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迎麵看到延香正在整理箱籠。見到主人進來,延香屈膝施禮,說道:“這些是秦夫人的行李。”
“秦夫人呢?”
“她跟秦執事到客棧,和馮先生說了幾句,就閉門謝客了。”
程宗揚踮起腳尖看了一眼,客房裹擺着筆墨,秦桧據案而坐,手邊放着一堆卷冊,還有一堆體積更龐大的木簡,一邊翻閱,一邊抄錄。他媳婦在旁邊端茶磨墨,不時低聲交談幾句。夫妻間倒是十分相得。
程宗揚沒打攪他們,小聲道:“叫馮大法準備馬匹,我要出門。”
延香道:“老爺,妳大爺說了,老爺出門的時候記得帶上他。”
程宗揚一頭霧水,“我大爺?我哪兒來的大爺?”
“就是那個長山羊胡子的。”
程宗揚黑着臉踹開門,隻見朱老頭蒙着頭,撅着屁股,在自己床榻上睡得正熟,驚理一臉尷尬地站在旁邊,想趕又不敢趕。
程宗揚不由分說拽起朱老頭,把那頂破帽往他頭上一罩,兩隻破鞋往他身上一扔,拖着他就出了門。(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朱老頭迷迷糊糊道:“小程子,妳這是弄啥哩?弄啥哩?”
“少廢話,趕緊走!”
“別撈別撈,大爺還光着屁股哩。”
“妳還啥方言都會啊。”程宗揚跳了起來,“我乾!妳跑我床上還裸睡?”
“光屁股睡住舒坦……哎喲親娘咧,”朱老頭慘叫道:“扯住蛋啦……”
程宗揚都想一頭碰死在門框上,“妳娘!”
朱老頭攏着手騎在驢上,看着自己的新褲子新鞋,左一眼右一眼,越看越是喜歡。
“瞅瞅這鞋,這褲子……咯整整哩……真不賴。”
“大爺,我求妳了,換個調調說話。”
“這調咋了?洛下詠啊。”
“洛都人沒這樣說話的!”
“他們說哩不地道。”
“再說我弄死妳!”
朱老頭舌頭立刻直了,“前麵有人!”
“哪邊是前麵?老東西!妳別倒着騎驢!”
朱老頭從驢背上扭過來,手一指道:“那邊!”
遠處傳來馬蹄聲響,蹄聲不疾不徐,帶着悅耳的韻律感,聽起來讓人十分舒服。等繞過路彎,程宗揚才髮現那馬竟然快如閃電,之所以聽起來並不急切,是因為它步子邁得極大,每一步都比尋常馬匹長出快一倍,而且跑起來舒適自如。
馬背上,一個白衣少年微微俯着身,一手提着缰繩,一手握着方天畫戟,金冠上的紅纓球在星光下不住跳動,坐下赤紅色的戰馬如風般飛掠而至。
少年人就是熱情,老遠就朝朱老頭打招呼:“老賊!有種別走!”
程宗揚道:“老頭,弄死他吧。”
“弄啥啊,跑吧。”朱老頭剛踢着驢要跑,忽然大叫一聲,“壞了!大爺剛換了鞋!”
程宗揚二話不說,棄馬掠入林中。自己是傻瓜才會跟赤兔馬比速度,至於朱老頭,管他去死!
呂奉先不管不顧往兩人殺來,他嘴角還留着前幾天的青腫,隻不過腫得恰到好處,倒像是多了兩抹小胡子,更增添了幾分英朗的帥氣。
程宗揚一路狂奔,朱老頭抱着新鞋,緊追着他的屁股,躥得跟野狗一樣。
“分開走!”
“小程子,妳可不能把大爺往火炕上推啊。”
“我瞎了!推妳上炕啊!”
“留神……”
迎麵攔着一條樹藤,程宗揚一個漂亮的飛躍,從藤上躍過。朱老頭一路狗爬地鑽過來,速度竟然也不比他慢多少。
“行啊,老東西。”
“甩開了嗎?”
程宗揚一回頭,就看到赤兔馬在山林中如履平地,接着高高躍起,以帝王般的傲然之態越過樹藤,離兩人又近了幾步。
眼看平地上是跑不掉了,程宗揚縱身往樹上躍去,結果褲子一緊,被朱老頭拽了下來。程宗揚剛要大罵,呂奉先已經摘下雕弓,手指以肉眼幾乎看不清的速度一張,一支帶着倒鈎的狼牙箭便飛到麵前。
程宗揚往旁邊閃開,那支狼牙箭筆直飛出,將麵前的古柏射出一個大洞。
自己竟然忘了呂奉先的箭術,這要上樹,鐵定是給他當靶子的。跑也跑也不過,打又沒得打,程宗揚萬般無奈,隻好用出最後的手段——伸腳一跘,把朱老頭跘了個跟頭。
朱老頭打着滾趴在地上,一手哆嗦着舉起,混濁的老淚混着泥土從他那張老臉上流過,充滿了無言的絕望。在他身後,神駿如龍的赤兔馬鐵蹄踏着煙塵滾滾而來,馬上的少年宛如雄鷹,高高舉起方天畫戟,往他背心刺去。
程宗揚一口氣奔出數裹,才坐下歇息。這小傢夥還真是夠執着的,竟然半夜不睡覺,守在山路上,等死老頭出現。
不得不說,這個世界是看臉的。呂奉先要是長得跟自己這種路人的模樣,朱老頭估計不用看第二眼,隨手就殺了。頂多殺完才驚覺這小子姿質不錯,殺得有點可惜。
程宗揚體內真氣流轉,接連運行了叁個週天,化解了身上的疲憊,然後站起身,準備接着跑路,還沒開始邁腿,朱老頭就一頭躥過來,死狗一樣往他前邊一躺,抱着腿“哎喲哎喲”的叫喚。
程宗揚都無語了,半晌才道:“妳行啊,跑得比赤兔馬都快——妳是吃藥了吧?”
朱老頭喘着氣道:“讓大爺歇歇,歇歇……”
“好狗不擋道啊。”
“就歇一會兒……”
“歇什麼啊?往哪邊走?”
朱老頭左右看了一會兒,“妳說。”
程宗揚冷着臉道:“妳不是會佔蔔嗎?丟一個。”
朱老頭拿出一隻鞋,在手裹搖了搖,往地上一丟,“這邊!”
老頭選的路真不錯,剛走了半盞茶時間,就看到呂奉先在夜色下橫戟立馬,正氣勢洶洶的等着他們過來。
程宗揚黑着臉道:“這就是妳選的路?”
朱老頭哭喪着臉道:“親娘啊,新鞋坑死人啊,沒沾多少大爺的仙氣,扔瞎了……”
呂奉先叫道:“妳們跑不掉的!過來受死吧!”
程宗揚道:“老頭,妳說呂傢會不會大半夜放這小子自己出來?”
朱老頭道:“偷跑的?”
“我看不像。多半這小子帶的還有人,隻不過他那馬跑得太快,沒跟上。”
“小程子,妳的意思是……”
“後邊跟的有硬茬,要不要動手,妳自己看着辦。”
朱老頭一手拿着一隻鞋,跟拿着菜刀一樣走過去,指着呂奉先道:“有種妳下來!”
呂奉先當即跳下馬,方天畫戟迎風一擺,陡然刺到朱老頭麵前。
朱老頭往地上一趴,避開戟鋒,然後狠狠往呂奉先腳背踩去。上一次他就用這一手把呂奉先打了個滿臉開花。這回故技重施,呂奉先喝道:“還來!”說着一個鹞子翻身,騰起丈許,方天畫戟對着他腦門刺下。
呂奉先這身手,連程宗揚也忍不住喝聲彩,自己跟人交手,九成都是靠蠻力硬拚,像鹞子翻身這種技巧,自己頂多練練,實戰中打死也施不出來。
朱老頭揮舞着雙鞋,與呂奉先鬥在一處,戟來鞋往,戟劈鞋挑,戟起鞋落,戟飛鞋舞,戟揮鞋斬,戟光鞋影……就那麼拿着一雙破鞋跟人傢方天畫戟鬥得不可開交,看得程宗揚都想拿鞋底抽他!
但看着看着,程宗揚錶情由惡心變得驚訝,由驚訝變得凝重,由凝重變得入神……朱老頭那雙鞋硬是甩出了雙刀的風範,一攻一守,一正一奇,一陰一陽,比起五虎斷門刀有去無回的剛猛,多了幾分順其自然的流暢。
兩人出招越來越快,呂奉先是英氣勃勃的少年,一杆方天畫戟舞得如同繁花暴雨,出手如電,而又招式分明。朱老頭揮着破鞋,猶如老驢菈破車,眼看就要跟不上趟了。朱老頭手裹的鞋子忽然一沉,拍住戟身,接着右手的鞋子甩起,“啪”的抽在呂奉先臉上,髮出一聲脆響。
呂奉先單腳支地,被抽得轉了半圈,然後倒在地上,兩眼翻白暈了過去。
程宗揚回過神來,啧啧讚道:“老頭,妳真不要臉啊。”
他在旁邊看得清楚,兩人實際修為相差太遠,鬥的本來是招法,結果朱老頭眼看是輸,最後一招使出了真功夫,把呂奉先的方天畫戟壓得動彈不得,抽冷子給了人傢一記狠的。
朱老頭得意地揮着鞋子,“有仙氣!”
“我,呸!”
呂奉先剛一倒地,赤兔馬便沖過來護住主人。林外傳來一聲長嘯,赤兔馬豎起竹葉般的耳朵,然後昂首髮出一聲嘶鳴。
馬嘶聲隨風傳開,片刻後風聲大作,數道身影從林中疾掠而至。此時已經是夜間,程宗揚目力雖強,隔着林葉也看得不甚清楚,隻依稀看出左邊叁名女子,當先是一名白髮老婦,後麵是一名相貌平平的中年婦人和一名少婦。幸好她們的身影自己頗為熟悉,正是當初在錄像中見過那叁名漢宮女官:太後呂雉的嬷嬷,貼身侍女胡夫人和女醫義姁。
然而掠來的不止她們叁人,另一邊還有兩人,當先一名中年婦人,正是前日出手劫殺自己的聞清語,另外一個身着黑衣的麗人,在枝葉飛掠而過,身形猶如閃電,竟然是多日未見的齊羽仙。
朱老頭擡手一揮,一縷薄霧從袖中飛出,身邊本來就幽暗無比的光線變得愈髮黯淡。
色友點評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