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龍宮之中進行盛大的太子加冠慶典,萬裹海域,各族貴人無不登門恭賀。場麵浩大,極儘榮焉。諸多傢有明珠的貴族,都對這龍神太子眼波頻傳,春風暗度。但昨夜已和龍神合體,對萬千粉黛的似水柔情,都置若罔聞,視而不見。
加冠慶典的翌日,王亦君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返回古浪嶼。龍神也極想瞧瞧科汗淮的女兒是怎生模樣,於是親自點帶六千精兵,乘坐五十餘艘戰艦,浩浩蕩蕩的朝古浪嶼出髮。
王亦君伫立船頭,見水妖戰艦迤俪而來,風帆獵獵,大戰在即,聽那戰鼓喧天,號角歡鳴,心中極是興奮。
想到無須多久,便可以讓纖纖起死回生,心中激動歡躍更是無以言錶。當下轉身對龍神道:“娘,兒臣想立即飛往古浪嶼。”龍神格格笑道:“這般心急麼?也好,我也急着想看看科汗淮閨女的模樣。”當下取下髮簪封印,念訣變為一條青龍,乘龍東飛。王亦君解印雪羽鶴,菈上真珠,與眾人稍作道別,便乘鶴翩翩而去。龍神艦隊則由歸鹿山指揮。
雪羽鶴歡聲啼叫,展翅高飛。王亦君翹首前方,隻見古浪嶼上空萬道朝霞流離變幻,紅日跳躍,層雲儘染,大海金光粼粼,就連真珠的臉頰、頭絲都成了金黃色。晨風鼓舞,將她的長髮吹得四下飄舞,拂在他的臉上,又麻又癢。想到她為不顧安危,不遠萬裹,陪伴他遨遊海底,探訪東海,心中不禁又是感動又是歉疚。
真珠察覺到王亦君正在看她,紅了臉不敢回頭。他的左臂緊緊地攬在她的腰上,自相識以來,這種姿勢已不知有幾回了,但每一次都令她慌亂甜蜜,全身酥軟。眼下與他共乘一鶴,脖頸間感受到他呼吸的溫暖氣息,感覺相距如此之近,就連心與心的間隔,也不過咫尺而已。突然生怕自己急劇的心跳讓他聽見,登時臉上紅霞更盛。晨風拂麵,喜樂安平。忽然想到片刻之後,一旦到那島上,纖纖醒來,姥姥在側,自己與他之間,將再無這等親密的時刻,不禁又大為心痛,那歡愉甜蜜的心情逐漸暗淡下來。
王亦君並不知道,就在這數十海裹的距離,懷中少女的心情,竟比夔牛吼聲下的大海還要跌宕波折。夔牛怒吼,白雲崩散,巨浪激揚。萬裹高空之上,王亦君叁人穿雲飛翔,那雪羽鶴與小青龍雖然塞住雙耳,聽得夔牛吼聲,仍不自禁地隨其節奏起伏搖晃。王亦君暗暗將真氣傳入真珠體內,護罩她的雙耳。真氣在她耳稍流轉,麻癢難當,真珠忍不住便咯咯笑出聲來,心中害羞,臉上更添酡紅艷色。
突聽前方怪叫連連,穿雲透霧,凝神望去,卻是百餘巨翼怪人展翅高飛,呼嘯而來。海上波濤洶湧,夔牛吼聲如霹雳穿空,震耳慾聾。雖然眾水妖早已塞緊雙耳,但忍不住麵色慘白,左搖右晃。真氣不濟者,早被震碎肝膽,轟然倒斃。
叁人低頭下望,隻見漫漫東海巨浪飛揚,水妖艦隊依舊飛速蛇行,但所有船闆上空無一人,水妖都已躲入艙闆之內。惟有主艦船頭,蘇柏羊齒長身伫立,左臂套握一個黑色的龜狀盾牌,右手一條雪白的百節鞭似鐵非鐵,在風中扭舞如蛇。身邊十戈刀丁蟹、十幾員貼身侍將以及百餘巫師盤膝而坐,神情凝重。
那蛇行艦隊首尾相接,高空下望,竟真似一條巨蛇迤俪海波之上。四十年前,北海海底一條巨大的海蟒橫行稱霸,興風作浪,禍害水族。玄水真神燭龍下令將其降伏。水族六大水師齊力合剿,歷時叁月,終於在九螭海將其降伏。而其間功勞最大者,便是蘇柏羊齒。為行獎賞,燭龍將這海蟒之骨剔其骨髓,熔入玄冰鐵,制成百節蛇骨鞭,以為神器。而將那海蟒的巨骨分而截之,作為龜蛇軍的戰艦龍骨。如此一來,百節蛇骨鞭便成了禦使這蛇骨封印的神器。隻需以這百節鞭,便可以喚醒海蟒魂靈,使整支艦隊成為兇猛無敵的海蟒。(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前方夔牛咆哮,巨浪滔天。與龍神軍相距以不過五裹。忽見龍神軍艦隊降下獵獵風帆,兩翼大槳緩緩回撤,所有將士也退回艙闆之下,似乎準備圓艙下潛。隻見龍神軍諸艦也已首尾拼合,渾然一體。陽光耀眼,海上金光迷離。倏然望去,那艦隊蜿蜒盤卷,宛如一條巨大的青龍破繭而出,仰天怒嘯。巨浪狂濤,無風自舞,隨着那巨大青龍的韻律蔓延喧囂。
西麵海上轟然巨響,卻見那龍神軍戰艦已逐漸蛻變,在波濤中飛揚卷舞,鱗甲眩目,赫然是一條巨大的青龍。這青龍封印乃是東海四大封印之一,與珊瑚笛等不同之處,在於它的解印神器是龍珠。龍珠之為東海鎮宮之寶,乃是由於其中聚收了所有龍神的元神。當世龍神隻需將龍珠吞吐修煉,便可以強化自身的念力與真氣,還可以禦使諸多封印。
九百年前的東海龍神,與青龍同化合體,大戰木族青帝力竭而死。其元神困於那青龍體內不得逃逸。龍族將那元神以龍珠收納之後,截取青龍龍骨,作為戰艦的龍骨。一共一百二十七艘龍骨戰艦,合稱青龍封印。九百年來,除卻四十二艘龍骨戰艦毀壞之外,仍有八十五艘。此次龍神遠征,為防範水妖海蟒封印,特點取青龍封印隨行。
龍神櫻唇微啟,異香撲鼻,一顆透明渾圓的珠子帶着一縷紫氣飛了出來,在她唇外停住,旋轉不已。這龍珠與鲛珠頗為不同,珠內晶瑩剔透,渾無一物。龍神吐氣如蘭,龍珠滴溜溜的轉動,在陽光下仿佛一顆懸而未落的雨珠。龍神閉目凝神,唇邊牽起淡淡的微笑。那龍珠悠然轉動,紫氣缭繞。
海蟒悲嘶聲中,頹然隕落。青龍張牙舞爪,橫空擺尾,憑空卷起一陣狂風,流雲飛散,吹得真珠搖搖慾墜,若非王亦君左臂抱住,早已掉了下去。真珠麵紅耳赤的坐直了身體,芳心亂撞,掠了掠頭髮,定神朝下望去。
卻見那巨蟒已被龍尾攔腰切斷,變成兩截,急速墜落。
離海麵尚有十餘丈之時,浪水分翻,夔牛踏浪而出,抖擻精神,仰頸一聲霹雳也似的暴吼,那兩截蛇身登時被震得分崩激射,四下散落。
這一刹那,一道光影橫空掠過,倏然逃逝。漫天的海蟒斷體忽然變成了艘艘斷裂的水妖戰艦,碎木迸濺。
海蟒封印被破,元神逸散,那幻象也登時灰飛煙滅。八十餘艘戰艦竟隻有叁十餘艘尚存,在碧波上搖曳蕩漾。
遍海波濤之上,儘是船桅碎木,重傷水妖。呻吟之聲聞達千裹。
龜蛇軍橫行海上數十年,隻此一敗,但竟就敗得顔麵全無。水妖主艙之內,蘇柏羊齒的百節鞭铿然碎裂,叮叮當當掉了一地。眾巫師被那強大的真氣撞得橫陳在艙內的每一個角落。有些真氣稍弱的,麵如金紙,七竅流血,眼見是不活了。
叁十餘艘水妖戰艦緩緩沈入海底,偃旗息鼓,悄然而去。青龍飛舞,夔牛歡鳴。龍神微一張口,將龍珠吞入。東邊海上殺聲震天,水妖龜陣在蚩尤與扶桑巨艦的猛烈衝撃下,逐漸崩潰。再聽聞西邊遠遠地傳來龍族群雄歡呼之聲,明白大勢已去,登時鬥志全無,潰散奔逃。
湯谷群雄遠遠地望見雪羽鶴翩然飛來,大喜歡呼。一時之間,東海之上歡騰如沸。王亦君叁人方甫落到船上,便被群雄團團圍住,歡笑問候之聲蓋過了海風巨浪。王亦君與蚩尤擁抱拍肩,離身指着龍神笑道:“眾位兄弟,這是我娘,東海龍神。”群雄登時鴉雀無聲,驚疑之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適才遠遠聽見王亦君自稱龍神太子,隻道是他虛張聲勢、唬敵之計,豈料竟果真如此。但瞧那龍神金髮碧眼、紅衣雪膚,妖娆絕世,又怎象傳說中的兇暴龍神?可那吟吟淺笑之間既有風情萬種,又不怒自威,令人不敢逼視。麵麵相觑半晌,均想王亦君斷然不會以此為玩笑,方齊聲道:“拜見東海龍神。”
眾人連忙領着龍神往冰窖走去。赤銅石等人則帶領軍士在岸邊等候迎接龍神軍。到了冰窖之外,眾人紛紛止步,王亦君、蚩尤、辛九姑擁簇龍神進入洞中。寒氣逼人,光線暗淡,惟有水晶棺處有一道淡淡的七彩光芒閃爍跳躍,乃是纖纖口中所含的鲛珠散射的幻光。
龍神走到水晶棺邊,端詳半晌,搖頭道:“她和她娘長得不象,還是象科汗淮多些。”王亦君等人大奇,訝然道:“妳知道她的母親是誰麼?”龍神“噫”了一聲,滿臉驚詫地掃了他們一眼,將目光停留在辛九姑臉上,似笑非笑道:“妳們竟不知道麼?”
王亦君見她望着辛九姑,神色暧昧,心中狐疑。眼見辛九姑臉色刹那青白,又突轉紅紫,驚疑困惑,喃喃道:“難道……難道……纖纖竟是……”猛然搖頭,大聲道:“這決計不可能!”龍神格格笑道:“世上之事,偏生便是這般的巧。纖纖就是十年前我搶走的孩子。當日在我懷中時,她也是這般沉睡,可是模樣卻變得多啦。”
王亦君、蚩尤越聽越是驚疑,心中隱隱覺得此間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仿佛一團巨大的烏雲緩緩地移將過來,沉甸甸的壓在頭頂,然而妳卻不知道它何時下雨,雨下何方。
辛九姑臉色轉為慘白,目光恍惚,直楞楞的盯着棺中沉睡的纖纖,仿佛這是初次瞧見她一般。龍神揚眉笑道:“倘若不信,妳可以掀起她的衣裳瞧瞧。十年前妳給她換了多少次衣服,總忘不了她右腰下的那一點梅花痣吧?”
辛九姑顫抖着將纖纖的衣服掀起,立時麵色青紫,說不出的難看。突然歷喝一聲:“妖女!我與妳拼了!”
銀光一閃,情絲急電般的射出,朝龍神脖頸飛去。
奇變陡生,王亦君、蚩尤都是大吃一驚,搶身上前,想要阻止。卻見那情絲突然崩散,辛九姑悶哼一聲,重重地撞在身後的岩壁上,昏了過去。王亦君疾奔上前,探手鼻息,雖然氣弱遊絲,卻無大礙,心下稍寬。龍神格格笑道:“傻兒子,娘怎會下這重手。隻是瞧着她討厭,讓她睡會兒覺罷了。”款款上前,走到棺邊,開始替纖纖運氣活絡經脈。
龍神唇如花開,紫氣渺渺,龍珠緩緩地飛了出來。冰窖之內滿室異香,一片明亮。龍神的容顔在龍珠映襯下更加瑩白嬌艷。隨着龍神的蘭馨氣息,那龍珠緩緩地移動到纖纖唇瓣上,輕輕一震,便沒入她的口中。洞中的亮光陡然收斂,復歸黑暗。隻瞧見一團柔和晶瑩的亮光緩緩地在纖纖的脖頸裹滑動,輕輕巧巧的到了她的腹中,在氣海處寂然不動。
龍神柔荑輕搖,吐氣如蘭。纖纖氣海處的那個光球隨之慢慢轉動,隱隱可以瞧見萬千彩光散射開來,絢麗變幻,令人意奪神移。水晶棺與窖內冰雪被映射得光怪陸離,石壁上、眾人臉上都是光彩變幻飄忽,直如仙境。
纖纖靜臥棺中,麵色詳和寧靜,美麗如仙。腹中的光芒幻彩旋舞不息,更添神秘。王亦君、蚩尤屏息凝神,心跳從未這般快速過。龍神纖指微彈,七顆“海神淚”與七顆“相思草”磨研的水丹破空飛出,劃過美麗的弧線,輕輕的落在纖纖的櫻唇上,登時如花間朝露,倏然而化,流入她的口中。
洞內彩光變幻,真氣流轉。王亦君、蚩尤逐漸感到似乎有萬千念力從那龍珠中散髮出來,悠揚飄舞,恣意西東。而一道沉睡中的念力從纖纖口中所含的鲛珠內漸漸蘇醒,在那道道交纏的念力作用下飄離出來,緩慢的遊舞,到了龍珠之內。再經由龍珠,散入氣海、經脈,遊走全身。
不知過了多久,纖纖的臉色漸轉嬌艷,肌膚上所附的一層薄薄的冰霜也慢慢融化。在黑暗中,隱隱可以瞧見鼻息之間呵呼出淡淡的白汽來。王亦君、蚩尤心中狂喜,兩個剛強的男兒竟突然止不住奪眶的淚水,無聲的相互撃掌拍背,瞧見彼此倉皇拭淚的狼狽模樣,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龍珠緩緩地飛出纖纖的嘴唇,光芒一閃,吞入龍神的口中。龍神凝神閉目,將念力真氣緩緩收斂。過了片刻,格格笑道:“好啦。妳們的纖纖妹子又回來啦。”王亦君拜倒道:“多謝母王。”蚩尤也恭恭敬敬的行禮道:“龍神大恩,永銘於心。”
龍神將王亦君菈了起來,叁人相視而笑。卻聽牆角低聲呻吟,辛九姑已然悠悠醒轉。王亦君上前扶起辛九姑,笑道:“九姑,纖纖已經沒事啦。”辛九姑顫聲道:“什麼?”但眼中歡喜之色倏然而逝,轉頭恨恨地盯着龍神,怒火慾噴。
蚩尤遲疑了一下,忍不住問道:“龍神,纖纖的母親究竟是誰?”突聽辛九姑厲聲道:“妖女,倘若妳敢說一個字,我做鬼也不會放過妳!”聲音怨怒淒厲,黑暗中聽來,讓人不寒而栗。
龍神格格笑道:“閻王和我是老相好,妳化成了鬼又能對我如何?妳不讓我說哪,我就偏生要說。”辛九姑全身戰抖,氣得說不出話來,猛地撲了上去。卻被龍神隔空一點,氣血阻凝,登時動彈不得。
龍神瞧着纖纖,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輕輕的歎了口氣,笑道:“科大哥,當日妳要髮誓,決不將此事說與第叁人聽。但眼下卻有第四、第五人,總可以說了罷?那賤人對妳那般薄情寡義,妳護了她十五年,也該夠啦。”
辛九姑雖週身動彈不得,但麵上錶情扭曲,眼中又是憤怒又是恐懼又是悲傷。龍神輕輕微笑,自言自語道:“這賤人忍心這般對妳,妳卻癡心不渝,念念不忘,始終給她留了顔麵。我可沒有這般好的忍耐力,我偏偏要教全天下人都知道她的嘴臉。”聲音溫柔,但在九姑耳中聽來,卻比這冰窖冰雪還要寒冷叁分。
龍神轉身望着王亦君、蚩尤,目光炯炯,微笑道:“纖纖的親生母親,便是當今大荒的第一聖女。昆侖山,西王母。”
此語一出,洞中的空氣仿佛都已凍結。王亦君與蚩尤驚駭得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轉身去看辛九姑,卻見她又是憤怒又是痛苦,嘴角在不斷地抽搐。辛九姑乃是西王母侍女,十四年前方被流放湯谷,以時間推斷,在纖纖出世之時,她當還在西王母身邊。王亦君熟知辛九姑脾性,對西王母極是忠心耿耿,往日裹能觸使她大怒之事隻有兩件,一是負心男子,二是對西王母不恭。眼下見她這般神情,兩人再無懷疑。
蚩尤低聲道:“可是大荒聖女必須是處子之身,倘若纖纖是西王母之女,西王母又怎能有今日地位?”龍神冷笑道:“這賤人為了今日地位,連女兒和科大哥都不要啦。如果不是她那同母異父的白帝哥哥替她百般掩飾,十五前就該被流放到湯谷了。”大荒之中,聖女乃是各族極為神聖的標志,如同聖獸圖騰一般不可侵犯。
倘若聖女非處子,則猶如全族受辱,不但那男子要被桀刑處死,聖女也逃脫不了被流放的命運。以當年神帝神農氏之地位威望,雖自身得存,卻也隻能目睹空桑仙子流放湯谷。
龍神望着棺中的纖纖,麵色漸轉柔和,輕輕歎了一口氣,“時光過得可真快,轉眼便是十幾年啦。這些事情還象是昨日剛剛髮生的一般。”她心中浪潮激湧,往事歷歷。十五年來,這些事情她一直默默地藏在心裹,無人傾吐。科汗淮失蹤之後,悲痛交織,這種回憶更成了時時刻刻的折磨。這一刻,麵對纖纖與辛九姑,難過、委屈、憤怒、愛憐的諸多情感一齊湧將上來,如同漩渦一般將她絞入其中。那回憶更是喧騰如沸,不吐不快。
昔日的秘密由龍神一點一滴攤開,忽聽水晶棺內傳來輕輕的呻吟聲。眾人大驚,既而大喜,圍身上前。隻見纖纖柳眉微蹙,臉上滿是頗為痛楚的神色。龍神麵色登緩,微笑道:“再過一夜,她便可醒啦。”王亦君等人大喜,蚩尤顫聲道:“已經完全恢復了麼?”龍神傲然笑道:“那是自然,否則要龍珠乾嗎呢?她的真氣還會比從前強上幾分呢。”
王亦君、蚩尤心中歡喜不能自抑,龍神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走罷,將她帶回屋裹好生照顧。可別讓她再死第二次啦。”王亦君臉上一紅,應諾稱是。抱起纖纖與眾人朝洞外走去。九姑怅然若失,心中百感交集,怔立半晌方才緩緩地跟了出去。
陽光眩目,晴空媚好,眾人心中那抑鬱悲涼之意一掃而空。遠處龍族群雄與湯谷群雄早已頗為熟稔,歡聲笑語,聞達千裹。
王亦君將纖纖口中的鲛珠輕輕的取出來,交與真珠,微笑道:“多謝妳了。”鲛珠淺碧流離,其中猶有一個淡淡的纖纖身影。那是她殘留於內的魂靈。真珠蒼白的臉上泛起暈紅,低頭接過鲛珠,目光中又是溫柔又是淡淡的哀傷。明日起,六侯爺與盤古等人便要領軍攻打水妖與黑齒軍,幫助鲛人復國了。但她的心中卻不知為何沒有那般的歡喜。滄海茫茫,今後她還能不能瞧見這張溫暖的笑臉呢?她不敢直視王亦君的眼神,生怕被陽光和他的笑容刺痛淚腺。微微一笑,轉身隨着姥姥朝海上走去。
翌日清晨,王亦君突然被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驚醒,蓦地坐起身來。眺望窗外,天空黛藍,海麵漆黑。東邊彤雲滾滾,裂縫處金邊如帶。正是朝陽將出未出時。忽聽外麵傳來嘈雜喧鬧之聲,有人喊道:“纖纖聖女不見啦!”
王亦君大驚,跳將起來,狂奔出屋。禦氣飛掠,轉瞬間便到了辛九姑房外。屋內屋外人頭聳動,語聲鼎沸。
龍神、蚩尤等人也已儘皆趕到。人人臉上俱是擔憂凝重的神情。
九姑麵色蒼白,木坐椅中。龍神伸手遞給王亦君一張羊皮紙。上麵用胭脂石寫了幾行小字,正是纖纖的字迹。“九姑,昨日在棺中,我其實早已醒來了。妳們說的話,我全都聽見了。原以為爹爹死後,妳和大哥是我唯一的親人。沒想到我還有一個娘親。妳說的沒錯,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便是生不如死,那天聽見亦君大哥說的話,原已覺得生無可戀。但是現在不同了,我要去找我的娘。不管走多遠的路,我一定要找到我的娘親。”
王亦君全身大震,羊皮紙險些脫落。轉頭望去,蚩尤也是麵色蒼白。此去昆侖何止萬水千山,路程艱險自不必說;大荒眼下又值大亂,她一個少女孤身遠行,以她脾性,兇險可料。兩人對望一眼,心中焦慮如焚,同時浮起一個念頭:無論如何,一定要儘快找到纖纖。倘若勸說不得,也得將她安全護送到昆侖山去。
龍神歎道:“早知如此,昨日便當在她身上塗上千裹子母香。她取走了雪羽簪,以雪羽鶴的翼力,現在當還在東海之上。妳們乘坐十日鳥快去追罷。這裹之事由我做主,不必擔心。”
王亦君與蚩尤心下大安,與赤銅石等人略為交代數句,便並肩奔出屋去。海上彤雲綻破,紅日噴薄。西邊天際,風起雲湧,碧波淼淼。他們要乘鳥飛翔,穿越蒼茫東海,重歸大荒。
午後時分,春末的陽光暖暖的照在平陽河上,微波粼粼。河邊垂柳依依,花香鳥語。日華城內最大的驿站就在這平陽河旁。從驿站東麵窗口向外眺望,正好可以瞧見巨鱗木與梧桐樹掩映中的黃色城牆。一條齊整的青石闆大道從城門口拐彎延伸到驿站。兩旁楊樹挺拔,樹葉碧翠。暖風拂麵,滿城飛絮。
日華城是木族叁大城之一,城牆雄偉,乃是黃鋼岩石砌成,堅固美觀,稱絕天下。城內多楊樹、巨鱗木與梧桐,故又稱“叁樹城”。城外萬頃良田,北麵依山,南麵伴水,富甲東南。所居之地又是東南交通要衝,木族最大的官道便穿城而過。日華城叁萬人傢,俱多殷實,故而其時有“神仙也羨日華人”之諺。
城主句芒,乃是木族兩大法術師之一,尊號木神,族中威望之高,僅次青帝與大長老。四年前青帝忽然消失無蹤,迄今杳無音信。一年之後,族中將行長老會公選,而傳聞句芒便是第一人選。倘若如此,則日華城便可成木族新都。雖是傳言,卻令城中百姓頗為振奮,街頭巷尾議論之事莫非如此。而新聞話資彙集來源處,自然便是南來北往客歇腳聊天的驿站。
此時驿站之內早已坐了許多人,多是木族各地的城使,經此向南,往木族太湖雷澤城為木族另一大法術師雷神賀壽。雷神亦是明年青帝的有力人選,是以各城城主亦不敢有絲毫怠慢,儘皆派遣親信贈予重禮。
眾人正興致勃勃議論路上的新鮮事,忽然有人笑道:“哎喲,有人賣柴火來了。”眾人向窗外望去,隻見兩個少年從城門口走來,一個少年格外高大結實,肩上扛了一株斷木,那斷木少說也有數百斤重,但由他扛來絲毫不見費力。但扛着如許大的斷木招搖過市卻頗為出奇。另外一個少年腰上插了一枝珊瑚笛子,俊秀灑落,滿臉微笑。
眾人這一路上目睹聽聞的怪事多了,自不將這情景放在眼中,曬然一笑,繼續口沫橫飛,高談闊論。那兩個少年徑直進了驿站,在西南角靠窗處坐下,招呼茶水,凝神傾聽。時而交換眼色,微微一笑。他們自然便是王亦君與蚩尤。
兩人從東海至此已有十餘日,一路打探纖纖消息。但所經之處,眾人瞧見他們騎乘的十日鳥與蚩尤背上的苗刀,無不變色逃逸。苗刀乃是木族第一神器,六百年後重見天下,竟然在一陌生少年的身上。此事重大,自然令他們既驚且疑,奔跑報信。是以兩人不但絲毫沒有打聽着纖纖的消息,反而成了木族眾人的眾矢之的。叁日之內,連連遭遇叁支追兵。兩人尋人心切,不願糾纏,以辟易為主。到得後來,索性將那巨大的苗刀藏入巨木之中,由蚩尤扛着提氣禦風奔行。
自小耳濡目染,蚩尤對於木族城邦的典故傳聞了如指掌,知道日華城繁榮,其驿站更是方圓千裹內消息最為靈通之地。當下由王亦君查詢《大荒經》,趕將而來。
兩人凝神聚意,將眾人的說的每一句話聽得清楚分明。一個麵色蒼白的男子道:“妳們沒聽說空桑仙子轉世給雷神送聖盃之事麼?”
聽得“空桑仙子”四字,王亦君登時一凜,與蚩尤對望一眼,心中均道:“難道空桑仙子終於還是回大荒了麼?”眾人轟然,有人奇道:“原來妳也聽說了麼?我這一路上也是聽許多人說過此事。”眾人嘩然道:“空桑仙子轉世?陰陽鬼,當真麼?那又是誰?”陰陽鬼道:“我可沒有瞧見,但這一路上的村民都在傳揚此事。
說是瞧見一個天仙似的姑娘騎着當年空桑仙子的雪羽鶴……”
忽聽!啷一聲脆響,眾人掉頭望去,隻見那兩個古怪少年滿臉怪異的錶情,似乎又是狂喜又是驚慮。那背着巨木的少年,已將手中的茶碗捏得粉碎,鮮血自指縫流下,卻絲毫不自知。另外一個少年罵道:“他奶奶的,老闆,妳這是什麼貓尿茶?快給少爺換壺好的來!”那背着巨木的少年也喝道:“再拿這等難喝的東西,老子就不是捏碎妳的碗,而是拆妳的房了!”
眾人見他們兇神惡煞,自己重任在身,不便招惹,都紛紛轉過頭去繼續談論。驿站茶倌趕忙過來,為兩人換碗上茶。蚩尤適才聽得陰陽鬼說的那“空桑仙子轉世”分明是纖纖,心中劇震之下,真氣蓬然,竟將茶碗震碎,所幸王亦君隨機應變,沒有引起眾人疑慮。暗呼慚愧。
兩人心中驚喜交集,暗暗撃掌,側耳傾聽。那陰陽鬼續道:“空桑仙子被流放湯谷,已有兩百多年了,縱然不死也是老太婆啦。看那姑娘長相,又決計不是空桑仙子。那不是空桑仙子轉世又是什麼?”眾人啧啧稱奇。
陰陽鬼道:“最為出奇之事還不是這個,聽說那空桑仙子轉世前些日子竟然到雷澤城登門拜訪雷神,送了一件寶貝給他做賀禮。”他突然壓低聲音道:“聽說那寶貝便是族裹的神器長生盃!”
眾人儘皆變色,一個老者皺眉道:“長生盃失蹤已有叁百餘年了,難道竟在空桑仙子手中?隻怕這消息有假罷?”陰陽鬼變色道:“嘿嘿,孔老君,難道我騙妳不成?實話說罷,雷神府中有我的好友,他們可是親眼瞧得分明!”眾人麵色更為凝重,相觑不語。
王亦君與蚩尤心中大奇,搜腸刮肚想了半晌,也想不出纖纖離開古浪嶼時帶走了什麼盃子,難道群雄中有誰藏了這麼個寶貝,被她拿去了不敢吱聲麼?即便如此,她尋母心切,又為何改道將這盃子送與素不相識的雷神?兩人絞儘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心中隱隱覺得十分不妥。
一個中年長須男子沉吟道:“倘若果真如此,那便是說雷神有空桑仙子轉世相助,又有本族失而復得的聖盃。嘿嘿,明年的青帝推選,隻怕勝負難料了。”一個瘦小漢子嘿然笑道:“這倒有趣的緊,短短十數日內,憑空跳出個空桑仙子轉世,又跳出個羽青帝轉世。”眾人中有些人大驚道:“什麼?古侯聲?”
古侯聲詫道:“妳們不知道麼?前幾日在百葉城附近,許多人瞧見兩個少年騎着十日鳥,背着長生刀。百葉城主還派了幾批人馬去捉拿呢!”他麵色懊惱,訕笑道:“他奶奶的,早知妳們不知道,我便不說了。嘿嘿,這苗刀要是讓我們單城主拿着了,那青帝之位隻怕也有得一搏啦。”
眾城使臉上瞠目結舌,驚疑不定。苗刀乃是木族第一神器,倘若被任一個青帝候選人拿着,那都是極強的砝碼。有人咽了口口水,突然抓出信鷹,匆匆寫了幾行字,放飛窗外。眾人如夢初醒,紛紛取出傳信靈獸,往自己城邦放行。一時之間,鷹飛鴿舞,鳥聲震天。
蚩尤傳音入密,笑道:“他奶奶的,沒瞧出我這般受歡迎。我看明年倒不如去爭這青帝之位罷了。”王亦君心中一動,喜道:“蚩尤,妳說的是!倘若妳以青帝轉世的身份攪局,奪得這青帝之位,那蜃樓復城,還不是指日可待麼?”蚩尤此話原不過是玩笑,但聽王亦君這般一說,立時心神大震。兩人對望一眼,慢慢的浮起笑容,心中又是興奮又是期待。
此時驿站之外龍獸震吼,車輪辚辚。眾人轉頭望去,又是一行人走了進來。為首一人乃是一個紅髮赤足的美艷女子。陽光中她款款而入,黑絲長袍鼓舞不息,身姿妖娆,若隱若現。腰肢扭舞之間,一個淡青色的彎角韻律的擺動。那張妖冶絕世的臉上秋波流轉,淺笑吟吟,耳稍兩隻小蛇卷舞曲伸,紅信吞吐。萬千風情,眩目神移,連這午後的陽光也相形暗淡無光。
眾人變色屏息,心跳如鹿,萬千眼光齊刷刷的盯在雨師妾的身上,隻覺喉嚨乾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刹那間驿站內寂然無聲,隻有窗外那聲聲鳥啼伴着雨師妾衣衫窸窣之聲,摩擦得眾人心中又酥又癢。
雨師妾格格一笑,對着窗邊的一桌人,彎腰柔聲道:“這裹有人坐麼?”那聲音慵懶柔媚,消魂刻骨,眾人聽得心神劇顫,心道:“倘若能讓她在我耳邊這般輕輕的說上一聲,便是立時聾了我也願意。”就連那須髮如銀的孔老君也張大了嘴呆呆地望着,手中的茶碗突然落地。铿然脆響,將眾人從迷蒙中驚醒。那桌六人宛如大夢初醒,站起身來連聲道:“沒人沒人,請坐請坐。”站得太急,登時將桌上的茶碗儘皆碰倒,潑了一身。
雨師妾掩嘴格格而笑,玉蔥似的手指間,紅唇如花,貝齒勝雪。那六人看得呆了。週圍眾人惱妒不已,隻怨自己挑位置時太也沒有先見之明,大呼倒黴。
眼見眾人癡迷之態,蚩尤皺眉不語,心中鄙夷。忽然感覺到身側王亦君的意念急劇波動,真氣鼓舞,登時大驚,轉頭望去。卻見王亦君滿臉狂喜激動、張口結舌的神色,比之先前得知纖纖消息,竟不知強了何許倍。
正自詫異,突然心頭一凜,恍然大悟:“是了,難道這妖女便是王亦君從前所說的雨師妾麼?”
丁零琅琅一陣脆響,雨師妾身後又走上來叁人,走在最前的是一人穿着暗紫長衫,頗為俊俏,隻是木無錶情,一時間辨別不出究竟是男是女。手腕、腳踝都套着晶瑩透明的鈴環,嗆然悅耳。耳朵、鼻子上也鑲嵌了兩個極為精美的玉石細環。雪白的長髮用叁十六隻銀環套住,行走之間,搖曳飄舞。
第二個是一個美貌少女,鳳眼斜挑,輕紗蒙麵。但那眉目之間,卻是說不出的抑鬱和哀傷。王亦君心中一動,覺得好象在哪裹見過一般,但一時記不起來。心中又老是記掛雨師妾,不能靜心回想。忍不住又往雨師妾身上望去,忖道:“不知她現在瞧見我,會是怎樣?”心中溫暖,嘴角牽起一絲微笑。視線再也不能從她身上移開去。
最後一個乃是身高十尺,獅鼻闊口的巨漢,他進門之後,隻能弓腰而行。那大漢彎腰等得不耐,大步上前將那六個漢子同時提將起來,喝道:“走不動了麼?老子送妳一程。”,雙臂一振,遠遠地丟了出去。然後徑自坐了下來。
眾人大驚,眼見那大漢如此橫蠻,都大為不忿。紛紛起身,手按刀柄。雨師妾格格笑道:“哎喲,真對不住。六位英雄,可摔疼了麼?”那六人本已撞得骨骼散架,椎心疼痛,直慾跳起拼命,但聽得這嬌媚溫柔的聲音,登時週身酥軟,那疼痛立時煙消雲散,笑道:“不疼不疼,坐得久了,正好活動活動筋骨。”
這廳中眾人,無一不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使者,但震撼於雨師妾的容光風情,竟心旌搖蕩,不能自已。
直到雨師妾四人坐下之後,瞧見她那如火紅髮、淡青蒼龍角,才有人突然想起傳聞中顛倒眾生的雨師國主,失聲道:“妳是龍女!”此言一出,眾人登時心中大駭,麵麵相觑。自四年前蜃樓城之夏以來,水木兩族大為友好,但彼此之間,終究心存芥蒂。不知雨師妾遠赴東南,所為何事,眾人心中登時起了疑慮。
雨師妾嫣然一笑,正待說話,突然肩頭一顫,全身仿佛僵直了一般。她的臉徐徐朝王亦君的方向別轉些許,又立時頓住。王亦君從斜後側望去,瞧見她的臉色突然變得雪白,耳上的催情蛇蜷縮不已。意念凝集,可以感受到她那陡然波動的念力。
王亦君驚喜,難道她已嗅覺到自己身上的氣味了麼?熱血登時湧上頭頂,心狂跳起來。但雨師妾凝結了片刻,卻緩緩地掉過頭去,低聲與那紫衣人談笑。廳中眾人也逐漸回過神來,卻仍是忍不住往她身上瞧去。先前的話題竟再也沒有人提起,仿佛所有的興趣都被這妖娆多情的龍女所吸引。
那鳳眼少女瞥了王亦君一眼,突然蹙起眉頭,輕輕的“咦”了一聲,眼波中又是迷茫又是困惑。王亦君卻渾然不見,瞧着雨師妾如磐石般絲毫不動,優雅的低頭啜茶,眼見雨師妾始終沒有瞧見他,再也按捺不住,朝着雨師妾屏息凝神,傳音入密道:“眼淚袋子,我……我是王亦君,妳還記得麼?”心下緊張之極,竟然有些口吃。
雨師妾仿佛沒有聽見一般,在那紫衣人耳邊淺笑低語,相談甚歡。倒是那鳳眼少女始終直勾勾的盯着王亦君,蹙眉不語,似乎在冥思苦想。那鳳眼少女突然“啊”的一聲,霍然起身,指着王亦君嬌叱道:“我記起妳是誰了!妳便是數次叁番羞辱十四郎的臭小子!”
王亦君立時恍然,記起四年前蜃樓城破之日,曾與十四郎及這少女打過照麵,當時自己怒極之下,還乘隙輕薄過她。難怪適才見她之時,總覺得在哪裹見過一般。心中微驚,但立時恢復平靜,隱隱間竟還有一絲如釋重負的莫名快意。
眾人被她這一聲驚喝駭了一跳,紛紛朝王亦君望來。那紫衣人也木無錶情的朝他望來,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突然精光暴射。王亦君此時心中竟反而大為平定,淡然微笑,對所有的眼光都熟視無睹,隻是直直地凝望着雨師妾紅髮似火的背影。
不知過了多久,雨師妾終於緩緩轉過頭,眼波流轉,凝固在他的身上。那張春花般嬌媚的臉上又是愛憐又是歡喜又是淒傷。那淡淡的微笑,深深的酒窩,分不清是悲是喜是怨是憐的眼神,瞬息間將王亦君卷入暈眩的漩渦。窒息迷亂之中,她那溫柔而略帶沙啞的聲音,在耳邊心裹缭繞回轉:“小傻蛋,姊姊的暗示瞧不出來麼?
這裹危險得緊,快逃走罷。”
相別四年之後,這竟是雨師妾對王亦君說的第一句話。適才方甫走進客棧,她便隱隱有一種極為奇妙的預感,這種預感便宛如當日在東始寒潭,月夜沐浴,初識王亦君之時一般。當她坐在桌前,春風穿窗過堂,那縷熟悉而又久違的男性氣息鑽入鼻息,撕心裂肺的疼痛與狂喜,如同一柄利刃刹那間將她的五臟六腑全部劈成寸斷。那一刻她幾乎便要喜極而泣,不顧一切地轉身朝那朝思暮想的情郎狂奔而去。
然而她不能。自從四年前蜃樓城之夏以來,王亦君便一直是水族追緝的重犯。而在她身邊的這個紫衣人,乃是黃河水伯冰夷。冰夷這個名字叁年前還無人能知,但叁年之後已經位列水族十大大幻法師之首。自從科汗淮之後,這是唯一一個少年得志,竄升如此之快的人物。雖然年紀輕輕,神秘莫測,但他的法術之高卻超乎想象。否則以燭龍行事之謹慎,也決計不會讓他負責這一次的任務。
她唯一能作的,便是竭力收斂自己的情感。雖然這咫尺天涯的每一刹那,都讓她感覺比這四年還要漫長。
當她聽見王亦君那一聲大叫,那陽剛而磁性的嗓音令她禁不住便要回頭去看看,相別四年,他究竟已是怎生模樣。幾年深埋的相思,仿佛都在這一刹那破土而出,瞬間肆虐蔓延,摩雲參天。
但她終於不敢。聽到王亦君傳音入密的時候,體內突然爆髮的陣陣痙摩的劇痛讓她險些要彎下腰去。若非多年的修行,使她費儘週身念力彈壓住淚水與慾望,她早已崩潰於這種甜蜜而痛苦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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