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雲龍轉回洛陽,已是午牌時分,高升閣客棧兼營酒食,此刻正當飯口,吃食的人進進出出,熙熙攘攘,嘈雜熱鬧得緊。店夥計一見華雲龍回來,連忙迎將上去,接過馬缰,笑道:“公子何時離店的?咱們不見公子爺起身,不敢呼喚,後來發覺馬匹不在,啟開房門,隻見被褥未動,包袱仍在,大夥都正在疑神疑鬼……”華雲龍情緒落寞,沒有心情答理,冷冷一哼,跨下馬鞍,昂然進入店內。
那店夥計將馬匹交給另外一人,追上來道:“青樓紅苑,固不乏絕色美女,但總嫌下賤庸俗,早知公子爺也好此道,您老應該提我個醒兒,我朱小七……”他以為華雲龍連夜不歸,乃是去尋花問柳,因之毛遂自薦,有意做這一樁生意,講到這裡,忽見華雲龍衣履不整,胸前背後俱已破損,不覺微微一怔,訝然接道:“噫,公子爺為何這般狼狽?”
華雲龍聽他唠叨不休,厭煩至極,喝一聲道:“嚕嗦。”
忽又語氣一轉,問道:“昨夜有人找我麼?”
那店夥計被他一喝,先是一怔,繼而哈腰連聲道:“沒有,沒有。”
華雲龍哈哈說道:“那就不要唠叨,去準備一點酒食,送來房裡。”那店夥見他神色不豫,連忙應是,轉身退去。
華雲龍洗過澡後,一人在房內自斟自酌,回憶一夜來的遭遇。首先他便想到尤氏,那尤氏容貌甚美,武功平常,自稱是司馬長青的侍妾,從她熟知司馬瓊的行動而論,這一點倒是勿庸置疑,但她竟然出手偷襲自己,又在靈柩之中預藏毒藥,當是主謀之人早期設下的埋伏。
司馬長青外號“九命劍客”,武功之高,不去講它,閱歷之深,經驗之豐富,更非常人可及,一般鬼蜮伎倆,休想瞞過他的耳目,但那尤氏潛伏多年,居然不為所覺,城府之深,他想想也覺不寒而栗。尤氏的深沉固然可怕,那主謀之人選中了她,令她常薦枕席,潛伏多年,最近始才下手取人性命,這份長遠的計謀,如非心堅性狠之人,焉能出此?
華雲龍想到這裡,不覺冷汗浃背,心旌震蕩,深深感到前途荊棘正多,慾想完成使命,恐非容易。不容易又待如何?司馬長青與他祖父華元胥乃是八拜之交,誼如同胞,他華某出身忠義之傢,就算沒有傢命,華某也不會遇難而退。
他端起酒盃,喝了一口悶酒,然後念頭一轉,轉到玄衣少女主僕身上。據那玄衣少女所講,殺害他司馬叔爺的主謀之人,是一位姓仇的少年公子,此人乃是“玄冥教”的小小頭目,那尤氏則是姓仇的屬下,他想想覺得殊不可能。(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第一:姓仇的既稱公子,年紀必然不大,若說姓仇的遠在幾年之前,便差遣尤氏潛伏在司馬長青身邊,實難令人置信。第二:他離傢之時,他父、祖均曾明示“玉鼎夫人”或是血案的主謀。故此,他暗自忖道:“玄冥教”教主或許就是“玉鼎夫人”,那尤氏必是“玉鼎夫人”所遣,姓仇的公子最多不過奉命行事,或是監督執行兇殺而已。
他所以作此推斷,關鍵便在尤氏蓄養的“黑兒”身上。據他所知,他司馬叔爺夫婦乃是睡夢中遇害,傷痕同在咽喉,似是被獸類咬死。那“黑兒”雖是一頭黑貓,但卻爪利齒堅,行動如風,善於搏撃,尤氏既是主謀之人早年派遣的姦細,又是“黑兒”的主人,因之在他心中,早已認定“黑兒”就是兇手,尤氏便是“遣獸行兇”的人。
華雲龍風流惆傥,更是見不得美貌少女身世悲淒,隱含怨尤。那玄衣少女潛伏靈堂,好似探查“玄冥教”的秘密,又似與自己有着關連,他記得薛娘曾經言道:“殺了這小子,老爺的性命就保住了。”可見玄衣少女之父正遭危難,其身世必極可憫。
華雲龍聰明絕頂,微一揣測,便知玄衣少女之言必非無因。玄衣少女也曾言道:“小女子覺得,江湖上正在醞釀大變,司馬長青首當其衝,不過是替人受過,作了代罪之羔羊罷了。”
這話與他母親的吩咐不謀而合,他便想到薛娘茶中施毒,必慾取他性命而後已,其中的道理,乃是玄衣少女受了脅迫,自然不是對他華雲龍一人,凡是華傢的子弟,都在她們主僕獵取撲殺之列。講的明白一點,也就是玄衣少女之父正遭監禁,或有性命之危,她們主僕與華傢為敵,乃是受了逼迫,身不由己。
他這樣一想,不覺對那玄衣少女的言語,當作是一種暗示,同情之心油然而生,暗暗決定要對玄衣少女加以援手,查明事實真象,救出她的父親。由於他將玄衣少女之言當作暗示,便也想到隱身暗中的對手,乃是衝着他們華傢而來,這情況就嚴重了。
他心中有一股衝動,想要轉回晉北,將其中的情節禀告傢人,但繼而忖道:祖母既將追緝兇手的責任交付予我,在兇手未曾查獲以前,我怎能回去?隻見他微微一笑,隨即推盃而起,好象事情便這樣決定了。於是,他帶上寶劍,外罩錦袍,手中搖着折扇,悠悠閒閒地踱出房門,交代了店夥幾句,便自逛街而去。
說他逛街,那也並不盡然,其實他心中也有盤算,是想在洛陽城中,碰碰那位姓仇的公子,若有可能,他更希望再見玄衣少女一麵。可是,那玄衣少女既無落腳之處,又不知她的姓名,姓仇的公子更是從未謀麵,便連長像如何,也不知道,要想湊巧碰上一麵,何異於大海撈針,談何容易。
眼看紅日街山,夜幕漸垂,洛陽城中已經燃起一片燈火,他仍是一無所獲,徒勞往返。這時,他正由東大街往回走,越過司馬傢的大門,他忽然心中一動,暗暗忖道:司馬叔爺被害多日,仍然停柩傢中,未能入殓,這樣不但令死者難安,更是被對方當作陷阱,引誘同道好友吃虧上當,枉送性命,我何不將那靈柩暫厝一處,日後再請瓊姑姑前來遷葬?
想到便做,一瞧四下無人,當即腳下一頓,越過院牆,朝那靈堂奔去。他心中已有打算,擬將司馬長青夫婦的靈柩,暫厝昨夜被火焚去的茅屋之中。那茅屋新近焚去,地當荒郊野外,週圍俱是齊腰的蔓草,又隱蔽,又不惹人注意,將靈柩暫厝其中,倒也不慮被人發覺,堪稱適宜。
讵料,華雲龍奔至靈堂,舉目一望,不覺一聲驚噫,駭然瞠目,霎時怔住。原來靈堂中素幔高挑,靈案依舊,案上的燭臺燈盞,分毫未動,獨獨不見了兩具棺木。時僅半日之隔,司馬傢唯一遺孤,遠在雲中山“落霞山莊”,如說有人收殓了司馬長青夫婦的靈柩,事實上殊不可能,但那靈柩卻是千真萬確的不翼而飛了。
半晌過後,隻見華雲龍抿一抿嘴,冷冷一哼道:“鬼蜮伎倆,妄想愚弄華某……”言未臻意,目光如電,已向四下搜索起來。用意很明顯,他已認定移走靈柩,必是敵人所為,他要窮搜四週,看看有無蛛絲馬迹,可供追索。
可是,失望得很,移走靈柩之人,心思缜密,除了靈案之前與靈柩之側的塵埃稍見零亂外,竟然不着一絲痕迹,這就令華雲龍暗暗震驚了。須知靈堂本是大廳,長、寬各五丈有奇,又因久無人至,地下積塵甚多,那兩具靈柩體積不小,份量不輕,搬動起來礙手礙腳,並非輕而易舉,來人不但將靈柩搬走,而且不落任何痕迹,心思之缜密不去說它,輕功之高,體力之強,已可列為一流高手。
此人究竟是誰呢?華雲龍震驚之餘,暗暗討道:靈柩停放於此,尚可引人上當,移走靈柩,究竟有何意圖?他不是浮躁之人,也不是膽小之輩。他承受父母的精血、文太君的撫育,風流倜傥之中,另有一股堅忍不拔的毅力,縱然血氣方剛,有時難免衝動,但遇艱難,每能勇往直前,毫不瞻顧。心念轉動,苦無所得,隻見俊眉猛軒,抿一抿嘴,倏然邁開歩子,徑朝素幔之後那扇小門走去。
忽聽身後冷笑一聲,有人不屑地道:“華小子,你還想走麼?”華雲龍毫不驚慌,也不答理,仍舊一歩歩向前走去。
忽然白光一閃,劍氣襲人,一柄精鋼長劍刺到了背後。華雲龍身形陡旋,手中折扇任意一揮,敞聲笑道:“哈哈,閣下身手還差了一點。”隻聽“叮”的一聲,折扇撃中了劍尖。
紙麵竹骨的折扇撃中長劍,那折扇安然無損,長劍則被震開了兩尺,如非襲撃之人順勢而退,長劍就幾乎會脫手飛去。襲撃之人微微一怔,心有未甘,長劍一振,就待二次出手。忽聽一個嚴厲的聲音峻聲喝道:“退下,勿躁。”
華雲龍“唰”地一聲打開折扇,搖了幾搖,朗聲笑道:“朋友也強不了多少,躁與不躁,都是一樣。”
嚴厲的聲音冷冷說道:“嘴上稱能,算不了英雄,今夜你能安然離去,才算本領。”
華雲龍這才滿臉含笑,緩緩轉過身去,夷然問道:“閣下姓仇吧?”
那人站立廳後小門之內,門外即是甬道,光線黯淡,看不清容貌,但卻見他顯然一怔,隨即大聲狂笑,傲然說道:“華傢子弟果然不差,可惜你自投羅網,已是活不長久了。”話聲微頓,忽又峻聲道:“燃起火把,讓他死個明白。”火把應聲而燃,大廳內刹時通明。
華雲龍舉目四顧,但見八名紫衣精壯大漢,各距兩丈,環立四處,每人左手火把高舉,右手長劍垂地,一個個目光熠熠,身強體壯,年紀均在叁十開外,分明武功都有根底,殊非等閒之輩。再看站立門內之人,二十上下年紀,身穿海青織綿勁裝,肩披同色短氅,腰懸古劍,足登薄靴,一副武生裝束。
隻見他濃眉帶煞,目光區狠,方臉削腮,嘴角斜挑,那桀骜不馴,盛氣淩人的模樣,好似生來帶恨,他若姓仇,倒也名實相符。華雲龍看清形勢,仍然漫不經意,折扇一拱,含笑道:“仇公子布下陷阱,怎知在下一定會來?”
姓仇的公子冷冷說道:“來與不來,原在乎你,眼下你畢竟身在此廳。”
華雲龍點一點頭,道:“在下與公子素昧平生,公子卻好似必慾殺我而後快,其理安在?能見示麼?”
仇公子濃眉挑動,冷聲哼道:“明知故問。”
華雲龍“嗯”一聲道:“看來公子真是“玄冥教”的屬下了?”
仇公子瞿然一震,暗暗忖道:“這小子果然有些能耐,本公子的底細,他似乎全都知道。”心中在想,口中冷然道:“本教即將威行中原,一統武林,沒有瞞你的必要。”
華雲龍暗暗吃驚,外錶神色自若,道:“這樣講來,此間主人的血仇,該向公子索取了?”
仇公子傲然道:“不錯,我是主謀,你若想報仇,找我便了。”
華雲龍道:“要報仇自然有你一份,我怕公子不是主謀。”
仇公子目光一淩,峻聲喝道:“混帳,你敢瞧我不起?”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事實如此,豈容公子好稱英雄。”
仇公子大為氣惱,怒聲喝道:“講你的事實。”
華雲龍夷然說道:“公子既是“玄冥教”的屬下,你那教主才是真正的主謀。”
仇公子神情一楞,憤然說道:“本公子乃是教主座前首席弟子,此間的血案,由本公子策劃執行,你講話唠唠叨叨,硬將責任加諸傢師身上,究竟是什麼意思?”
華雲龍暗暗竊笑,忖道:“此人但知爭強好勝,是個有勇無謀之徒,慾知內情,這是上好的機緣了。”這樣一想,當即抱拳重作一禮,笑道:“公子的大名怎樣稱呼?”
仇公子冷然道:“仇華。”
華雲龍凜然一震,忖道:仇華?那是仇視咱們華傢啦。忖念未已,朗聲笑道:“久仰,久仰,令師呢?”
仇公子傲然道:“傢師上……”
忽聽一位紫衣大漢急聲道:“公子慎言。”仇華知警,頓時住口不語,雙目一瞪,緊緊凝注在華雲龍臉上。
華雲龍敞聲一笑,道:“若犯禁令,不講也罷。”仇華口齒一張,似待言語,但因事關重大,終於未曾說出乃師的姓名。華雲龍見了,心知激將無用,當下語鋒一轉,道:“請問公子,司馬大俠的靈柩,是你移走的麼?”
仇華神情淡漠,冷笑一聲,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華雲龍好生詫異,劍眉一蹙,忖道:“怪了?此人似無心機,為何這般回答,難道司馬叔爺的靈柩不是他移走的?”他心中疑念未已,那仇華已自接道:“本公子險險上了你的大當,再也不答你的問話,你不必攢眉擠額,妄動心思,取你的寶劍,本公子要出手了。”“當啷”一聲,將古劍撤在手中,身子一晃,向前逼了過來。
華雲龍察顔觀色,知道問也無用。他也是性氣高傲的人,前此所以忍氣吞聲,本是慾明內情,如今仇華心存警惕,再也休想往深處探究,自然不願再事拖沓,以致落人話柄,當下哈哈一笑,朗聲道:“你慾速戦速決,出手便了,不用為我耽心。”
那仇華看去桀骜不馴,臨到出手,卻能氣穩神凝,可知曾經名師調教,武功必然不凡,華雲龍口中在講,心中卻也不敢大意,暗暗力貫雙臂,靜以待敵。仇華逼近丈許,寶劍一振,霍然劈出,口中喝道:“小心了。”他那劍式看去平淡無奇,劈出的勁力部位,卻能恰到好處,華雲龍劍術造詣極深,一眼便知遇上了勁敵。
他心中暗暗吃驚,手下不敢怠慢,折扇一揮,迫將上去,道:“在下領教絕學,仇公子放手施為。”他平素刁鑽古怪,臨機對敵,仍然難改本性,上歩出扇,本是點向仇華的手腕,招至中途,忽然身子一矮,貼着仇華的劍鋒轉了半圈,陡地右腿一伸,左臂一個肘錘,直向仇華右肋撞去。
這形勢有如兒戲,仇華是慮不及此,如若不然,他那劍勢隻要加快一線,華雲龍便得皮破血流,當場負傷。但是,華雲龍畢竟這樣做了,而且右腿左肘的去勢均極快速,又是貼身施為,仇華避無可避,逼得一聲怒吼,身子臨空拔起,翻落一丈以外。
華雲龍朗聲一笑道:“公子爺,你的藝業並不高明嘛。”仇華羞怒交迸,大吼一聲,猛撲過來,古劍連揮,“唰唰唰”一連叁劍,罩定華雲龍胸前要穴,急急攻去。華雲龍左晃右晃,連連閃避,蓦地折扇一劃,朝那層層劍影之中點去,笑道:“這叁劍還差不多,你若能使在下撤劍還招,才算得一流高手。”
隻聽仇華冷聲喝道:“不撤劍,是你自速其死,莫怪本公子心狠手辣。”身形一折,劍法倏變,但見千百道寒光閃閃,忽而在左,忽而在右,玄奧詭谲,莫測高深,恍若龍騰蛇行一般,曲曲折折,莫知所之,而那變幻莫測的劍勢之中,另有一股狠毒無比的辛辣之氣,令人見了目眩神移,頓生當者披靡之感。
雲中山華傢的武功,素以劍術見長,華元胥在世之日,不去說他,棄世之後,遺下十六招劍法及一柄鐵劍給他的兒子,他兒子華天虹便以一柄鐵劍闖蕩江湖,獨挽狂瀾,期間得過“劍經”,又獲《劍經補遺》的精髓,在劍術一道,那是無出其右了。
華雲龍自小聰明,幼承親炙,不但一般武功深具根底,見聞之博,自也不同凡響。然而,仇華的劍路一變,他非但看不出那套劍法的來龍去脈,且有置身劍海、莫知所適的惶然之感。那仇華年紀雖輕,確也未可小觑,狂傲囂張,自也無怪其然。
華雲龍心中暗暗焦急,但因年輕氣盛,話已出口,不願撤劍應敵,隻是盡力閃避,小心防守,倘遇間隙,便以手中折扇強行還撃。五十招過去,那形勢越發殆危。但見劍光閃爍,劍風呼嘯,重重劍影,將華雲龍裡在其中,左衝右突,卻是難越雷池一歩,眼看不過百招,便將傷在仇華古劍之下。
忽聽人聲鼓噪,一名紫衣漢子歡呼道:“公子加勁,劈了這小子。”
另一名紫衣漢子敞聲道:“華小子,撤劍啊,再不撤劍,你就沒有機會了。”
又—名紫衣漢子接口道:“撤劍不撤劍都是一樣,咱們公子尚未施展殺招哩。”
仇華眼看華雲龍落在下風,幾無還手之力,也是大為得意,朗朗笑道:“華小子你記下了,你我本無怨仇,我要殺你,隻怨你姓華,隻怨你是華天虹的兒子。”話聲中,古劍一振,一招“騰龍九折”,劍閃九點白虹,盤旋伸縮,直向華雲龍全身上下罩了過去。
這一招,劍勢莫測,劍氣激蕩,點點白虹,宛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華雲龍縱有寶劍在手,怕也難以全身而退。但他被困已久,怒氣暗生,再經話聲一激,早已氣衝鬥牛,其勢若狂。隻聽他蓦地一聲大喝,左臂一揮,一招“困獸之鬥”,霍然撃出,右臂一掄,中指陡挺,“襲而死之”,猛朝仇華前胸點去。
這兩招,俱是乃父當年成名的絕藝,華雲龍情急之下,暴怒施出,威力之強猛,居然絲毫不遜於乃父。這是兩敗俱傷的打法,仇華若不見機撤招,華雲龍固然難免傷在他的劍下,他自己折劍斷臂,胸腹洞穿,那也是意料中事。他自然不願傷在華雲龍掌指之下,身子一側,劍式一沉,閃身折腰,腳下一頓,陡地避了開去。
華雲龍甫脫險境,又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哈哈笑道:“仇公子,閣下還有多少絕藝?何不一並施展,讓華某見識見識。”他口中這樣在講,寶劍卻已撤在手中。仇華見他撤劍在手,不覺仰麵朝天,縱聲大笑,笑聲中滿是譏諷的意味。華雲龍毫不在意,朗聲言道:“仇公子,你的劍法我已領教,華某不是狂傲自大的人,我有自知之明,若不用劍,難以勝你。”
仇華不屑地道:“你便用劍,又能如何?”
華雲龍臉色一沉,肅然道:“你我本無怨仇,這話是你講的,因此我忠告你,臨敵交手,切忌自負。”
仇華先是一怔,繼而敞聲大笑,道:“好一個“切忌自負”,華小子現炒現賣啦。”
華雲龍夷然說道:“你的劍法辛辣有餘,沉穩不足,要想取我性命,其力有所不逮,再次動手,你要小心在意了。”他頑皮時刁鑽古怪,灑脫不羁,全身沒有半斤重量,正經時氣穩神凝,端莊嚴肅,另有一股懾人之威。那仇華聞言之下,傲氣頓泄,不覺瞠目結舌,無詞以對。
忽聽一個紫衣漢子大聲道:“公子何須與他多費唇舌,咱們擺下劍陣,取他性命就是。”
那仇華傲氣已泄,微一沉吟,將頭一點,舉劍一揮,道:“擺陣。”
話聲甫落,人影齊動,八名紫衣漢子左手一揚,將那火把插入廳壁之中,劍尖一挑,豎立胸前,然後移動腳歩,朝前逼來,將華雲龍圍在當中。華雲龍氣定神閒,凝目望去,隻見八名紫衣漢子參差錯立,所站的方位,似是一座八卦劍陣,但那仇華插足其中,似當此陣之樞紐,又像一座九宮陣圖。
他對陣圖之學所知無多,不甚了了,心下警惕,打定一個不急不躁的主意,當下雙眉一挑,沉聲喝道:“仇公子,刀劍無眼,傷了你的屬下,你可不要怨人。”仇華冷冷一哼,也不答話,舉劍前刺,猛然直衝過來。
華雲龍手臂一擡,舉劍一格,觑準古劍的來勢,霍地往上挑去。忽然間,來劍驟失,精芒暴閃,一片寒電似的劍幕,倏地由四方湧到。華雲龍大吃一驚,急忙寶劍一豎,滴溜溜身子一旋,猛地橫跨一歩,忽又劍勢一收,隱鋒於肘,緊接着反手一劍,便朝身後刺去。
他打定不急不躁的主意,心想任它是什麼劍陣,首腦定是仇華,隻要將仇華制住,劍陣當可不攻自破。因之他目光如電,時時留神仇華的方位,適才那反手一劍,便是取仇華的咽喉。他想得固然不錯,但也因為劍陣以仇華為首,故而八劍進退之際,莫不以仇華為主,彼此間綿密呼應,宛如腦之使臂,渾然一體,想要制住仇華,真是談何容易。
華雲龍二次出劍,劍又落空,俊目一閃,但見那綿密的劍幕,恍若一座寒光四射的錦屏,此退彼進,來勢如電,倏又湧到。那劍幕重重疊疊,非但毫無破綻可乘,便那仇華的身子也已隱去,無奈之下,先求自保,雙足疾挫,猛向一側閃去。
身形猶未站穩,突覺幾縷冷風,蓦地襲近了背後要穴,趕忙腰肢一擰,運氣出拳,反手一招“困獸之鬥”,將那冷風擋開了一尺。華雲龍閃身退避,險險落敗,不禁暗暗吃驚,急速忖道:“小小一座劍陣,竟有這樣大的威力,若不痛下煞手,今日恐怕難以討好。”忖念未已,但見那仇華忽然現身,急忙挺身一劍,突然刺去。
倏地劍光打閃,一劍由斜刺裡突然刺來,若要傷敵,自己肋下難免戳個窟窿,急切間,手腕一沉,揮劍擋去。不料來劍勁力極強,兩劍相交,發出“叮”的一聲脆響,華雲龍不覺退出一歩,那柄長劍,倏又隱去不見。華雲龍的武功已登堂奧,交手數招,即已看出八個紫衣漢子,深得上乘劍法的訣竅,個個造詣不凡,單打獨鬥,已非等閒人物可敵,合成了這座劍陣,聯手攻敵,其歷害之處,更是非同小可。
他這時不敢輕易挪動,右手寶劍竭力防守,左手則暗蓄功力,不時用那威猛絕倫的“困獸之鬥”一招,與對方激戦不休。激戦中,八劍交錯,劍光如織,激戦漸久,陣法震動,癒見快速,其威力之強猛,大出華雲龍想象之外。但他臨危不亂,仍舊堅守陣腳,急急盯着仇華的身形,以便伺機而動,一舉將他擒下。盞茶過後,華雲龍額角漸漸見汗,可見戦況激烈之一斑。
忽聽仇華高聲叫道:“華某,你棄劍認輸,本公子讓你落個全屍。”華雲龍冷冷一哼,不為所動。
仇華又道:“我這“九轉龍舌”劍陣,就是你老子也難幸勝,你若再不知機,“龍舌”一卷,你便隻有粉身碎骨……”“了”字未出,一條人影疾撲而至,劍勢一挺,猛朝胸腹之間刺到。
原來那劍陣轉動極快,華雲龍縱然運足目力,也難透過閃爍如電的耀眼劍光,捕捉到仇華變幻莫測的方位,但仇華開口講話,華雲龍循聲而至,他便無所遁形了。急切間,仇華慾避已遲,隻得舉劍上挑,倏地朝來劍格去。
“叮”的一聲脆響,仇華右臂一陣酸麻,古劍險險脫手,身子挫退了兩歩。華雲龍微微一頓,倏又舒臂出劍,猛上一歩,突然揮去。事出意外,仇華手忙腳亂,不敢硬接,身子一晃,忙向一側躍去。華雲龍好不容易脫出劍幕,找上仇華,焉能讓他再次遁形,喝一聲:“那裡走?”如影附形,追了過去。突然間,叱喝連連,八劍齊舞,擋住了他的去路。
華雲龍勃然大怒,吼一聲道:“不知死活的東西。”奮起神勇,寶劍一掄,展開了“重劍”手法,“唰唰唰唰”,一劍緊接一劍,猛朝八劍攻去。要知華元胥留下的一十六招劍法,不在招式之玄奧,不在內力之雄渾,而是那磅礴的氣概、俨然的神勇,若能得其神髓,施展起來,渾厚凝重,自有一股懾人之威。華天虹參酌“劍經”與《劍經補遺》,去蕪存菁,保存先人的遺澤,傳給了他的子女,名之為“華氏重劍十六神招”,那已是竹片木劍亦能施展的了。
華雲龍久戦不下,心頭漸感不耐,眼見仇華又將遁形於劍陣,不覺發了怒氣,揮劍強攻,用上了“華氏重劍十六神招”,縱然火候尚淺,紫衣八劍亦自抵擋不住。霎時間,攻守互易,紫衣八劍連連後退,劍陣不破自解,成了聯手拒敵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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