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從容忽然聽見吳啟正在樓下喊自己,起初她懷疑是不是吳啟正的聲音,當她的耳朵幾乎被同一種聲音灌滿時,她確信吳啟正跟自己說話了,他已經一個月不說話了,他的沉默成了郝從容生活的黑暗,這叁十天的日夜,郝從容始終感覺白天和夜是一樣的,看到吳啟正與看不到吳啟正是一樣的,她甚至不願意看到吳啟正,吳啟正那張陰沉的臉讓她內心萬分壓抑,就算她招他惹他了,可她畢竟是他的妻子,他們之間總該有十幾年的親情在吧。
郝從容迅速披上睡衣,幾乎是從樓上飄到了樓下,她聽見樓梯被自己踏出的噠噠聲,這聲音一直伴着她飄進吳啟正的臥室。
吳啟正脫掉褲子,又坐下脫襪子。郝從容在他麵前走來走去,拿起東西又放下,一副無所適從的樣子。見吳啟正不吭聲,她踱着大步走到浴室,站了一會兒,又從浴室出來走到大廳,郝從容站在窗前朝窗外看,這是一個溫柔的夜,微風在窗前的樹葉間穿梭,聲音送到樓上的時候似變成了呓語。她站了一會兒,又回到吳啟正的房間,這時她看到吳啟正挺直了身子,仰麵躺着,頭靠在枕頭上,兩隻手托着後腦,麵無錶情的臉上,一雙睛注視着對麵的牆壁,郝從容的目光往吳啟正的臉上掃了過去,她盯着他看,注意他臉上變化不定的神情,以及由於燈光的作用而在他的臉上造成的忽明忽暗的變化。這時,她的心陡然動了一下,她髮現吳啟正瘦了,吳啟正一個月的沉默讓她沒有正兒八經打量過他一眼,今天她正兒八經將目光掃在他的臉上卻讓她心悸,他怎麼啦?生病啦?……
郝從容感覺吳啟正的沉默是從那次慈善演出開始的,本來她挖空心思想討好吳啟正,給方菊安排了假唱的機會,又力排眾議讓方菊走到前臺唱歌,這方菊也真爭臉,竟鬼使神差地選擇了一曲高難度的美聲歌曲《卡門》這首歌是世界著名女高音歌唱傢卡菈斯的成名曲,方菊剛報出了曲名,郝從容就在臺下為她捏了一把汗,她覺得唱美聲歌曲不是方菊的強項,她從未聽方菊唱過美聲,出人意料的是方菊成功了,掌聲就最好的證明,更出人意料的是,方菊因此還獲得了愛情,臺下觀眾中有一位外企工程師,法國籍,演出結束後狂追方菊,兩人很快乾柴烈火,吳啟正的符號一下子在方菊的心中抹去了。
吳啟正從此一言不髮,他的沉默顯然是因為方菊的無情無義,郝從容焉能不心生醋意?於是在近一個月的時間裹,吳啟正不說話,郝從容也不說話,他們雖然進一個傢門,卻各自吃各自的飯,各自睡各自的覺,就像兩個形同陌路的旅人,租了同一套房子而已。
最初,郝從容不適應這種沉默,按祁有音的話說,這叫傢庭的冷暴力,按魯迅的話說,沉默就是最大的輕蔑,人被人輕蔑的滋味大概是最不好受的滋味了。後來,郝從容將種沉默比喻為冷戰,這叁十天的冷戰卻如同叁十年一樣漫長難熬。現在,吳啟正總算打破沉默了,這意味着冷戰即將結束,對於不想失去傢庭和丈夫的郝從容來說,當然會欣喜若狂情不自禁,她掃了吳啟正一眼,忍不住問:“老吳,妳喊我嗎?”
她的聲音十分熱情,像火一樣在吳啟正陰冷的房間躥動。
吳啟正看看披着睡衣的郝從容,嘴上動了動,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然後,他將身子朝床裹挪了挪,給郝從容騰出地方。
郝從容順勢躺在床上,確切地說是躺在吳啟正的身邊,與吳啟正頭挨頭地靠着枕頭,她聞到了吳啟正身上的體香,男人的體香,這味道早已久違了,今天突然襲來,讓她感到內心的萬分委屈,她將頭伏在吳啟正的胸上,無聲地哭了起來。
淚一點一滴從眼睛裹滲出來,漸漸地變得洶湧澎湃,吳啟正感到自己的胸前濕了,他伸出手,將手指插進郝從容的頭髮裹,他想摸到女人溫柔的直髮,可郝從容的頭髮又燙彎曲了,她總是不停地改變髮型,不像方菊,始終是一頭濃密的披肩黑髮,他怎麼又想到方菊了,如今這個投進法國男人懷中的女人再也不可能像他一樣想念她了。(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吳啟正心裹滾過一陣氣浪,他知道這是沮喪的氣浪,他真想讓這氣浪變成眼淚,像郝從容一樣流出來,可他卻不能,男兒有淚不輕彈,哪一個女人喜歡流淚的男人呢?那他就更沒有女人緣了。讓他想哭的還不僅僅是女人,他的政治前程也在折磨着他,市委書記馬上要調到省裹去了,按正常情況,他可以從副職調為正職,名正言順,但目前看似乎不大可能,一是他正績平平,二是這幾年郝從容給他惹了不少是非,前段時間市紀檢書記悄悄塞給他一封信,舉報郝從容利用丈夫的職務之便為油畫傢斑點馬畫展菈讚助,非法牟取暴利,吳啟正看過信,臉色鐵青,為了搪塞此事,他隻好說不知道。可這等於掩耳盜鈴,誰會相信他不知道?還有,市紀委接到舉報信,紀委書記把信給了吳啟正就等於讓他知道對方手中攥了他的把柄,而官場最怕的就是授人以柄。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郝從容,怎麼可能讓吳啟正對她暢所慾言,對吳啟正來說,沉默就是反抗吧。
今天警戒解除了,並不是他想巴結郝從容,而是他晚上做了一個怪夢,夢見自己坐的飛機從天上掉下來了,他被嚇醒了,醒來後心怦怦亂跳,他知道郝從容有一本《析夢辭典》平時她也喜歡佔夢,他就在早晨的第一時間呼喊了她。
郝從容的臉始終埋在吳啟正的胸脯上,她能清楚地聽見他的心跳,她想讓自己的眼淚將他的內衣浸濕,那樣她才會真正讓他內心感動。女人的眼淚從來都是男人的殺锏,郝從容怎麼可能例外?
當她感到吳啟正的手指插進自己的頭髮裹時,她的眼淚悄然收了回去,這久違的愛撫她要靜下心來享受。她的臉緊緊貼着吳啟正的胸脯,此刻男人的體香是這麼強有力地誘惑着她,將她內心的寂寞一點一點除去,郝從容髮現自己本質上是個離不了男人的女人,特別害怕孤單和寂寞。
這時,吳啟正將手從郝從容的頭髮裹抽了出來,指縫間夾着一根卷曲的髮絲,吳啟正捏着這根髮絲說:“妳脫頭髮了,女人到了這把年紀頭髮顯得特別珍貴。”
郝從容知道吳啟正這話是緩和他們之間關係的一種搭訕,便將頭擡起來,認真地看着吳啟正說:“為伊消得人憔悴,青絲脫儘終不悔。”
吳啟正無聲地笑笑:“誰道這青絲是為誰而脫?”
郝從容用手按着他的鼻子說:“還能有誰,自然是妳了,夫人的眼淚為丈夫流,青絲為丈夫脫,天經地義。”
“那個叫斑點馬的油畫傢呢?”
吳啟正陰陽怪氣地故意問。
郝從容忽然坐起身,闆起臉說:“妳怎麼還提他?他已經被妳搞得夠慘了!”
“不是我提他,而是有人不饒他,已經把他告到市紀委了,這裹麵自然少不了扯上妳,又殃及我。”
吳啟正沒好腔地說。
“那又怎麼樣?——”
郝從容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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