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黑衣老者石萬铨,乃是上二代九陰教主,座前四大護法之一,這九陰教四大護法,當年江湖稱為“九陰四絕”,論起九陰教昔日聲威,倒有一半以上,由四人而得,若不是四人曾受困巫山,五十年前,九陰教還不致被迫得乘浮入海,流浪水天了。
長恨道姑被錄為九陰教弟子,正是九陰教沒落之時,隨後奉命屈身通天教,待機而動,始終未見過這四人,但卻聽過四人厲害,不禁暗暗嘆道:“今日那是準死無疑的了。”但她這多年修練,心如止水,鎮定逾恒,朝石萬铨稽首一禮,道:“原來是貧道前輩,長恨失禮了。”
石萬铨哂然道:“你莫非以為披上道袍,即可將過往之事,一概不提了。”
長恨道姑淡淡一笑道:“貧道早已不屬九陰教弟子了。”
石萬铨怒聲道:“顧鸾音,你敢欺師背祖?”
長恨道姑漠然道:“貧道長恨,顧鸾音二十年前,早已死了。”頓了一頓,道:“那顧鸾音縱然未死,在受過“陰火煉魂”之刑後,業已不算九陰教下弟子了。”石萬铨不覺一怔,轉麵朝梅素若望去。
梅素若螓首微颔,道:“確有此事。”
原起九陰教規,有一條規定,凡受“陰火煉魂”之刑者,皆已不屬九陰教徒,想那“陰火煉魂”,慘絕人寰,普天之下,孰能忍受,七日七夜之後,早已一具乾屍,此規原意亦為犯了大禁之徒,死後也不容復為九陰弟子,豈料玉鼎夫人曹州受刑。華天虹趕至,九陰教主忌憚華天虹武功,半途撤刑,卻容玉鼎夫人活下。
石萬铨暗感為難,若依教規,玉鼎夫人既非九陰教弟子,自不能按規辦理,如此便名不正,言不順了。忽聽厲九疑冷冷說道:“顧鸾音,七日七夜的陰火煉魂,你猶未受滿,仍得受教規制裁。”大歩向前,霍然一掌,撃向顧鸾音,口中喝道:“老夫先看你這些年來,長進了多少?”顧鸾音微微一笑,右手拂塵向上一卷。
隻聽裂帛似一響,潛力四散,吹得大把焰炎吞吐不定,茂林之中,暗影幢幢,若厲鬼張牙舞爪,極為可怖。但見厲九疑倒退一歩,長恨道姑衣袂飄飛,卻僅連幌兩下而已。九陰教之人,無不一驚,玉鼎夫人顧鸾音,原屬幽冥殿下,武功造詣,本不如兩殿叁堂之主,而今分明已在厲九疑之上。(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忽聽梅素若冷聲道:“厲殿主,本座命你動手了?”
厲九疑神色一變,連忙朝梅素若躬身道:“屬下急慾擒下叛徒。”
梅素者截口冷然道:“你退下。”厲九疑頓了一頓,麵色不豫,退了回去。梅素若哼了一聲,一瞥石萬铨,道:“石護法以為如何?”
石萬铨躬身一禮,道:“教規雖有此條,然老朽以為,顧鸾音不可放過。”
梅素若黛眉一蹙道:“自定教規,亦不遵守,本教何以統禦屬下?何以君臨江湖?”
石萬铨暗道:“聽她口氣,竟然袒護顧鸾音那賤婢,哼,人言她與華傢那小兒之事,怕是不假。”心中在想,口中說道:“教觀所定,所受“陰火煉魂”,當在七日夜以上,雖未明文規定,其意昭然,教主明察。”梅素若玉麵隱有不豫,卻也未便再言。
長恨道姑暗暗想道:“唉,局勢至此,她也無法為力,不要讓她因我之故,在屬下之前,威信大滅,隻望這孩子能將九陰教帶上正途……”心念電轉,她為了不使梅素若作難,自願拚舍此身,心念一決,含笑說道:“教主……”
梅素者目光如電,見長恨道姑麵色一黯,倏又開朗,已猜出她心思,暗道:“若任她死在我麵前,他若知曉,必定恨死我了。”她於赤鎮,初見長恨道姑,口稱前輩,執禮甚恭,雖她另有解釋,隻是潛意識,仍是為了華雲龍,否則早就問長恨道姑一個叛教之罪了。眼下見長恨道姑,大有自承罪狀之意,芳心大急,峻聲截口道:“住口。”一顧石萬铨,道:“石護法,攔截顧鸾音,是由你全權安排,四週防護,嚴密與否?”
蔡薇薇聽到此處,芳心一動,暗道:“莫非梅素若是有意引我來此?”轉念之下,一瞥賈嫣,四目交投,賈嫣點了點頭,兩人俱作此想。
石萬铨聽出梅素若話中有話,微微一怔,以他功力,稍一留意,賈嫣與宮氏姐妹,如何瞞得住他,目光一轉,朝四女隱身之處,震聲一陣長笑。這石萬铨功力好生高強,笑聲劃破夜空,震蕩四野,直入雲霄,相隔偌遠,賈嫣與宮氏姐妹,已感耳膜一陣劇痛,頭腦發漲,承受不住。
蔡薇薇睹狀,芳心一急,脫口一聲嬌叱。她情急之下,那聲嬌叱,凝足功力,透過石萬铨笑聲,直穿對方耳鼓,梅素若與歷九疑,猝不及防,氣血一湧,旁侍九陰教徒,更是如雷貫頂,搖搖慾墜。石萬铨愕然住口,沉聲道:“原來有絕世高手在此,請出一會如何?”
蔡薇薇知道今夜不可能平安退出,悄聲兒道:“叁位姐妹,九陰教高手雲集,你們不是敵手,待會最好避開高手,隻找那些教徒下手。”像這種話,雖是實情,卻絕不宜出口,好在叁人知她純真,未有不快之感,聞言齊齊颔首。
宮月蘭笑道:“不勞關照,我本來就隻想袖手旁觀,看看你的絕世武功。”蔡薇薇抿嘴一笑,當先走出,叁人隨後跟着。
長恨道姑望見蔡薇薇,脫口喚道:“薇兒,是你。”
蔡薇薇嬌聲道:“顧姨,我倒要感激九陰教困住你,這次我可不能再放你走了。”
長恨道姑微微一笑,目光一掃賈嫣與宮氏妹妹,招手道:“嫣兒,你與兩位姑娘權在我身後吧。”
石萬铨一瞥之下,已看出四小淺深,對方身具這等功力的,竟是盈盈十七,嬌艷如花的少女,不禁奇道:“咦。”
隻聽梅素若冷冰冰道:“那丫頭叫蔡薇薇,武聖之後。”
忽聽一個沙啞的聲音道:“老和尚,饒你有生公之心,怎奈頑石不點頭,還是收起婆心,拿起方便鏟。”
厲九疑厲聲道:“那一個?”
那聲音冷冷說道:“黃山瞿天浩。”
九陰教諸人,都不禁神色微變,眼前形勢,大出他們意料之外,玉鼎夫人今非昔比,蔡薇薇武功絕世,九陰教下,皆曾見過,石萬铨為人引走,迄今未返,加上瞿天浩與慈雲大師,九陰教已成有敗無勝之局。此際,葛天都、申省叁、樊彤,眼看包圍已難有效,均回至梅素若身畔。
樊彤怒聲道:“瞿天浩,倒小有名氣,為何不出來,見不得人?”
隻聽瞿天浩冷冷一哼,道:“魑魅魍魉,老夫懶得見。”
梅素若趁樊彤與瞿天浩對答之時,朝葛天都道:“葛堂主之意如何?”
葛天都低聲道:“屬下以為硬拚不值,不如留待玄冥教開壇大典中,一舉殲滅這批大對頭。”
梅素若目光一掃餘人,道:“諸位呢?”
申省叁嘆道:“此事極端隱密,不知如何,竟遭他們探得,否則四位護法齊來,何懼之有,眼下也隻有如此了。”
梅素若微微一哂,忽然持杖向前五歩,清冷的目光,盯在長恨道姑身上,道:“顧……長恨道姑,你我一搏,你自信是勝是敗?”
長恨道姑怔了一怔,暗道:“葛天都他們倒有罷手之意,你怎地反不肯暫退?”心中在想,含笑說道:“貧道焉是當令九陰教主之敵,自然是敗。”
蔡薇薇心中暗道:“顧姨與梅素若一戦,若是失手,未免有損以往英名,大是不值。”轉念之下,挺身而出,道:“梅素若,顧姨焉能與你這後生晚輩動手,乾脆由咱們打一仗。”
梅素若充耳不聞,道:“未曾動手,難斷勝負,論來我敗麵居多。”語音微微一頓,道:“你我一搏,你勝,九陰教今後不再找你,我勝那就請你委曲一二了。”
長恨道姑暗暗想道:“若能了此一事,本也不錯,隻是我固不許敗,她教主尊嚴,亦不容觸犯……”心念轉動,一瞥慈雲大師,希望他從中轉圜。
慈雲大師壽眉一蹙,道:“梅教主。”
梅素若傲然一笑,道:“大師,莫非亦想指教?”
慈雲大師含笑道:“貧僧老了,老不以筋骨為能,豈敢逞強鬥狠。”頓了一頓,道:“以貧僧之意,玄冥教開壇大典即在目前,何不稍待數日,於天下英雄之前解決,不是更好?”
梅素若沉吟不語,其實,她原意正望如此,芳心暗暗忖道:“那開壇大典,聚集了天下武林人物,形勢之復雜,那是不用說了,想解決恩怨,不是件容易的事。”
忖念未已,蓦地一聲厲嘯,石萬铨身若大鳥,撲回場中,火光下,但見他麵色鐵青,右手衣袂,斷了一角。他瞥了慈雲大師一眼,嘿嘿一笑,厲聲道:“慈雲,那小輩是那一個?”
慈雲大師雙眉微聳,道:“阿不都勒。”
石萬铨道:“沒聽過,他的師父是誰?”
慈雲大師淡然道:“閣下想必會過他那柄金劍,那金劍,是天下第一利器,乾將莫邪,亦且不及,難道還不知他師門?”
石萬铨峻聲道:“老夫是猝不及防……”一頓,改口道:“是“一劍蓋中原”向東來那死鬼的弟子?”
蔡薇薇冷笑道:“好不要臉,打不過人傢,來這裡粗聲粗氣,擺給誰看。”
石萬铨正值怒火高漲,聞言正如火上添油,獰笑一聲,道:“好丫頭。”蔡薇薇不避不躲,玉掌一抖,迎將上去。
兩人都是陰柔暗勁,出手無聲無息,待掌力一接,波的一響,潛勁四溢,慈雲大師人在近處,也覺壓力極大,心中微驚,不由仔細打量蔡薇薇幾眼,暗道:“這等纖纖弱質,競有如此功力。不可思議。”
石萬铨怒哼一聲,右臂一擡,似有再度出手之意,心念忽又一改,舉歩走至梅素若身畔,嘴唇微動,似以練氣成絲傳音入密講話。梅素若玉麵一變,目光一擡,道:“如大師之意,此事延在玄冥教開壇大典。”不待慈雲大師答話,鬼頭杖一抖,飄然退去,石萬铨、葛天都等追隨在後,九陰教徒,紛紛熄火往林中退入,展眼間,走得乾乾淨淨。
蔡薇薇奇道:“他們退得如此倉猝,莫不是九陰教遭了什麼大事?”
慈雲大師搖一搖頭,道:“貧僧也是不知。”轉麵藹然道:“蔡姑娘……”
蔡薇薇嬌聲道:“叫我薇兒嘛。”
慈雲大師微微一笑,道:“也罷,貧僧叁十年前首遊金陵,即曾見過令祖與令尊,托大叫你一聲薇兒了。”
蔡薇薇美眸一張,道:“這事我從未聽我娘說啊。”
慈雲大師笑道:“令尊彼時猶幼,令祖則見貧僧江湖中人。不願深交,隻是令尊隱藏的太密了,直到如今,貧僧始知你傢原來是武聖之後。”蔡薇薇口齒一啟,慾待解釋祖上遺訓,嚴命子孫不得涉足江湖。
忽聽長恨道姑道:“瞿大俠為何猶不出來?”
慈雲大師目光一轉,長長嘆息一聲,道:“他是為了司馬老弟之死,發誓如不尋出兇手,剖心瀝血,不願再見舊日好友之麵。”
長恨道姑麵龐一轉,朝林中道:“瞿大俠這等為友義氣,古道可風,長恨萬分欽佩,隻是未免過於……”
慈雲大師這旁說道:“他隻怕已然離去。”
蔡薇薇插口嬌聲道:“朱伯爺還因瞿伯爺不肯出山的事,大為不悅哩。”
長恨道姑暗暗忖道:“再不走,被這丫頭纏住,可難脫身了。”她這些年來,總是避開華傢的親朋好友,瞿天浩不出,她少見一個,倒是求之不得,轉念下,含笑道:“你們慢慢談吧,貧道有點急事。”轉而一舉賈嫣,道:“嫣兒,你師父早已北上,探查叁教動靜,沿途留有暗記,你速去會合。”
慈雲大師並非呆人,暗道:“她這一走,形蹤自是更加隱密,以後往那兒去找?”心念一轉,急忙道:“顧姑娘請慢,那位西域的阿不都勒,有話想跟你一談。”
長恨道姑道:“下次說吧。”頓了一頓,道:“貧道長恨,若大師再稱呼俗名,恕貧道不予置理了。”阿不都勒與華天虹,情同手足,她更不願見,話來說完拂塵一擺,騰身而起。慾待一走了之。
慈雲大師一聲佛號,手持爛銀方便鏟,雙足一蹬,與長恨道姑同落在樹梢上,攔住去路。長恨道姑黛眉一蹙,偶然道:“大師莫非不讓貧道走?”
慈雲大師急道:“貧僧怎敢?”
長恨道姑冷然道:“那請讓開。”慈雲大師心念連轉,一時間,卻想不出以何方法,留住長恨道姑。
忽聽賈嫣高聲道:“師伯啊,與九陰教訂約,於開壇大典了結此事的,是慈雲大師,您老人傢走了,豈不使大師失信了?”
慈雲大師喜道:“令師侄之言極是,請顧姑娘勿令貧僧為難。”他仍稱長恨道姑為“顧姑娘”,其中含意,自是不忘玉鼎夫人顧鸾音與華傢之深厚關係。
長恨道姑暗嗔道:“好丫頭,你也敢聯同他們,對付我了。”
賈嫣雙膝一曲,突然跪在地上,玉麵一仰,顫聲道:“師伯,您老人傢何必自苦如此,徒侄甘冒萬死之罪,還是請您留下吧。”
宮氏姐妹對望一眼,齊朝長恨道姑躬身施紮,宮月蕙道:“華山門下宮月蕙與妹月蘭,谒見前輩。”
長恨道姑含笑道:“不敢當,令祖可好?”
宮月蕙道:“他老人傢托福,尚稱硬朗。”說到這裡,以目示意,要妹妹開口。
宮月蘭早想說話,見狀急急接口道:“顧老前輩,你當可歌可泣,至情至性的事迹,晚輩們聞之已久,深憾不得一見,今夜幸挹清芬……”
長恨道姑截口笑道:“不必奉承了,什麼話直說吧。”
宮月蘭肅然道:“前輩恕罪,您未免過於嬌情。”
長恨道姑微怒道:“你們小孩子,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豈可妄論?”心中暗暗忖道:他們包圍着我,眾下說辭,不用點心計,看來是走不成了。心中在想,口中說道:“嫣兒起來,師伯不怪你。”賈嫣伏地再拜,盈盈起立,神色淒然,慾言又上。
長恨道姑心中暗嘆,轉麵朝慈雲大師道:“大師,九陰教與貧道之事,既至開壇大典,他事不如也留於彼時,何如?”
慈雲大師道:“顧姑娘必到麼?”
長恨道姑冷冷說道:“顧鸾音必到就是。”身形一拔,揚長而去。慈雲大師微一疑遲,但想江湖人物,一諾千金,長恨道姑既言必到,再加攔阻,無異侮辱,錶示不信對方之言,極可能就結下冤仇,終是不敢出言相阻。
長恨道姑奔出數裡,忽覺有些不對,倏地扭頭一望,隻見蔡薇薇笑靥如花,緊隨不舍,看來跟了不少時候了。蔡薇薇見已被發覺,噗哧一笑,道:“顧姨,我想跟你。”
長恨道姑腳歩一收,微嗔道:“小丫頭,你敢不信我的話。”
蔡薇薇竊竊一笑,隨之停下,道:“什麼話啊?”
長恨道姑道:“我說……”倏然住口。
蔡薇薇吃吃一笑道:“我替顧姨說吧,顧姨說的是顧鸾音必到,隻是顧姨早說,你不是玉鼎夫人顧鸾音,既然如此,當然與長恨道姑無關,到時不妨托人帶一個訊,說玉鼎夫人早逝,長恨道姑自不用應約了,那位大師老實,卻未聽出。”
長恨道姑正是這般心意,被她道破,不禁笑出聲來,旋又長長一嘆,蹙然道:“薇兒,算你聰明,隻是人各有志,何必相強……”
蔡薇薇接口道:“所以嘛,我跟定顧姨了。”
長恨道姑怔了一怔,麵色陡然一沉,道:“你再追我,當心我就把你視為生死大仇了。”
蔡薇薇星眸一紅,道:“你打麼,反正我不走。”
長恨道姑見她泫然慾泣,連忙麵色一弛,笑道:“顧姨我說話重了點,薇兒,你又何必在意。”
蔡薇薇一笑,道:“那顧姨許我跟隨了。”她死纏活纏,長恨道站也真拿她無法,再說,蔡薇薇溫柔天真,有若瑤池玉女,那是誰也願意親近的。
長恨道姑無可奈何,笑道:“我那敢不許哪。”
忽聽阿不都勒的聲音道:“既有蔡姑娘隨行,小弟請就此辭。”一道黑影,由林內衝起,如摩空巨鹘,向西北而去。
長恨道姑一怔,揚聲道:“好啊,阿不都勒,你居然也敢在貧道之前賣弄。”
但聽阿不都勒遙遙說道:“顧姑娘恕罪,小弟……”語聲漸遠,杳不可聞。
長恨道姑自語道:“看來他的武功,幾可趕上他師父當年威震中原之時了。”一顧蔡薇薇,笑道:“小丫頭,你早知他追蹑我後了吧?”
蔡薇薇抿嘴一笑,道:“您不聽他說話口氣,隻怕早追了不少時間,隻是你未察覺而已,不然,慈雲大師,霍大俠豈能偌巧趕來。”
長恨道姑搖頭苦笑,道:“走啦。”
玄冥教開壇大典,於沂山放牛坪舉行。這放牛坪一名,不見載於方忐,遍詢鄉人,亦無知者,似僅是玄冥教自己人命定其名。其位,據玄冥教知賓雲,在沂山之南,重山疊壑中,遙對蒙山,距沂水城百餘裡。四月下旬,沂蒙山附近諸縣,沂水、臨朐、安邱、蒙陰,玄冥教所設賓館,巳有人滿之患。
由於江湖平靜已久,華傢如日中天,絕大部分的人,都意味不出此事之嚴重,欣然而來,視同一場熱鬧。五月初一起,已有人入山,隨途自有玄冥教賓館膳宿,弟子分導,無慮失途。這一日,五月初四,大部分的人,已然入山,酉牌時分,又有一批人導引而至。
由一處兩壁插天的羊腸小道穿過,豁然開朗,隻見四週山頂,起伏成態,乍望若牛,這放牛坪之名,恐即因此得來。峰嶺環中,一塊盆地,遍植蒼鬆翠柏,烏鳴嘤嘤,真不似魔頭盤踞之所,遠處隱見飛甍碧瓦。當前則是一條寬敞石道,迎麵一座漾白玉牌坊,上書“君臨天下”四個鬥大金字,朝霞之下,金光閃爍,氣派雄偉。
其中一個青衫老者冷冷一哼,道:“好狂。”
忽聽一人說道:“單大俠何事不滿?”
眾人移目望去,隻見路旁一個叁绺花須,目光奕奕,穿黑綢長衫的老者。那青衫老者微微一驚,心中暗道:多年來出江湖,這人居然可以一口叫出我的姓名,玄冥教果不等閒。原來這青衫老者,姓單名世民,是天臺派耆宿,乃“江南孺醫”餘尚德師兄,武功卻遠勝其師弟,這乃因“江南儒醫”殚力醫道,武功進展自緩,而單世民隱居天臺,畢生練功。
這番“江南儒醫”金尚德被攜,驚動天臺全派,他勇為天臺派武功最高之人,自不能坐視,遂率領幾個弟子出山,恰逢此會,趁機加入,預備潛探玄冥教總壇,以為必無人識得自己,可收奇襲之效。讵料,身在半途,便已被人認出了。他心頭暗震,道:“尊駕是誰?”
那黑衫老者道:“兄弟崔恒,忝掌地理壇。”
單世民容色一動,拱手道:“原來是以七十二式“魁星點元”判官筆法,稱雄滇中的“一筆勾魂”,失散了。”
那“一筆勾魂”崔恒抱拳道:“好說,那及單兄的“歸元神功”,此功失傳百有餘年,單兄重新練就,天臺一脈,又行將稱盛武林了。”
單世民心中驚凜之極,暗道:“我隱迹叁十餘年,就為專練這一神功,門下弟子,猶不知曉,這玄冥教何來神通,竟探聽得一清二楚?”
隻聽崔恒道:“敢問單兄,是否敝教沿途招待不週,迎賓弟子,有失禮之處,單兄請盡量說出,兄弟必嚴加懲處。”
單世民呵呵一笑,道:“貴教招待,真令兄弟有賓至如歸之感,兄弟那有不滿。”
崔恒道:“那麼單兄何以不說?”
單世民暗罵:你這是裝癡作傻。一指那牌坊上,“君臨天下”四字,哈哈一笑,道:“隻弟愚味,請崔壇主解釋這四字含意?”
崔恒目光一轉,隨又收回,淡淡一笑道:“哦!原來單兄因此不悅。”頓了一頓,道:“單兄此刻不明,大典之後,即可明白了。”言外之意,玄冥教今後,即可懾伏天下英雄。
單世民嘿嘿冷笑,突然將手一拱,道:“大典之中,兄弟想請崔尼指教。”
崔恒雙眉微聳,道:“兄弟奉陪。”拱手一禮,轉身朝路旁一條小徑走入,倏已不見。
忽聽有人笑聲道:“單前輩,貴派失傳神功復得,可喜可賀。”
單世民轉麵望去,但見乃是一名文士打扮,白麵無須的中年男子,左手握着一柄折扇,那折扇扇骨烏光發亮,顯係上好精鋼打造。他隻覺眼生之極,心中思索,口中敞聲笑道:“這位老弟……”
那中年文士笑道:“單老前輩,可記得點蒼姚宗恩?”
單世民這才想起,暗道:原來是他。麵上卻蓦然一冷,道:“原來是姚老弟,聞你十年前接掌門戶,如今貴為一派首腦,這才可喜可賀。”將手一拱,道:“人多不便,少陪了。”
他不便與此人交往,偕着眾人又向前走去,慾待離開。適才單世民與崔恒間話之時,眾人都伫足觀看,此際,竊竊私議,嘈雜一片,重新循道走去,迥不同初入谷時的寧靜。原來點蒼一派,也屬俠義道中,叁十年前,也是人才濟濟,卻突然宣布封山,漠視妖氛瀰漫,連北溟大會與建醮大會,也未參加,故單世民殊為不屑。
但聽姚宗恩激聲叫道:“單老前輩,請暫留玉歩,聽姚宗恩一言。”
單世民故做未聞,姚宗恩雙眉一挑,高聲道:“單老前輩,你連一句話也不容點蒼交待麼?”
單世民不能再做未聞,轉身站定,漠然道:“你有何言?”
姚宗恩上前叁歩,靠攏過去,目光微閃,見兩人這一耽擱,已落後數丈,那人群已穿過“君臨天下”的牌坊,簇擁前行,當下肅然道:“北溟、建醮二次大會,本派不克參與,非是食生怕死,實是傢師……”他感到難以啟齒,頓了一頓,始道:“傢師敗在無量神君手下,依約封派二十年之故。”
單世民眉頭聳動,道:“原來如此,隻是信有大信小信之別,事關武林蒼生,貴派卻袖手不問,若非華大俠母子,如今江湖……”
姚宗恩截口苦笑道:“老前輩說得不錯,傢師本也預備如此,寧願失信,受人笑罵,除魔衛道,也得盡上一份力……”他喘了一口氣,接道:“隻是,就在此時,忽然發覺本派上下,除了少數人外,全部中了劇毒,功力銳減,也難和人動手。”
單世民聽到此處,歉然說道:“老朽不明內情,老弟多多包涵。”
姚宗恩道:“本派未曾明言,難怪同道誤會。”他似是有着無窮感慨,喟然長嘆一聲:道:“傢師因此抑鬱以終,遺命必報此仇,叁十年來,本派臥薪嘗膽,意慾一雪斯恥,可是無量老兒已斃文太君之手,本派再無機會,不想那老鬼弟子谷世錶,竟敢大發開壇柬帖,本派自是傾力而來,要當着天下英雄之前,一雪此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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