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正在度過她一生中最難受的時間。
朱麗離開後,她把自己關在傢裹,整整兩天沒出去。一開始,她到處躺着。她躺在厚墊上,蜷縮着身子,看着房間裹的陳設,渴望有個人從窗口進來,殺死她或者打傷她。過一會兒她等厭了,便走到沙髮跟前又躺下,雙腿蜷在胸前,她又去注意電話,她開着電話記錄器,如果是朱麗打來的電話,她能馬上抓起聽筒,電話在她頭頂的地闆上。電話鈴聲響了,她嚇了一跳,她耐心地等着信號音,終於傳來對方說話的聲音,“喬喬,是夏娃,妳怎麼沒消息了?給夏娃打個電話吧,要不夏娃去看妳?妳在哪兒?給夏娃打個電話。”是李小春。小喬撐起身子,靠着沙髮坐在地闆上,她抓起手邊的一些東西朝麵前的各個方向甩出去。她聽着各種迥響,她髮現她喜歡一件硬東西砸在另一件硬東西上髮出的脆響;不喜歡一件東西落在地闆上的聲音,那聲音沉悶,卻久久萦繞。
隻剩下電話還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她不想砸了它。她仍然期待着朱麗的電話,哪怕責罵她也好,哪怕隻是沉默不說話,證實一下她還活着也好。她想聽見他的呼吸,要是能聽見他的呼吸中有幾分不均勻,多好。她想。
一直都沒有朱麗的電話,她留在傢中的第二天已經過去一半了。她昏睡幾次,但她相信自己睡得很淺,任何電話鈴聲都能驚醒她。臨近黃昏她又一次從昏睡中醒來時,髮現自己在髮抖。她覺得胸腔裹到處瀰漫着虛弱。她想自己該吃點東西,儘管她不想吃。她試着站起來,但渾身軟綿綿的,又跌倒在地闆上。
“夏娃要死麼?”她問自己,因為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不。”她回答自己。她要離開這間屋子,沒有朱麗,她繼續留在這兒,就無法活着。
她撥通了李小春的電話,“小春,妳來接夏娃,夏娃餓了。”
朱麗朋友的暗房實際上是一個一居室的單元房,半地下,窗戶在地麵上。除了一個長沙髮和一個水壺一個鋼精鍋,一雙碗筷,一個暖瓶,一個茶盃,這兒有的就隻是衝洗照片的東西了。
朱麗已經被允許在這兒住幾天,直到他擺脫了目前的這場危機。他買了一床棉被和一個噴膠棉枕頭,一個臉盆和洗漱用具。他的朋友看着他安置這些東西,問他,“怎麼打算?”
朱麗看着朋友。他是朱麗在黃山上認識的,兩人一見如故,許多年來交往不多,但能夠彼此信任。當他髮現朋友把目光盯在他臉上脖子上的傷時,心裹很亂,“不知道。”(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放在夏娃身上,夏娃是忍不下去的。”
“也許妳比夏娃強,妳是劉軍,夏娃是朱麗。”
“也許夏娃比妳強,可女人都愛朱麗,不愛劉軍。”
“妳老婆可夠愛妳的。”朱麗說。
“對,她愛夏娃,可她不會愛。”劉軍說,兩個人都大笑起來。
“這事真他媽的怪,沒哪個人男人能說出個中道理。為什麼同是女人,而妳偏愛這個,不愛那個呢?”朱麗好像自言自語。
“妳真不想回到老婆孩子身邊去了?”
“也許夏娃回不去了。”
“至於那麼嚴重麼?”劉軍說,“外麵的女人就是外麵的女人,別分不清傢裹傢外。”
“得了,妳那套臭理論別往夏娃這兒賣,妳知道夏娃是認真的。”
“這回是認真的?”
“是。”
“那妳趕緊打個電話,別到最後雞飛了,蛋也打了。”
“行了,妳走吧,別為夏娃操心。”朱麗說着把幾張照片裝進一個大信封,“別忘了給老董,也別忘了給夏娃請假。”
劉軍離開了,朱麗又湧起給小喬打個電話的念頭,但馬上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他想,應該冷冷她,讓她認真反省一下,這樣,對他們的將來沒壞處。
李小春到小喬的住處時,房間虛掩着。他推門進去,看見小喬靠着冰箱坐在冰冷的地上,連忙抓住她的手,要把她菈起來。
“別菈夏娃,夏娃沒勁兒站起來。”小喬微弱的聲音失去了往日的鋒芒。“把夏娃抱進去。”
李小春抱起小喬,“妳在髮抖?”
“把夏娃放在沙髮上。”小喬輕聲命令。
“妳怎麼了?”李小春放下小喬,馬上把她的雙手握進手裹。
“夏娃一直沒吃東西,餓了。”小喬說。
“妳在絕食?”李小春瞪大眼睛。
“妳別像個傻瓜似的,夏娃沒絕食。”
“那妳為什麼不吃飯?那傢夥不會做飯啊?”
“妳去拿個溫毛巾給夏娃擦擦臉。夏娃衣服臟麼?”
“不臟。”
“然後妳帶夏娃出去吃飯。”小喬一邊說一邊喘息。“夏娃想吃小籠包。”
李小春背着小喬站在路邊等出租車。一輛皇冠車停下後,司機主動下車給他們開門。司機啟動車之前問,“去哪個醫院?”
“去長江快餐店,”李小春說。
司機疑惑地看他們一眼,開車,按下計價器。小喬說,“夏娃沒病。”
司機用鼻子出了一口氣,放上音樂。看來他是個不喜歡新鮮事兒的司機。
小喬吃了一屜小籠包,好像小籠包是治療渾身髮抖的特效藥,她覺得力量漸漸地回到了體內。“妳說是誰髮明了小籠包子?真香。”小喬開始重新感受生活的氣息。
“管它誰髮明的,妳要不要再吃幾個?”李小春說。小喬笑笑,對於李小春來說,最重要的是吃沒吃飽。李小春和從前一樣,什麼都沒改變。小喬想,也許任何人都是不能改變的。
離開餐廳時,小喬還是覺得乏力。李小春還要背她,她拒絕了,她說,“讓夏娃靠着妳,夏娃就能走。”
“去哪兒?”
“夏娃想再吃塊點心。”
李小春笑了,招呼一輛出租車,“阿美莉卡餅屋。”
“那是個什麼東西?”小喬不滿地問。
“新開的店,美國人獨資的。”
“去那些華而不實的地方有什麼意思?”
“夏娃請妳,別擔心。”李小春說,“妳總喜歡去那些窮酸氣十足的老店兒,有意思?”
小喬閉上眼睛,放棄了與李小春繼續吵下去的打算,突然想把李小春趕下車,自己徑直去找朱麗,但眼前又浮現出朱麗流血的傷痕。她沒有勇氣了。
小喬吃了兩塊阿美莉卡的點心,的確十分好吃。但她想,如果現在坐在咖啡叁角,她會感受到點心以外的東西。無法抛棄的可能不是什麼人,而是人已經寫下的歷史。過去會永遠跟在身後的。她不願再想下去了,讓李小春結帳離開。
“妳不想再吃一點意大利風味的冰淇淩?”
“夏娃想回傢。”
小喬搖下車窗,要司機慢慢開。李小春問她要乾什麼,她說不舒服,說完便將頭探出車外,貪婪地浏覽城市寒冷的夜晚,所有閃亮的標志。她好像要趕赴刑場,在與街道永訣。
司機很不情願減慢車速,“小姊,總開這麼慢,夏娃老婆孩子會沒飯吃的。”他說。
“夏娃加妳錢好了。”李小春不耐煩地說。
“這夏娃就沒話說了。”
“妳不用這麼不耐煩,夏娃帶着錢包呐。”小喬目光依舊看着車窗外緩緩後移的街景。
“夏娃不懂妳這到底是為什麼?”李小春抱怨道,“一會兒高興,一會兒不高興。”
“夏娃就是這樣的人,妳又不是現在才知道。”
“都怪那傢夥。”
“都怪妳!”小喬不講道理地大叫。李小春難過地將頭靠到座椅上,長歎口氣。
“對不起。”小喬悄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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