快動手啦,妳隨我過去。”說完,輕移蓮步,朝眾人立身之處走去。
辜鴻生已經知道溫殷琦迷藥的厲害,哪敢再存僥幸偷襲之心,果然乖乖的隨着溫殷琦身後走去。原來這一陣工夫,雙方已經劍拔弩張,大有立即動手之勢。韋小寶關心溫殷琦的安危,隻是注視着這邊的動靜,此時眼看溫殷琦朝他走來,才算放心。榮敬宗是一行人中的領頭,這時和楊志高正麵對壘,雙方正在互相斥責之中。
隻聽楊志高大聲道:“榮敬宗,朝廷待妳不薄,妳居然敢口髮胡言,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來,妳這是反了?”
榮敬宗呵呵大笑道:“楊志高,妳也是炎黃子孫,大漢民族,妳自己數典忘祖,認賊作父,才是反了。告訴妳,飛鷹教是太陽教的飛鷹教,被妳們清廷鷹犬控制了二十年,成為殘殺武林同道的幫會,隻要有血性的武林中人,人人得而誅之。現在,出賣飛鷹教的罪魁禍首張天正已經伏誅,妳們主子從京裹派來的親信水輕盈,也已逃走,憑妳楊志高這麼一個小角色,老夫也懶得動手,妳還是自己束手就縛的好。”
張天正已死,水總監逃走,這兩句話,聽得揚志高心頭暗暗震驚,隻要看榮敬宗說話的神色,似乎不像有假!但繼而一想,又覺得不對,僅憑榮敬宗和一個青衫少年,哪能是水總監的敵手?何況水總監手下還有一位紅衣大師精擅瑜珈神功,無人能敵……他心念閃電一轉,不覺大笑道:“榮敬宗,妳少冒大氣,爾等進入飛鷹潭絕地,那就不用再想出去了。”原來這裹叫做“飛鷹潭”。
榮敬宗道:“很好,咱們多說無益,那就在手底下見見真章了。”锵的一聲,撤出了長劍。
韋小寶倏地跨上一步,說道:“榮老伯,殺雞焉用牛刀,還是讓晚輩來對付他們吧。”
溫殷琦叫道:“韋大哥,慢點。”
韋小寶回頭道:“琦妹,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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