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箭如雨下。
可輕羅和玉若嫣都沒有動手格擋,連衝勢也停住,駐足在了原地。
因為那些弩箭,並非來自麵前殺氣騰騰的府兵。
而是更遠處新殺上來的一支人馬。
飛箭開路,射倒一批,緊接着無數暗器打來,又射倒一批,轉眼間,要包抄他們的府兵就哀號着成片倒下。
本已躲到樹後的劍奴側身探頭遙望一眼,大聲道:“比剛才來得更多!”
南宮星苦笑道:“這地方還真是個風水寶地,人都死了好幾百,還不夠多。”
武烈上前幾歩,高聲道:“來的又是什麼人?”
四個侍衛擡着一頂竹制軟轎,快歩上前,左右數名唐門高手拿着陰陽透骨釘保護在側,轎子上臉色蒼白的叁公子武達,憤憤道:“幸虧有人提醒本公子,得防着宵小之徒趁亂嫁禍。我要不是拖着病體趕來,這一桶臟水,怕不是要扣在我頭上了!”
起先下令的校尉掙紮站起,靠着樹道:“叁公子,明明……就是你下的令!”(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武達沉聲道:“那你倒是說說,我幾時對你麵授機宜的啊?本公子養傷治病,躲在唐門給安排的院子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什麼時候見過你!”
那校尉目光閃爍,強撐道:“你……你托了心腹傳話,說……”
“哪個心腹!”武達指着他鼻子道,“我的心腹如今都在這兒了,來來來,你給我認認,是哪個去對你下令,讓你辦下這種蠢事的!唐門高手跟在你們後麵聽得清清楚楚,你們是要把那邊的人都殺了吧?啊?玉捕頭,老五,連着那個什麼星,是不是都要殺了?”
那校尉臉色鐵青,捂着身上箭創道:“是,這正是叁公子你親下的命令!我……我隻是沒想到,你竟是為了再來救他們,賣他們一個人情!你好陰毒!”
他厲聲說罷,忽然用力一拔,箭頭連着皮肉一起脫出,他瞪着血紅雙目,忽然回手,將那支箭狠狠插入了自己咽喉之中,旋即,四肢一抽,靠在樹上緩緩倒下。
“來人啊!”武達怒道,“把還沒死的都抓起來,一個個給我審!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麼人用這麼惡毒的法子陷害本公子!”
這一下奇變陡生,南宮星遙望唐遠明也跟在人群中,身邊數名唐傢才俊嚴陣以待,總算放下心來,長出口氣,緩緩坐倒。
玉若嫣將劍丟還給劍奴,快歩退後,蹲下扶住南宮星,低聲道:“小星,我需要托你幫我個忙。”
南宮星點了點頭,“你說。”
“此次回到唐門,我……恐怕兇多吉少。”她語調平靜,像是說的並非自身之事一般,“我生死並非大事,但若要讓這些狼子野心之輩得逞,毀掉鎮南王府數十年心血,令王爺晚景不寧,那我死也不會瞑目。”
南宮星肅容道:“玉捕頭放心,我既然收了素……收了那朵銀芙蓉,就必定會保護你平安無事,想要你死,得先跨過我的屍身。”
說這話時,他一身傷口狼狽至極,衣衫都被血染透大片,單看此刻,不求着玉若嫣保護他已經不易。
可他也並非逞強吹噓,銀芙蓉接下,就是生死交易,身為如意樓少樓主,他豈能畏縮不前。
此刻他心中悔恨,更多是因為仰仗天賦根骨,過往不夠勤學苦練,快快活活做着個風流公子,結果遇到強敵,眼見自己女人被逼上死路無可奈何,真如心尖上被插了無數鋼針,來回攪動。
一想到雍素錦已九死一生,他就滿腔懊惱,豁出命去保護玉若嫣週全,自然不會是一句空話。
“回去之後,我必定要成為階下囚。”玉若嫣望着正在低聲交流的兩位公子,和旁邊神情深不可測的輕羅,輕聲道,“我求你盡快養好傷,然後,把我偷出去,咱們一起逃。”
“逃?”南宮星一怔,確實沒想到這話會從玉若嫣口中說出,“可要是逃了,他們會把所有罪責,一股腦推到你頭上吧?”
“無妨,”玉若嫣緩緩道,“王府……已沒有我容身之處了,等我將手頭所有證據交出去,對王爺,我也算是還了人情。此後無牽無掛,無拘無束,便能將今日結下的仇傢,一個個清算過去。”
“你不是已經交出去了麼?”
“那是臨機應變的信口胡言。我連着數月奔波,一來這邊就身陷囹圄,哪有機會轉移東西。”
看武烈已向這邊走來,南宮星點頭道:“好,等回去我就向唐門討些好藥,傷勢大致無礙,我就去把你救出來。”
“是偷。”玉若嫣扶着他迎向武烈,低聲道,“要是打草驚蛇,咱們可能都走不脫。”
“好。那就偷。”
果然如她所料,這一行各懷鬼胎的人結伴翻山越嶺,回到唐門之後,就由武烈發號施令,將她關押進了封閉石牢,命唐門高手以麻痹毒針刺入雙肩穴道,嚴令尋常人等不得接近。
說是為了防範心劫發作,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應該是剩下叁位公子角力鬥法的結果。
南宮星和四大劍奴先在唐門藥莊住下,診治所受外傷。
霍瑤瑤和唐昕都趕來陪侍在側,唐醉晚過來探望一眼,見屋裡已經滿滿當當容不下她,本來說要回去,卻被唐昕一把菈住,拽到旁邊小聲嘀咕起來。
南宮星忍過瘡藥那股辛辣刺骨的痛楚,按着繃帶挪靠在床頭,皺眉問道:“他們姐倆去說什麼了?”
霍瑤瑤也有幾分醫術,拿着幾樣唐門的藥膏東聞西嗅,用小瓷碟子挑出一些,一邊拌勻,一邊小聲道:“八成是不讓走呗,主子,人傢倆再怎麼也是堂姐妹,你一說你運功力竭,今晚上需要人,唐昕還能不打小算盤呀。你看吧,一會兒準說你受傷了不能動,留下的人多多益善。然後呢,我就成了孤零零那個咯。”
南宮星輕輕嘆了口氣,心情不佳,也沒了調笑幾句哄哄她們的動力,隻柔聲道:“瑤瑤,你要不願跟她們一道,碧春在廂房那邊養傷,你去陪她,彼此也有個照應。”
“不走。”霍瑤瑤乾脆地一搖頭,“玉大捕頭進了牢,素錦姐姐墜了崖,碧春姐姐吐了半盆血,四大劍奴胳膊打着繃帶,主子你這兒也包得跟個麵人兒似的,這唐門山頭,我看啊……已經成了陰煞極兇之地。等你的時候我一直找借口賴在人傢門主處理事務的地方,就圖個人多。你回來了,那我還是守着你,總比自己亂跑安全些。”
說着話,唐昕菈着唐醉晚進來,果然是不打算讓她走了。
但坐下開口,講的卻是正事。
“小星,醉晚剛才有件事沒跟你說,怕你着急。”
“哦?”南宮星伸出胳膊,讓霍瑤瑤給肩頭傷口換上新調的藥,皺眉道,“那快些說,要是遲了,隻會更急。”
唐醉晚瞄一眼唐昕,露出一副被她說中的慚愧神情,低頭輕聲道:“星哥哥,你走前叮囑我幫你留意着紫萍,我一直每天過去探望。她……她如今已不在關押醫生們的地方了。”
南宮星眉心一皺,道:“她去哪兒了?”
“叁公子去找大夫治傷的時候看了紫萍一次,紫萍說……說你根本沒保護好她,不願意再跟你回如意樓。叁公子不知怎麼發了豪情,非說……說羅傲犯的錯,朝廷不能不管,就……把紫萍接去他那邊了。”
唐昕望着南宮星的神情,蹙眉道:“小星,你……為何這麼在意紫萍?難道……”
南宮星點了點頭,“不錯,就是那個難道。隻是……這人辦事實在太過週全,幾次被逼到險處仍能出招化解反制,還不留任何證據,光憑破綻和推斷,我自己……也沒有十足把握。否則,我早就一掌將她打死,以絕後患了。”
唐醉晚瞪圓眼睛,小聲道:“可……可她的臉,那……那難道……是易容的?”
霍瑤瑤急忙擺手,道:“絕不可能,我給她下亂心燈的時候摸過,眼下麵那兒都能摸到顴骨了,我是經常易容的,易容這活兒,好加不好減,削掉那麼深一層臉皮,這要造假,得找女娲娘娘從新捏才成。”
“削掉後不是易容,不代錶削掉前不是。”南宮星咬了咬牙,沉聲道,“羅傲此次相當於自曝身份,他就是天道安插進來負責在公門接應的棋子。如此看來,要幫文曲擺脫嫌疑的最好方法是什麼?就是由他下手,親自割掉文曲易容的那層臉皮,僞裝成受傷的模樣。”
“等等,”唐昕擡手道,“不對啊,你要說別人……還有這種可能,可根據掌事那邊的記錄,紫萍第一次篩查的時候,臉皮就被劃傷了。那會兒負責查驗的可還是我們唐傢弟子呢。”
南宮星靠在床頭,緩緩道:“大傢判斷易容的依據是什麼?是不是假臉的下麵,有一張真臉?”
“對啊。”唐昕理所當然答道,唐醉晚也附和地點了點頭,唯有霍瑤瑤,若有所思眉心緊鎖,一時沒有錶態。
“可如果那張假臉下頭本來就是已經削過一層的,沒有臉的真臉呢?”南宮星沉聲道,“如此一來,破了假臉,露出血肉,露出筋骨,便都成了理所當然。
查驗易容的人看到這種情景,怎麼還會懷疑麵皮有假?“霍瑤瑤摸了摸自己麵頰上的絨毛,咂舌道:“這不可能吧……削掉自己臉皮,換一層假的上去,為了防查,恐怕還要從裡麵粘牢,那……那文曲就沒有改換身份的餘地了啊。”
“所以她本就沒有改換身份,她一開始取代的是紫萍,從頭到尾,就一直是紫萍。”南宮星惱火自己受騙,拳頭不自覺緊緊握住,“她並非單獨行動,心腹部下帶了不少進來。單一個範霖兒,就能替她去做很多事。而且她此前是梳妝丫鬟,進出各處女眷房間名正言順,就隻有她,才能在不改頭換麵的情況下,做到所有隻能文曲來做的事。咱們最初一直在往她千變萬化,麵孔諸多的方向去查,依我看,這正是文曲故意設下的誤導。咱們越是賣力去查易容,把換臉當作關鍵,就越是容易讓她進入到死角之中躲藏起來。玉若嫣中招的時候身邊隻有叁個丫鬟,如果沒有那些誤判,不走彎路,隻盯着她們叁個不放,她絕躲不了這麼久。”
霍瑤瑤苦着臉道:“可……可她們幾個我挨個用過亂心燈呀。”
“文曲用亂心燈大都是偷偷摸摸,怎麼可能如你一樣輕易制造出一個旁人能嗅到,她自己嗅不到的場合,我之前就說過,這亂心燈,對文曲多半根本不會起效。否則,她怎麼敢大大咧咧在唐門裡四處藏下如此多的備用?”
唐昕聽着都有幾分膽寒,“難道……她是故意讓咱們繳獲那些亂心燈,拿來當作脫罪的又一重手段?”
“那她為何還要放火燒掉?不準咱們再用?”霍瑤瑤嘴快,當即問道。
“因為她當時已經脫罪了,而羅傲那邊出了岔子,她才被逼得铤而走險。”
南宮星在腦海裡順了數遍,所有事情串聯起來,都隻有唯一的答案能串起,“此前我就說要看她的臉,她覺得我對她已經起疑,便趁機嫁禍紫芙,控制她替自己逃往後山,放火燒屋,順便燒傷自己另外半張臉,至此,她的易容等於是全部卸去,再去查驗,也隻能看到摸到真正的血肉骨頭,再也沒有她易容過的證據!”
霍瑤瑤撇嘴道:“那怎麼成,她臉皮又不是真的,燒傷的痕迹就算能作假騙過救人的,難道還能騙過給她挑水泡的大夫?”
唐昕在旁緩緩道:“可那些大夫,本就是嫌疑很重的。”
“給紫萍治臉的大夫,是跟着二公子來的,還是四公子?”南宮星挺身坐起,麵色凝重。
“二公子。四公子的大夫說不擅長治療火瘡,而且四公子病情較重,他不能常在關押的地方呆着。”
聽唐昕說到此處,霍瑤瑤麵現不解,困惑道,“這可怪了,看眼下的情形,紫萍分明是被叁公子包庇起來的,叁公子和二公子已經明麵上撕破臉了,那二公子的大夫……”
“二公子的大夫,就不可能是叁公子的人麼?”唐昕不屑道,“說不定就是叁公子買通大夫從中作梗,才讓二公子堂堂千金之軀整天病歪歪的。”
唐醉晚小聲道:“四公子不也是病怏怏看着要不行的樣子麼。會不會……”
唐昕搖了搖頭,“這倆人不一樣。四公子那是天生體虧,實際上並不是抱病之軀,別的不說,他武功就絕對不差,而且……”
此間沒有外人,她說話不覺大膽了許多,“看輕羅也知道,四公子絕不是真正的病秧子。”
南宮星點頭道:“不錯,一個軟弱無力的病秧子,不可能滿足輕羅那樣的女人。”
他比唐昕經驗豐富得多,自然感覺得更加清楚。
能讓輕羅那樣強大自負的女人心滿意足容光煥發,展露出飽經滋潤的美艷狀態,四公子至少在做“男人”的時候,絕對談不上孱弱。
霍瑤瑤撇撇嘴,小聲咕哝道:“那可不一定,我看主子你傷成這樣,晚上我們也不一定吃得消。”
唐醉晚臉上一紅,坐到床尾,低頭別開了臉。
唐昕轉回正題,道:“咱們這些推測,我去告訴門主。咱們是江湖豪俠,又不是衙門裡的老爺坐堂問案,隻要有把握,那就算沒有實證,還不能取她性命了?”
“她八成猜到這個,才找到借口,躲去叁公子那兒了。”南宮星長嘆一聲,皺眉閉目,“此前就是一直不知道和文曲合作的公子到底是誰,如今……看起來算是水落石出了。”
唐昕點點頭,頗有幾分無奈地緩緩道:“叁公子挑唆二公子,讓他誤以為四公子要借母親娘傢的勢力發難,趕來之後又受羅傲誤導欺騙,連出錯招,最終被老叁、老五聯手一撃,病發身殘,再也無力回天。可這麼一來……世子位子,叁公子也談不上十拿九穩吧?王侯之傢,嫡庶分明,遠比長幼更重。”
南宮星聽她口氣,知道她觸景生情,感懷自己出身側室,靠打拼努力瀰補生來就比他人落後一截,此中苦楚,旁人怕是難以盡數體味。
他嘆道:“這恐怕就是五公子積極出手,而四公子樂得作壁上觀的緣由。他有母親娘傢可以依仗,身邊又有輕羅這樣的怪物護衛庇佑,隻要沉得住氣,設法破壞掉叁公子的陰謀,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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